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盗墓之敲棺》作者:曹汉生   简介: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敲棺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第一章 进山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下地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险,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合上笔记,我揉了揉眉心,前两天我还泡着热水澡看nba决赛,如今已经身陷这座漆黑冰冷的墓室中,他大爷的,真后悔跟老何来趟这趟浑水。   两天前我发现已经不插手面上生意的老何在整理装备,和他一打听,才知道二爷头些日子已经带人进了山,那边有新发现,急需这批装备。   说实话,我在拍卖行工作这么久,开门不开门的搭过手不在少数,不过还真没下过地,老何是二爷的老伙计了,没禁得住我死皮赖脸的央求,无奈答应这次带我去见识见识,不过保证只呆在上面,我连忙点头答应,不过心说,到时候你还能把我绑住怎么着。   当天晚上就出发,老何给我们一人置办了一身旅游的行头,他说不然还没到地,可能就让哨子给扣了。二爷他们干的是地下买卖,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只知道他认识我爸,当年我爸妈出事后,他就成了我的监护人,说是监护人,也就是按时给我的寄宿学校打钱而已,直到这几年我大学毕业后,托他关系进了一间拍卖行工作。在我印象里,二爷就是个固执冷漠的老头,我不是很喜欢他。   我们一行四人从六里桥上车,坐的长途大巴,老何托人搞了几张卧铺,大巴车驶上静静的高速后,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我反而有些失眠,翻了几次身都没睡下,老何也没睡,拍了拍我肩膀说:“早点休息,我们下了车还有好大一段山路要走呢。”   我咧了咧嘴,问道:“二爷这几年不是不下地了吗,怎么,国家不给发退休金了?”   老何打了一下我的头,又气又笑的道:“别阴阳怪气的,二爷不和你说你父母的事是为了你好,这几年他私下里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都在追查当年那件事,而他这次下地,似乎也与他追查的有关。”   说到这,老何摸出一包白沙,估计想到在车上,又塞了回去,他侧着身,表情有些郑重的道:“小曹啊,二爷平时不让我和你说,包括不让你接触这行,把你排在外面,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这里面水太深,你别埋怨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叫他二爷吗?”   当晚老何零零碎碎讲了几个小时,直到他睡去,我似乎才从他嘴里,拼凑出了那么点二爷的形象。   自古下地最多是父子和兄弟,都怕下面捞上来好东西,上面人见财起意,封了洞口,独吞钱财。   年轻时的二爷胆大心细,凭着矫健身手,下了不少大斗,跟他一起的是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同村发小,一次俩人发现了一座汉墓,可惜已经被人先下了洞子,不过凭借丰富经验,二爷判断这墓的规模远不止如此,恐怕被盗的只是个虚冢。   按照老规矩二爷身手好,下去翻斗,那发小负责在上面望风,没过多久,二爷牵下去的绳索有动静,发小拉上来,竟拖上来两块剔透的龙凤环佩,这种稀世珍品在当时绝对是有有市无价的,那发小也不知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狠心的将那个盗洞口用石头堵了起来,又使填土填平了缝隙,彻底封死。   万万没想到一个礼拜后的一个晚上,二爷竟然出现在了那个发小的床头,只是此时的二爷衣衫褴褛,明显瘦了一圈儿。发小半夜醒来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二爷沙哑着嗓子开口,兄弟,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人死不能复生,斗下的东西拿了就拿了,可是活人咱得对得起,别人怎么看咱们,咱们管不着,但是你得看得起你自己。说着二爷自兜里又取出一块玉,放在了床头,告诉他钱是好,但还不值他这个兄弟,而后转身离开。   从此那发小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那发小老娘得了尿毒症,医院要换肾,他这才见财失义。同时不少道上人通过这事赞扬二爷为人仗义,义薄云天,堪比古之关羽,这二爷之名也就由此传开了。不仅如此,更多人打破头也猜不出二爷是如何独自从深埋地下十几米的古墓中出来的,后来渐渐有人传二爷习有搬山御岭术,一时间二爷声名鹊起。   顺着g5大巴车一路南下,看着窗外的黑夜,脑子里回想着老何讲的关于二爷的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了过去。   醒来后,又在车上度过了一天,这里不多赘述,第三天凌晨四点多,我们在靠近昆明的一个县城下了车,这次四人,除了我和老何,还有一个伙计,另一个则是老何的儿子小何,小何不爱说话,那个伙计反而笑嘻嘻的,他去联系车,我们在车站附近一个包子铺等他。老何买了几个包子,我没啥胃口,摇摇手,没接。大巴进了云南后各种盘山路,苦胆都快晃出来了,此时也就只能苦着脸抽烟。   二十多分钟,伙计带来两辆越野车,一辆车载装备,那伙计咬着包子跟上去,我们三人坐另一辆,向着云贵交界的乌蒙山脉进发。   乌蒙山是中国西南部云贵高原上主要山脉之一,横贯整个滇东北,我们这次要去的那部分在贵州地界,由云南一路向东,我们直接扎进老山深处,整个山区群山起伏,我们绕过了两座小山,又穿过深陷的峡谷,于傍晚前在山里面的一个寨子前停了下来。   寨子里有人接应,看情况应该是二爷他们那批人留下的,专门在等这批装备。下了车老何也没顾得上我,直接领那人去后车点装备,不一会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的说:“我们得快点了,明早就进山,这里水多,寨子里人说这些天可能会有场大雨,我们要赶在它前面出来,不然在这百里林海中,就算是老猎人也带不出我们。”   这边天黑的早,山里也没什么信号,大家赶路也都很乏,所以仓促的吃了口饭就躺下了。   一夜无话,早起天刚微亮,我们就被老何拎起来,收拾随身物品,准备出发。直到早上我才发现,原来寨子里留下的不只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据老何讲这几个人专门等在外边,就是以防万一,进去的人发生什么事被困,被连锅端了,在外面还有个支援。除了我们四人,这次进山还有一个当地向导和昨晚那个小伙子。   向导是一个有些跛脚的老猎户,黑瘦却挺精神,他背着一杆双管猎枪拿着开山刀在前面领路,我们走在中间,后面是那个爱笑的伙计和小何牵着骡子引路,车根本进不了山,我们的装备就只有靠这两头牲口驮着。   老猎户不太爱讲话,旁边跟来的伙计小声告诉我:“这老汉原本并不打算带我们进来,后来不知道二爷跟他说了什么,老人才勉强答应。”   “为啥?”   那伙计耸耸肩,回道:“侗族人都信奉山神,他们觉得我们进山会打扰山神的安宁,而且二爷当时指明要去的地方在当地也不了得,是个邪家洞。”   伙计看我疑惑的望向他,他便解释道:“这个‘邪家洞’是侗族语,大概是不吉利的意思,他们认为那个洞不干净。听说头些年有个侗族女人出来放羊,有几只没看住跑进去了,那年头几只羊可值不少钱,那女的一着急就进去了,到了晚上也没出来,后来寨子人急了出来找,却发现那女的面无表情的吊死在山上的林子里,全寨人吓坏了,大家都说是被洞里的妖魔摄了魂才死的,后来越传越凶,那就成了这一片的禁地。”   这伙计说的很不在意,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这种事估计都是当地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有着很大的夸张成分,正想着,突然觉得眼前有点花,嗯?难道是昨晚没睡好,这时就听前面走的老何也疑惑着问:“怎么起雾了?”   看了看四周,果然有淡淡的雾气在飘动,回头看去还能隐约看见我们走来的那条路,不是起雾了,是我们走进了雾中,山中气温低,且山谷四周有山阻挡的话,就会使空气很难通出去,这样空气基本上是上下对流的,雾气升到一定高度时就会受阻,被压回地面,我们现在应该正走向洼地。   前面开路的老猎人这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用生硬的汉语道:“小娃子说得对,你们跟紧我,丢了就出不去了。”   老何让众人等一下,他从包里取出一捆伞绳,让每个人都将绳子穿过冲锋衣上预先挂好的登山扣,这样大家就都串在一起,以防走失。   我碰了一下前面那伙计,小声问他:“这老猎人什么来路?”   那伙计摇摇头,告诉我人是二爷找的,这时节想进山只有这老头有这本事。   我点点头,感觉真的开始走下坡路,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地势一路走低。   林子里出奇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连个鸟叫也听不到,四周越发的模糊,两三米左右就基本看不见人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大概能看到小何和他旁边那头骡子的轮廓,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这种走在未知道路上的感觉让人有点压抑,特别是这种环境下,想开口说点什么也不敢大声,好像在有意的躲避着谁,生怕对方听见一样。   这样的山路大概走了三个小时,在我开始有点乏了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第二章 萨   我听出来声音应该是队伍尾巴那个伙计发出来的,前面几个人也都听见,折返回来,我们驱散着雾气向后走去,浓雾之中,只见那个伙计跟前立着一个影子,个子很高,歪着脑袋,分明就是一个人形,好像在盯着那个伙计看。我倒吸了口凉气,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小何在我们之间,他摘下身上的登山扣,抽出腰后的短刀,轻手轻脚的走回去,观察了一下,随即又站起身,招呼我们过去看。   我们几个围过去,发现那是一具被绑在树身上的骷髅,虚惊一场。老何过去踢了那伙计一脚,骂道:“没见过骷髅啊,喊那么大声。”   那伙计揉着屁股,一脸郁闷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刚刚走着走着好像听见身后有谁在说话,左右看了看,一下子看到这家伙,吓了老子一跳。”   “放屁,这深山老林的能有谁在说话,少扯淡赶快赶路,二爷他们还等着呢。”   我看了看骷髅,它身上纵横交错的缠着大量藤蔓,应该是生前就被绑在这,我纳闷道:“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老猎户过来瞅了一眼,便又去领队,同时给我们讲起这片山里曾经发生的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大概一九三几年,那会国内革命战争,曾经在乌蒙山发生过几次战役,由于当时我军处于不利地位,所以大部队化整为零,不少小股队伍四散在这片山里以逃脱敌人的围剿。   后来部队召集,整合以后,发现少了几股分队,当时猜测应该是和敌人起冲突牺牲了,而且那时当时正值雨季,谷深山陡,道路崎岖,返回寻人成本太高,更容易迷失在林子里,所以后续就没多深究,这些骷髅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但是根据老爷子自己的话说,那些人可能更多的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我问他哪是不该去的地方。   老猎户突然站住了,没回头的说,你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不该去的。   我们差不多又走了两个小时,草草的吃了一点食物,就地歇了会,约莫一个小时后继续赶路。走着走着我们发现应该是穿越了低洼地,因为四周雾气已经逐渐变薄,前面肉眼可见,出现了一大片残垣断壁的破败建筑,老猎户带我们过去,告诉我们今晚就在那露宿了。   老何想再赶赶路,奈何老猎户说晚上不能走林子,并且态度很坚决,老何只能惺惺作罢。   我们开始露营,老何和小何搭帐篷,那两个伙计取出固体燃料和无烟炉准备晚饭,我帮老猎户喂骡子,看向大山中的这片遗迹,我问老猎户,这里原本是做什么的?   老头看了看我,坐在旁边石头上,取出烟杆磕了磕,拈点烟丝,一边吧嗒着,一边告诉我,这里原先是乌蛮部落的萨。   由于老人汉语十分不标准,语气又生硬,所以我听着很费劲,交流了半天才大概听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在唐代,这片区域便活动着一个称为“乌蛮”的部落,后来逐渐强大起来,号称“乌蒙部”,乌蒙王便是这个部落的统治者。   传言他是萨天巴的化身,长有十手,而“萨”则是当时乌蒙部的祭坛。   老猎户这些言语多是掺着当地传说讲的,我认为可信度不高,不过这个“萨”我确实听过,因为现在的侗族人还保留着建“萨”的习俗,侗族人修寨子都有一定的规律,中间必是一座巨大的鼓楼,居民都围绕着鼓楼一圈一圈修建,而在中心的鼓楼前,则必是一座“萨”,用来祭祀神灵,祈求庇佑之用。   就着夕阳,我走近这片残破的建筑,这座“萨”占地面积不小,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由三层圆石修建的高台,有几根弧形的石柱分布在四周,就像一个掌心朝上呈抓取状的手掌一样,四面各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梯通向上面。   祭台四周是十几座雕像,不过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不少雕像已经破损,更多的是模糊不堪。唯有一座还能有些辨认,我打着手电照过去,不禁一惊,那是一座戴着奇怪面具的雕刻,这个雕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一个球形的样子,雕刻实在很模糊,只能通过轮廓去判断,不过我可以断定,这绝不是一个人形雕刻,可能是当时部落的图腾。   突然有了点尿意,我走到石雕下,用嘴巴叼着手电,刚要解开裤袋,忽然耳边传来丝丝缕缕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两个人在相互交谈一样,我吓了一跳,顾不得解到一半的裤兜,左手快速拿过手电扫向四周,同时问道:“谁在那里?”   可是周围都是巨大的残破建筑,根本没有人影,但是那声音确实货真价实,我知道自己肯定没听错,我身体有点发僵,这深山老林的难不成还闹鬼了,我压低手电再次扫了扫,还是一无所获,正当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确实有点紧张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方向就在那个破败的祭坛上。   我本能的用手电扫过去,声音戛然而止,这回我肯定没听错,那个音调绝对是两个人在交谈,只是声音有点飘忽,听不清对话内容。   我咽了咽吐沫,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好像有什么抓住我的脚,这一步没退出去,身体却已经后倒,一个趔趄,我连忙又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原来是石雕下面有着大量的藤蔓,刚刚来的时候没注意,脚踩在里面差点绊倒。   我再次举起手电向那祭台那边晃了晃,确实没人,心里叫着奇怪,回到了露营边。   老何看我这么半天才回来,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和他一讲,还没等他说话,那个平时笑嘻嘻的伙计,突然凑过来,小声问我:“是不是声音飘乎乎的,怎么听也听不清说什么?”   我也一惊,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点点头。   老何眉毛一抖,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对面的小何,小何没说话,弓腰起身,抽出短刀顺着我刚刚回来的路摸了上去。   老何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我们继续讲话”,在寨子里接应我们的那个伙计开口道:“这骡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地啊。”   老何接过话去,“这寨子里的牲口耐力都好,不是问题。”   我们也都会意,心不在焉的七嘴八舌起来,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小何拎着他的短刀走了回来,摇了摇头,“上面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小何复原前曾是一个野战军的侦察兵,下来之后跟他老爹下地,他说没有,我们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这就奇怪了,难道是风声?我和那个伙计面面相觑,老何看老猎户走了过来,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这一趟都小心点,今晚我们两人一班守夜,别让火灭了,前半夜我和山猫,后半夜良子和小何。”   良子是笑嘻嘻的那个伙计,山猫是在寨子里接应我们那个,我开口道:“老何你就别守夜了,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山猫来吧。”   见其他人都同意,老何也点点头。只是老猎户说了一句晚上别瞎看。   晚上我和山猫,他看向我,“你困了先回去睡,没啥事。”   我摇摇头,告诉他平时也睡得晚,他也就没说什么,扔过来一支大彩,我就着火堆点上烟抽了起来。   我俩基本上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直到后半夜良子和小何过来接班,山猫把剩的半盒烟留给良子,便回去睡,进了帐篷没几分钟山猫就打起呼噜,平时我肯定是睡不着了,不过今天就走了那么远路身体确实很乏,就着他的呼噜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但却很舒服,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看了一眼电子表,大概睡了四个多小时,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就开始亮天了,刚要闭眼,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我们两顶帐篷就对着火堆,头顶就是亮光,怎么现在黑了,难道是良子他们睡着了把火看灭了?转念一想还有小何啊,他是不会睡的。   这时候我已经有点精神了,起身穿上外衣,拉开帐篷走了出去。火堆已经灭了,黎明前这会儿是最的,加上头顶都是参天老树,枝繁叶茂的几乎笼罩了所有光线,四周漆黑一片。正当我要出声喊他俩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在我身旁出现,直接将我扑倒,我全身寒毛瞬间炸起,刚要大声求救,只听旁边黑影出声道:“是我,别动。”   正拳打脚踢的我一下就安静下来,因为我认出这是良子的声音,他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不远处。   我顺着良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头皮发麻,心狂跳起来,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来,那是什么?!   我们扎营这块就在建筑群的前面,这片基本没有什么高大的植被,应该是当年都被砍光了,所以看向外面十分的清楚。此时在我们外围的那圈植被中间,一个人直直的站在那里,身上好像还穿着什么破旧的衣服,我敢肯定之前那个方向绝对没有那道人影,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我们睡觉时偷偷站在那的,他在观望我们吗?   不远处我看见小何在那趴着,他真是胆大,明显知道那个人影有问题,还敢独自摸上去,要是我恐怕都尿裤子了。   小何慢慢的靠过去,我估计之间的距离可能只有不到十米,以他的身手一个加速起身可能就到了那人面前,可是我却发现他慢慢的退了回来,这期间那道人影一直站在那里,盯着我们的帐篷。他回到这边,扫了我一眼,脸色有些怪异,低声道:“没事。”   我发现他脸色不对,可是他没说,我也就没问,等我再抬头去看时,那道身影竟然不见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我胸口心跳猛烈,好像要蹦出来一样,真他奶奶是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三人回到帐篷前,没有再点燃火堆,小何从背包里拿出风灯给我们取暖,我发现他总是往刚刚那个方向看,有点不安,同时我发现我们装着口粮的那个背包好像有点瘪,因为那个背包睡前是我整理的,所以我有点印象,里面的干粮少了。   我有点憋不住,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看见他身体一僵,低头看着风灯,轻声道:“谁也别回头。” 第三章 山洞   我低着头,手心全是冷汗,本来没什么,可是小何的话让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在我脑海里仿佛我们三人围着风灯,外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接近,别说回头,身体连动都不敢动。   心跳像打鼓一样,难不成那东西真过来了?   小何也低着头不再看向那个位置,他小声道:“你们知道祭碗吗?在我老家有一个传统,家里有人走了,下坟当天晚上,要去坟前烧柳枝,还要敲碎一只碗,完事就别回头,谁叫你都不能回头。”   “有一次我爹进了号子,我爷走了,当晚就是我大伯领着我去祭碗的,我奶叮嘱我好几遍千万别回头,当晚我们到坟头砸完碗后,我们往回走,走没多远我听见有人好像叫我名字,我就回头看了一下,一看吓一跳,我爷正坐在坟前吃烧饼,我赶紧转过来,都快吓哭了,和我大伯说,我大伯抱起我来就跑。后来到家睡了三天,差点没给我奶奶吓死,后来我奶奶说,有人三昧真火就在肩头,脏东西不敢靠近,但是你一回头就吹灭了,所以大晚上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   小何咽了口吐沫,声音压得更低了,甚至带着点颤抖,“我刚刚爬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座坟。”   “坟旁有个空碗,我就把咱们带的牛肉放里了。”   说到这,良子忽然指着风灯拉出的影子,除了我们三个长长的影子,有一个小尖,正一颤一颤的冒上来,那形状就像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一点一点走过来一样。   我看着那个影子都快哭了,“这他妈的是没吃饱吗?是不是他不爱吃牛肉啊。”   小何手里攥着短刀,“我们阳气太重,这家伙估计是想借尸还魂,我们进帐篷。”   说着小何和我钻进了山猫睡觉的那顶,良子进了老何那顶。可能动作有点大,山猫一下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看向我们,刚要开口就被小何捂住了嘴巴,同时我看见外面一个被灯光拉的老长的影子一颤一颤的出现在帐篷上,我倒抽了口冷气,真他奶奶的来了。   山猫看清了那道影子,困意立马消失,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抽出两根甩棍,递给我一根,三个人呈三角状紧靠在一起,那个影子来到两顶帐篷中间像是抬头嗅了一下,而后一步一步向我们靠了过来。   我握着甩棍的手冰凉,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打湿,只见那个影子一颠一颠的来到帐篷边上,两只手压在上面,中间一个黑色的影子逐渐在帐篷上放大,那样子就像一个人在外面趴在帐篷上极力的要向里面钻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脸正对着我。   那东西的脸就贴在帐篷上,两只手砰砰的在敲,不停地敲,像是在叫门一样。   山猫抓着甩棍,咬牙道:“要不我们和他干了。”   那东西听到声音,突然停止拍打,好像在侧耳倾听,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冷汗直冒,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我真怕他强行进来,荒郊野岭碰到这种鬼东西,倒了大霉。   就在这几秒,那东西竟然出奇的后退了几步,影子也逐渐消失在帐篷上,过几分钟都没再出现,我们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听着周遭的响声。我环顾四周,包括帐篷顶,生怕那东西爬到我们头上,捅破帐篷掉下来。   我们不确定那东西走了,谁都不敢过去,担心一拉开帐篷就有一张怪脸伸过来。   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小时,我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有十分钟五点,东方已经有些鱼肚白,再过一会太阳就出来了。   这稍微给我壮了点胆儿,我们互相看看,我提议过去看看,那东西应该走了,小何点点头,倒提着刀一步步挪向门口,我和山猫站在门口,他轻轻拉开拉链,我紧张死了,双手举起甩棍,若是那东西没走就给他一棍子,万幸的是,拉链拉到底部外面也没什么声响。小何深吸一口气,一个矮身就地翻了出去,我俩也紧接着跟了出去,外面已经微微亮,没有看到那个东西的身影。   良子也从那顶帐篷中出来,后面是脸色严肃的老猎户和老何。   老何走出来,看了看四周,问向小何:“是什么?”   老猎户脸色铁青道:“那是山鬼,有人在夜里见过他们,所以我不让你们半夜进林子。”   良子心有余悸的看向那个方向,问道:“什么是山鬼?”   “就是那些在林子里迷路冤死的人,他们的灵魂走不出去,所以半夜就在林子里游荡,发现活人就拽进去。”   我倒吸了口凉气,指着外面的林子问他,那东西就在外面,我们怎么继续赶路,老猎户说只要有太阳,他们就不会出来,我们再等一会日头升起来再走。   这会儿天还很凉,无奈我们又返回到帐篷内,打开风灯取暖,同时山猫拿出压缩饼干,一人分了一块。我们几人都不说话的嚼着,特别是我,还没下墓,就遇到这种事,除了内心深处的小刺激外,更多的是恐惧,一个打小在城市里生活长大的人,接触的都是咖啡电脑大商场,是很难能体会到在这种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发生的诡异事件。   山猫在衣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扁嘴酒壶,里面装的是寨子里人自酿的白酒,他抿了一口,递给我时问道:“那东西是啥,你们看见了没?”   我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入喉干辣,摇了摇头,那东西只有小何看的最清楚,此时小何却在那里皱眉,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刚刚我在帐篷口发现有一些线性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爬过一样。”   “难道是蛇?”我问他,之前远远的看见那东西分明是人形,而且身上好像还裹着什么。   良子怀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野生动物,熊瞎子?”   他一说,我和小何互相看了一眼,有点可能,不过那要是头熊那也忒瘦了,难不成两头熊决斗,其中一头腿受了伤被赶出领地,又没有能力猎食,晚上被我们的火光吸引过来?   良子说让我这么一讲,还挺有画面感,一头倔强的熊瞎子走在冷风中。   我看了一眼小何,这里面只有他近距离看过那东西,他说不能断定,不过我能感觉出他好像有点怪,具体哪里我也说不清。   就这样我们又歇了两个小时,七点左右天已经大亮,透过茂密的树枝,阳光洒下,一地斑驳的碎影,我们继续上路,我已经没有了开始那种旅游一样的心态,有点谨慎起来,而且我发现不只是我,一直嘻嘻哈哈的良子也严肃起来,我问他你们这种经常下地的也害怕吗,他哭笑不得的告诉我,平时下地就跟去厕所拉屎一样,碰上荒郊野岭没啥人,哼着歌就把东西带上来了,要是每次都这么诡异,给多少钱他也不干啊。   不过按照他的话说,当年二爷可是没少下这种墓,数次起尸,都被他化险为夷。   后半程路太难走,老猎户带着我们在山里七拐八拐,太阳都快落山才走到,一路上都在沉默的小何突然叫住我们,他脸色很难看,“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他指着前面的坡说道:“那里有很重的血腥味。”   众人看过去,发现那面正是老猎人要带我们过去的地方,老猎人回头看了一眼小何,抽出开山刀,皱着眉看向那边,生硬的说道:“还很新鲜。”   山猫牵过小何手里的骡子,由小何和老猎人在前面开路。翻过这道山坡,我们看见两顶帐篷安静的架在坡下的空地,一些炊事工具与装备也散落在外面,却不见人影。   “我操,那是什么东西?”   良子指着左边那顶帐篷,我看过去,胃里一阵抽动,几乎瞬间胃里的一股酸水涌上喉咙,被我用舌根强压在嗓眼咽了回去,天呢,我看到了什么,那顶帐篷旁边是满地的鲜血,血泊中间是一个破烂棉絮样的人趴在那里,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好地方,几乎所有的肉皮都翻了过来,像是被凌迟一样。   几人脸色都不好,小何警惕的看着周围,老何走过去,伸手将那个伙计翻过来,我看他长出了口气,蹲在那说道:“还好,不是我们的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来的路上他就和我讲了,这次支锅是二爷叫号,应号的是北方来的一个光头,他带的几个人都不是善茬,也只有这种亡命之徒才敢来这种地。除了山猫,二爷身边还有两个自家堂口兄弟,显然不是这人。   “这是刀伤啊”山猫也蹲过来,拿甩棍拨动那具破烂的尸体,老猎户眯起眼睛,咦了一声,随即脸色一变,“是刀伤,不过是他自己弄的。”   “嗯?”   小何搜查完四周也靠过来,他低头看了看那具尸体,点头道:“确实是自己弄的,伤口形状很明显,都是自己下的手。”   山猫皱着眉,“这哥们挺狠啊,怎么下得去手。”   我这时缓过劲来,四处看了看,“应该问,为什么是自己砍自己。”   地上这具尸体太过诡异,几人都没吱声。老何点上支烟,开口道:“这种状况我跟二爷时见过一次。”   几个小子都转过来,二爷下地那会儿这些伙计还穿开裆裤,老何是为数不多从当年一直跟到现在的老人。他吐了口烟,“那年有人在甘肃嘉峪关附近发现了一个墓,因为二爷不在家,堂口里一个身手也还不错的瓢把子就带着几个伙计先过去采风,可是去了好几天都没信传回来,二爷走穴刚回来,知道这事,立马带着我们连夜过去。”   “刚到边上,二爷就说不好,那地风水有问题,下面不会干净,恐怕有变。我们下去后,前室一片狼藉,地上都是几个兄弟的残肢,我们往里走,果然发现几只起了尸的粽子,二爷把他们引到坑口,用绳子套上再由上面人拖上去,那东西经阳光暴晒就完蛋了,我们继续下去,发现一处坍塌的甬道,应该是炸药炸塌的,搬开石头后,一股恶臭,就看见那个瓢把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上没一块好地方,都是他自己抓得,二爷说是中了尸毒才会那么惨,那家伙当时还没死,差点尸变,最后让二爷削了脑袋,送了一程。”   良子看着地上那具血尸,咂舌道:“他这是中了尸毒?”   “又不太像”老何手指抿了一点地上的血闻了闻,摇头道:“这血没问题,应该不是尸毒,这他奶奶的就奇了怪了,大活人怎么把自己剜成这样。”   我看向四周,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片小营地周围有几堆灰堆,我走过去捡起一截树枝扒开看,里面竟有些烧焦的残留物,显然是什么东西没烧干净,我让他们来看,“之前二爷的队伍肯定带了固体燃料,就算开火做饭也不会起这么多火堆,而且你们看。”   小何蹲下来勾起一块棉絮状的残留物嗅了嗅,脸色一变,回头说:“他们烧的是人肉。”   我一惊,环顾四周,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定遭遇到了某种变故,这种状况一定不是突发的,因为他们还有时间去架火堆,而且看那几个火堆的焚烧程度,都有间隔,那么这个变故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方法,所以才没有选择撤退继续留下。   老何摇头,“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变故突然恶化了,最后一天让他们措手不及。”说着,他指向血泊里的那个伙计,“他有可能就是突变的代价,二爷他们应该进洞了。”   老何踩灭了烟头,“不能再拖了,如果二爷他们真进去了,没有这批装备他们也走不深,我们今晚就进去,先会和再说。”   我们这次带的装备其实就是几套水肺,二爷这边传回的消息称,洞下有一部分积水带,他们派人下去,发现这条水带特别长,没有专业的水下装备根本过不去,如果情况属实,现在二爷他们肯定入洞不深,可能就被困在水带旁。   老猎户打死也不肯进去,他说最多三天这里就会有大雨,到时候就算是他也出不去,所以他会在外面等我们三天。老何本来不想让我跟着下去,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留我和老猎人他也不放心,最后千叮咛万嘱咐下去后一定不要瞎走,特别知会了小何,看好我之后,我们接过装备进了洞。 第四章 下水   洞子外面开口很大,洞口爬满了植被,洞身是斜的,走势逐渐下降,刚一进来,就有一股天然阴凉。小何举着矿灯在前面开路,为了节约电量,我们都打着手电,洞身呈漏斗形状,两壁随着我们的深入变窄,老何跟在小何后面说道:“大家脚程都快点,这里常年雨量都在2000毫米以上,古代管这面叫‘西蜀漏天’,一旦下起雨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停不下来,我们这一趟来回必须赶在这阵雨前。”   小何走在前面,用矿灯扫了扫四周岩壁,“爹,你看这洞……”   老何一皱眉头,“这段应该都是人工开凿的了。”   我疑问道:“人工开凿?盗洞?”   老何点点头,走近摸了摸岩壁,点头确认,“有段年月了。”   “工程量不小啊,应该不是几个人可以做到的。”我吃了一惊,前面小何矿灯打的光根本照不到底,这洞的深度可想而知。古代没有大型机械,也没有雷管炸药,这样的规模恐怕要成百上千的工人才能挖的出来。   老何边走边给我解释:“应该是官盗,这个你知道吧。”   见我点点头,老何继续说,“中国古代不少朝代都有豢养盗墓部队的传统,有的是替主子搜集宝贝,有的是盗取财宝扩充军饷,还有的是去墓里寻找一些失踪的名器,总之各个朝代都有差不多的部门去做,现在南派的摸金校尉就是三国时期曹操立的官位。现在道上那些总瓢把子基本上都是传承那时候的手艺,二爷寻龙点穴的手法就与永安营及其相似。”   “永安营?”   “根据典籍记载,那是明王朝的一个特殊组织,白天无事在州教场操练演习,晚上整个部队就会莫名失踪,过不了多久又集体出现,我相信那应该就是官家的盗墓集团了。关于永安营,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传说,说是朱棣起兵造反,攻进城都前,当时还是皇帝的建文帝一把大火烧了皇宫,等朱棣进入皇宫后,根本没有找到朱允炆的尸骨,而且自那以后永安营也一夜失踪,明朝记载中再没有出现过。”   这段历史我是知道的,叔叔抢侄子皇位,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也不少见,毕竟天下只有那一张椅子,而且朱棣也在随后证明了他更适合那张椅子,天子守国门,永乐大帝迁都北京,那时候的明王朝在他手中达到了空前的强盛。而在历史考究上,确实没有什么铁证指向朱允炆的去向,如老何所说,假如真有永安营,而且又随着朱允炆一同失踪,那么真正的历史,恐怕已经深埋地下了。   我们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钟,前面豁然开朗,出了山洞,山腹内是一片大湖,我们走到湖边,发现这里似乎没有别的出路,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岔路,想必二爷他们也来到了这里,大家开始分头寻找线索。   我走到湖边,发现湖边都是些特别小的碎石,我随即从兜里翻出一张票子,揉成团用劲扔进湖中,不一会纸团打着旋飘了回来,我喊他们过来看,“这是活水,下面应该通着地下河。云贵这片山区,大多是地下岩溶地貌,加上雨水丰富,所以这里地下远比地面水系复杂,拥有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河体系。”   良子点点头,“我知道,叫什么百斯特地貌。”   老何踢了他一脚,骂他没文化,百斯特是做家具的,小曹说的那个是喀斯特地貌。   我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其他出口后,心里有了数,开口道:“二爷他们应该找到了出口。”   我见众人看过来,起身分析道:“二爷他们当初需要水肺,应该就是为了潜入湖底,这湖是活水,那么下面肯定会有通道通向别地,既然我们确定从洞口到这里只有一条路,那么二爷他们一定是下水了,并且找到了入口,不然尸体早在这湖面上飘着了。”   我见几人都点头,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催促道:“要不我们也下水去看看?”   老何看了一眼小何,说:“有啥发现没?”   小何摇摇头,老何皱起眉毛想了一下,说道:“成,我们就下去看看,不过这里有点古怪,你们别忘了外面营地那东西,都小心着点。”   我们一共带了六副水肺,一人一套,山猫和良子多负重一套,几人水性都很一般,不过老何准备的装备很不错,都配有最顶级的bcd,我们坐在岸边各自检查好装备后,缓缓入水,虽然潜水服保暖,不过我还是在入水的时候还是打了个激灵,一下冲淡了我探索古墓的那股新鲜劲。   水下漆黑一片,我们打开头顶的防水探灯,缓缓下沉,湖下要比我想象的深,沉下去十几米头灯光下还不见底。   小何突然向大家比划了一个手势,下水前他特意给我们演示了一套他们部队使用的手语,作为大家在水下沟通用,而刚刚他比划的这个意思是,关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水深十几米伸手不见五指的湖底关灯,不过透过面镜看到小何严肃的表情,好像事情及其严重,众人连忙关了头上的探灯。没了灯光,眼前顿时黑了下来,与此同时小何身旁亮起一朵蓝光,原来是他打起一只荧光棒并且丢了下去。   黑暗中,蓝色的光源直直落下,随着时间推移,荧光棒里的化学物质充分反应,光线越来越亮,在我们的视线中,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潜伏在湖底,像是一头水下巨兽匍匐在那。   我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漆黑的轮廓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沧龙,现在这个家伙要是动一下,我们真他娘就要交代在这了,难不成二爷他们下水之后就被那东西吃了?我们几个一动不动,屏气盯着那个巨大的黑影,不一会我便发现不太对,荧光棒已经沉到了湖底,可以照亮四周,却怎么也照不亮那个黑影。   我向他们打手势,那应该不是个物体,小何又掰开几只荧光棒抛过去,随着荧光棒下落,在湖底四周一个接一个的黑色影子慢慢出现。小何大胆打起防水矿灯,我们游过去才发现,那些黑影竟然是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深坑。   这种排列与形状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我打起头顶的探灯,扫向四周,我们此时已经接近湖底,这个湖呈倒圆台状,这些坑洞就镶嵌在底部的山壁上,巨大的坑洞漆黑而幽深,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们完全傻住了,这里他奶奶的至少有二十几个洞,鬼知道二爷他们进了哪个,而且他们没有潜水装备是怎么进去的呢,如果坑洞很深,他们会不会已经淹死在了里面,恰巧我们找对了洞子,游进去没多远,就会看见几个泡的发肿发白的尸体,想想就够恐怖的。   老何指了指上面,示意大家先上去再讨论办法,我们点点头,慢慢浮上去,大概上潜了七八米,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水面的时候,突然在探灯照射下的水面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我们一愣,那么大的水花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入水了。   我的一个反应是那老头,但随后就排除掉了,在进洞这事上,他的态度很坚决,肯定不会是他,那还有谁,难道真的有人一路跟着我们,又随我们下水了?   我们几个紧张的聚在一起,我打起探灯照过去,视线一点不敢移开,其实大多数人恐惧的时候就是这样,眼睛会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里,生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那边过来。水花很快平息,探灯扫过去,我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我看到了刚刚入水的那个人,那人离得很远,模模糊糊,只能看个大概影子,不过有点眼熟……好像昨天晚上我在帐篷外看到的那个鬼影。   我拍拍身边的人,让他们看过去,几人都把灯光集中过去,那个人不见了!   我心里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老何也在这时示意我们先撤,他指了一个坑洞,率先游了过去。小何断后,我一边游一边回头,就看见在小何矿灯的光照下那边的水里正泛着水花,笔直向我们冲过来,我转过头拼命的游,我已经不敢再回头,生怕一个怪脸就贴在我眼前。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冲击在我背后的水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东西应该是撞在了小何的身上,一瞬间我产生了犹豫,从进到林子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特别是那个一路跟着我们的怪物,我太害怕了,实在没有勇气去直面它,可是我也不能扔下小何不管。   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良子已经扔下手里的水肺从我身边游了过去,良子的加入大大增加了我的勇气,我也硬着头皮转过身,瞬间一条长有蟒蛇一样尾巴的怪鱼从良子身边游过,猛地在水里一扭,全是细小鳞片的尾巴抽在我身上,我被这一下抽的七荤八素,控制不住的在水里打转,那东西也没停,又奔着老何他们两个冲了过去。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转过头看去,只见我们几个人已经被那怪物冲撞的四散开来,而且很奇怪,刚刚我下意识的伸手抱了一下那东西,只觉得很滑腻,上面全是细小的鳞片,应该是个水生物,包括样子也和刚刚入水的那个东西差的太多,难道那东西还在水里不成?紧接着我便意识到不好,一只手正拽着我的脚踝将我向下拖。 第五章 鬼吹灯   那只手力气极大,速度也很快,我根本看不清眼前景象,只觉得瞬间便下沉了五六米的距离,慌乱中我的手在潜水服外挂上摸到了信号枪,来不及思考,对着脚下就是一枪。   漆黑的湖底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来不及闭眼的我被猛的一晃,才连忙闭上眼睛,幸亏有护目镜抵消了一部分强光,不然刚刚那一下肯定会灼伤眼球导致瞬间致盲,这一下好像有点管用,我感觉脚下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信号弹的亮度渐渐消失,我赶紧抬头去看大家的位置,这一看不要紧,湖中不知从哪突然游出了大量的怪鱼,就是刚刚袭击我们的那种,老何和山猫已经不见了,良子好像受了伤,小何一边拽着他一边向就近的一个坑洞游过去,我刚要过去,却有两三只怪鱼呲着牙向我游了过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个距离要是强行过去,非被那些怪鱼围攻了不可,我看了一眼他们坑洞的位置,也向着身边一个漆黑的坑洞游了进去。   没想到这坑洞看起来深邃,实则也就二十米出头,就变成了几乎向上的垂直走势,脚下忽然一阵吃痛,我一回头,就看见一条怪鱼正咬在我的小腿上,锋利的牙齿瞬间刺穿了潜水服,钉在我的肌肉上。   我转身用另一只脚去踢它,可是这怪鱼身上都是那种指甲盖大小的细碎鳞片而且非常滑腻,根本不着力,一只脚踹出去只能从它身上划开,我胡乱的摸着胸前的防水包,摸到一个坚硬物体,应该是我的手机,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掏出手机对着怪鱼的头就是一顿猛敲,怪鱼吃痛,松开了口,却也不离开,就在我身前来回游着。   这回看得清楚,眼前怪鱼身子和头都和东北的一种马哈鱼很像,只是大了不少,而且有一口碎齿,它的下身像蛇一样细长,眼睛因为常年不见光已经退化成了完全的眼白。   我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蠢,这种鱼已经没有了视力,但是在这种低温下,肯定对温度特别敏感,恐怕刚刚那些鱼都是被我那发照明弹引来的,不过这些鱼既然能生存下来,那就证明我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山腹内的这个湖确实是活水,云贵山脉多喀斯特地貌,也就是岩溶地貌,地下基本上都是石灰岩,再加上地表水下浸严重,很大水量沿灰岩裂缝向下渗流和溶蚀,致使地下形成了大面积的溶洞群。这里的地下水系可能比地上都要丰富,更是分布了大量的暗河,这些鱼原本应该生活在暗河里,可能外面的某一个坑洞正与地下暗河连接。   我一边琢磨一边与眼前这条怪鱼对峙着,这期间我缓缓上升,可能有七八分钟吧,怪鱼突然有点不安,在我前面左右游了两圈后竟弃我而去,原路离去。我在原地等了一会,怪鱼再没回来,心里才放松下来,随即想起现在我独自在这片未知的坑洞中又不安起来。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坑洞外面全是那种怪鱼,现在肯定出不去,我也不能在这耗着等它们离开,这对氧气消耗太大了。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氧气表,当即出了一身冷汗,指针显示着瓶里还有不到4l的氧气,才下来这么一会,怎么会消耗的这么快,看着处在三分之一左右的指针,我的心脏咚咚的跳起来,仿佛现在就已经要缺氧窒息了,我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以现在的氧量如果一气潜出去也没有问题,只要不碰到那些怪鱼。   如今我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些怪鱼走了再出去,如果运气好老猎人还没走,我就可以顺利回到村子。   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刚刚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点,这坑洞的下面沉积有不少细泥沙,显然不是洞中原有的,很可能是活水带来的,我猜测这些坑洞很可能是古人修建的排水设施,我现在可能已经身在这片大墓之中了,这样的情况可以说不是非常糟糕,我沿着这个坑洞向上,就会达到水面之上。   想到这,我慢慢冷静下来,向上潜去,没多久,在探灯光下我看见了一个黑影,有些模糊,我又向上潜了一段,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顿时就头皮发炸,心狂跳起来,这个黑影并不是在水里,我几乎已经达到了水面,那个黑影来自水面之上,看那姿势像有个人站在岸边,弯腰俯视我,被它看的我浑身寒毛直竖,他奶奶的难道是那个一路跟着我们的家伙?   我一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想多浪费氧气,一边心脏又抑制不住的狂跳,就这样有半支烟的功夫,我们面对面看着,我都不敢眨眼睛,生怕它突然下水来到我面前,最后咬牙决定,不能再浪费氧气了,硬着头皮上吧。   我尽量向后游,远离岸边,在浮出水面的时候探灯准确的打在那家伙身上,我咬着牙看去,我操,你他妈修石像你就好好修,修一个弯腰的是在这跟谁鞠躬呢!   原来我所在的是一片不大的小水泊,在这水泊边上,立了两座石像,是两个弯腰的古代人像,修建的石头应该不是石灰岩,可能来自外面,并没有因为这里的水汽被侵蚀,岸边有一道石阶通向水里,我摘下呼吸管,尝试吸了一口空气,还好,没什么特殊气味,可以呼吸。   我踏上石阶缓缓走出水面,这才清晰的看到两座石雕,这肯定是两个武士,这从他们佩戴的武器可以看出来。   不过这种装扮我却没有认出来,应该不是来自中原,可能是少数民族,而且还是很古老那种,两个武士也并不是鞠躬,而是在他们背上各有一个火盆,应该是当初照明用的。   石像不是特别高,我将潜水设备脱下来,试着爬上去,伸手摸了一下,油腻腻的,应该是某些动物油脂,我从包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了一下灯芯,因为空气很潮湿,一开始没点着,我烤了一会,灯芯上才缓缓亮起一朵火焰,继而在灯芯充分燃烧后,逐渐亮了起来。   整个山腹几乎被照亮,我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小的石室,由上到下,我在最底下,向上望去,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想,这些坑洞是系统性的排水设施,因为两排很明显的水道由上面修下来,直通在我刚刚潜上来的水泊里,之前不是雨季,这里没什么水,否则可能整个石室都被填满了。   我仔细看四周的围岩,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后来被人工的改成了排水系统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现在可能还没有真正的进入墓中,这应该是类似于护城河那种性质的排水部分。同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在洞顶竟然镶嵌有一面铜镜。   铜镜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大抵有两种用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种自然是小姐的闺房,而另一种就有点诡异了,那就是在某些民宅的大门顶端中部会挂有一面铜镜,甚至某些地方今天也有挂铜镜的习俗,都是因为流传铜镜具有辟邪的功能。   记得抱朴子里大概说了这么一句“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惟不能易镜中真形”,意思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被铜镜照过,就会现原形,可是如今这面镜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就算在墓中也应该被挂在棺床的四角啊,难不成……   我看向水面,难不成是当年工匠修建这两条排水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才挂了这个镜子?   正在这时,石像背上的火盆突然闪动两下,扑哧一声灭掉了,这突如其来的灯灭吓得我一身冷汗。   为了节省电量我刚刚已经关了探灯,此时周围彻底黑了下来,慌得我赶紧打起探灯四处照照,同时心脏控制不住的咚咚跳起来,好像要从喉咙蹦出来一样。那火盆刚刚我摸过,里面还有不少蜡膏,再点个十天半个月可能也用不尽,这里也没有风,怎么就突然熄灭了呢。   我浑身竟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死死攥着探灯四处照,确实没发现其他人影,我小心翼翼靠近石像,再次摸索着爬上去,不时看下身后,就怕后面出现什么东西。   我摸到灯芯还是热的,拿出火折子连忙点着。石室内再次恢复了光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出现,这才长出一口气,刚刚可能是洞顶结余的水滴落下,正好点在火芯上,我告诉自己就是这么回事。   跳下石像,我看了一眼排水道上面,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铜镜镶在这,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在这时,刚刚点燃的灯芯,扑哧一声,竟再次熄灭。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别的东西在吹我的灯。 第六章 迷失   这回我感受的清楚,刚刚一股冷风就在我脖子后面吹过,那绝对不是什么自然风,我咬紧牙关,猛的一转身,身后却空空如也,只有那座石像静静的矗立在那。   本来已经有些冷静下来的我,双腿又不整齐的轻颤起来,我把探灯光圈调到最大,几乎可以照到一整面石壁,来回扫视,还是没有什么东西。   奇了怪了,我皱着眉头又找了一圈,突然想起那面铜镜,下意识的将探灯照过去,我倒吸一口冷气,黄铜镜中影影绰绰的照出了一个黑色影子,看它位置就在我身后的石像顶部,火盆边上,而且从镜中看到,那个黑影正伸出一个怪异的长脖子,探出石像,低头俯视着我。   我一动不敢动,甚至能感到那个东西探出的头就在我的脑袋上面,我只要一回头我们就能四目相对。   就这样静止了几秒钟,我有些冷静了一点,这么挺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心一横,老子和你拼了,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跨一步然后迅速转身,照向石像,咦?我左右转移探灯,那东西竟然不见了,我赶忙去看铜镜,也没什么发现。   这东西太鬼魅了,看着幽幽的石室和诡异的铜镜,我突然的就打了个冷颤,看了一眼上面的排水道,我决定先上去看看,实在不能呆了。这里的水系四通八达,说不定我还能遇到老何他们,想着不用自己一个人呆着这里,我又有了点希望。   我快速检查了一下水肺,还好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氧气罐的指针还停留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如果实在不行,等那些怪鱼散了,我还能走水路返回。   我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被怪鱼咬伤的小腿,虽然那些怪鱼牙齿锋利,万幸的是它们的牙齿短小,没造成太深的伤口,潜水服在这里是肯定不能脱了,老何买的是湿衣,保暖又防水,全部整顿好后,我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石阶修的很粗糙,两旁是巨大的排水道,最上面的洞口出去后有两条岔路,我粗略的观察,发现这两条路也都是天然的溶洞,看来这座大墓的工匠是将整座墓与这座山腹里的溶洞群结合了起来。   想到这我低头看去。果然!   一条溶洞地上铺满了细沙,另一条则很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条溶洞一条连接着山体表面的水系,降雨量大时雨水下浸,带来了大量泥沙,会逐渐淤积在流经的路上,而另一条则是来自墓里,应该是内部排水,所以泥沙很少。   我将探灯照向外排水那条路,如果老何他们那边也是这个情况,他们会怎么选,答案可想而知,他们一定选另一条,因为二爷还在里面。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通向墓内的那条路,凭借我一个人,很难走出这座大山,而且那条通向外面的溶洞,也不知道会把我引向哪里。   拍拍自己的脸精神一些,我相信此时我的脸色一定难看的要死,如果当初知道这么凶险,打死我都不会跟来,想到这我突然摸出背包里的手机,尝试开机试了试,还是国产机牛,在水里那么久还磕磕碰碰的,没想到还能开机。   我点开相机,按了自拍模式,脸色真难看,突然我浑身一僵,只见一个脑袋正趴在我的肩膀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瞪着我的手机。   我也看着摄像头,几乎四目相对,溶洞里很暗,而且我也是黑色的潜水服,刚刚差点没看到它,不过一旦注意到,那东西的轮廓就很清晰,一个圆圆大脑袋……我顿时头皮发炸,手中探灯胡乱的向后打去,我感觉了阻力,探灯应该是抽到了那东西身上,同时我再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有人头大小的家伙趴在地上看着我。   我把探灯照过去,那东西一下子弹了起来,速度快的惊人,直扑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这个东西有好几条腿还带着毛,我儿时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当即就知道了这个是什么,奋力把它甩出去,没想到那东西脚上还有倒刺,刮走了我脸上的几块皮肉。   那东西落地后,没有立马进攻,而是把腿上挂的皮肉小心的喂到嘴里吃了起来。   我到吸了口凉气,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个的蜘蛛,毛茸茸的头胸上长了三列八只圆圆的眼睛,比我手指还要粗的腿上满是绒毛,看的我满身鸡皮疙瘩。我最害怕两种昆虫,一种是腿多的,另一种就是眼睛多的,很不幸都让这家伙占了。   这只蜘蛛并不是全身黑色,只有头胸部才是黑色,它的腹部竟是一副花纹,有点像诡笑的人脸。只见它吃完了脚上的肉,八只眼睛又再默默的看向我。   我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盯着它,它的行动力是我完全不能比的,只要我敢回头跑,它绝对能瞬间抓在我的头上,想想之前它悄无声息的落在我肩上就知道了。   已知狼蛛最大的也才三十公分,这一只看上去足有四十多公分,而且这种肉食性也太可怕了,被它盯得直发毛。我用嘴巴叼着手电,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根燃烧棒,一手举着燃烧棒,一手拿着火石塞,缓缓向后退去。   它看见我动,贴地就爬了过来,速度惊人,在不到两米的时候,一个弹跳又扑了过来,我也不示弱,在它爬动的时候,就擦亮了燃烧棒。   正在它跳起的瞬间,我手中的燃烧棒已经亮起了刺目的火焰,同时伴随的是将近2500度的高温,飞到半空中的大蜘蛛也感觉到了温度,可是它已经来不及改变方向,不过它却临时收起了八只脚抱成了一团,这样也有小半个身子擦着烟火划了过去,落地的蜘蛛抽动两下,一股焦糊味飘了起来,我看到它那半个身子基本已经融化,甚至一排眼睛都开始流脓,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烟火慢慢熄灭,它都没再起来,我才松了口气,扔掉熄灭了的烟火棒,我赶紧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刷刷”的声音,像是附近有暗河流过,我闭上眼睛仔细听,声音又有些轻飘,分辨不出位置,好像来自石壁,又好像来自洞顶。   突然脖子一凉,洞顶有水滴?我伸手抓向脖子,不对,是昆虫,如果是平时我可能猜不到是什么,不过刚刚发生的事,让我一下子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我食指拇指一碾,挤死了这只虫子,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只被我捏爆了的小蜘蛛,嫌弃的扔掉,我脑子里突然翁的一下,我想我知道那个“刷刷”的流水声是什么了。   我把手电光圈调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四周石壁上,洞顶上已经爬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蜘蛛。   你大爷,我心里骂了一句后,提着手电就奔前方而去,幸亏我穿的是紧身的潜水服,蜘蛛爬进去,不过洞顶还是不停的往下掉,就连石壁上也有不少跳到我身上,不少蜘蛛更是顺着我的耳朵和鼻孔往里钻,我胡乱的拍打着身上的蜘蛛,跑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停下来将身上还活着小蜘蛛拍死,还从耳朵里挖出一只。   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喘着喘着就觉得不对劲,身体怎么越来越僵硬,我惊恐的看向双手,完全不听使唤,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刚刚的蜘蛛身上带有毒素,随着我的奔跑加速了毒素的流动,才导致我的全身麻痹。   只是不知道这些蜘蛛的毒素麻痹的是哪一步分,如果是中枢性麻痹还好,只会暂时造成我运动神经系统的机能衰退,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就可以缓解,如果是外周性麻痹可就惨了,它是由脊髓前角发出到骨骼肌的第二神经元的障碍,可能会让我在这躺个十天半个月,别说出去了,饿也饿死我了。   而且另一件事更让我惶恐,那就是在刚刚的奔跑过程中,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感,刚才在溶洞里出现了几个岔路,注意力完全在蜘蛛身上,我现在回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拐了几个弯。这种感觉让我如坠冰窟,不管之前遇到什么,我都还有退路,可以沿水路返回,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了,突然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突然觉周围变得很冷,我第一反应就是潜水服破了,可是不对呀,我就一直呆在这,这种突然性降温,一定是周遭的环境影响的。   正在我捉摸不清的时候,蓦地在溶洞拐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影影绰绰。我心中惊讶,难不成是二爷他们?不过怎么人数有点多啊。   那一列人缓缓走来,行动均匀,每一步迈的都十分整齐。   我看着看着,脸上逐渐没了血色,不,那肯定不是二爷他们,那些人都个子极高,恐怕有两米多,瘦瘦的,耷拉着肩,每个人都穿着古式的红色长衫,外面是绿色的披衣,一人打着一顶破旧的白纸伞,一步步向我走近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呼吸变得浓重起来,这些是什么人,因为打着伞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不过看那撑伞的手,白的不像样子,就像纸人一样,我想闭眼又不敢闭眼,心脏咚咚直跳,害怕极了。   队伍分成两列,不断靠近,我试图向后靠,却因为蜘蛛的麻痹毒素丝毫不能动,他们也终于到了我面前,此刻我头皮的毛孔都倒竖了起来,可是他们却对我视而不见,直接走了过去。   我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真是老天保佑这些人都是瞎子,就在此时,我发现他们队伍后边,竟有八人抬着一口黑木棺材,这几人穿着鲜红的衣服,上面绣着小鬼,并且带着诡异的帽子,从额头到眼睛的部位也都被红色布条蒙住,一步步跟随前面的人行进,队伍越走越远,随着我咚咚的心跳拐进了溶洞的另一面。   队伍走后,我才松了一口气,他娘的刚才看见了啥? 第七章 手机铃声   我心跳得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刚刚那些鬼东西太渗人,好半天我才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一想到那些僵硬的人影,身体又不禁的开始打摆子。   怎么会有只黑色的棺材,难不成那只诡异的队伍是来送葬的?   我忍不住去想前面那些身高怪异的人又都是哪来的,而且我注意到那些人身上衣着纹饰及其的古老,我在秦汉堂也收过不少保存完好的古代服饰,基本上从纹路和手法上就能分辨出具体朝代,可是那些人的穿着是我闻所未闻过得,最起码也要追溯到商周之前。   后面抬棺人又是一种怎样的怪异装扮,从未听说送葬的人会穿着那么鲜艳的红色,难道他们就不怕起尸吗,蒙着眼睛又是为何,太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洞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大脑,我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不过幻觉这种东西也要我见过才行,就是说它本身要存在我的意识中,难道是我小时候见过这样一只送葬队伍,只是后来忘记了?   想着想着,我感觉双手双脚渐渐恢复了点力气,我握了握双手,已经开始有些吃劲,勉强打开背包,给自己打了一针抗生素。   这期间我又吃了点压缩饼干,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吃,太难吃了,如果有下次一定带点草莓味,呸,下次再来我是孙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已经可以走动,收拾看一下背包,为了省电我关掉探灯,换成手电,继续向前探索。   我简单判断了一下形势,原路恐怕是回不去了,找不找得到两说,那种恐怖的蜘蛛我可不想在面对,相比之下,大家在我前面的几率要大得多,而且老何他们也不会放弃我不管,此时肯定也在找我,现在最好的状况就是我顺着这个溶洞走,能与他们相会。   可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后,我有点后悔了,这片地下溶洞群实在是太大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拐了多少个弯了,而且我在每个转弯处都拿小刀刻一个记号,可是我现在的状况是每走几个弯,就会遇到一个我留下的记号,这里不仅庞大而且溶洞相互勾连,错综复杂,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   这种状况让我越发焦急,我想起之前听朋友说的事,说是在云南有一处天坑,那下面就是一特大溶洞群,一开始有几个好奇的村民下去看,后来好久都没上来,当地人着急报了警,警方下去了好些人,后来连警犬都出动了,才找到那几个村民。   当时已经有几个饿死了,还有一个神经也错乱了,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就说他们下去就不分东南西北了,怎么也找不到下来的天坑位置,坏的时候一个人面壁一整天一言不发。   那时候还不以为然,现在身处这里,竟感同身受起来,这种死气沉沉的孤寂,实在是能把人折磨的发疯。   又走了一个小时,我开始思考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我怀疑有可能我从湖里出来后就被缠上了,不过这个观点随后就被我排除掉,因为我发现虽然走不出去,但我也不是在原地打转,只能说这个溶洞群太庞大了。   就这么走着,我不敢关灯,生怕再开灯时就有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挂到我面前,我看了看表,已经步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再有……我突然愣住了,因为就在这片死寂的溶洞群里,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电话铃声?   难道是老何他们,还是二爷,不可能啊,在这里哪来的信号,难不成是这里存在的某种金属元素可以帮助接收卫星信号,我欣喜若狂,终于不用一个人了在这鬼地方了,我仔细听,发现铃声离我不远,我判断了一下方位,冲着那边喊了一声“是老何吗?还是二爷的人?”   溶洞安静的让人心悸,我打着手电走过去,发现这是一处低洼地,地上还有着积水,刚刚声音明明就是从这传来的,怎么这会又没有了,难道他们刚走了,不会的,如果他们听到了我的喊声,一定会回复我。   我拿着手电来回寻找,却一无所获,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铃声再次响起,这会听的真切,那声音就在我头顶。我下意识的打着手电扫过去,发现在一块凸起的钟乳石后面,有着一个一米左右宽的洞,铃声就是自里面传出来的。   这个洞开的真奇怪,如果不是恰巧站在这块凸起的钟乳石下面,根本看不到洞口,就算从侧面照过去,洞口也掩在石头的阴影下,要是没有铃声,我是绝对不会发现这里。我打着手电向洞口照了照,尝试着喊了一声“谁在里面?”   随着我这一声喊出,铃声突然就没有了,洞里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声音肯定听到了我的呼唤声才停下来的,可是这又很说不通,如果是老何或是二爷的人肯定早就招呼我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就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手机的人,正聚精会神的玩的不亦乐乎,突然被我一嗓子吓住了,猝不及防之下胡乱的关上手机。   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犹豫了半天,决定爬上去看看,很可能是有人受了伤,而且不能开口,才用这种方式招呼我,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操作手机的。   那个洞在我头上大概五米多的位置,不过不难爬,上面都是凸起的钟乳石,很好落脚,我爬到一半,突然想起,就算这人受了伤他干吗要爬到那么高,难不成这个铃声不是要我过去,而是一种预警?   突然手机铃再次响了一声,我已经离洞口很近了,这么突兀的一声,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一身冷汗。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铃声再没继续响,便又继续爬了一步,我伸手抓住洞口边的一块凸起岩石,一使劲把自己拉了上去,我没直接翻过去,而是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头,去看看洞里的情况。   就在洞口的位置,一双血红的眼睛几乎贴在我的脸上,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向上看,那双眼睛向下看,瞬间我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左手连忙抓住一块石头,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这是一个死人,我看到他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可能死了已经有一两天了,我咬着牙翻上这个岩壁上的山洞,将头上的探灯立在一旁,倚着墙壁呼呼的喘。   这人像一只虾一样,蜷缩在洞口,嘴巴张的大大的,双眼充血,表情十分惊恐,我强忍着恐惧将他放平,却惊奇的发现,他身上竟然没有伤口,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二爷带来的那批人,老何说过那秃子的人都不是善茬,不太可能被吓死吧。   就在此时,黑幽幽的山洞里突然再次传来铃声,我寻声望过去,吓得一个趔趄,只见在山洞黑暗处,有一点浅蓝光在闪烁,而且看那被光勾勒出的轮廓,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拿着手机凝视着我一样。   我下意识的拧灭了探灯,洞中顿时陷入了黑暗,我刚刚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只觉得我在明他在暗很被动,结果关了灯,我的心就咚咚的狂跳起来,那家伙要是趁机过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开灯,我不知道在我面前会出现什么。   洞里的蓝光也在此时闪烁两下后灭掉,我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现在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根本听不到那家伙是不是走了过来,我屏住呼吸,紧贴着岩壁蹲下,同时摸出背包里的一把瑞士军刀,就这么等待了几分钟。   洞里安静的可怕,我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么挺着也不是办法,我心一横,早死晚死都是死,不管来的是啥,老子和你拼了。我伸手摸过探灯,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后,突然打开风灯,久违的光亮再次充斥了山洞,然而我眼前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心里松了口气,刚要坐下,心脏又再次狂跳起来,刚刚那具尸体不见了? 第八章 信号   我僵在原地,而后猛地拿起探灯照向洞外,没有,我仔细的检查四周,还是没有,尸体显然不会自己动,应该不是诈尸……我强行让自己冷静的去分析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尸体如果诈尸也是先弄我,不会藏起来跟我玩躲猫猫,那么就一定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挪走了,而且洞下没有的话……我看向漆黑的洞里,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那段时间里,有什么东西来到我身边,把尸体挪走了,因为太紧张,我没注意到。   想到这,我后背有点发毛,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到我身边带走了尸体,为什么没有袭击我,它的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头疼,还没进入主墓就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这个地儿太邪性了,我想起之前看到的蓝光,看了看洞里的黑暗,心想要过去肯定是躲不过了,大不了一死。   我咬咬牙,把探灯光束调小,穿透力却极强,一手拿着瑞士军刀,一手打着探灯警惕的靠过去。   这个坑洞不高,只能猫腰前行,而且怪异的是,地势一路上升,可以说是很陡了,没走几步,感觉已经上升了半米有余,而且脚下也不平坦,很粗糙。   没压制住好奇心,我靠过去,用探灯照了照洞壁,发现这个洞果然不一般,看开凿的方式竟然是从里面打出来的,我心里一个激灵,这难道是个盗洞?   开凿的痕迹很凌乱,想必当时打洞的人也很着急,看盗洞的规模和手法,我认为很有可能是自墓内打出来的,因为古代当时都有封墓前坑杀工匠的惯例,而一些能工巧匠也必然会预想到自己的命运,所以历朝历代的大墓都有不少工匠偷摸留下密道,以防在大墓彻底封死后可以逃出,这人当初肯定十分了解整座大墓的结构,才可以准确将密道打在地下排水系统中。   感叹之余,我继续往前走,突然探灯扫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我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对讲机,这种对讲机不是市面上那种普通的无线电对讲机,它带有一块显示屏,功率也很大,应该是军用的三防系列,我知道这种玩意如果性能优越的,只要频率对上,在5-20公里内都能正常通话,虽然这里障碍太多,但是想必几公里内也应该没问题。   我尝试按了一下,屏幕亮起幽若的蓝光,并且显示出了一些相关数值,我恍然大悟,刚刚看到的光源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而蓝光发出的高度,应该是由地面升高产生的,让我误以为是有人拿着。   我有些兴奋,想必这个对讲机是二爷他们那批人遗落的,虽然那个人的尸体诡异的消失,但是马上就可以联系到二爷他们,还是让我有点激动。   我轻轻拨动了一下调频按钮,对讲机只有轻微的“咝啦咝啦”盲音传出,我又尝试换了几个频道,还是没有接入信号,我不死心的连续换了几个,突然对讲机中爆发出一阵嘈杂尖锐的声响,吓得我一个激灵,下意识按了关闭。   刚刚那声音就像个女人扯着嗓子在尖叫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我知道附近肯定有什么干扰信号才会这样,这种干扰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同频干扰,但是这种无线对讲机不像手机一样去依赖基站或是卫星,它们只要接对相同的频率就可以通话,另一种则是互调干扰,但是我想不出这种古老的溶洞里会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强大的信号。   我小心翼翼的拧开对讲机,顿时里面再次响起那种尖锐紊乱的信号声,听得我心里毛毛的,那声音太诡异了,就像有一双长着长指甲的手在一次次挠玻璃一样,我调转了一下方向,发现干扰信号来源正是来自这个洞的深处。   我关了对讲机,慢慢向里面走去,说实话,目前遭遇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黑暗、孤独、诡异、恐惧,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刀,不知道最后我还有没有勇气自己来结束这一切,我开始敬佩起老何他们,我无法想想二爷他们是如何一次又一次下到这阴森恐怖的大墓里,我承认我胆小,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希望能遇到他们,哪怕是一起死在下面,也好胜过我一个人走在路上。   这条反打的盗洞越来越窄,到最后我只能匍匐前进,我不敢回头,单手提着探灯,在这段漆黑的窄洞里,我甚至做好了如果出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我就插自己一刀的准备,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接受死亡之前那段恐怖经历。   这样大概有半个小时,我发现我竟然爬出了坑洞,我把探灯光圈开到最大,我所处的位置竟是一间石室,我竟然误打误撞的进来了?我提着探灯四处打量,心里顿时有了一些猜测,这里应该位于大山的中心,因为这一路我感觉地势已经上升了很多,可是这个洞却也只是打在石室角落的地上,我们之前进入的溶洞群应该就位于这座墓室的正下方,有人打了这个洞,接通了排水溶洞,才让我误打误撞进入了古墓。   这间墓室不小,靠墙的地上铺满了大量黑色的物体,一些陶瓷碗罐也都散乱的扔在旁边,墓室中间有一张长条石桌,和几个石墩,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当初修建地宫工匠休息的地方。我走过去,蹲下用探灯仔细看,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想,这些成片的黑乎乎物体,一张张连起来的草席,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有些褪色,应当是工匠平时睡觉的地方。   我拿过一只瓷碗,擦了擦上面的灰,是一只黄陶碗,我用拇指抿了一下碗上的纹路,真货,我又抄起旁边一个带豁口的槅,入手微沉,不用看了,这个手感就没问题,看来这是个唐墓,确实,中国古代也只有盛唐时期,才有如此雄厚的实力来建造这样庞大的古墓,听老何说过,唐陵基本上可用八个字概括“斩山为廊,穿石为藏”。   想着老何,就想起他说年轻时候的二爷,根本不用下地,基本上凭借墓室上面的封土土质,或是砖头砌法、表面纹路、勾缝料浆等就能判断出墓穴的年代,他说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二爷分金定穴的本领才是一绝,逢山水在他眼中,就是一条条百川东到海的龙脉,那些年基本上二爷的名声放出去,就是一杆大旗。   我很难将印象中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头,与道上人口中的“二爷”相提并论,在我看来完全就是两人。   来到这里,更确定了我的猜想,想必当初那个工匠就是从这间石室打通出去的,他肯定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才能精准定位。想来这个人也是个小头目,否则是不会看到墓室的设计图的,不知他最后逃出去没有,底下溶洞错综复杂,凭记忆恐怕是走不出去的,如果能找到当初他留下只言片语,离开这里就有了希望。   我知道几率太低,不过求生欲还是让我忍不住的搜索起来。我掀开深墨色的竹席,一一走过去,却毫无所获,我不甘心的在石室里又仔细的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线索,这不由得让人有些失望,我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探灯却好像扫到了什么,这完全是我下意识的,但我还是转身又回去照了照,我将那片草席拖出来,期间好像夹杂着什么,用刀割开,出乎意料,在草席的夹层中,竟有一册保存完好的简牍。   我深吸口气,缓缓将这册简牍取出,初唐时期纸张还没有盛行开来,那时候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才用得起,民间百姓还是多用木简、竹简,这册简牍藏得如此隐秘,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工匠留下,当即内心有了一点小兴奋。   我轻轻展开简牍,一共十枚木简,每一枚上写有一行文字,辨认了一下,正楷,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物体刻上去的,大多数我都认得,除了一些被刮掉了,还有一些生僻的,差不多也能拼凑着猜出来,不过很可惜,这并非是是离开这里的线索。   第一条上记载着配殿修建了多少多少日,参与工人多少人。   第二条记载了石料与木料的分配,他认为分配的不公平,有点发牢骚,大概意思是工期紧,完不成就要被杀头,但是修建墓室的原料却供应不上。   第三条也是他在抱怨,不断催促监工,希望可以尽快提供原料,不过山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第四条应该是过了好久之后记录的,他被调了岗位,去前线主持大墓的挖掘。   第五条记载着今天有人受了伤。   第六条语气显得忧心忡忡,继那个叫李小白的工匠之后,又有人受了伤,并且挖出了不吉利的东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这我算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施工日记啊,没想到古代人这么规范,同时我也十分好奇,无论是从大墓的规格还是这人的语气,都指向墓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在古代给墓地选址那可是讲究的很,事死如事生,风水格局倘若有一点瑕疵,那都是掉脑袋的大罪,严重的更是要满门抄斩,这样千挑万选的地到底挖出了什么?   第七条第一句话就给我看蒙了,大概意思是“不能再挖下去了。” 第九章 乌蒙王   我看着那枚木简,脑子里想象着当时发生的事,这人先是管理配殿的修建,后来山里好像发生了什么,致使原料供应不足,几乎导致工程停工,过了一阵,似乎事情解决了,大墓又开始动工,不过这时候记录者却被调离了原岗位,去主持最前面的大墓挖掘,却在不久后相继有人受伤,而后便有了这样的记载。   “不能再挖了!”   从字面上理解,似乎是遇到了某种阻碍,从语义来看,这种阻碍并非是物质性的,比如掘进的过程中遇到了大片的金刚石或是花岗岩,工匠们对此束手无策。   这枚木简上的意思却是一种还可以继续挖,但却从主观上不想去挖的感觉,似乎遇到的这个棘手问题如果挖下去,就会衍生出什么很危险的事。   第八条似乎让我知道了这座大墓的墓主人身份。他写到有鬼师前来设坛撵鬼,祭拜“萨”,保佑平安。   “萨”很明显,这是侗族所祭祀的神灵,也就是太阳神,而这个鬼师则不得了,来的路上我听老何提起过,他们在侗族的地位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负责主持祭祀善神和驱赶恶鬼。   要知道侗族人十分迷信,他们认为凡是有病痛、灾祸、家宅不宁,甚至是自然灾害发生时,都有鬼精在作怪,所以需要鬼师来沟通天意,借用“萨”的力量,驱鬼禳祓,所以这人在中原国家就是当时的国师啊。   而在我国古代,已知的侗族政权时期,似乎只有老猎人提起过的“乌蒙部”。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那么这座大墓的墓主人就应该是当时的乌蒙王,也确实只有乌蒙王才有这样的能力在大山中修建如此规模庞大的目地宫,也只有乌蒙王才有权利让鬼师到自己的墓中去驱鬼祈福。   我拿起第九条木简,上面的写着“我们不应该打扰它,没想到”,后面并非是我不认识,而是被人刮掉了,看痕迹应该是被有意破坏的,已经无法辨认,我赶忙拿过最后一根木简,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上面只有四个字,“墓里有鬼”。   我震惊的不仅是内容,而是文字,上面这句话我并没有翻译,最后一根木简上,只写了这四个字,与之前不同,这四个字是简体!   是后人写上去的,是他妈的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写上去的。   我国在新中国成立后,才开始推行的简体汉字,有人在我们之前便来过这里,而且发现了简牍,写上了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毁掉了第九根木简上的内容,他或者他们想掩盖什么?为什么又说这个墓里有鬼,这是一种警告吗?   我背后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刚刚心里的兴奋劲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好像被人窥探着一样。   我下意识的拿手电扫了一圈墓室,突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我又回看了一下,吓得我跌坐在地上。   只见这间石室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盯着我,我敢肯定,之前那里没有人。   这间石室不大不小,进来时我已经大概看过了,只有我现在所处位置对面有道门,这个人一定是刚刚在我看木简时,悄无声息进来的,难道……鬼?   我的心咚咚的跳,就在这时,我的手电闪烁两下,灭了。妈的,刚刚为了省电关了探灯,此时手电一灭,石室中立马陷入了黑暗。   我伸手就去抓探灯,却突然摸到一种干瘪皮肤质地的东西,我头皮瞬间炸起,这种触感不属于探灯,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跟前。   我一个打滚,离开刚刚的位置,什么也顾不得的向着印象中的石门跑过去,大概有十几步,我按了一下电子表,在漆黑的石室里,电子表亮起幽幽的绿光,照亮了一个轮廓,就是那里。   我不管不顾,闷头跑出去,一出来就是一条漆黑的甬道,我知道那东西就跟在我身后,没有时间思考,我向右手边跑去,此时也顾不上甬道里是否有机关陷阱,那东西对我的恐惧程度,让我一刻也不想停下来,我敢肯定,它就是当时我们在山里看见的“山鬼”,它跟我们进来了!   这条甬道很长,我全力跑了大概有五分钟,此时凭借着电子表幽暗的光线,我突然发现左边出现了一块黑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一个入口,我下意识的拐了进去,我没有往里面跑,就直接在门口挨着墙蹲了下来。   我竖起耳朵,尽量压下自己的喘气声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七八分钟,我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这过程中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我才确定那东西没有跟过来。   刚刚探灯落在了那间石室,我现在唯一的照明设备就剩下了手电,好在有备用电池,我摸黑从包里取出电池,扭开手电的刹那,我一个激灵,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猛地跳动起来。   我拐进来后就蹲坐在门口的墙边上,并没有往里面跑,而就在我的身边,同样蹲着一个小孩。这小孩脸色苍白,两边脸蛋上各有一块腮红,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咬着牙把手电照过去,感觉他不像是真的,我硬着头皮又往前凑了凑,发现原来这个“小孩”是一个被刷了粉的石雕,而且不是孩童,是一个蹲猴,只是刚刚手电一晃,让我误以为是个孩子。   我贴过去仔细看,这蹲猴雕刻的并不是十分精细,只是上面的粉刷的很细腻,这种风格我之前从未见过,应该不属于中原,看来是当年的少数民族特色,这也坐实了这座墓主人的身份,看来这里必定是乌蒙王的死后居所了。   我掏出一支冷烟火打起,一下子就把整个墓室照亮,这是一间标准的墓室,修建的很工整,有着很明显的唐风,应该是借鉴了唐朝的部分墓葬形式。   门两侧各有一只石猴,里面则是成列的石雕,豹子、老虎、犀牛等乱七八糟的动物,看来这里是乌蒙王的斗兽室,古人事死如事生,想必这个乌蒙王生前也是个骄奢淫逸的家伙,这种配置就算是中原的帝陵也很少见。   咦?我刚刚烟火扫过去,好像看到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夹在石雕中间,但是我又不确定,我将烟火反复照过去,可能是我看花眼,并没有什么发现。   墓室墙上有不少壁画,这让我很惊奇,中原地带的壁画原料多是源自粘土烧制,或是动植物的提取色,若是保存不当,就会被氧化掉。   而西域民族的壁画多以宝石磨制而成,不同颗粒粗细呈现出不同的深度,可以保存的更久。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乌蒙这种边陲小地,竟然也有这种原料保存技术,我看的出,这些壁画上的染料并非是宝石磨制的粉,而是一种干涸的合成液,这多少让人有些惊讶。   壁画风格与中原迥异,完全是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大概意思是乌蒙王喜爱观看群兽斗,于是带着军队上山狩猎,他们利用网套与绳索,捕获了包括熊、虎在内的不少大型动物,然而就在他们返回的途中,军队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条……坠龙?   我伸手上去摸了摸,有鳞有角,甚至几根须子画的都很灵动,壁画上确实是一条很大的龙。   不过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实的画法,古代人遇到解释不了的事,就会联想到神鬼,我猜他们可能看到的是一种生活在森林深处的大蟒,或是这条蟒当时发生了某种变异,被他们误认为了龙。   乌蒙王很高兴,当即命人将这条大龙带了回来,并且养在王宫。后面则是一些斗兽图,场面血腥,不少动物的尸体摆在地上,少有完整,满地的鲜血中,那条龙静静的盘立着。   最后一副壁画比较简单,可是看着看着我的冷汗就流了下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打个比方,你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下班回来后你打卡回放,家里小猫小狗扑腾玩耍,这时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帽子的人从窗台上翻了进来,进了你的卧室,不一会,你自己从大门走了进来。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完全不敢回头,因为最后一幅壁画上表现的是大批奴隶将各式各样的石雕搬进墓室,最后一队甲士将那条龙也驱赶了进来,作为陪葬,并把它用铁链栓在了石梁上,看画上的位置,巧了,就是我脑后的那根梁上。   我心里直打鼓,这么多年就算真是龙也熬死了吧,你说这个乌蒙王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像我们小区大爷似得,遛个鸟逗个狗,打打太极拳,和老太太跳个广场舞,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慢慢向墙边靠拢,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不去想没什么,一旦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就有一种特别强烈想回头看的,我实在没忍住,站在墙边上猛地回头看去,手电光明晃晃,头上的石梁上空无一物。   我松了口气,可能这幅壁画根本不属实,或是因为什么那条龙又被人带出去了吧。   可是还没等我这口气喘匀乎,我耳中突然想起一串摩擦声,像是铁链在地上划过。 第十章 坑   听到的这个声音让我瞬间毛骨悚然。我平时其实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那是因为前半生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我知道古代的天火就是陨石,嫦娥去的月亮是个直径三千多千米的大土球,葫芦娃也就是七个能炒鸡蛋的蔬菜,太白金星可能真的很白,那也是在影视剧里,我用着iphone,看着“三体”,走在满是电子屏的商场里,所以我坚信这世上没什么鬼神,可是就在这个墓里,我的信仰却被摔得体无完肤,太多诡异的东西我用科学完全说服不了自己。   那种铁链摩擦过地面的声音,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紧绷的神经,我本想就闭着眼站这不动了,可是在手电光晕下,看着壁画上渐渐升起的黑色影子,又让我紧张起来,我不想死。可能真的是求生欲爆发,我下意识的甩出背包侧兜里的水杯,不锈钢水杯在砸在地面上又弹起蹦跶了两下,巨大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墓室,同时我也向对面的石像后面跑去。   不管我背后的是什么,在漆黑一片的墓室呆这么久,很可能眼睛已经退化致盲,但是听觉绝对没问题,这一手声东击西也是在赌,我快速跑到一个石雕后面,果然赌对了,那东西向保温杯落地的方向追过去。我躲在石雕后不敢动,没过几秒,黑暗中再次传来“哗啦啦”的铁链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容我多想,我摸出手机就扔了出去,铁链声“崩”的一顿,而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快速移动过去。我趁机弓腰钻进了这片错落的石雕群中,心想就算那东西跟过来,一时间也不好走,能为我跑路多争取一点时间。   雕像个头不小,矮的都有两米多,大的估计将近两丈,我紧张的躲在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雕像后面,这个展翅的姿势是个很好的掩体,除非它绕到尾部来,否则很难发现尾部羽毛下面的我,铁链声再次由远及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头鹰的羽翼层层叠叠,应该很好爬,我蹬着石雕底座就爬了去,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刚爬上去,就看见鹰背上趴着一个死人,一动不动,还没等我从惊讶中缓过来,那个死人竟然缓缓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伸手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拽倒,我刚要惊呼,就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在我耳边道:“别说话。”   听到这个声音让我一激灵,竟然有点热泪盈眶,没想到死人还会给我如此温暖,大哥,我能出去一定给你多烧几条大金链子小汽车,不对呀,这声音很耳熟啊,我惊讶的发现,这人竟是良子!   他还穿着潜水服,脸上好像有点挂彩,在这里看见我显然让他也很惊讶,不过他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下面逐渐靠近的巨大影子。   我俩趴在石鹰背上,看着那东西慢慢的进入我们的视野,我顿时吸了口凉气,小爷我要是能活着跑出去,今个所见绝对够我吹半辈子的了。该怎么形容这东西呢,龙,因为我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首先它身上披着鳞片,黝黑黝黑的,一块都得有巴掌大,其次是蛇身,目前它爬出暗地里的身子恐怕就有二十多米,我还看到了一对鹰爪,马脸方嘴,只是它的头上被戴了半张青铜面具,才没让我看清它的全貌,不过这足够了,我本以为会看见一条森蟒之类的大爬虫,可是这家伙的出现却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大气都不敢喘,这东西体型庞大,尾巴就要有十几米,四爪着地,难不成这个乌蒙王还真养了条龙?   不对不对,我告诉自己眼前这这家伙绝对不是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龙”这种生物,那都是古时候的人们杜撰的。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良子碰了碰我,他拿出信号枪,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而后伸出三根手指开始倒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抬起手对着我们对面的黑暗处开了一枪,那条姑且称为龙的生物,猛地回头看向照明弹遥遥落下的位置,拖着铁链跑了过去,良子这时迅速起身跳下石鹰就跑,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他熟练的绕过各种石雕,跑向墓室深处,在最后面的几座石雕旁边地上,赫然有着一个一米多宽的坑洞,一根登山绳正缠在旁边石雕座上,另一头垂在下面,良子指着绳子道:“快走,那玩意是冷血动物,对温度也有感知,信号弹一灭它就过来了。”   看他那个着急样,我也没有多问,顺着绳子爬了下去。完全想不到这座大墓竟然还有下层,这个几乎垂直的坑道两侧都是砖茬,横纵很规律,看手法是一层一层拆上来的,也就是个反打的盗洞,应该就是良子他们干的活。   良子这时也顺着绳子爬了下来,这种10个毫的登山绳承重都在500kg以上,拉我们两人足够了。向下爬了一断,我脚底才碰到地面,我吃了一惊,好家伙,这层砖顶不浅啊,足足有3米多,就算古时候七横七纵的砖顶,也才2米出个头,这里上下层竟然铺了3米厚的砖,照这样估计,这墓的规模小不了,这在当年要花费多少人力来修建啊。   良子也下来了,他打起手电拉了我一下,转身向外走去,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身处的也是一个墓室,而且其结构与上面的十分相似,唐朝时期的建筑确实都严格遵循对称原则,大都沿一条线坐北朝南的分列,可是这陵寝却直上直下的对齐分布,这就很怪异了。   良子回头朝我呲牙乐了一下,说道:“真没想到上面的是你,说实话我都以为见不到你了,第一次下地,一个人兜了那么大一圈,还安然无恙,够牛逼的。”   我疑惑问道:“那么大一圈?”   良子惊讶的回头,“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我们下水那有三十多公里。”   他看我真不知道,呲牙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牛,我真是服了。”   我心中计算,应该是在那段迷宫一样的溶洞里才走这么远的,而且现在我们所在的地宫,很可能已经不在原来那片溶洞群里了,这边的地貌一向是山连山洞连洞,如良子所说,我能活着走到这,确实是个奇迹了。我又问他们怎么到的这,良子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让我跟上他,到了就知道了。   良子在前面掌灯,贴着墙走,他说根据他们的探索,发现这下面的布局结构与上面很像,我惊讶的抚摸着冰冷的墓墙,这竟是一座罕见的“朝仙墓”。“朝仙墓”是北方的叫法,代指这种有着两层相近的地宫墓,在古代大多数王权人物死后都想着成仙作祖,这两层墓就象征着天与地,葬在其中,便是羽化升仙。   这种“朝仙墓”汉代最多,那时大都是竖坑墓,横向面积并不大,故此可以分为上下两层,近代就已经很少了,但是照这个墓的规格来说,两层的话就真是太恐怖了,面积上来说可能都快赶上秦公墓了。不过不对呀,这个墓葬的风格明显有着少数民族的特征,再加上本地传言,这里应该是一座侗族墓啊,甚至可能就是乌蛮王的墓,怎么退回到汉代了。   良子像是知道我的疑惑,神秘道:“你知道吗,这座墓不止两层?”   我“啊”了一声,见他指了指地下,“二爷说,在我们脚下,还有一层,而且与这两层也是十分类似。”   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来,良子又是语出惊人道,“而且二爷猜测,下面这层可能要出黄肠题凑。”   “题凑”是一种古时候的埋葬的方式,盛行于周初到汉末,汉以后几乎看不到,是一种以条木搭建的椁室,整体结构扎实。而用去皮后的黄心柏木搭建的“题凑”就是“黄肠”,因为黄色是皇权的象征,所以“黄肠题凑”只能够用于帝王。   这种“黄肠题凑”还有一个别称,也叫“七层墓”,五椁二棺天子坟。   这个南蛮子竟然用了帝王的墓葬制度,在当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我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种“黄肠题凑”汉末以后已经不流行了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唐代的边陲藩王墓中呢,而且这种闻所未闻的三层“朝仙墓”也有着汉代的影子,按照这些逻辑推下去,这里难道是一座汉代帝王墓?   想来也不对,墓中有着很明显的少数民族特色,而且风格也遵循唐代的工整与统一,很难推翻这不是唐朝时的乌蛮王墓葬,这就很怪异了。   我抓了抓头,这座位于山腹中的大墓太诡异,让人完全没有头脑,我正思考着关于这座大墓的谜团,良子突然不动了,我来不及刹车的撞在他背后,我拍了他一下,“嘿,怎么了?”   良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对什么不确定,摇摇头说没事,又继续带路,可是刚走没几步,他又莫名其妙的停下来,害得我差点又撞上去,我有点烦,“我说良子,你今个怎么了,前面没路了吗?”   他皱了皱眉,突然降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前面,好像是后面,你别回头,仔细听。”   我听了听,没什么啊,良子示意我跟着他走,我疑惑的跟上去,可是刚走几步,冷汗就刷刷的开始流,我知道良子在犹豫什么了,他妈的这墓道里,除了我们俩的脚步声,竟然还有一种声音,很轻,像是布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不注意很容易略过,可是你仔细听,便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个声音就来自我背后,好像正有个披着长袍的人轻手轻脚的跟着我们,我们停它就停,我们走它就走。 第十一章 朝仙墓   我大气都不敢出,每一步都踩的很轻,这样后面的那个声音在我耳里就越发的清晰,良子也慢下来,右手给了一个“321”的手势,左手摸在腰间的甩棍上。山猫带的这种响尾蛇机械甩棍经过改装,整体用的增强型合金钢,最前头那节带着开锋的棱锥,不管是谁,来一下绝对是够受的。   我深呼吸一下,看到良子笔划到1,我和他猛地回头,我们两用手电把这段墓道照的通亮,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段墓道离转弯要有个二三十米,就算再快的速度也来不及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跑掉,那么……我猛地将手电投向上面,还是没有,我俩面面相觑,就算听错了,也不会是两人同时听错了,良子没想出来结果,提议道:“我们先回吧。”   我点点头,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目前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突然,冷汗顺着我后背就下来了,只见在良子双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着一双长满白毛的手,很细,像女人一样,一动不动,好像有人趴在他背上搂着他一样,而良子却毫无感觉。   良子看我脸色变了,也明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我对着他比划了一下我的后脖颈,他回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以迅雷之势将手中的甩棍棱锥头刺向后颈,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我打着手电跟着移动,就看见在墓道墙壁上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上面长满了白毛,冷冷的看着我们。   良子靠过来,我俩拿着手电与那东西对峙,良子低声道:“好像不对。”   我也看出了蹊跷,那张怪脸没有身子啊,脸庞还有几只像触角的东西,刚刚就是这玩意抓在了良子身上,我看着看着觉得这东西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啊了一声,同时寒毛卓竖,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就是我在溶洞中遇见的蜘蛛,同样大如人头,背部有着酷似人脸的花纹,我打着手电细细看过去,果然发现隐藏在白毛下的两排眼睛,良子一听是蜘蛛,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靠,不是吧,还有这么大个的蜘蛛。”   还没等我告诉他这玩意有着很强的进攻性,那只趴在墙上的白毛蜘蛛就已经弹射而起,像是异形里的抱脸怪,抓向良子的头。良子虽然没赶上二爷下地那会,不过这些年也走过不少穴,妖魔鬼怪见了不少,自然不像我当初那么怂,只见他左手一甩,甩棍已经抽出三截,横劈向那头白毛蜘蛛,那虫子似乎也知道这一下的厉害,竟然喷出一道蛛丝,粘在石壁上荡了一下,借此改变了方向,直向我扑了过来。   我心里大骂,我靠,感情这年头蜘蛛都知道吃软怕硬挑软柿子捏了,不过这一跳真是要了我的命,我一直站在良子身后,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那东西扑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良子转身挡了一下,空着的右手抓住了一条蜘蛛腿,使劲扔了出去。   那头白毛蜘蛛借力画一大圆落在石壁上,而后两排黑眼珠盯着我们看了一会,逐步向后退去,消失在漆黑的墓道里。   良子看那蜘蛛退走了,赶紧后怕的凑过来,低头给我看他的后颈,“快瞅瞅,那玩意咬我没?”   我打手电照了一下没发现伤口,便对他道:“没事,估计嫌你肉糙,而且这种蜘蛛没毒,我被咬过,顶多就是麻痹一会。”   良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也幸亏就一只,要是一群涌上来估计被啃的就只剩骨头了,我们赶快走吧,这座墓怪的很,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在墓里的东西。”   我跟着他转过一条甬道,手电突然扫到甬道墙壁上对称的两盏犀牛灯,随即就被其吸引。   我让良子等会,将手电照过去,这盏犀牛灯上部是一个飞凤形状的灯罩顶盖,灯罩上铸有三只圆环,可以旋转调节灯光,在灯罩上方另有一个半圆弧状遮罩,罩顶有一圆管做成弯曲状,直通犀牛的头顶部,与之相连,起到回还过滤的作用,这样油膏燃烧时造成的烟雾便可通过盖顶的弧管从头部回到牛肚内,起到了一定的消烟作用。   这种犀牛灯就算在古代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青铜瑰宝,普通豪绅根本用不起,而且最让我惊讶的是灯罩上刻着的日月同辉花纹,这种花纹样式古朴简单,周围有四个月亮,中间是太阳,是大汉王朝的象征。   我打着手电照向四方,这座墓,哦不,这层墓,肯定兴建于汉朝,特征已经十分明显了。   良子过来问怎么,我把发现告诉了他,他点点头告诉我二爷也这么说过,而且二爷还说我们脚下的那一层同样属于另一个朝代,这座山腹内的三层地宫分别营造于不同时期。   我暗自咂舌,这种墓葬方式从未听闻,而且就算从风水上讲,伏龙黑水,山泽失气,也是大不祥的,对后葬之人的子孙有弊无利,怎么会有人这样做。   良子指了指一个偏室,我们刚过去,就有一道强光直打在脸上,我连忙抬手挡住眼睛,就听见良子开口道:“自己人”,随即对面灭了光,我才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个大概十米多长,宽五六米的中小型石室,门口站着一个偏瘦的高个子,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七九式冲锋枪放哨,刚刚就是他用手电晃了我的眼睛。再往里面地上摆了几盏矿灯,大概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除去良子,只有三个人我认识,小何沉默的坐在一旁,还有一个叫赵顾的兄弟也在铺子打过几次照面,再就是那个头发已经渐渐灰白的二爷。   我也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过他,可以说几乎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去铺子了,这次看,发现二爷真的老了,印象中他不怎么言语,说一不二,不论是对自己还是手下的兄弟,或是我这个“故人的遗孤”都十分严厉,甚至有点独断专行,从被他领养开始,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他在安排。   良子推了一下愣神的我,冲着二爷那边努努嘴。   我不太情愿的走过去,二爷转头平淡的看了我一眼,又专心看回眼他身前石棺上的那幅地图,“去看看。”   我摸不着头脑的看过去,发现他身后有一截草席捆起来的东西,碍于光线看不太清。   候在一旁的小何犹豫道:“二爷,不好吧,小曹还是个孩子。”   二爷没回话,二爷手下这些伙计都知道,这就代表着“不说二遍”,小何叹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低头过去缓缓将草席打开。那面有点暗我没太看清,向前走了几步,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发黄发黑的草席里面,我看到一团黑红的东西,我眯着眼睛细细看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那个黑红色的东西竟然是个人。那人身上皮开肉绽,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浇过一样,而且诡异的是在他裸露的肌肉里有一些黑色的像浓水一样的组织附着在上面,如果不是头颅还在,我真的很难能认出这是个人,太恶心了。   小何似乎不愿意让我多看,快速将草席卷起来,我皱眉问道:“怎么搞的,这个也是自家兄弟?”   小何脸色有些暗淡,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结巴道:“这……这是……”   二爷还是低头看着眼前的地图,平静的回道:“山猫,死了。看样子,你们也没走一条路,这样就可以排除一条路了”,说着,他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捂住嘴,胃里一阵阵的抽动,天呐,竟然是山猫,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我包里还有他给我的半瓶白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我气愤的看向二爷,“他是你的伙计啊,你一点都没感觉吗?”   “曹,别说了。”小何拉了我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二爷还在那么冷静的看地图,我突然很火大。我甩开小何的手,气哄哄的指责道:“他们都是爹生妈养的,就该给你卖命吗?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只有对所有事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才显得你二爷是个人物啊,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你就这么不当回事吗?”   二爷仿佛没听见我的质问,继续在图上不断勾画,直到好像画通了什么,才停下笔,转身看向我,却还是那个平静的样子,“当初在洞口我们遇到了突变,可是却没有躲进洞里,是从离那五公里远的一个地下裂缝进来的。如果我们知道水潭下不去,需要你们运水肺,当遇到危机的时候肯定不会去洞里,因为那代表着自寻死路,这是第一。洞里潭水温度低,那种大头鱼是早些年间就已经少见的虎梭,常年在低温溶洞里生存,对温度及其敏感,一个信号弹足以引出整个鱼群,这是第二。这两个不应该犯得低级错误,才导致了你们如今的结果,你还要我说什么?你们对这座活死人墓一无所知,在这里哪怕一步走错,都会满盘皆输。”   二爷转过身继续研究那张地图,同时轻轻说道:“你的一个判断,一个想法都可能决定着跟你一起下来弟兄的生死,我觉得带更多的人走出去要比在这哭一个死人来的值。”   “阴走三,阳走四,一声鸡哭分生死,升棺发财,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我想辩解什么,却发现我哑口无言,当初是我确定二爷他们进洞了的,也是我提议下的水,甚至在水里直接开了信号枪,可以说山猫的死,我有责任,早上还一起插科打诨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种落差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起路上老何说过的话,“有的人命中注定要背负一切。”   小何他们都见过大世面,叹了口气,虽然有惋惜却也从容的将山猫的尸体裹好,没有太多话。   我望着那段草席呆呆出神,一肚子的懊悔,如果不是我毛躁的判断,也许山猫就不会出事,我的整个下半生都要为这件事情无法释怀。   突然小何拽了我一下,我茫然的四顾,就看见那个在门口放哨的高瘦男子比了一个手势,同时听见二爷说,“灭灯。” 第十二章 对讲机   墓室里瞬间黑了下来,刚刚还低声交谈的几人也都同时噤声,全都屏气凝神的在黑暗中“看”着偏室门口。大概过了紧张的一两分钟,那边的黑暗里闪烁了几下带节奏的绿光,大家才松了口气,又把地上的风灯点起,显然在这之前他们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让这帮粗汉子如此紧张。   这时一个剃着光头的男子提着灯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哟,怎么了这是,我看看是谁惹二爷这么大火气。”   二爷不抬头的回道:“一个不争气的伙计,怎么,来看我笑话?”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这人应该就是老何所说北方来的大光头,这次跟二爷搭伙下地,老何曾经叫我一定要留意这人,听说身上背着人命,是个狠茬,在北方不算是赫赫有名,但也是臭名昭着。   大光头哂笑道:“二爷说哪的话,我这不是怕累着您吗,这图您跟这可看了好半天了,我来看看有什么进展没,弟兄们的后半辈子可仰仗您了。”   二爷扔下手里的笔头,抬头看向墓顶,仿佛看透了石层在窥探整座陵寝,半响后,摇摇头,“这不是一座普通的‘朝仙墓’,这座地宫有三层,分别建于不同的年代,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我们脚下。”   秃头非常兴奋,一拍他锃亮的后脑勺,直道:“那还等啥,二爷,请吧,咱们下去啊。”   “不可能。”   二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支白沙,“我们能走到这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如果说财宝,上面那层我保你平安无事的带走,这一层我可以带你出去,下一层,必死无疑,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再露面了。”   听闻此话,秃头变了脸色,再没有之前那么恭敬,“我说二爷,咱们来前可都说好了,就奔着下面的东西去的,我那些兄弟可不能白死啊。”   此时我才理解老何的话,这次支锅很凶险,不仅要走的穴来头大,就算起锅的人也不好惹。   其实我知道二爷他们早都有了退隐的打算,他手下那几个堂口,另立山头的也有,金盆洗手的也有,早都散了七七八八,铺子还能有今天,多亏了老何这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伙计支撑,江湖从来不留人,现在见面还能点头叫一声“二爷”的,多半都是冲着当年的情面,这个年头,有钱才是爷,管你是几爷。而且据老何说,二爷这次很匆忙,好几年了突然就拉人过来了。我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不然堂堂二爷下地,也不会临时找道上人来起锅,可想而知二爷他们这股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盘口收缩了也不是一星半点。   想通了这一层我再看周围这些人,就不如二爷铺子里那些伙计那么面善了。   二爷吸了一口烟,丝毫没理秃头有些不善的语气,“弥勒,甭在这跟我装糊涂,你们东家难道不知道这‘朝仙墓’下面是什么?我实话告诉你,这座‘墓’恐怕除了那个人就只有我能下得来,你们想知道那个人从下面带走了什么,就自己下去看,不过想必曹疯子也跟你说过其中的凶险吧,不然他也不会当个缩头乌龟不敢进来。”   我心里一惊,看来这批人并非是寻常的散盗,二爷提到的‘曹疯子’我也好像在哪听过,看这意思这批人对这座墓早已垂涎许久了,却没二爷那般本事可以下来。同时我又有些纳闷,二爷为何突然又同意下地,而且‘那个人’又是谁。   秃头脸色阴晴不定,不同于二爷的淡定,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旁边那几个家伙看着漫不经心在闲聊,这时候可都把家伙拿在手上了,这要是一言不合,二爷和小何他们或许不会有事,但是像我这种菜鸡肯定多半是走不出去了。   秃头明显犹豫了一下,那一刹那他阴翳的脸色被我完全看在眼里,我心里咯噔一声,就听他说,“二爷说的是,来之前我家爷说了,下墓之后全凭二爷做主,既然二爷今个不打算下去,那我们几个今儿就跟您出去。”   说完秃头转身回去吩咐他们的人收拾一下,准备离开。   小何见秃子离开,凑过去低声问道:“二爷,我们真不下去了?”   二爷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烟头掐灭,“是你们不下去了,这座墓太诡异,我没有万全的把握把你们都带下去再带回来,况且”他看了一眼赵顾那边,“况且你爹也经不起折腾,一会我给你指路,你带着他们先离开,记住一定小心弥勒,那个人匪气太重。”   他这一说我才瞧见,老何就躺在赵顾身边,脸色苍白,已经陷入昏迷。   小何一惊,急忙道:“二爷你要一个人下去?”   二爷点点头,竟有些严肃的回道:“我必须下去,或许这是唯一一次接触真相的机会了。”   不等小何再说什么,二爷挥挥手,有些感慨的道:“这是我的命。”   突然墓门那边响起“噗通”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种时候大家神经都崩的很紧,所以几乎同时这边的灯就都灭了下去,一瞬间墓室又陷入黑暗。我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不过门口那边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什么,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亮起了一盏蓝色小灯,闪了闪,大家这才放松下来,我狐疑的又盯着那灯看了几眼,这个蓝光怎么如此眼熟,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低声呼喊了一声,“别动。”   说着我从背包里掏出那台捡到的军用对讲机,将声音调到最低,而后轻轻扭开了开关,突然间,门口那边爆发出刺耳的信号声,仿佛有个女人在哀怨的尖叫,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靠,被我猜着了,那个蓝光并非是他们哨子的信号灯,而是对讲机的小屏幕发出来的。   真他妈有鬼了,我之所以感觉不对劲,是因为刚刚我看见秃子手底下那帮人里有几个在捅咕对讲机,可是型号和我手里这款完全不一样,对讲机通话讲究频率,像他们这种集体下地,肯定配备的都是同一型号,不可能有两种,所以我刚刚才大胆的猜测了一下,没想到真让我猜着了,门口有个人正拿着这种军用对讲机再晃,而且他很有可能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二爷向我这看了一眼,冲着秃子那边压低声音道:“掌灯。”   众人同时打开了灯,我急忙看过去,却发现那边空空如也,不仅没看到谁拿着对讲机,连放哨的人都不见了。   我把捡到对讲机的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却发现几人脸色都很难看,二爷拿过对讲机在灯下翻看了几遍,突然表情变得很惊讶,小何好奇接过去,发现在对讲机下面印着一行小字,“l”   我也凑过去,“这是?”   小何皱着眉说道:“l是工厂代号,序列号后面是生产年份。”   “这年份够早的,都有二十多年了。”   我发现提到“二十多年”的时候,二爷表情明显变了一下,我感觉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再加上他对这座墓如此了解,我心道,难不成他二十多年前来过这里?   我试探问道:“难道这地下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活人?”   “不可能”二爷摇头,“不可能有人在下面活这么久,除非……”   良子在一旁小心翼翼接道,“除非不是人?”   这时派人检查完的秃头也脸色不好的走了过来,“二爷,人不见了,没留下痕迹。”   二爷一把收起石墩上的地图,变色一变,“快走。”   二爷和几个秃子的人在前面,小何背着昏迷中的老何,还有抬着山猫尸体的良子和赵顾在中间,我和秃子加上另外几个马仔在最后,几乎同时在墓道中奔跑起来。   我看了眼相反方向,快跑几步跟上小何,好奇问他:“我们怎么不走来的那个地方,那里不是可以上去吗?”   小何苦笑道:“有那东西在,咋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们还把盗洞开在那里面。”   小何却摇摇头,“那个洞不是我们打的,在我们之前就有人光顾了这里,而且从砖茬来看,手法相当专业,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那东西把守的墓室的。”   我惊讶的道:“你是说早有人来过这里?那对讲机是不是也是那批人留下的。”   “嗯”小何点点头,“那批人来过,而且还下到了最下面,我们之所以能走到这,是因为二爷发现了他们一路留下的记号。”   “不对呀,你看他们既然从二层反打盗洞上去,那就证明他们是从下面上来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顺着他们的记号下去,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而且就算有危险,我们现在的装备可比二十多年前强太多了,他们能过去,我们肯定不会有问题。”   良子在一旁插嘴道:“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是就在最后的一处记号旁,也就是刚刚的那个石室里,二爷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在记号旁有人留了一句话,‘止,大凶’。”   听到这,我对整个事件的思路算是渐渐清晰起来。当初确实有人先来过这里,而且看样子在这队人后面可能还有第二梯队,所以他们才一路留了记号,二爷他们就是顺着记号下来的。   想到这,我突然记起二爷和秃子说过的对话,在他们嘴里一直有一个‘那个人’,据二爷说,这座墓除了他就只有‘那个人’可以下来,难不成当年就是‘那个人’带队下的墓?不过现在发现了警示语,说明前面的确很危险,让那种人都有忌惮。   看着前面带队的二爷,再联想到老何说这次支锅很突然,我猜测二爷和当初下墓的人肯定有着某种干系。 第十三章 壁画   尘封千年的墓道里漆黑一片,手电打过去根本没有反光,良子说墓道没多宽,应该是墓墙抹了吸光的涂料,这种墓一定要万分小心,落了单几乎就回不来了。   二爷在前面领路,刚刚路过两个耳室都没停留,又走了十几分钟,明显能感觉到这段墓道加宽了很多,应该是要进墓室了。   果然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呈青黑色,上面雕刻了两尊擒鬼的巨人,两人三头六臂,一尊身上缠着一条黑龙,另一尊则脚踩着两条黑蟒,凶神恶煞的,简直比恶鬼还要恐怖。   雕像下面全是鬼画符,我在秦汉堂也呆了不久,却从没见过这种文字,有一些符号出现了多次,很有规律,可以推断出这可能是古代一种只在少数范围内流传的语言。   我看二爷,发现他正站在门前,打着手电逐行观看,没想到他竟然能看懂。   秃头叫人用相机把那些文字都拍了下来,想必要拿回去破译,同时问向二爷,“二爷,这上面怎么个意思?”   二爷摇摇头,“我也不是全能看懂”说着,拿手电晃了几行,“这一段大概是说,墓主人家里几代为将,杀人无数,老了后自觉罪孽缠身,当时有个道士给他出了主意,便是倾尽所有修建三重殿,帮助他剥离凶念,让他以琉璃之身来生转世。”   听到这,良子咧了咧嘴,“古代人要都有他这觉悟我们的活就好干多了,早年各种杀人,晚年害怕了,修个大殿,平生宝贝往里一扔,自己找个地死去,这多好啊。”   二爷回头瞪了他一眼,良子一缩脖,看着我呲牙偷乐。   秃头问:“二爷,我们进去?”   “嗯”二爷点点头,又叮嘱道:“叫你的人手脚老实点。”   石门厚重,上了四五个人才勉强推开一个缝,一股冷风自里面吹出,阴嗖嗖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们从缝隙进去,里面空间不小,而且漆黑一片,二爷让众人把矿灯拧到扩散光,照亮了墓室的全貌。   只见墓室四周是大量的壁画,因为墓室密封很好,壁画几乎还都保持着原样。上面是漆黑的方上台顶,墓室中间有一口赤红的棺材,在棺材的四个方向上,分别铸有一尊赤脚蹲地的獠牙恶鬼,手里拽着婴儿手腕粗的铁链,那头则拴在红棺上,这口赤红棺就被这四根铁链绑死,悬挂在半空中。   秃子摸了摸后脑勺,咂舌道:“我的乖乖,墓里最忌红色,还有人敢用红棺,就不怕起尸?”   连良子也是一脸疑问,“这是要永不超生啊。”   我则是被墓室中的壁画吸引,这种叙事壁画非常关键,一般都是对墓主人的歌功颂德,或是记载他的生平事迹,要解开墓主人的身份,基本就靠它了。   可是这间墓室的壁画却十分怪异,并非记录着墓主人的事,反而像是在描述一些故事。   左墙这边一共六七幅壁画,第一幅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在指挥一群奴隶挖山,旁边还有不少穿着盔甲的士兵在监工。小何也走过来,看了看问道:“这就是墓主人吗?”   我摇摇头,“应该不是,你看”我拉着他靠过去,指着那个身高异常的人,“你仔细看,对这人服饰的描绘,像什么?”   小何贴过去仔细看了一会,狐疑道:“道袍?”   我点点头,“对,这人有可能是外面门上所讲的道人,就是他给这个墓主人出的主意,修建三重殿,剥去一身罪孽好成仙,而且他们修建的应该就是这里,这上面很有可能会记录着‘朝仙墓’的秘密。”   这个发现很让人兴奋,小何给我提着灯,我们赶紧看向下一幅。   第二幅描绘的很简单,一大帮人围在一起,好像挖出了什么东西,不过画的很不写实,我趴上去仔细看半天,也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一团黑,应该代表着什么。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让我浑身发凉,之前在上层发现的工匠日志里,也曾提到他们当时挖出了什么不详的东西,难道与壁画记载的相同?   小何问我怎么了,我把发现的施工日志一事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小何想了一下,也支持我的观点,他也认为壁画上的‘黑色’,应该就是他们当时挖到的东西。   山里到底有着什么,吸引了三位墓主人将陵寝建在此地,带着疑问,我们又看向下一幅,这是一幅浩大而诡异的祭祀,主持者仍然是那个身材异常修长的道人,不过壁画上依旧没有刻画他的正脸,这人始终露出的是背影。   祭祀的场景很残忍,可以看见有很多女人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人将什么东西灌进她们嘴里,而后以一种还冒着热气的滚烫蜡油封住了她们口鼻。   这里看得我头皮发麻,胃里一阵恶心,就连小何的脸色也很难看,“自觉罪孽深重,临死了还找这么多人陪葬,这王八蛋就该下地狱。”   我冷笑道:“自觉个屁,歪门邪道,这么残忍的祭祀一看就是外域流传进来的,这个将军也不是什么大彻大悟,看来应该是在晚年舍不得死了,想找长生术,古代这种痴人说梦的帝王将相多了去。”   我们看向下一幅壁画,上面描绘的更加诡异,只见众人正将一口红色棺材抬进地下。   同时在另外一边的山中,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坑洞,一大群脸上画着油彩的官刽子手在坑边,不断将大批被捆绑的奴隶砍头,将尸体与头颅推进坑中,惨不忍睹。   我知道,这应该是个殉葬坑,大部分应该都是修建陵寝的工匠,只是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杀奴隶殉葬这种事儿虽说在古代很常见,但却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事,完全没必要记录在墓主人的陵寝中,特别是在这间墓室里,这几幅壁画明显呈线性结构在记录墓主人修建三重殿的过程。   那幅下葬还好说,可是这个殉葬情节却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心道,难不成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记录在里面?   我让小何把灯贴近点,我想过去仔细看看那副殉葬壁画,可是身后却突然传来铁链的“哗哗”声,我一回头,看见大家都紧张的散在那口血色棺材周围,我发现二爷的脸色都变了,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棺材。   “谁动了棺……”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吊着棺材的铁链抖动了一下,我心头狂跳,大不妙啊,先不说这间墓室肯定不会有风,就算有恐怕也吹不动那口棺材啊。   伴随着铁链声响,那口被悬吊在半空的棺椁中,传出一阵指甲划过棺壁的声音,阴森冰冷的墓室中,这种渗人的声响,绝对能把人逼死。   秃头那帮人被吓得向后一退,半空中的棺椁也开始挣扎起来,我心道不好,这是要起尸啊,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此棺中绝非一般的古尸,要是让他出来,我们今天都要交代在这。   一直跟着二爷的赵顾拉了一下枪栓,盯着悬棺问:“二爷,这么凶的家伙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可二爷却死死盯着悬棺上的纹路,语出惊人的道:“把外椁起开,我要进去。”   良子吓了一跳,“二爷,连我都看出来这里面不是个好对付的东西,您别跟他较劲啊。”   二爷踢了他一脚,骂道:“少废话,这外椁是个枢机锁,你们俩上去按我说的做,那东西在棺里,暂时出不来,动作快,记得小心,别落血在棺上。”   良子和赵顾俩人顺着铁链爬了上去,就听良子在那嚷道:“二爷,这家伙跟个实心似得,根本没有缝啊,而且他娘的冰手啊,怎么像个冰块一样。”   二爷在下面指挥道:“少扯淡,这外椁明显是个继承了墨家衣钵的高手打造的,你和赵顾一边一个,按我说的敲击椁壁。”   接下来良子他们两人按照二爷所说,各自将九块巴掌大的椁壁按进去,良子每按一处都“我操我操”的大惊小怪,不过也难怪,整个棺椁毫无破绽,浑然一体,除了二爷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那几处机括位置的。   当最后一处被按进去时,整个外椁发出“嘎啦嘎啦”的机关运作声,同时椁盖如同莲花盛放一般层层打开,就在椁盖打开的一瞬间,内棺中抓挠棺壁的声音更加清楚的传出,让人浑身汗毛竖起。   一向胆大的良子也退了下来,犹豫道:“二爷,里面有个内棺,不大,你要摸什么东西,要不我代你去吧。”   二爷从他手里提过矿灯,“行了,我还没到那个地步,再说里面的东西你们也看不懂。”   见二爷执意要上去,良子也没办法,只能焦急的在下面望着,小何拍了拍他的肩,“别急,什么阵势二爷没见过,他这么说肯定有把握。”   二爷虽然岁数大了,可是看身手依旧矫健,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就在大家都仰头观看时,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在我的余光中,看见秃子的一个手下总是回头,有些莫名其妙。   我问他怎么了,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门口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个人。 第十四章 二爷   我狐疑的回头看,可是灯下黑,再加上我们这边的灯都开的扩散光,范围大却没有多强的穿透力,根本看不到那边。   我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小何,给他说了情况,他扭头向那看了下,却也摇摇头,而后从旁边秃子手下那要了一把步枪,看了一下膛线,“63自动步枪,够老的家伙,报废好久了吧。”   那人无奈的笑了笑,抱怨道:“这年头能搞到这种货色就不错了。”   小何顶着准星瞄了一眼,“越南来的,这批是问题枪啊,枪管与机匣等部位连接都有精度差问题啊。”   说完他扭开手电,告诉我让我在这等他,他要过去看看,我忙拉了他一下,从打进入这间墓室我就觉得不对劲,让他一个人过去实在有些担心,虽然我可能是这帮人里面最菜的,但是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他点点头,把手电交给我,让我在后面照亮,他自己拿着步枪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石门只被我们推开了一条缝,就算手电光照过去也是黑漆漆的。我俩走到门口,小何冲我点点头,当先一个矮身窜了出去,我随后也跟出去,我俩四处找了一下,可是前前后后看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发现。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那个家伙看错了。说完转身的一瞬间,一张长满白毛的脸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与它只见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几乎差点贴上,那张白毛脸就在这时“绽放”开来,好像张开了一张大嘴,就在这时,那张怪脸突然“啪”的一声爆裂开来,大片的粘稠汁液溅了我一脸。我胃里一阵收缩,顾不得别的弯腰呕吐起来,小何过来拍了拍我后背,“没事吧。”   我一边咳嗽一边问他:“是个啥东西?”   小何蹲在那拿枪把扒拉几下,“好像是个蜘蛛,不过个也忒大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着急道:“不好。”   随即我耳里就听见漆黑的墓道中传来一种让人发毛的淅淅索索的声响,不用看我也知道什么,这墓里的蜘蛛不仅个头大的离谱,而且似乎具有敏锐的嗅觉,可以闻到同类的体液,一旦伤了一只就会招来大量的蜘蛛同类。   小何也立马反应过来,搀起我快速跑回门内,大声招呼道:“良子叫二爷,快走。”   虽然良子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他还是立马两短一长敲了三声外椁,提醒二爷外面有变。   秃子那帮人也都端起枪列开了战斗队形,不得不说这帮家伙还都挺专业,不是一般的匪类可以比的,不过想想身后那些东西,恐怕再多一倍的人多挡不住,我一边跑向红棺一边挥臂喊道:“挡不住,赶快走。”   小何看良子那边还没撤下来,着急道:“赶紧的,再不跑来不及了。”   良子无奈的都快哭了,指着红椁道:“二爷不出来啊。”   小何皱眉问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自打二爷进去后椁内发出的异响就安静了下来,小何咬咬牙,“算了,我进去看看。”   秃子那边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成百上千的小蜘蛛从门缝涌了进来,如同海浪一般一片接着一片,那些蜘蛛小的只有手指肚大,大的有一个拳头,子弹打过去直接淹没在面,根本没有效果,而且那些虫子非常迅速,直接跳到人身上,当头那人已经被海潮般的蜘蛛扑倒,他杀猪似的在里面叫起来,来回打起滚来,可是声音越来越小,也逐渐停止了挣扎。   秃子一边组织人后退,一边让人取出炸药,咬牙切齿的道:“给老子崩了这些虫子。”   “浇汽油,放冷焰火。”   这个时候,二爷一只手扒在椁边上翻了出来,良子惊讶的叫了一声:“二爷,你怎么了?”我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见他脸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样,一只手还捏着一个青铜牌子,只听他焦急的道:“快走,里面的东西压不住了,良子过去告诉弥勒,那些蜘蛛怕火,用汽油把路封上,何,你们拿冷焰火开路,走左边的石道。”   二爷看了一眼赵顾身边昏迷的老何和山猫尸体,一咬牙对赵顾道:“把山猫尸体留在这吧。”   弥勒那边的两个手下取下汽油桶,其中一人刚把盖子拧开,就被一只白毛花背的大蜘蛛扑倒,紧接着无数的小蜘蛛便蜂拥而上。我一看,不好,那种神出鬼没的大个蜘蛛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嘴上长满了獠牙,一口就把那人的脸咬了个对穿,撕下一块肉来,那人疼的来回打滚,没几秒就彻底淹没在虫海里面。   另一个家伙一看不妙,顾不上手上的汽油,撒腿就跑,我心道糟糕,要是挡不住这些虫子,无论逃到哪去都没用,没一会肯定会被它们追上,到时候大家就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人满身火焰的冲向被虫海淹没的汽油桶,原来是良子看见那个人弃了汽油桶,不得已用火折子点着自个衣服冲了过去。大片的蜘蛛畏惧火光被逼退,良子趁这个时候脱了火衣就地一滚翻过去,而后一脚将那桶汽油踢到,抽出火折子就要点,可是一道白影闪过,良子手上的火折子就被一只白腿蜘蛛粘了去。   我一看一下就认出了那只白腿蜘蛛,就是当初趴在良子身后那只,最后被它逃走了,没想到这只畜生一直跟着我们,关键时刻夺走了火折子。   没了火,刚刚散退的蜘蛛又都扑了上去,成群的蜘蛛跳到良子身上,疼得他满地打滚,赵顾把老何交给我就要冲上去,可是却被二爷一把拽住,二爷冲他摇摇头,我一愣,随即便对他大声道:“你干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不去我去。”   小何一把拽住我,对二爷道:“二爷,让我去试试吧。”   良子被虫海围住,几次想站起来都被成片的蜘蛛扑倒,我看到他脸上都已经爬满了蜘蛛,那些小东西没有毒性却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而且数量巨大,就算一人一口都能把人啃成骨头渣子。   小何也叹了口气,拽着我的胳膊,冲我痛苦的摇摇头,又问道:“二爷,现在怎么办。”   二爷看向涌过来的虫海,皱起眉头,就在这时,那边虫海中突然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不用二爷说,小何已经端起了步枪,红着眼眶道:“兄弟,走好。”   这边“砰”的一声枪响,那边虫海中同时爆发出一片火焰,高温将满地的小蜘蛛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同时地上也燃起一道火墙,暂时将那些蜘蛛阻隔开来。   良子抓住了那桶汽油,并且用最后一口气,为我们标出了他的位置。   秃头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带人跑进左边的石道,我也被小何拽着浑浑噩噩的跟了上去,不记得跑了多久,我们在一处转弯停了下来,二爷摸着墓墙,用力一推一块石砖,在我们侧面的墙上洞开一扇小门,他带头钻了进去。   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老何也在刚刚恢复了意识,正虚弱的坐在我旁边,见我喘匀了气,对我道:“看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扔在这没事,要是连累了你,可真就没脸见二爷喽。”   一提二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你们这么为他卖命,值得吗?”   老何掏出那包皱皱巴巴的白沙,弹了半天没拿出来,我接过手帮他抽出一支,点着吸了一口给他递过去,“受伤了就少抽点。”   老何深嘬一口,仰在石壁上眯眼道:“真是老了,年轻那会跟着二爷,这样的土洞怎么不来个三进三出,现在倒好,还要拖累后辈。记得那年在山西,赶上那边一个村子闹瘟疫,你不知道那时候条件有多差,一个人闹病,死一村子,所以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发现病了的,都锁到村头的一个黄土屋里。”   “那晚正好我俩路过,二爷听见屋里还有声,我们破门而入,在死人堆里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娃子,那娃子也算命大,被二爷领回来后躺了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满地跑了,小娃子懂事,拿二爷当亲人,二爷也把他当半个儿子,小何他们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一起长起来的,后来又都在这一个锅里耍大勺。曹儿啊,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有的人命中注定要背负一切。在这条道上,一声二爷大过天,那些我们不愿见到的,他也不愿见到,可是只因为他是二爷,这一切就要他来抗,相信我,他心里的悲伤不会比你少一点,二爷,不仅仅是一个称呼。”   听完老何的话,我有点迷糊,又有点懂了。我望向二爷,那个一直沉稳冷峻的老人虽然还是笔挺的站在那,可是我却感觉他在刚刚那一刻苍老了许多。兴许真的是我经历的太少,我很难想象的出,在他的肩上担着什么样的担子。二爷,或许真如老何所说,他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像是一条路吧,一条千里走单骑的路。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低头看了一眼表,我们在这个石室已经停留了几个小时,为了打发时间,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记录一下,想着有点什么万一也算遗书了吧。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敲棺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第十五章 深入   秃子显得非常焦虑,最主要是食物吃紧,现在大概每人只剩下两三天的口粮,若是再休息下去,恐怕就都要饿死在这。   老何当时撞了脑袋加上一路劳累所以昏了过去,经过这大半天的休息,基本上已经恢复过来,我以为二爷会准备出发,出人意料的是他只回了我们一个字,“等。”   没人知道二爷在等什么,他只告诉众人好好休息。可是秃子不乐意,告诉二爷口粮真不够了,差不多每人还能吃个三四顿,二爷却坚定的说这层陵墓比较特殊,必须等,让他把粮食分份,每顿少吃一点,等出了这进山就能吃饱,秃子不由不爽,却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等。   期间我问了赵顾他们在营地到底遇到了什么,赵顾叹了口气,说他也说不清。   他们当时人员分成两批,一批人负责在营地看管物资,另一批出去勘察地形。二爷在一个山坡上发现当地风水有问题,好像被人动过手脚,就选了几个地让他们下铲,没想到二爷尝了尝带上来的土后,脸色就变了,他断定下面必有墓穴。   大致勾勒过后,他们吃惊的发现这个墓大的惊人,众人便立刻赶回营地,打算将营地迁回去。   可是当他们走到营地边上时,却发现整个营地已经空无一人。虽然蹊跷,但是这还不是让他们仓皇撤退的原因,他们派了两拨人轮流出去找,结果一无所获,但是当天晚上,真正的异变就发生了。   说到这赵顾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想而知当时的记忆肯定不堪回想。   就在第二天深夜,换岗的人惊讶的发现,不少人已经死在了睡梦中,那些人全身缠满藤蔓,恐怕的是,他们发现那些藤蔓竟然是从死者体内长出来的,剩下的人也不好过,好多人的胳膊和后背上,也都长出了青绿色的肉芽,密密麻麻,拽断后,皮肤里的肉根还会长出新的嫩芽。   别说他们亲身经历了,听的都让我直出鸡皮疙瘩,随即我便想起了营地中发现的一堆堆焚烧过后的残渣,应该让小何说对了,那就是人肉,果然赵顾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想。   他们发现这一现象后,无奈只能用烧了酒精的刀将伤者的皮肤连同肉根剜掉,并且架火烧了那些已经与肌肉组织交缠在一起的肉根,二爷说那应该是一种寄生性的食肉性植物,搞不好就在营地附近,只要见血就会将他们引来。   后来那种植物没再出现,可是更糟糕的事出现了,那些被寄生的伤者只过了半天便又发起高烧,他们将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有些人疯癫的告诉旁人,那东西就在他们体内,他们甚至可以感觉到。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他们是高烧了有些糊涂,准备给他们打镇定剂,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了在伤者皮肤下有一条条手指肚长的凸起,像小虫子一样再游走。   原来那些鬼东西已经寄生在了人体,剜掉皮肉也于事无补。   我看了赵顾一眼,低声问:“那些人……”   赵顾没回话,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没等我再说什么,突然打我们进来的墙外墓道响起“咚”的一声,大家不约而同的屏气看过去时,又听见一声“咚”响,那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砸在地上,而且声音一声比一声近。   我们这间石室不大,与外面只隔了那层墙,声音听的特别清楚,就在大家屏气聆听的时候,突然,那个声音消失了,我身边的赵顾明显的身体一绷。   大概过了一支烟的功夫,仿佛就贴着那层墙突然响起一声特别清晰的“咚”响,这一响直接吓出了我一身冷汗,我看向二爷,连他都脸色苍白的紧盯着门墙。   石室里安静的吓人,我的心跳都像打鼓一样,再一声响,那声音终于远离了门墙,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二爷看了看表,将我们几个和秃子叫了过去,表情凝重的说:“时间差不多了,弥勒,让你的人准备一下,回去的路只能前进,那个东西已经出来了,这个墓也‘活’了,路上一定小心,只要能进入附属墓室,大家就能安全的上去,不过出去的机会稍纵即逝,五个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进入附属墓室,不然就都在这做孤魂野鬼吧。”   等秃子回去后,二爷趁着我们几个整理背包的时候,蹲下身低声道:“这座东汉墓有问题,方才我进椁中,发现里面的尸身已经被人替换了。   汉墓多有石雕,都是执戈操戟的门吏,为的是防御魔邪鬼怪惊扰墓主人,可是一路走来,我却一处未发现,反而在三重殿外的巨门上刻下了招鬼相,葬在这里的人不仅不会得道飞升,反而要永不超生啊,刚刚过去的那东西恐怕就是将军的尸身,被养成了那个样子。”   我听的后背一阵发凉,心想怎么第一次下地就他奶奶的碰到这种情况,不得咽了口吐沫,就听二爷继续道:“要去附属墓室,必须穿过三重殿,前面两殿恐怕会更凶险”说到这,他看向我,“这里会有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出现,要记住,想活命就拼命的跑。”   看见二爷要起身,我忍不住问道:“等等,为什么这里会被人布置成这样?是谁动的手脚?朝仙墓下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二爷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这座朝仙墓是一个横跨了六百年的局,至于下面是什么,我也想知道。”   “局?”我有点迷糊,还想问他,他已经站了起来,对我说:“不知道最好。”   离开石室以后二爷和小何打头阵,我在他们后面,也被分配了一把枪,临出发前小何把我拽到一边告诉我,一定要小心秃子那帮人,里面有两个狠角,其中一人,甚至是上面挂了号的,手下都背着人命,往大了不好说,往小了说见财起意杀人灭口还是要防备的。   虽然没有经常摸枪,不过闲暇时也和朋友去昌平的北方国际射击场玩过,手枪不好打,步枪手感还行,我把枪接过来,“咔嚓”熟悉了几下,背在背上开始行军。   二爷和小何一马当先出去后,我们也都鱼贯而出,再往深处的墓道不宽,基本上只能容下两三人并行,这一路我发现不少墓墙上都有凹口,里面连着机栝,想必就是二十多年前那批人所触发。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条线,有些碎片好像可以联系起来了,二十多年前有一批人来过这里,他们下来可能走了一条与我们不一样的路,其中领队的应该就是二爷和秃子口中提到的“那个人”,那一次他们在朝仙墓下面发现了什么,并且“那个人”取走了某样东西。   这一次支锅,是二爷和秃子东家的一次联手行动,听二爷和秃子对话,他应该认识秃子背后的东家,而且从二爷这一路的表现来看,他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下来,或者说他对这个墓很熟悉,至少下来前就已经知道这里面的详细。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个年轻时就因义薄云天而被叫了半辈子“二爷”的老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决绝,这个墓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晃了晃脑袋,但愿我的预感是错的。   二爷带着我们穿过了几条墓道,这里岔道很多,和我在上一层走过的溶洞非常像,七拐八拐的,而且我发现墓道两旁的墓砖正在减少,逐渐被一些不是很规则形状的石条石板所代替,估计整条山脉底下都是这种成片的溶洞群,可能当时的工匠就是利用这一点修建的地宫。   又走了十多分钟,墓道越来越宽,甚至出现了一些裸露的原质石灰岩,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测。   看着在前面领路的二爷,我的迷惑越来越深,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看他这一路的行为,显然对这座墓有着详细的了解,但是却又不像提前知晓,否则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开,也不会出那么多岔子,我琢磨半天,这种状况似乎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他进了墓后才拿到的信息。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必定是前一批人在墓里留下了什么线索或是东西,正是这个线索或是东西指引着二爷。   那么所有的谜题就都集中在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身上了,特别是“那个人”,他到底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就在我陷入深深思考的时候,墓道走到了尽头,前面漆黑一片,手电打过去没有一点反光。   小何看了一眼二爷,掏出信号枪,抬手对着头上就是一枪,照明弹拖着尾巴如彗星一样弹出,上升到顶点后,才啪的一声爆破开来,弹内的降落伞拖着照明剂徐徐降落,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山腹。   这种照明剂大概能燃烧30秒左右,每秒有5,6米的速度下落,我粗略的计算一下,我们顶上至少有六十米以上的高度,而下面起码也有四五十米的高度,显然我们这个洞口处于山崖上,而且这个巨大的空间应该属于地底天然溶洞群体系,毕竟人力是很难做到这么大的工程。   就在照明弹要熄灭的时候,秃头眼尖,指着照明弹落下的位置,惊骇道:“你们看。” 第十六章 瓮   在照明弹即将熄灭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座灰惨惨的建筑,如同一个死去的远古巨人匍匐在这片尘封千年的地底世界。当即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不仅仅是找到了出路,更是一种发自人性的亢奋,那种探求生死与古代逝去真相的,是很难让人抵挡的。   二爷摆了摆手,对秃子道:“准备一下,我们下去。”   所有人都开始原地整理装备,将一些不必要的装备留在原地,省的用绳索下岩壁的时候发生危险,而且这种活也很消耗体力,我们必须轻装上阵。秃头队里有专业的人打了膨胀钉加上挂片,众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向下爬,恐怕当前这些人里,只有受伤的老何比我体能差,我也不想拖后腿,咬着牙一步步坚持下来。小何在下面扶了我一把,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坐在地上直喘,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爬起来一看,只见一个秃子队里的家伙,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他们队里的队医正在施救。   我问小何怎么回事,他说这人可能“8字扣”没挂好,失足从上面摔了下来。我闻言望去,不禁有些疑惑,这些人论身手可都不是一般的盗墓贼,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况且这里也没有风,凭他们的身手,就算一下没把稳,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再抓住绳子啊。   秃子在一旁问:“怎么样了?”   那个队医一脸遗憾的摇摇头,秃子有些气急败坏的拍着后脑勺,“在这种地还不留点神。”   秃子的人安排好了那具尸体,我们正式向黑暗中的建筑出发,临走前我却发现二爷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们下来的那个悬崖,我也好奇的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只见在悬崖洞口,一张比常人长出很多的大白脸正探出洞口,悄悄的盯着我们,而且它好像还发现了我,伸出惨白的手冲我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赵顾拍了我一下,“咋了?”   我连忙拉着他,指向那个洞口,可是就一转眼的功夫,那个白脸竟然不见了。赵顾疑惑的看着我,我也是很无语,就把刚刚看到的和他讲了一遍,他皱起眉头,小声道:“你是说,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他们那边那个人就是被那东西害的,你确定不?”   经他这么一问,我也有些吃不准,怀疑是自己看走眼了,我又扭头看一眼,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赵顾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想了,没事,第一次都这样,我当时刚下来的时候都吓尿了,等上去泡个澡,喝两口就好了。”   二爷和小何在前面开路,我们为了省电,三个人一组开一盏矿灯,我借着灯亮瞧见脚下铺的都是石板,几乎直通向那个建筑。走不久就出现成列的石像,石像峥角獠牙,都是恶面小鬼,走在中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不过我们赶时间也没多研究,直接过去。   赶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的路,我们来到那片建筑前,整片建筑灰蒙蒙的,镶嵌在这边的悬崖上,我看了几眼,确实都是汉代那种石构架结构的风格,但是本该庄严肃穆的宫殿,不知是不是受了光线的影线,反而显得阴惨惨的。   前殿两扇石门上刻了些符号,看起来和我们开始进来那间石室门上的相同,应该同属于一种语言,很可能并非起源于中原,我们这里也就只有二爷看得懂。   小何掌灯,二爷大体通读了一遍,解释道:“这间是二重阙,是当初那个道人提议修建的三殿之一,里面葬着将军的妻女。”   古代人们事死如事生,为了保证死者亡魂可以在阴间尽享冥福,殉葬制度几乎贯穿了整个古代中国。   我在秦汉堂听一位老师傅说过,当年朱家的一位老皇帝驾崩之时,就找了一百多名后宫嫔妃去殉葬。当她们吃过饭后就被送入一个房间里,要求所有人都整整齐齐躺在一张特定的床铺上,颈部会被卡住,然后会有人将床铺突然抽离,这样所有的嫔妃就会因颈部折断而死。   想到这我暗骂一声,虽然殉葬残忍,可是也没有妻妇殉夫的传统,基本上都是等待正妻正常死亡之后,再入陵陪葬,但是眼前这个将军以妻女殉葬就太不好理解了,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倒是一人得道,全家死光光啊。   二爷还在看门上的文字,突然从我们后面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有规律的“砰砰”声响,初时很远,这一会已经近了很多,而且十分急促。   我身旁的老何脸色一变,看向二爷,二爷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对秃子招呼道:“快开门,那个东西过来了。”   石门没多大,而且里面也没自来石,我们很轻易就去了,此时那个“砰砰”的声音已经离我们非常近了,似乎就是追着我们过来的,“快顶上门。”   漆黑的大殿十分冷清,众人都来不及细看,压着喘气静静听着门外,可是说来奇怪,自打我们进了这间大殿,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我们又等了会,才敢打开矿灯,确认大殿内的情景。   这间前殿出奇的冷,刚刚注意力都在外面那东西上,这会儿回过神才感受到。秃子找人四处查看,安排完过来说:“我说二爷,这地怎么这么冷。”   二爷从刚刚进来就眉头紧锁,这时突然惊呼一声,“不好,快走!”   小何一个健步窜到门口,推了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恐怕我们刚刚关门时就触发了某种机栝,将石门锁死,不过这个机关也说来奇怪,一般这种石门都是里面设有自来石,防止外人进入破坏,可是我们这间大殿却反其道而行,易进难出,像是故意在引人进来。   小何对二爷摇摇头,“不行,要另找出路了。”   秃子连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寻找一下别的出路,二爷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冷,多半是因为这间宫殿的特殊构造,就像一个倒扣的碗,我们在外面看的窗户阁栏恐怕也都是假的。”   果然出去找出口的人都聚了过来,有个家伙脸色难看的骂道:“都他妈是假的,整个大殿就像一个半插在悬崖上的石棺,除了前后两扇门,四面都是死的。”   秃子咬咬牙,“没事,不行就炸个窟窿出去。”   我点点头,虽然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是确实不至于让我们困死在这,可是二爷却拿过小何手里的矿灯,照着大殿道:“如果用炸药的话,肯定会引来那个东西,找,这里肯定有机关。”   我也突然想起来,当下我们处于喀斯特地貌形成的溶洞体系中,这种岩质简直就是天然的导体,若是控制不好炸药用量,当即就会引发大面积的崩塌,我们恐怕就会伴随这些尸体长埋于此了,这个年头北京的墓地比房价还要贵,我们这倒好,直接住了大别墅。   秃子的人散开照亮,可以看见这间大殿正如二爷所说,就像一个倒扣的碗,不,更确切的说像一口封了顶的棺材,殿内两侧立着一些侍女俑,手电扫过去,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俑的脸上都被描绘了及其艳丽的漆色,并且陶俑脸上的笑也十分夸张,有一种故意的谄媚,看着十分渗人。   再往前则是一扇三折屏风,由于大殿内空间密闭,屏风保存比较完整,上漆都还很清晰,可以看出画的是一个丰腴的妇人,在那后面是一张石床,上面有个不大的石椁,最后也是一扇石门,不过也如我们进来那扇门一样,被某种机栝锁死了,此外大殿角落还散落着一些瓶罐,应该都是陪葬物。   差不多殿内就是这样,要说机关,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石椁,二爷他们过去研究,我和赵顾还有几个秃子的人则在大殿内翻翻,找找其他线索。   我走到墙边拎起一个浅腹瓶儿,一上手愣住了,我随即拿袖子擦掉上面的积灰,汉代常见的瓶子也是工艺最高的就是陶瓶儿,可是我手上这个确是个瓷瓶,汉代也不是没有瓷,可是那会的好瓷都是官窑烧出来的,供给皇家使用,看来这个将军来头不小啊。   我仔细将瓶儿上的灰尘擦掉,釉色青绿泽润,胎釉结合致密,以我混迹秦汉堂的眼力来看,这应该是东汉越窑出的瓷瓶,以这个青瓷的成色来看,带出去怎么也能吃上一年啊。   在秦汉堂呆久了,看见这些瓶瓶罐罐都习惯性的去仔细打量一番,我这一瞅不要紧,竟被我发现瓶身上有个淡淡的黑印子,我擦了擦竟然抹不掉,而且随着我滚动瓶身,那印子竟然不随着瓶儿走,我突然一怔,随即猛地转身仰头,眼前的东西让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就在我脑袋的斜上方,竟然吊着一尊青铜大瓮。   我连忙呼唤人过来看,众人都被震惊住了,因为除了我发现的那个青铜瓮之外,大殿横梁上还有着足足七个大瓮,这个发现把二爷都吸引了过来,有几个人想爬上去看看,却被二爷拦住了,这些个大瓮吊在这里,肯定有问题。   他让两个人把手电调到强光模式,同时照在瓮上,我发现上面竟然有着一些奇怪的图画,像是小孩的涂鸦,左一撇又一捺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秃子仰着半天头,抱怨道:“脖子都酸了,二爷,依我看这上面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要不我们还接着去研究那个石椁吧,可能机关就在那下面。”   二爷皱着眉盯着青铜翁上的纹路,告诉他:“那个石椁是个婴儿椁,不出意外就是这个将军的儿女,下面应该没有机关,反倒是这青铜翁上的纹路有问题,像是一幅地图。”   一听可能是地图,大家都来了精神,可是看了半天,谁也没看明白,我知道二爷肯定有这座墓的部分路线图,所以他才能对上。   正想着,已经换了两个瓮的二爷对秃子说:“叫两个人上去,把这个瓮上的灰擦一下,记住,千万别打开。”   秃子点点头,叫了两个人,他们顺着柱子爬上横梁,刚上去,有一个家伙就停在了原地,另一个脸色难看的回头道:“乖乖,这个瓮的盖子是开的。” 第十七章 怨尸   当下这种情景就很诡异了,按照进入后大殿门就会自动锁死的逻辑,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应该没有再进来过访客,那个瓮的盖子又是谁打开的呢?   我看向封闭的大殿,现在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大瓮里面有机关,在我们来之前有人进来过,并且从外面打开大瓮,进去触发了机关后离开,再有一种解释就糟糕了,那就是大瓮是被从里面打开的,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悄悄的出来了。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因为只要来人肯定会留下线索,可是经过我们刚刚的搜索,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古代机关大都依靠杠杆和齿轮连动,部分使用水力,这个大瓮很明显只是简单的悬挂在横梁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控制链锁,总不能瓮里面有台电脑来控制开关吧。   上面的家伙一说,下面人立马端枪瞄过去,生怕有什么又出现什么邪门的东西。   二爷在下面问道:“能看清瓮里面是什么吗?”   俩人为了方便攀爬都没带枪,这会只好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前头那人往里面瞄了瞄,回道:“好像是水,又好像不是。”   秃子骂道:“他奶奶的,到底是不是?”   那人挠挠头,“不太像水,太浑浊了,好像鼻涕,里面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东西。”   秃子摆摆手,“没文化,你家死人了放一缸鼻涕在墓里啊,算了算了,赶紧把盖子盖上,把灰擦掉。”   他又转头看向二爷,“二爷,墓里的陪葬品不都是墓主人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吗,你说这墓主人的老婆生前能不能特别喜欢吃酸菜啊?”二爷压根没理他,等那两人擦掉了上面的灰尘,又开始计算起路径来。   闲着没事,我也观察起这几口青铜翁来,我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口瓮上要刻下地图,忽然,我在一个翁口看见一个凸起,看样式像是个锁,难不成这些瓮原本都是锁着的,那么刚刚那个就是外力打开的?   想到这里,我又换了几个方向去看,却始终看不清楚,我扭头找刚刚上去的两个人想问清楚,发现那两人正走向大殿的一个角落,我打着手电追了过去,刚追到近前,我的心就突突的跳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前头这俩人的走路姿势很坚硬,最关键的是,俩人脚跟都没着地。   这他妈就是鬼上身啊!   我吓得刚要后退,俩人竟然嚯的转过身来,一看他们的样子,我心道不好,只见他们脸色发青,嘴角还露着一个鬼魅的笑,分明和大殿两旁那些陶俑一样,看的我浑身寒毛卓竖,吓得一个趔趄,这时那两个家伙竟然好似被揭穿一样,猛地窜上两根柱子,而后以一种手脚并用的诡异姿势迅速向梁上爬去。   我“啊”了一声,其余人纷纷看过来,我指着那两个迅速爬行的家伙,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能冲他们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作为我们的人,小何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直接拉开枪闩,来了两个点射,我在下面看得清楚,这两枪直接打在左边那人身上开了两个血窟窿,可是那人竟好似没事似的,继续向上攀爬,那姿势像极了一只大蜥蜴。   这时秃子的人也反映过劲来,对着那两个人就是一顿射击,可是由于大殿内光线太暗,再加上两人动作敏捷且有横梁阻挡,根本没有几发子弹打中他们。   我一边跑向他们一边嚷着解释,“小心,那两个家伙脚跟不沾地,好像身上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直皱眉看着大殿顶的二爷突然叫了一声“糟糕”,对众人道:“别让他俩靠近青铜瓮。”   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明白了二爷的意思,那两个家伙看来是要打开瓮盖,放出里面的东西,又听二爷继续说:“这些瓮很可能是古代的一种棺材,里面的东西见血起尸,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来。”   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就可以阻止他们靠近,秃子的人都围在大瓮下面,只要看见那俩家伙靠近就是一顿扫射,几轮攻击下来,那俩家伙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面。   二爷招招手,让赵顾从背包里拿出几包糯米分给我们,他看着漆黑的大殿顶部道:“那两个家伙应该是中了尸毒,子弹没有用,要用糯米把尸毒拔出来,而且……这里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大家伙,从我们进来它就一直在。”   我心下一沉,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看来真有东西从大瓮里面爬出来了,而且就在上面。   所有人都抬头紧盯着大殿顶部,突然一个秃子的手下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向十点方位的一根柱子,原来是这个家伙眼尖,瞧见了一块衣角,就藏在那后面。   秃子也是个狠角,打了几个手势,自己带人围了过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生怕惊动那个东西,我和赵顾也小心翼翼的站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赵顾半蹲在我前面,不回头的问我:“你是不是饿了?”   我诧异的“嗯”了一声,这个节骨眼上怎么问这种问题,不过我还是小声的回了他一句,“哪有心情吃饭。”   他擦了一下脖颈,埋怨道:“那你哈喇子咋都流到我脖子上了。”   “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有几滴看起来有些粘稠的液体在他的脖颈上,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我的口水啊,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个大殿还漏水?   我顺着他的脖颈抬头看去,正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如同壁虎般顺着柱子趴下来,我们就这么尴尬的“四目相对”。   很那形容这玩意,就好像一个淹死的妇人一样,不过这东西肚子大了很多,浑身赤条条的,不断有液体从上面滴下来,之所以我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人,就是因为它的脸太丑了,它的五官都长在了一起,如同一个被揉过的面团,看的我直反胃。   我心里当啷一下,一边鬼叫一边疯狂的倾斜着子弹,这举动完全是被吓坏的无疑是举动,却也正把那东西打的汁液四溅,逼回了横梁。   秃子那边几乎与我同时开枪,七八个人倾泻火力,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家伙几乎被打断了,直从上面坠落下来。   二爷过来问赵顾:“怎么回事?”   赵顾一摊手,“不是我,小曹开的枪。”   看见二爷投过来的询问目光,我把刚刚所见到的讲给他们,二爷还没说话,秃子有了发现。   我凑过去看,不得不说这帮人真狠,整个一人几乎被打成了两截,特别是上身,血肉模糊的。秃子正蹲在尸体旁边,指着还算完整的小腿,对二爷道:“二爷,你看这。”   那是一个乌黑的手印,看形状是从下到上握在他的腿上,二爷站起身看着漆黑的墓顶,“果然还有一个大的,这东西应该是怨尸,古时候有些方士以此祸害人,他们将一些阴时阴日出生的人豢养在一起,生前让他们受尽折磨,临死时再把他们葬在一起,这些人的怨气聚而不散,就附着在那些尸体上,时间一长,起了变化,变成了那个鬼样子。”   他指着那个死人的小腿道:“千万别让他们近身,那些东西身上很可能有尸毒,你那俩伙计应该就是在上面着的道。”   我好奇道:“将军夫人的墓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太不吉利了吧。”   二爷冷笑一声,“墓主人都被制成了血棺里的鬼东西,将墓主夫人养成怨尸,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抓住了二爷话中的重点,追问道:“他?你知道是谁害了墓主人,又将这里布置成这样?”   二爷没理我,而是转身对秃子道:“叫你的人看好那几口瓮,千万不能让它靠近,恐怕这几个瓮里装的都是这个怨尸,一只都搞的我们焦头烂额,要是全出来,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秃子很谨慎,立马安排他手下的人分别看守这几尊青铜瓮,这个办法很有效,让隐藏在黑暗中的怨尸确实不敢靠近。   可是一味的防守下去却对我们很不利,因为按照二爷的推算,如果十个小时我们还赶不到这座墓的附属墓室,那么出去的路就会彻底封死,这座墓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墓。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头怨尸似乎被我刚刚的几枪吓到了,到现在都还没露头,秃子猜测是不是上面有个出口,那个玩意早跑了,不过漆黑的墓顶没人敢上去,要是那东西没走,上去绝对就是送菜。   二爷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扣上表盖,对大伙说道:“不能等了,我们必须在这干掉它,如果让它放出其余的怨尸,后果不堪设想。”   秃子也等烦了,闻言立马跳出来,“二爷你吩咐吧,怎么搞。”   二爷分别指了几个方位,“叫你的人去那几个地方,同时打出冷焰火,把那玩意逼出来。”   他又转身对小何说:“你就在这,那玩意一露头,就先给他一枪,记得打头。”   大家都走到各自位置,随着秃子的一个手势,他手下那几个马仔同时将手中的冷焰火抛向殿顶。   二爷选的那几个位置很特殊,看来是算好了大殿的环境,正好覆盖了整片大殿,漆黑的宫殿瞬间亮起刺目的光亮,我瞧的真亮,那东西就在西北角的一根梁后面躲着,斜长的影子完全暴露了它。   我连忙指向那个方位,“何儿,十一点方向,那个斜梁后头。”   小何枪法不是吹的,几乎没瞄准,直接放了两枪,全都打在它脑袋上,那东西应声坠地,摔出大片的汁液,一动不动。   “当啷。”   大伙欢呼一声,上前查看,却在这时,殿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大家动作一顿,似乎都在回忆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心道不好,看来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十八章 艰难的抉择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另一个中了尸毒的伙计,正咧嘴趴在一个青铜瓮上,手中一下一下掰开上面的虎口纽,最后在大伙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推开了那个大瓮的盖子。妈的,刚刚没注意,竟然被他悄悄摸上去了。   这时,秃子身边那个让小何特别“关照”的汉子喊了一声“注意”,就从腰上拔出一根雷管,冲着大瓮扔了过去,二爷出声制止,却也没来得及。   我们刚刚卧倒,头上就是一声巨响,一片热浪扑面而来,满耳朵都是嗡嗡声。大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那个大瓮已经连同里面的东西炸的稀巴烂了,不由得大喜,不过没高兴多久,大殿里又连续响起几声奇怪的声音,就像承载过重被拉断的金属声,我惊恐的环顾四周,那些吊着青铜翁的铁索正在不断崩裂,一只只大瓮坠落在地。   原来刚刚的爆炸冲击及到了那些几百年前的铁链,那种平衡结构只能存在一次,一旦掉落将是连锁反应。   秃子骂了声娘:“快把那几个瓮给炸了。”   “不行!”二爷阻止道:“不能再用炸药了,否则我们都要被埋在这。”   急的秃子直拍后脑勺:“那可怎么着,等那些玩意出来,我们还不被它们活吃了。”   二爷没回话,低头用拇指摩挲着手里的青铜牌子,这块牌子就是从墓主人的那口血棺里带出来的,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二爷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   秃子能沉得住气,他手底下那几个伙计却稳不住了,之前扔雷管的那个家伙面露不悦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跟着你下来,折了不少兄弟不说,啥也没捞到。二爷,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地下的规矩,你就交个实底给我们,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忌惮,北方道上传说的二爷,可不是您这个样子的啊。”   小何一搂枪梭子,迎着那家伙的目光道:“你嘴巴干净点。”   那人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屑的道:“小子,甭跟我这炸毛,爷不是吓大的。”   秃子看了一眼二爷,拍打了一下那个伙计,“怎么跟二爷说话呢”,又转身对二爷无奈的道:“二爷,现在世道确实变了,你看看,伙计都不听话了,要不您给讲个一二三出来吧,不然,我还真管不住这些孙子,万一他们做出点啥事来,可坏了您的计划啊。”   一听这话,我紧了紧手里的枪,在场的除了我们几个都是秃子的人,之前还好,不管怎么不满,秃子顾忌二爷都没表现出来,可是这次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秃子要逼宫了,接下来是否有一场枪战,就看二爷的反映了。   这时二爷从怀里取出一个罗盘,对比着手中的铜牌,转了几个方位,然后抬头告诉秃子那帮人,“出口就在那张石床下面,出去以后,我会告诉你你们东家想知道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向石床,秃子眯眼笑了笑,在后面冲着二爷喊道:“就按二爷说的办,兄弟们都等着。”   石床不大,上面的棺椁更小,基本上没什么装饰,二爷摸着石床转了一圈,让我们从头部向下推,果真露出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去的洞。   小何打着手电向里面照了照,见二爷冲他点点头,便咬着手电钻了进去,随后秃子也带人跟进。   大殿那边已经掉下来五六个大铜瓮,而后“咯噔咯噔”被扭开虎口的声音不断响起,像催命符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   赵顾把老何扶进洞里,着急道:“二爷,你们先走。”   “还没到你逞英雄的时候。”二爷推了他一把,又看向我:“快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我知道最后走意味着什么,不是我多惜命,如果能干脆的了断也行,可是最后必然要经历一段十分恐怖的过程,不过尽管我不喜欢这个老头,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实在是做不到。   我一咬牙,对他说:“你走吧,我留下,按照你的规则,这里我最没用,理应留下,你还能带着老何他们出去。”   二爷有些错愕,随即好像笑了一下,冲我摆摆手,“赶紧走。”   我固执的摇摇头,他要上前来拉我,我退了两步端起枪,决绝道:“那些东西快过来了,你们下去吧。”   我们四周响起吧嗒吧嗒的声,那些浑身沾满粘液的东西正从四面八方爬过来。   赵顾一手攀着石道要上来,二爷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方向,把他手打掉,牟足劲将石床推回了原位,他看向我道:“你这驴脾气上来,真像你爹。”   “像你大爷!”   老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英勇这一回,看他没下去,气得我直接脱口而出。   二爷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久违的看见他在笑,上一次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听老何说过,二爷年轻时是个很爱笑的人。   笑过后,二爷取出随身携带的几节螺纹钢管拧起来,同时问我还剩几支冷焰火,我数了数告诉他还有两支,二爷点点头,又自腰间又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个银白色的枪头,而后就在我眼前,将它组成了一杆长枪?!冷兵器?赵云吗?要在怨尸中间杀个七进七出?   二爷看我哭笑不得看着他,解释道:“用惯了,而且虽然我不太信,不过前些年有个挺有名的和尚在上面祈过咒,说能破邪。”   他拿过我手里的冷焰火,指着大殿后面的门,对我说:“我们就从那扇门出去,一会我说跑,你就全力跑,别开枪,也不要回头看。”   我诧异的看他,“门不是都锁上了吗?”   二爷指了指上面,“那些青铜翁就是机关,上面铁索挂的瓮应该是一种平衡系统,现在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所以那扇门应该可以打开了。”   听到二爷的解释,我心说好阴沉的算计,如果要出去就要放下那几尊大瓮,就代表有可能放出里面的东西,难不成这间墓室本就是个陷阱?   不对,如果是陷阱完全可以不涉及这种平衡装置,这些瓮里的怨尸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卫士?!它们在这要守护某些东西,这间墓室又有什么值得守护呢?难不成是将军女儿的石棺?虽然这像答案,但是我却感觉不太对。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知道了,那些怨尸守护的就是它们自身!更确切的说是装着它们的那些瓮,那些瓮上的纹路!我不禁侧目看向二爷,似乎也只有他看懂了那些怪图,我捏了捏眉心,这趟下地太不同寻常了,二爷隐藏了太多事情。   二爷以为我没听懂,又补充道:“刚刚青铜翁落下的时候,我听到某种机栝被触发的声,所以这样判断。”   我问道:“那要是判断错了呢?”   二爷沉声道:“听天由命。”   我俩就蹲在石床下面,漆黑的大殿里不断有“吧嗒吧嗒”的声响从四周传来,随着每一次呼吸,那声音都要近一步,不仅是地上,连头顶的横梁上都有东西爬过的声音。   我呼吸越来越急促,二爷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拍了拍,示意我再等等,这时,我右耳边一个“吧嗒”声特别明显,我估计距离我已经不足五六米了,紧张的我差点蹦起来,二爷搭在我肩上的手瞬间捏了我一下,他手劲有点大,疼得我直咧嘴,同时也让我清醒了下来,我再次压低呼吸。   我突然闻到一股怪味,有点像小时候使用过的“胰子”那种味道,就在我还思索着那个味道来源的时候,二爷推了我一把,低喝道:“快跑。”   与此同时刺目的冷焰火在他手中绽放,一瞬间我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在我俩身边至少趴着七八只怨尸,随着二爷手中的冷焰火亮起,所有爬行中的怨尸都把那张丑陋的面孔转向他,并且手脚着地的奔他爬过去。   我已经恢复过神来,忙向着大殿的后门跑去,这可能是我人生当中最快的速度了吧,以至于我停下来的时候胸口就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起来,我在门口撑着膝盖抬头看,大殿深处的冷焰火已经暗了下来,可是二爷却没跟上来,想到这我心里一沉,难道他压根就没打算过来?   想到这我更焦急了,端着枪就要冲回去,这时冷焰火的光再次亮起,而且是在横梁上,与此同时二爷神兵天降一般从梁上一跃而下,就地一个翻滚后再次起身,拎着他那杆长枪快速奔跑过来,这一幕激动的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突然有点明白老何嘴里说的,二爷就是一杆大旗。   正想着,迎面冲我跑过来的二爷突然被一个东西扑倒在地,他猛地一蹬,把那个东西踢飞,刚要起身时,又被那个东西压在身上。   我连忙跑几步靠过去,看清楚了,正是先前秃子手下的那个伙计,我气得压根直痒痒,就是他打开了青铜瓮,要不然也不会引起这些事。他妈的,我端起枪就想给他一梭子,可是他和二爷纠缠在一起,我根本瞄不准。   看见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冷焰火,我心里着急,直接冲上去勒住了那东西脖子将他往下拉,一靠过去我才发现,二爷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虽然没看见伤口,但是他显然是受伤了。   被拉下的那个伙计直接冲我来了,将我按在地上死死卡住我的脖子,我操,这东西是真下了死力气,我感觉脖子都快断了。   二爷这时翻身起来,一脚将他踢到,手中长枪如同钢鞭一样,直接抽在他的脖子上,将整颗脑袋都劈了下来,那个伙计在地上抽动两下才彻底死了过去。   那一手显然费了他很大力气,二爷踉跄两步,拄着长枪才稳住身形,虚弱的道:“快走。”   我一边咳嗽着一边起身,搀着他就向门外跑,经过那个家伙的耽误,整座大殿再次陷入了黑暗中。走到门口,我心里直打鼓,老天爷啊,最好这门能开,不然我可就要给自己一颗光荣弹了。憋着一口气,我抬脚踹了上去,可是那扇该死的墓门却纹丝不动。 第十九章 空白历史   这一脚下去,我的心情已经跌倒了谷底,听着后面“吧嗒吧嗒”逼近的声响,我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摸了摸身上的枪,他妈的,就是死老子也先搂一梭子出去,干掉一个够本。   这时,二爷指了指其余的门,虚弱道:“挨个试。”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种平衡肯定是大瓮与墓门相对应的,有的瓮没掉下来,那条平衡也就没打破,所以撞不开门,我连忙又试了其他门,果然其中一扇被我推开了。   来不及高兴,我搀着二爷赶紧跑出去,虽然没回头,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因为那种非常古怪的“胰子”味已经飘了过来。   出了大门,就是漆黑的墓道,我顺着二爷指的方向连续拐了几个弯,可是还没能摆脱那些怨尸。那些东西一直吊在我们身后,前面又到了一处转弯,我问二爷怎么走,二爷没搭理我,难不成睡着了?我心里纳闷,就又问了一句,二爷还是没吱声,我一回头,发现二爷满脸苍白已经昏过去了。   我心道不好,他肯定在大殿里和那些怨尸搏斗时受的伤,现在急需找一个地方看看他到底伤哪了,再拖延下去,变成秃子伙计那样可就糟了,二爷粽子,那可是粽子里的战斗粽啊,谁能挡得住。   后面飘来那种怪味,是那些怨尸又跟了上来了。我看着前面的岔路犹豫了一下,最终跑进左边的甬道,老天保佑我选对了,否则就算二爷不尸变,我也要被那些东西干掉了,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再跑下去非休克不成。   正琢磨着,脚下一沉,我叹息一声,怎么就这么倒霉,脚下踩着的石板瞬间失去平衡,我整个人连同二爷都失重的坠了下去,一瞬间我知道了,是个翻板。   这一下太突然了,我们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掉了下来,大概三四米的高度让我胸口一阵犯恶心,差点没摔昏过去。   还好老何准备的手电结实,我捂着胸口四处照照,这里是个不大的石室,四面都是光溜溜的石壁,想爬上去是不可能了。   我把二爷扶起来靠在墙上,翻了翻他身上,却没有看到伤口。我心道怪了,没受伤怎么会这样,随即想起秃子的那个手下,我又仔细找了找,最终在他后肩上发现一个不大的伤口,而且已经开始恶化,那一块的皮肤下都开始发黑,并且散发着一股恶臭。   看着这个伤口我皱起了眉,这是怨尸造成的无疑,但是我身上没有糯米,没办法替他拔尸毒,而且我们被困在这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耽搁久了,尸毒攻心,二爷肯定就完蛋了。   我琢磨了一下,便从医药包里拿出酒精,先给小刀消毒,随后用刀尖轻轻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肤,有发着着恶臭气味的黑血流出来,我忍着味道用力挤了挤伤口周边的肌肉,但随着我这一系列动作,昏迷中的二爷几乎扭曲了起来。我压在他身上,持续挤压伤口,直到流出的血变成了红色才停手,随后我又用饮用水清洗了伤口,最后拿出绷带帮他包扎了伤口,想了想,我又拿出抗生素给他打了一针。   做完这一切我瘫倒在一边,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了,再之后就只能听天命了,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又给二爷喂了点水,而后困意不断袭来,不知不觉中便昏睡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这一觉睡得我腰腿酸痛,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我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我记得睡前明明是开着手电,难不成这一觉睡得太久,电池耗光了?   我向前摸索,突然摸到一只手,我反射般把手抽回来,谁知那只手却直接捂了过来,就听见二爷低声说:“嘘,听上面。”   我心中一喜,看来那支抗生素起效果了,我轻轻拍他捂着我的手,表示知道了,同时从我们上面传来类似“脚步”声响,我好奇问二爷,“有人?”   他在黑暗中屏气听了一会,低声道:“不是,活人不会有这么规律的步子,应该是墓里的东西。”   听他说到这个墓,我再也压不住满腹的疑问,直接问他:“这个墓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非下不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在下面发现了什么?‘那个人’又是谁?”   听我倒豆子一样问了这么多问题,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释然,轻声道:“到头来,你还是牵扯进来了。”   我纳闷道:“我?”   “如果你没下来该多好,我一定能安排你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我有点生气,“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就那么喜欢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二爷一脸怅然,“这个墓牵扯的太多了,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墓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你会信吗?”   我听的吃惊,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二爷又接着说:“我和你爹追踪了很久,几乎穷尽半生也没查到这团‘毛线’的源头是什么”   “毛线?”我不解的打断他。   “对,我们称‘它’为‘毛线’,因为这个谜团就像一团有好多头的毛线,我们发现好多让人头疼的线索,里面牵扯出来的信息非常惊人,而且似乎它们都指向一段空白的历史。”   我再次惊讶道:“空白的历史?”   二爷点点头,“我们找了很多资源,但都没找到那些线索所指向的源头是什么,那一块就好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的线索,仿佛就是一块空白的历史。这些事要源于当年你爹的一次下地……”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吃惊道:“你是说我爹也是倒斗的?”   “当然”,二爷确定道:“而且你们整个曹家都是靠倒斗起家的,直到这几代才开始转行,不过或多或少也都沾着边,这一行只要下了,就没人能脱离的干净。”   “你们曹家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青山的秘密,有一代曹家老祖宗挖了一座诡异的墓,里面有着海量的宝藏,后来他将宝藏藏在了青山,这座青山也就成了你们曹家人的心魔,多少曹家人前赴后继,为了寻找它客死异乡,可是到头来却是黄粱一场。直到你爹这一代,终于让他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二爷顿了一下,言语中透露着淡淡笑意,“你爹在那一代的曹家子弟中绝对是翘楚,他破译了曹家青山的谜团,最终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座大墓。   那座古墓凶险万分,你爹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些‘真相’,他觉察到似乎曹家一直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出去后你爹开始调查,越查越心惊,他发现似乎曹家每一次历史转折都有一些很蹊跷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就好像是凭空的少了点什么,他开始不相信曹家人,他找到我,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经过我们的调查和推算,似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那就是一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或是人,在暗中推动着曹家的运转,每个缺失的地方就是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我们接着查,誓要找出那个看不见的力量,可是很多线索,竟然把我们引向一座座古墓。”   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难不成是那些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在操控曹家?   二爷让我消化了会,接着说:“没过多久,你爹就失踪了,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两月后他出现了,他告诉所有曹家人他找到了老祖宗的宝藏,当时曹家几乎出动了大半的力量,跟他下了那座古墓,那时通讯很落后,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后来据外面看风的人回来说,那帮人似乎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就在他们要出来前”   讲到这二爷顿了一下,虽然黑暗中,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接着说:“根据回来的人透露,你爹在最后关头放下了十七道断龙门。”   我一惊,断龙门可是古墓里最后的防守力量了,每一道都是重达几十或是几百吨的巨石,而且绝对没有开启的希望,一旦落下,十死无生。   我也看向二爷,不知所措的问他:“他……我爹,他怎么会放下断龙门,难道是疯了,断龙石放下,跟他去的那些人可就都……”   “对”,二爷接过我的话道:“你爹就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带着曹家大半人死在了里面。”   “他发现了什么?”我迷糊道,随即我“阿”了一声,看向二爷,“你是说,我爹消失的那两个月,就是来到了这?”   二爷确认道:“是的,这些年我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我的好兄弟不知所踪两个月,回来后引发了被道上人称为‘曹家白日’的大事,我怎么能置之不理,而且你爹临走前,寄给了我一封书信,就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有机会你去看看,而我,最终也查到了这里。”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欲言又止,轻声道:“不要问我那座出事的古墓在哪里,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安稳生活,你父亲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二十几年,就像一个轮回,我在这里,似乎就如你爹当年在这一样。” 第二十章 头发   二爷的话让我呆坐半响,我没想到事情竟然转变成这个样子,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如果这话从别地听来,我是一万个不相信,可是出自二爷口,就算我再不喜欢这个老家伙,我也相信他说的。   我问他:“那你和秃子口中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你爹,他支锅盘了一批人,只不过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口子下来的。他信里说看了他在下面留的东西,自然会明白这一切,还有”说着,他看向我,“其实整盘棋从你爹死去时,你便已是无足轻重的一颗棋子,可是我却发现竟然还有人不放手,在你大学以前一直被监视着。”   “我不知道那些人来自哪股势力,他们可能觉得你身上会有你爹留下的什么线索,直到这几年那双眼睛才消失,虽然我没抓到它,不过从蛛丝马迹上来看,有可能来自曹家,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平凡人的生活吧,不要再和这条道扯上关系,不要再和曹家扯上关系,你爹为了你已经付出了所有。”   我们吃了一些东西,我又给二爷打了一针抗生素,他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我提着矿灯打量着这间石室,心里有点奇怪,如果这间石室真的是翻板下的机关,最起码也应该铺一层钢针之类的,掉下来就是个死啊,怎么会是一间空的密室?   不过此时被困在这里的我们和直接死掉也没什么区别了,凭我们两人肯定爬不出去,而且缺水缺粮也坚持不了几天,没准老何他们已经以为我和二爷光荣牺牲了,也不会回来找我们。   坐回地上,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萦绕着我,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在沉寂了成百上千年的古墓中孤单存在的感觉,深入地下,不见天日,我承认有好多次我都想了结自己的存在。   我现在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混乱的很,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半睡半醒间看见二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站在一面墙前不断用手指摸索着。   这时二爷疑惑的嗯了一声,我揉了揉眼睛,立马过去,他让我帮他掌灯,尽可能的照亮整面墙,我问他有什么发现,他说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空气的横向流动,很可能我们四周的墙上有裂缝。   果然,我们在两面墙的夹角位置上发现了一些墙体裂缝,这个地方离地面大概只有六七十公分,我们蹲下看,发现这里有点像乞丐裤被做旧那块一样,我们俩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这后面显然是空的,像是有人匆忙的裱糊上一样。   我把矿灯立在一旁,摸了摸身上没带铲子,二爷拧下一截他的枪杆给我,没捅几下,那块就被我打开了一个口子,我疑惑的看着枪杆上挑起的裱糊材料,黑了吧唧的好像棉絮,我拿下一缕用手捻了捻,还是没分辨出是什么材质,二爷看了看脸色一变,低声道:“是头发。”   我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把手里的头发扔出去,心里一阵恶心,“这里怎么会有头发?”   二爷上前看了看,说道:“应该是个人,死了很久了,身体都风干了,不过有点奇怪,这人的尸体为什么会脱水到这个程度,看这环境还达不到制造干尸的条件,而且……”   他指着漆黑的裂隙说:“这应该是个反打的盗洞。”   我惊讶道:“难道这人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   二爷皱眉道:“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里面有什么,要他反打盗洞。”   我猜测道:“你是说你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二爷点头说是,我打开手电看向里面,盗洞不大,而且下铲很粗糙,看来这人出来的很匆忙,关键这个洞太窄了,弓腰进去都费劲,只能匍匐前进,如果前面遇到什么危险,可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二爷拾起地上的背包,我楞了一下,问他:“我们真要进去啊?”   他没抬头的回道:“对,这个盗洞太小了,不能背包进去,我走前面,你在后面,用带子把包系你腿上,拖过去。”   他把包装好,指着盗洞里面那人尸体说:“当年追他的东西可能不在里面了,当然有可能还在,不过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了,还记得我说的吗,如果十个小时我们还赶不到这层的附属墓室,就别想再出去了。”   “哦,对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青铜牌子递给我,平静道:“这块牌子你拿着吧。”   我接过牌子,有些惊讶,不仅是小小的一块牌子上面雕刻了很多微观繁杂的线条,更是因为这块从血棺里面取出的牌子一直是二爷的贴身之物,而且它明显有着非凡的意义,可能是我比较敏感,我总感觉他有心事,好像要发生某些说不清楚的事情一样。   说完,他把包扔给我,拆下枪头装好,咬着手电爬了进去,我深吸了口气,也跟着他钻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那具被二爷推到一边的干尸,如二爷所说,这具尸体很奇怪,如果是没有经过密封保存或是特殊处理的尸体,随着不同季节,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尸体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继而随着时间,只会剩下一具白骨。   可是这人死时肯定很突然,不会有什么特殊处理,而且这里通风,这人应该已经化成白骨才对,怎么会是干尸呢?   而且我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就是这人身上有不少黑褐色的枯败植被,由于时间太久一碰就化了,我心里纳闷,这墓中怎么会有植被呢?   在前面匍匐前进的二爷开口问我:“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的尸身会不腐吗?”   我想了想,回他:“人死后体内没了新陈代谢,就会被真菌分解,也就是腐烂,而福尔马林有杀菌作用,一些标本泡了福尔马林就不会腐烂。”   二爷又问:“那如果没有了腐烂条件呢?”   我愣了一下,心想没有腐烂条件是什么意思?只要人死了微生物就会进行繁殖,导致尸体成为微生物的原料,除非,想到这我脑海里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对二爷说:“你是说,这人在死后的一段及短时间内,体内可供微生物讲解的原料都被抽走了。”   二爷称是,他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他让我小心那些植被,他们在营地时就遇到过那种恐怖的吸血藤蔓,他猜这人可能就是被那种藤蔓吸干的。   我本来没怎么在意,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打了个冷颤,我听赵顾说过那些人的死法,一想到满身长出的绿色肉芽,胃里就不禁一阵翻腾。   这条盗洞应该是从上面打下来的,碰巧打到了我们所在的那个机关室里,因为我已经明显能感觉到盗洞走势在升高,我想起二爷没拿手电,便想和他说稍微等一下,可是我刚说一个字,二爷就“嘘”了一声,停住不动。   我心头一跳,难不成是他遇到那种吸血藤蔓了吗?我的天,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恐怕我和二爷都得被它吸成腊肠。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用冷焰火的时候,二爷向后退了退,我也跟着退了退,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和我说:“我们应该到地方了,这条盗洞很可能通向第三重殿,而且……上面有声音。”   我脱口而出,“是不是小何他们?”   黑暗中二爷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恐怕不是,好像有人在上面走,而且那个脚步声很轻,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成年人。”   我惊讶道:“小孩?墓里怎么会有小孩?”   他又听了一会,让我拿手电给他,他说声音没了,想上去看看,我摇摇头,认为太危险了。   我现在有种恐惧,如果不是那东西走了,而是它就默默的蹲在盗洞外,那二爷一出去岂不是就和它面对面了?   二爷说没事,他确定那个脚步声是走远了才消失的,而且让我注意,他给我信号我再出去。   我递给他手电,让他千万小心,他点点头,猫着腰窜了出去。不知道是二爷身手好还是我耳力太差,他出去以后我便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过了足足七八分钟,二爷也没有发信号给我。   我开始有些焦急,又过了四五分钟,我开始觉得不对劲,我的直觉告诉我,外面肯定出事了。   如果外面是安全的二爷不可能这么久不给我发信号,如果是危险的我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啊,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结果,就是二爷一出去就被制住了,他现在处于没办法发声的状态,想到这我顾不得别的,深吸口气,提着枪就从盗洞翻了上去。   我怕有什么东西就在盗洞边上,所以我上来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我把矿灯留在原地,自己连翻几个滚离开了洞口。   我趴在地上用枪瞄着矿灯,一旦出现什么东西,我将毫不犹豫的把它打个稀巴烂,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矿灯光线所及,没有什么东西向我袭来。   我看向旁边,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看见二爷就背对着我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第二十一章 绝望   起先我还有点担心,是不是二爷的伤势复发了,可随后我定睛一看,后脖子立马起了一层白毛汗,那个人根本不是二爷。刚刚一上来就看见他,理所应当的把他当成了二爷,这回再看过去,二爷哪穿的马褂啊。   我环视一周,心里不禁暗骂一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现在所在的密室无门无窗,完全是个封闭的空间!   我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二爷不会凭空消失,这里肯定有猫腻。   我端起枪小心翼翼靠过去,二爷之所以一声未吱的消失,肯定跟这个人有关,他有可能就是在上前查看的过程中着了道。   “你是谁?”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人没回我,我骂了声娘,我又慢慢绕到他前面,倒要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我绕到他面前,发现这家伙低着头,看不清脸,在他面前有一个不大的黄铜盆子,那人一双干瘪漆黑的手就垂在盆边,我瞄一眼,盆里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看样子有点像什么焚烧过后的灰烬。   我就站在他面前,大概有两三分钟,他也没动,我大着胆子用枪头碰了一下他的头,他便仰头倒了下去,我定睛一看,吓的一哆嗦,只见这人脸上画着油彩,活像个白面恶鬼,我不敢过去,不过看他气息全无的样子,应该是死了很久了。   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因为二爷有可能就是在他边上触发的机关,突然空旷的密室传来声音:“别动!”   我吓得一大跳,不过这声怎么这么耳熟,我尝试问道:“是二爷吗?”   “对,我就在你隔壁,这面墙是个镜子,我从这边可以看到你。你听我说,这人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你看他双手的颜色,还有那个铜盆,应该是江西的童铁手,他是当时名噪一时的起尸匠,传说他那双手就是因为常年抬尸抬成的黑色,因为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所以他身边都会带个铜盆,遇到不吉利的事,就会烧点钱,买个太平。”   我看像四周,二爷的声音果然是从我左边的墙壁那边传过来的,我问他:“你怎么会跑那里去的?”   二爷道:“我一会再和你解释,你千万别碰他,他身上应该撒了僵尸粉,就是防止尸体腐烂的,有剧毒。”   我仔细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果然有一层细微的粉末,二爷低声说道:“还有,你要小心,你那间石室有别人。”   我原地一蹦,如果你在一个不大又封闭的房间内,有人告诉你里面并非只有你一人,你会是什么感觉?二爷这句话直接说的我毛骨悚然,就听他接着说:“我说过我发现上面有脚步声,可是上来后却发现这是一间封闭石室,就觉得有蹊跷,可是我走到面墙壁前,就被人推了一把,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边,可是现在这墙又恢复了硬度,根本推不动,却可以看见你那边。”   我拿着枪紧张的原地转了几圈,对他说:“我说二爷,你可别吓我,哪来的人。”   “我没说是人。”   我头上刷刷的冒冷汗,他又说:“你过来我这面墙,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我猜测机关可能在你那边。”   我过去敲了敲,实心的砖墙,别说穿了,连个缝隙都没有,二爷要是没练过能把自己缩成绣花针那么牛的缩骨功,根本不可能过去。二爷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童铁手会死在这?”   我低头看向那具尸体,一边回道:“不像是被袭击的,身上也没看到什么伤口,就好像……”   二爷接话道:“就好像被困死在这似得。”   “对对对”我点点头,二爷又问我:“你看见他面前的铜盆了吗?里面是否有烧纸过后的灰烬?”   我已经感到了不好,硬着头皮回他:“有。”   二爷没再说话,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我心里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二爷说过,童铁手这个起尸匠如若遇到不祥之事的时候,才会给下面烧纸,求天平,那也就是说,在他生前,一定是遭遇了某种十分诡异甚至恐怖的事情,最起码是他认为的不祥,而这个事也必定和这个墓室有关,甚至如二爷所说,和这个墓室里面那个“脏东西”有关。   我端着枪四处看,可是这间墓室就这么大,根本没有地方藏东西,我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急,我深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二爷分析道:“我们假设这间墓室有某种机关,一旦接近这面墙就会进入到你所在的那间墓室,而这面墙又是实时或是定时在移动的,怎么样?”   二爷说:“不太可能,我进来后就仔细检查了这面墙,这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墙,没有任何的机关。”   二爷对于古墓机关的了解,在整个北方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说没有发现机关,多半就是没有机关。我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么,就是这间墓室真的有什么‘脏东西’了。”   确实,从童铁手的死相上来看,在他生前确实遭遇了什么诡异的事,才导致他在这烧纸祭鬼,这也符合二爷说的,好像有人推了他一把。我吐了口气,“好,那我们假设没有机关,真有个东西在这个墓室里,那这个东西如果想害我们,恐怕它早就得手了,完全没必要把你我分开关起来,我觉得它就是想困死我俩。”   我壮起胆子问二爷鬼怕什么,说真的,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古墓中提起这个鬼字,还是挺考验人的。   二爷想了一下,开口说:“如果是粽子还好说,鬼的话,我想应该是高僧或是道士吧,我早年间认识的一位龙虎山道长就能纠察一些诡异之事。”   我有些郁闷,现在上哪去找和尚和道士啊,起尸匠到有一个,还是个死的,我低头正好看见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我问向二爷,“二爷,你说童铁手常年起尸,身上会不会带着什么驱鬼的东西之类的。”   二爷想了一下,回我说:“就算有,他也自己拿出来用了。”   我当即泄了气,二爷说的对,如果有,他自己就不会困死在这了,二爷又说:“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你看看他有没有带着朱砂,传说朱砂可以防止鬼近身,不过要小心他身上的僵尸粉,有剧毒。”   我小心靠过去,用枪头挑开他胸前的黑衫,随即露出了一个包袱,同时为了壮胆,故意找了个话题问向二爷:“有个包袱,对了二爷,起尸匠和赶尸人有什么区别吗?”   二爷说:“头些年国内战乱的时候好多人都客死异乡,中国人又有落叶归根一说,所以就有赶尸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而起尸匠则不同,很多险地恶水之处是不能葬尸的,否则就会生出许多事端,起尸匠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尸体起出,另换他处下葬。”   我好奇道:“那他们不是也整天与尸体打交道了?”   “当然,而且都不是一般的粽子。那一行本来传承就少,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没想到这样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就这么默默无名的死在了这,恐怕童铁手死后,起尸匠这行就断了香火吧。”   我把包袱挑出来,又问二爷,这人也是我父亲请来的了,二爷含糊的应了一声,岔开话题的问我包里有什么,我当时虽然也意识到有点不对,但是也没深究,对他说:“有一对钩子,还有墨盒墨斗,还有几个小瓶子。”   我翻了翻,都是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不由埋怨道:“这人也太穷酸了,经常起尸,也不求个法器护身……”   说到这我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我拍手道:“对啊,二爷,你不是说你那个枪头被开过光吗?”   二爷被我提醒也反应过来,说道:“是,那是前些年一个得道高僧替我加持上的,他说可以辟邪。”   “太好了”,我连忙摘下背包,刚要翻出枪头,耳边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继而眼前像是掀开了一道帘子,墓室好像变得清晰了很多,同时我发现二爷就蹲在我旁边,那个童铁手也已经倒在地上。   我靠,刚刚都是幻觉吗?   同时我感觉头上好像有什么声响,一抬头,一道白色的影子顺着墓顶以极快的速度溜进了一条甬道。我这时才发现,我们这里根本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条两头开口的走廊,刚刚我们都着了这个鬼东西的道。   二爷这时也回过神来,来回看了两边的过道,突然好像醒悟的样子惊呼道:“我早应该想到的。” 第二十二章 诀别   二爷问我:“刚刚那东西往哪面跑去了?”   我指着前面的甬道问他:“那是鬼吗?”   二爷摇了摇头却没多说什么,他要过去一把手电,其余东西让我背着,向着那个白影逃走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左右两条岔路,我在其中一条门口发现了一串特别的符号,我摸了摸,应该是用某种尖锐物体刻上去的。我让二爷过来看,他弯腰看了一下,脸色一下就变了,我问他是不是前一批人留下的,代表什么意思,他没回我,但是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二爷说就是这条路,我们顺着走进去,没多久,出现了一间没施工完的侧室。室内满地青砖和未加工完的石块随处可见,就连墙壁上的石刻也都只是简单的勾勒了几条粗线,甚至我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不少古代工匠使用的工具,木柄部分早已烂没,铁器部分也大都锈迹斑斑,显然当初他们撤出的很匆忙。   其实在古代这种现象并非很罕见,那时候修建帝陵是个大工程,所以一般帝王从登基时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可是一部分皇帝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提前嗝屁,这时候又不能将皇帝尸骸晾在一边,所以都会提前入殓,这就造成了部分古墓都有未修造完的迹象。   我对二爷说:“我们去另外一条道吧,这条甬道没修完,深处门都没打通,这里应该就是终点了,可能那个记号的意思就是‘此路不通’。”   二爷看了看四周,却出奇的对我说:“先在这休息吧。”   “我们不是很赶时间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事”他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道:“不差这点时间了,把食物拿出来,先吃饱。”   我哦了一声,我们在下到三重殿的时候已经把非必须的装备扔掉了,所以身上的食物也就只剩下了压缩饼干。   我拿出身上带的饼干,二爷看了眼,只拿出两包,剩下叫我放好,又一边吃一边问我出去后做什么,我当时没多想,随口告诉他回去肯定是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个几天几夜,然后这辈子都不下来了。我又问我身上有没有烟了,我从包里掏出半包长白山,二爷接过去没立马抽,而是揣进了兜里。   正吃着,我忽然发现这间侧室里竟然有一口井,一个不大的方口井,大概高出地面四五十公分,那边有点黑,如果不是我刚刚转了转矿灯,根本看不见。   我好奇的要过去看看,二爷却制止了我,同时把他的枪头扔给我,叫我拿好,我感觉有点不对,这个枪头一直是他的贴身之物。   “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又从胸前扯下一个吊坠,是个红绳系的古铜钱,也抛给我,我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不知所措,他却没搭理我,只是让我抓紧时间休息,一说休息,我眼皮就上下打架,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我说好,我们一会轮着休,一闭眼困意就上来了,没过几分钟我就彻底睡死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推我,我强撑着睁开眼,就看见二爷在我眼前,他把双肩包帮我背上,在我耳边说:“去另一条甬道,遇见岔路就右转,快走。”   我刚被推醒视线还很模糊,却看见有什么像蛇一样的东西正从角落里的井口爬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指着二爷身后有些结巴的道:“那……那个”   “镇定。”   说着,二爷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说:“快走。”   我慌忙站起来,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我焦急道:“那你还站那干嘛?”   说完,我就感觉不对,之前的一幕幕纷纷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心道不好,二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要上前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快走吧,等那东西苏醒了谁都走不了了。”   二爷身后的井口正有一根根藤蔓像小蛇一般从里面蔓延而出,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   “树妖啊!”我脱口而出,那片舞动的枝干突然一顿,犹如在搜寻猎物的蟒蛇,所有的藤蔓都在一瞬间指向我这里,二爷推了我一把,“快走,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只能我一个人去。”   “快滚啊!”   二爷吼了我一声,震得我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他随即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就像一个阴谋得逞的大小伙子,那一刻似乎让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二爷,而他就在这个笑容中,转身决绝的跳进了那口井中。   随着二爷的坠下,井口探出的藤蔓全都收缩进去,与此同时整间墓室也跟着剧烈的摇晃起来,我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直接摔死了,但是我却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我懦弱,我菜鸡,这一刻我才体会到,我连追随二爷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背着包开始转身狂奔,拐进右边的甬道后,竟然不是墓室,而是一段天然的溶洞。   记起二爷的话,遇见岔道便右转,一路上我已经记不起转了多少个弯了,我不敢停下来,不敢一个人享受墓中压抑孤单的氛围,更不想再回到那种被黑暗支配的恐惧中去,我一直跑,直到肺部像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才停下,我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休息了将近十分钟,心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我打起手电,发现这里依旧处在溶洞体系中,我不想在这耽搁时间,随后打起手电,继续前进。   前面出现了岔路,而且我发现了让我很不好的东西。   就在前面的溶壁上出现了拳头大的凹槽,凹槽里面全是丝质白球,如果我没看错这些应该是某种昆虫的卵袋,再联想到之前遇到的蜘蛛,不用想这些定是蜘蛛卵无疑了,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些卵袋就在右边岔道的墙壁上。   我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站岗放哨的蜘蛛,有可能它们放哨的上厕所去了,我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便壮着胆子向岔道内奔跑过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我在那些值班的蜘蛛兄弟回来前顺利通过,它们应该就不会发现我。可是就在我路过那片岩壁时,在这安静的溶洞内清晰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如果再平时我可能认为这薯片不错,可是现在我很明白,似乎是踩碎了什么东西。   我甚至来不及低头看,因为伴随着这声响,大概两三秒后我头顶陆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有无数节肢昆虫向这边快速移动过来。   捅马蜂窝的近义词一定是捅蜘蛛窝,奔跑的过程中我就感觉不断有长着很多条腿的小东西跳到我的皮肤上,我一边跑一边拍打,这些小东西最大的不超过拇指肚大小,虽然没有毒性,可是却可以麻痹神经,我在这要是被它们困住了,铁定拜拜了。   我感觉已经有一些蜘蛛顺着衣领爬进了我的衣服里头,此时也来不及脱衣服,我只能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身上痒的部位,四周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吵杂,我心里不禁骂娘,不会跑进蜘蛛窝了吧(由于当时我比较着急,忽略了溶洞的拢音效果,所以误以为有很大片的蜘蛛,其实数量远远没达到我预想的那么多)。   拐出这个洞口,前面赫然是一条地下河,我这个洞口就开在地下河的滩涂上。   河水很湍急,而且两边滩涂都很窄,除此之外,滩涂岩壁上还有很多洞口,都如我这个一般。我一咬牙,蜘蛛应该不会游泳,我一个猛子就扎进河水里。   刚一进去我就打了个冷颤,水很冷,而且比我想象的要急很多,但是让我惊喜的是我发现了泥沙,显然这条河水的上游连接着外面的某条河道,只要我逆着这条河道,肯定能游出去。   我尝试了几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水太猛了,以我当前的体力根本游不了多远,就这样我被水冲着向着下游堕去,走势逐步向下,地下河的速度越来越快,经过好几个转弯,我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好几次要不是我闪得快都要撞在石柱上了,而且巨大的离心力转的我头发昏,直想吐。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激灵了一下,就在刚刚我身边好像打了个水花,我发誓我没看到什么东西掉下来,也就是说这水花一定是水下的什么东西造成的,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我就浑身难受,我有着很强的深海恐惧症,总幻想水下有什么东西要我把拖下去。   突然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在刚刚一个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腿上,软软的,我很确定!吓得我赶紧把腿收了收,同时拽开背包上的小气囊,这个气囊可以保证我有足够的浮力不会沉下去,而后那个东西又出现了,我鼓起勇气向下摸了摸,才放心下来,应该是被冲下来的水草。   由于刚刚的激流,水草已经缠在了我的小腿上,我伸手把水草从我腿上解下来,一把拽出水面,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草,而后一缕头发,而头发下面则连着一颗被水泡肿了的人头。   我干呕着把人头扔了出去,这人显然没死多久,因为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还是让我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秃子队伍里,小何让我戒备的两个家伙中的一人,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同时我心里一喜,这样看来小何他们这应该在这片地下河体系里面了,有可能也被冲下来了……   没等我细想,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拖拽了进了水底,我这时候就好比在滚筒洗衣机内,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我只能尽力的把身体缩成一团且憋住气。   庞大的吸力让我身体在水底沉沉浮浮,不断撞在一些水底石柱上,浑身上下怕是已经没有一个好地了,最后一个卷动,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道漆黑的管道中,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三章 离开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山下的寨子里了,据小何说期间我迷糊的醒了几次,不过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疼得要命,小何让我安心躺着,他说我身上几乎都是跌伤,但是万幸的是没骨折,养个几天就能下地了。   我问他我怎么会在这,小何说算我命大,他们出来的途中遇到了“将军”,队伍受损太严重,所以就在先前他们扎营的地方准备整修一天再下山,因为当时还下着雨,他们就把营地挪进了洞里,正巧发现我就漂在山腹内的那片湖中,按他说的,我当时意识全无,看上去几乎已经死透了。   “我爹说那个湖应该是个排水口,湖下面有很多筛子一样的泄洪孔,连通着地下河,墓中的积水会顺着挖好的排水沟流进湖里,再渗入地下河,你可能是被排水沟冲出来的。”   我点点头,问他:“谁带我们出山的?”   问到这里他表情很古怪,他回道:“是那个老猎户,而且……他让我转告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把它带回来。’”   我心里一惊,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从字面上看他似乎知道我从墓里带出了什么东西,还是‘它’只是一个泛称,他认为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侗族王的墓里出来了要让我带回去,不,肯定不是第一种,除非他当时跟我们进去了,否则没人知道二爷给我的那块牌子,如果是第二种……想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个老猎户在我们下去后从后面偷摸的跟了进去?   我摇摇头,虽然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在当时的环境,我们后面跟着人以二爷的能力他不会没有发现。   难道真是第二种?他认为有什么东西在我们这次下墓的时候从里面逃出来了,那又为什么是我?想不通这一切,我问小何那老猎户呢,他告诉老猎户和寨子里的一些青壮小伙子上山了,现在是狩猎的季节,恐怕短时间不会回来。   说到这小何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问我:“二爷,他……”   说起二爷,我也没有了谈话的兴趣,我有点恼怒,其实仔细回想,在最后那段时间里,似乎二爷已经做好了不会跟我们回来的准备,他对于那座朝仙墓的第三层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目的性。我一遍遍的问自己,如果当时我能再机敏点,是不是就能把他带回来了。   我把最后发生的事简单的和小何讲了一遍,听后他问我:“二爷下去了?我的意思是他下去的时候还没问题吗?”   我点点头,低声道:“那种情景下,我不认为他还有存活的几率,就算对付得了那些藤蔓,还有恐怖的第三层等着他,可能他都不会走到最后。”   临走前小何对我说,他在那个山腹里留了一些药品和粮食,这也是他们平时下墓时候的一种保命手段,一旦有同伴走散了,就会在某处留下部分口粮,再留下只有他们能看懂的记号,是否能出来就尽人事听天命了,他只希望二爷会回来。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基本恢复过来了,我去看过了老何,他的伤也基本无碍。二爷这边的人只剩下了我、老何父子,赵顾,而秃子那边可谓损失惨重,他们除了等在村子里的两个人外,十几个人最后只出来了七个人,还人人带伤,秃子更是丢了半只胳膊。   老何掏出白沙,点上一根,对我说:“你收拾收拾,我联系几个这边的伙计,今晚我们就走。”   我吃惊道:“怎么这么着急,而且晚上走山路太危险了吧。”   老何道:“你不了解秃子那些人,他们现在没缓过来,我们还好脱身,原先他们顾忌二爷,不敢怎么样,现在就不好说了。而且”   说到这老何脸色有些落寞,沉默了一会,接着道:“二爷不在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整理摊子。”   “要变天了。”   当天晚上就从外面进来两辆路虎,我们趁着夜色一路开出了这片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乌蒙山区,一路辗转,我们最后回了北京,老何把我放在了二爷的住所,他告诉我,近期先和赵顾住这,外面可能会有些风雨。我知道事情可能比他说的还要严重,否则也不会让赵顾保护我了。   二爷住在积水潭这边,是个老式院子,听说还是八几年建的,院子不大,主房是个两居,还有一个厢房,赵顾看来是经常来,直接住了厢房。   我推门进了二爷的屋子,我之前从没来过这里,屋子里陈设简单的让我惊讶,几张桌子椅子,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须品,基本就构成了这个北方倒斗魁首的全部家当。   简单的转了一下,有些心酸,我在这个他房间里看见最多的竟然是泡面。我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是个老式的木质桌子,看木质很一般,可能是从哪个学校办公室淘汰下来的。   我有些发愣,脑子里也没想什么,我发现我很难拼凑出二爷是个怎样的人,原本在我印象中他顽固,刻板,喜欢决定别人的人生,可是此时他却在我的脑海中模糊起来,我没办法再去确定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知不觉,眼眶竟然有点湿润,我嘲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像个娘们。   拿起桌上那个唯一的铁茶缸,我接了杯水,就这样在这张太师椅上睡了过去。   那晚我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有时更是会满身大喊的是被吓醒,我坐起来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活着上来了,只有看见房间里现代的摆设和有app消息推送的手机,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赵顾都过着很颓废的生活,三餐都是订外卖,时不时的我俩还会喝上两口。他喝完就捧着手机在那哥哥妹妹的和人聊天,看的出来,除了二爷的事,这趟下地对他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影响,似乎这就是他的人生。而我不行,每次一闭眼,墓中所经历过得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谜团困扰着我,这座朝仙墓的第三层到底有什么,二爷口中的我爹发现了什么,包括在曹家阴影当中的“线团”又到底到底是什么,那段被抹去的历史又是什么等等,这些问题丝毫没有头绪,又没人能回答我,让我十分郁闷。   这天我一睁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二爷说过的话,我爹似乎在出发去那座最后的古墓前,寄给了二爷一封信,二爷说就在他书桌抽屉里面,想到这,我立马起身去翻,开始我翻遍了二爷房子里的所有抽屉,也没有发现那封信。   我怀疑是不是二爷记错了,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不会把这么关键的事情记错的。我坐在那仔细回想,当时二爷说的是“我书房的抽屉里”,我疑惑的看向左右,这哪里是书房,根本没有什么书啊,我突然拍了一下腿,我明白了,恐怕二爷的房间里有暗格,否则他不会强调书房,以他这间房子的简陋程度,完全说抽屉就行了。   就在我兴奋要动手大干找暗格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我和赵顾同时来到院子里,赵顾提了把匕首,看了我一眼,对门外道:“谁啊?”   “汉生,何叔告诉我曹傩送在这。”   赵顾收起匕首,他之前和我说过,老何告诉他,会有一个人来找我,不过具体身份没说。   我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打开门,来人是个年轻人,跟我不相上下,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一句话:   “某家常山赵子龙。”   (第一卷 乌蒙朝仙墓完) 第一章 汉生   我就坐在二爷那张老旧桌子旁,这两根烟的功夫,汉生已经再吃第四桶泡面了,看他放下碗,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拿起地上的水壶,问他:“再给你来一桶?”   汉生抹了抹嘴,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饱了,别忙乎了。”   我放下手里的水壶,这才从头到脚开始打量他,穿着很平常,甚至有点土,不过不得不说,这明眸皓齿的家伙,真是当小白脸的料,用现代话说就是阳光的一批。在白沙飘起的烟雾里,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位背着刀旗,白马银枪的无双小将。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段评书“赵云突遇大军,丝毫不乱,挺枪骤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我没见过赵云,但他坐在那里,就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他也同样在桌子对面打量我,我拿起烟,这两天抽的有点凶,脑子一乱就不自觉的续上一根,二爷和老何一样,都抽白沙,在他房间里堆了一箱子。   这个自称汉生的家伙从怀里拿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我疑惑的接过来,心里一阵惊讶,好像和二爷给我的那枚有点像,我回身从背包里取出二爷的那枚铜钱放在眼前对比,真是一模一样。   回来这阵子我都快忘了这枚铜钱,这时仔细看起来,不由得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靠,这俩人也忒豪了吧,这两枚竟都是绝世罕见的“九叠篆皇宋通宝”,这种“开炉钱”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曾经在秦汉堂拍卖过一枚篆书小平九叠篆,我记得最后的成交价是三百多万,我现在手里握着的就是六百万啊。   我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样的古泉大珍俩人就随身带着,这俩人还真是行走的提款机啊。   “我是二爷的人。”   汉生开口了,他看着我手里的这枚通宝,脸色竟有些悲伤,“他走的安详吗?”   我不知道他与二爷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起老家伙最后那段时间,就像要去完成自己的宿命一般,叹气道:“说不上安详,不过是他自己选的路。”   汉生有些失神,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一种不曾见过恐怕以后也不会再看见的岑寂和哀默,我脑海中就那么的浮现出“大漠孤马,哀而不伤”这八个字,我想二爷对他一定很特别把。   过了会汉生才缓过来,声音有些轻的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二爷都会联系我一次,他告诉过我,如果断了联系,就让我想办法来这边找拿着他这枚铜钱的人。我找到了老何,他说那枚铜钱应该在你手里,我想我应该找对了。”   没等我问,他又补充道:“我算是二爷的弟子吧,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帮他找东西,怎么样,和我说说你们最后的发现吧。”   我本能的相信汉生的话,不仅仅因为那枚通宝,更是老何能在这种关头把他指引给我,足以说明了这家伙的身份。而且我现在特别需要一个汉生这样的人,我急于找个人和我分担这些日子困惑我的那些事,我掐灭烟头,一口气将那些在墓里的经历都和他讲了一遍,包括我对其中一些谜团的猜想。   他认真的听我讲完,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二爷留下的那封信,甚至更多的东西,我认为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二爷这间屋子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我俩一拍即合,随即在房间里搜索起来,看得出来汉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只见他在次卧的床头柜旁轻轻敲了敲,就断定那面墙后肯定有个空间,没等我惊讶完,他就自顾自的摸索起来。   房间的墙上贴的是那种老式的青绿色瓷砖,他按动了其中一块,突然我们下半面的墙咔嚓的震动了一下,随即便向里面打开了一扇小门,我看向汉生,他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看我望向他,汉生咧嘴笑道:“都是跟二爷学的,跟下面一比这简单多了。”   说着他率先下去,我也跟进去,向下有几个台阶,汉生在旁边摸到了一个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暗格。我看过去,不大的隔间一目了然,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凌乱的文件,桌前的墙上是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贴了很多奇怪的照片,还有一些批注,桌旁是一个书架,不少书横七竖八的摆在上面,一看就是经常被翻动那种。   看着这一切我仿佛能看到二爷就背对着我们坐在那张椅子上。   我心下叹息,二爷,你到底背负了什么。   汉生看着被勾画的满满的地图,转身对我道:“来吧,我们要知道的可能都在这了。”   我回屋拉了张椅子,端着二爷的茶缸,夹着一条白沙返回了隔间,我心里知道,二爷在墓下和我说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现在却已经走向了真相。   最急迫的就是二爷提到的那封信,我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牛皮纸做的老信封,见汉生望过来,我有点紧张,里面很可能记载了曹家的秘密,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   汉生好像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轻声道:“如果是关于曹家的事,你大可不必避讳我什么,这些年我帮二爷查了很久的曹家,当然包括你的身份。”   我长出口气,大家能坦诚相见真是太好了,我真不想在这时候还对一个战线的人有什么隐瞒。   我点点头,取出里面的信纸,蓝色的钢笔字已经不是很蓝了,稍微有点发灰,不过还能辨认,我仔细把这页信看完。   上面的内容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爹在信中告诉二爷,曹家很不正常,他通过各种手段查阅了曹家的大量历史,他发现一个很怪异的地方,历史的每个阶段总会有一些曹家子弟发生异常,这种异常看起来很没规律,可是经过他的核实,他发现那些人的晚年都会发生点什么。这些秘辛都被曹家保存的很隐秘,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搜集到的。   而且据他回忆,他爷爷就曾有过这种现象,那还是在他小时候,有一次外面打雷,他晚上睡得不踏实,就在半睡半醒间,他发现雷电划过的屋子墙角好像蹲了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仔细看发现正是他爷爷,他那时也不懂事,呼唤了两声,老人也没答应,他就又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问他爷爷,他爷爷却像没发生一样,根本不知道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从那以后他便发现他爷爷看他的神情很诡异,独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在偷笑,从那以后他便很少再去爷爷家,直达他爷爷去世。   联想到这些,我爹怀疑有些曹家人身上发生了改变,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源自什么,直到后来,他破译了曹家青山的秘密,才有了一些猜测,而且他在朝仙墓的发现,更说明了他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我连忙看向翻开第二页,可是却惊讶的发现,第二页竟然只剩下了小半页,更多的篇幅被撕掉了。我和汉生面面相觑,我仔细看撕掉的茬口,还很新,不像是很久前撕掉的,汉生也轻轻摸了摸茬口,表情严肃的问我:“你们来前有谁在屋子里吗?”   我摇头否认,二爷的房子并不大,想藏个人很难。   汉生推后几步,目光来回扫视着整间屋子,他眉头一皱,在我脚下捡起一个烟蒂,我看见那个烟头心里咯噔一下,二爷只抽白沙,可是这个烟蒂并非来自白沙,汉生拿到鼻下闻了闻,一边观察一边道:“差不多三四天前吧。”   “不可能,两个屋子我都看过。”   我直接否定道,我们就是四天前来的,我当时走了每一个屋子确定没有其他人。   汉生歪着头看我,讲道:“可是二爷这里并非是两居啊,而是三居。”   我刚想辨别,却突然停住了,我靠,对呀,算上这间暗格,就是三居啊,如果当时有个人在这里,那我肯定没发现。   想到这我身体一阵恶寒,一想到当时我睡着了之后,有个人慢慢自暗格里走出来,在黑暗中盯着我看几眼后离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太恐怖了。   我俩都陷入了沉默,我问汉生:“是谁?”   “不知道。”汉生摇摇头,判断道:“但是这个人肯定是个了解内幕的人,首先他知道二爷这里的暗格,而且他没有把整封信拿走,只是撕掉了一部分内容,这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坏人’,这个人只是想隐藏些什么。”   后面我们又看了剩余的第二页信,上面记录了我爹的一个发现,能有几百年了,曹家一直在隐隐约约的去追寻一些墓葬的下落,这些墓葬似乎都与他和二爷发现的“毛线”有关。   剩下的就被撕毁了,我们猜测是关于“毛线”和墓葬有关的猜想,或是我爹发现的一些证据。不过好在二爷的地图还在,我们认为,这张地图上面记载的可能就是二爷搜集到的关于那些墓葬的信息,可惜上面记录的都不完整,大都是二爷的猜想,其中一点被打了个叉,旁边贴了几张寨子的照片,下面写着“乌蒙”。   其余的地点都是大概的画了个圈,标注了一些他的假设,和搜集到的一些野史,不过都无法完全定位那些墓的具体位置。要知道,虽然这个地图很精细,但是一个圈下去,那最少也是一片山区啊,没有更具体的地理坐标,要找一座墓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们又研究了一会二爷书桌上的材料,大都是一些关于墓葬的信息,有一些已经很有年代感了,可以追溯到七八十年去,另有一些文献的影印,应该是二爷动用了一些关系,平常人是肯定拿不到的。   空闲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件事来,我把汉生叫过来,从背包里取出那枚银色枪头递给他,“如果二爷知道你会来找我,那我想这枚枪头就应该是留给你的了。”   汉生双手接过那枚枪头,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那笑,不过此时此刻我却能感觉道他的悲伤,二爷之于他,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我顺手也把留下的那枚青铜牌子取了出来,拿给汉生看:“这个你见过没?”   汉生接过去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不过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复杂的线路有些定式,确实像地……咦”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反反过牌子,皱眉道:“不过这面是……” 第二章 狐胡国   “嗯?”   看着汉生翻过牌子,我有点吃惊,从二爷手里接过牌子后我就没有仔细看过,没想到牌子反面还有一些神秘的纹路。   汉生摸了一会,摇头道:“不行,纹路太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大一点。”   我连忙道:“没问题,可以扫描下来,打印的大一些。”   顺便提一句,不知道汉生这几年在哪里过得,他仿佛对现代的东西有些陌生,例如我问他要微信号,他竟然说没有,更离谱的是他用的还是那种蓝屏的老款诺基亚手机,别说app了,连贪吃蛇都玩不了。   说干就干,汉生在家继续研究二爷留下的那些资料,我简单拾到了一下,带着牌子出去扫描,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汉生又在烧水,准备泡面了。   我把泡面仍在一边,对他道:“晚上给你接风,我们找个馆子吧。”   老何似乎对汉生很信任,他来了后直接将赵顾调走了,所以晚上就我俩。出了门汉生就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对很多东西都很好奇,我严重怀疑他这些年都是在山里过得。   我问汉生喜欢吃什么,他说喜欢吃面,我们就近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点了几个小菜,汉生不喝酒,我自己点了两瓶冰啤酒,他也不管我,大口吃起来,一大碗面下肚让他赞不绝口,说以后请吃饭还来这家。   酒足饭饱,我们回去后开始继续研究铜牌背后的纹路。我已经把那那些纹路打印在全开的纸上,汉生在那里钻研,而他也把下午的发现整理了一下,递给我看。   由于二爷不像我爹那样的身份,他查起曹家很不方便,所以他手里的信息大多是关于那些墓葬的。而且就算以二爷这样的身份,查起那些信息也很费劲,可想而知那些墓葬埋藏的有多深,甚至很多墓葬到底存不存在了都无从得知。   看着这些只有一些只言片语的史料和二爷的一些猜想,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根本建立不起关于这件事的一个脉络,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翻出来本子和笔,开始在上面记录我知道的事。   我先画了一条线,在源头写下我爹,然后又动笔写下曹家,犹豫了一下,我在曹家的旁边写了“空白历史”,这是二爷和我爹追查到的那团“毛线”源头,这里是一个盲区,完成没有线索,我打了个问号。想了想,我在“空白历史”上面又写了个“墓”,这个代表着线索。   我本来打算捋出一条脉络,把这些谜团都串起来,可是最后我看着本子,“曹家”、“空白历史”、“墓”却是一个三角的循环关系。“空白历史”是一个点,而那些存在历史上的“墓”却是线性,一定是是一件事导致了一系列的事,不可能由不同时期才有的墓,去生成一个点,所以我断定“空白历史”就是源头,而“墓”则是线索,这个线索又贯穿了历代的曹家,而存在曹家中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似乎又指向那段“空白历史”。   我扔下笔,头好疼,这些完全是我根据二爷留下信息的猜想,基本上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唯一有的就是我面前这些模糊的墓葬位置。   我倒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曹家那段空白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汉生忽然喊我过去,他在那块牌子后面的花纹上有了发现。   我赶紧爬起来,他指着其中几个线条,问我:“像什么?”   “嗯?”   我完全是蒙的,下示意答道:“油条?”   他扶额叹气,“你再仔细看看,特别是这几条交汇的地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向那几条线,全开纸上那些线条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我还是毫无头绪,我抓着头发对他说:“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他笑了笑,把纸张调了一下访问,大概向左旋转了五十度,对我说:“你看,这条线,念青唐古拉。”   我呆了半响,又抓了抓头,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可是形状哪能记得,而且并非是完整,只有一段,这要是被汉生辨别出来,他可真是太神了。   我翻出手机,查了一下念青唐古拉山脉走向与形状,又与汉生指出的那一小截做对比,我去,还真让他说着了,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再看它旁边的几条线,也都与念青唐古拉山脉周围山脉重合,我看着全开纸,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这是一张地图?”   汉生点点头,“准确的说是一部分,这样的地图应该还有几块,虽然不知道图上是什么,但是它应该就是打开这些谜团的钥匙。”   我似乎明白了汉生的意思,问他:“你是说有人故意把这张图分成几块传出来?”   “对”,他肯定道:“我们姑且说这张图最后指示的是一个坐标吧。既然传下来就代表着某一天有必要开启这个坐标,而这个坐标又被分开传下,无非就是不想让某些人一次性得到,可是我们换个角度想,假设有一波坏人要抢夺这个坐标,所以坐标才被分割,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好人想要得到完整的坐标也很费劲呢,因为只要有一部分落在坏人手里,这件事就成不了。”   我顺着他的思路补充:“所以,这个坐标其实就像用来加解密的公钥和私钥一样,分成两份,大家来保管,而那个坐标就变成了某些特定的人才能进去,而那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有生之年都没打开坐标,所以他们把各自额钥匙留在了自己墓里,曹家就是在寻找这些钥匙?”   汉生同意我的观点,并且指着二爷暗格里的地图道:“二爷应该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和你爹想尽办法搜集了这些墓葬的位置。”   我望向那张巨大的地图,差不多有七八个被二爷圈出的“可能存在”的范围,这事想想就困难,那么大的地方要找一处千百年前的墓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汉生默默走到地图前,看了一会,突然指着地图上西北的位置:“我们去找狐胡国。”   “狐胡?”   “对”,他把一叠资料递给我,同时说道:“已经消失的古国。”   我翻着手里的资料,没有几页,其中一段描述,很简单,看样子像是汉书的复印,“狐胡国,王治车师柳谷,去长安八千二百里”,我想了一下,在我印象中这个狐胡国应该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其余的就不熟悉了。   往后翻,便是一些关于现在的记载,还有几张模糊的航拍照片,和一份小地图。   照片不是很清晰,看样子像是一片村落,第二张照片也不怎样,不过比前一张清晰很多,上面是个低矮的房子,还有俩抽旱烟的农民,再往后是几张大山的远拍,最后一张则是一具陈旧的黑色棺材。   我拿起地图,看地貌和一些地名,这应该是一份新疆地图,而且是手绘的,上面大概有一些城市和山区,在乌鲁木齐的东南边,画了一个狐脸。   汉生指着那几张照片问我:“能看出什么来?特别是第二张。”   我拿起第二张照片费了半天劲,依稀辨别出一点蹊跷,小心问道:“这房子是个墓?”   汉生笑吟吟的摇头,“不过差不多,你应该是看出来了黄肠石,没错,黄肠石的确是用来造墓的,但是它还有另一个用途,就是修建城墙。”   他又指着另外几张照片道:“这几张山势照片是二爷给的,他看出这几个地儿都气势非凡,有藏风收水的气象,少说也是个王爷墓,后来托人搜集了一些资料,在里面找到了第一张照片那个村子,不过那个是很早的照片了,很难追踪,我也是一直到前些日子才找到那个村子的。”   我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汉生不在乎的摆摆手,“无非就是多走一些路呗,而且二爷教了我一些望山看水的本事,这才让我找到。”   我问他:“这就是狐胡国?”   谁知他又摇了摇头,指着地图上那个狐脸的位置说:“这里是狐胡国消失的地方,我核实过它的位置,基本上和史料上记载的不离十。”   我有些迷糊,“一个偌大的国家就凭空的消失了?”   汉生笑道:“国家肯定不会消失,消失的是它的王城,包括狐胡王在内的所有人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才导致它的领地被其他国家吞并,你看。”他在图上画了一个圈,“这里大概就是狐胡当年的国属范围。”   我看着地图,皱眉道:“这里应该是当年的西域三十六国吧,那面的历史一直很少,大部分也都是野史,就算发现了黄肠石也不能断定就是来自狐胡王城,况且王城凭空消失这种只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估计多半是因为地震之类的灾害才没的,我们这次去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呀。”   他点了点头,“正史确实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但是”他指着那个狐脸道:“这个地点肯定不会错,这个坐标来自一份很古老的地图,是二爷在一座墓中发现的,这个范围内我找了很久,符合特征的就只有你看到的那个村子,我敢保证,王城就在那附近。”   我点点头,又拿出那张黑色棺材的照片问他:“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汉生神情有些凝重的说:“这种棺材里装的都是不怎么安生的主儿。” 第三章 茶馆   汉生平时话不多,不过人很乐观,总是笑嘻嘻的,很少见他如此凝重,可见这张照片的出现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接过那张照片,沉声道:“传说犀牛是辟邪之物,犀牛角燃烧可以通灵,而牛皮则能镇邪。这口棺材的外椁就是用生漆杂以犀牛皮制成的,刚入葬的时候黑亮的可以照人,这口已经很久了。老办法都是打三十几层犀牛皮上去,刀砍上去最多也就只能留个印子,比石椁还结实。”   我惊讶道:“三十多层?太夸张的了吧。”   汉生吐口气,“这么做只能说明里面的主不好压,可能生前就是个大凶大恶之人,死后也没太安生,或是入葬前就有尸变的迹象了,所以才用这种棺材封死。”   “这是在当地发现的?”   汉生回道:“对,据说是山里发水冲出来的。可惜我没看到,这是村长拍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棺材捆上铁链沉到当地山里的湖底了。”   看着汉生提供的这些资料,我有些为难。别看他说的这么容易,这些资料肯定花了他很久的时间才搜集起来的,可是一来我对那个地方太恐惧了,实在不想去,二来我手里也没有人啊,就凭我们俩估计连装备都运不过去。   我也不好意思说不敢,就只能硬着头皮对他说:“我们是不是太单薄了,就这样去不合适吧。”   谁知汉生也赞同道:“当然不合适,咱们俩连装备都背不过去,这个活,不支锅搭伙可不行。我们去找老何,况且你还拿着二爷的那枚铜钱,这条道上,没几个人不认识二爷的铜钱。”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我确实有几天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要对手底下人怎么解释二爷的死,估计这阵子没少操心,于是便道:“成,我们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爷北京的店就开在东琉璃厂的海王村,我和汉生坐地铁在和平门下车。这的铺子我也没来过几回,可是肯定不会认错位置,不知道怎么今天铺子没开,这大周末的按理说不应该啊,我上去敲了敲门,过了会有铺子伙计裂开条门缝朝我看了看,我道:“小南北,不认识我了。”   小伙计不大,是老何收留的孤儿,没名字,就叫南北,他看了看我,认了出来,把门打开,“曹叔,快进来吧。”   我带着汉生从他身边过去,给了他个脑瓜崩,“下次叫哥,他们呢,咋就剩你了。”   南北又关上门,叹气道:“这两天生意不好,事挺多的,副掌柜给他们放假了,现在就我和小何叔看铺子了。”   南北一边说一边领我俩去后堂,老何就在后面的院子里坐着,几天不见,感觉他老了不少。   见面也没多耽搁,我简单的说明了我俩的来意,老何犹豫了一会道:“二爷一走,家里的生意收拢不少,面上的铺子关了七七八八,现在也就北方这还撑着,还有那些不咋能见光的活也能停的都停了。”   他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白沙,点上一支,有些疲惫的道:“要不是我在这强压着,下面那些孙子早就分了家产跑路了,树倒猢狲散,就是这行的操行。”   “七八个人也抽不出来了吗?”   老何看了一眼汉生,无奈的摇摇头,“要是放在以前,就是你不拿彩头,只要二爷招呼一声,下面哪个铺子不争着抢着去,现在就算我拉下老脸给你扯出一个队伍,估计也都是歪瓜裂枣,别说下下地干活,可能半路就让人给扣了。”   我拿起老何的白沙点了一根,叹气道:“那就是没办法了呗。”   “有。”   我和老何看向汉生,他接着道:“支锅,就算二爷不在了,可是二爷的铺子还在,我们就以铺子的名义去支锅,想必会有人卖这个面子的,毕竟从我们铺子出去的都是头彩货。”   老何想了想,拍板道:“可行,不过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得让人相信这是我们铺子授意的,出去支锅的人要能代表二爷。第二,恐怕没点彩头是不行了,这个年头,无利不起早,你要让人跟你去卖命,就得拿出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第二点没问题。”我接着道,随即掏出汉生那张拍有黄肠石的照片给他看,“这可不是一般皇族能用的。”   老何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可是第一点……”   “第一点也没问题。”   没等老何说完,汉生就指着我说,“二爷把铜钱留给他了,他现在就是二爷。”   “可是……”   汉生打断老何接下来的话,盯着我说:“干我们这行的,基本上都不用真名,也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有时候中了机关走了背字,从尸体烂到骨头都没人发现,所以我们都会在身上带个信物,不少人只要看到信物,就知道你是哪路人,有可能顺手就给你收了个尸,所以这个信物基本上就代表了这个人。而我们这一行里,没有人不知道你手里那枚铜钱代表着什么。”   “曹傩送,你要接了那枚铜钱,以后,你就是二爷。”   说着,他冲我伸过来一只手,语气平淡却肃穆:“如果不要,现在就还给我,如果收了,直到你死那天你就都是二爷,去背负二爷应该背的一切。”   我一时间有些错愕,事情来得太突然,明明是来老何这借人,怎么我摇身一变就成了二爷。而且我从没在汉生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以至于看着也有些如临大敌样子的老何,我竟然产生了一些笑意,这种感觉就像我在超市正看着打折的啤酒,突然有两个人神秘兮兮的围过来,问我要不要做武林盟主一样,我他娘的穿越了吗?   我被他俩看的发毛,心里不禁产生了些火气,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当时就大叫了一句,“老子凭么不敢!”   汉生听我这么说,立马嘻嘻笑起来,俩人对视一眼,老何也松了一口气。我却感觉有些不对,心里直骂娘,好像中了什么圈套,我靠,这俩人不会要我顶包吧,串通好了把我送进去?   老何招呼我坐下,说就这么定了,定金铺子出,由我和汉生出面去支锅,事不宜迟,下午就过去。   中间不细说,我和汉生打车直奔老何说的茶馆过去。   说是茶馆,其实就是支锅的场所。这种烫手的买卖,通过手机谈肯定不靠谱,双方必须面谈,那么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地,大家坐下来“见见面,喝喝茶”。   而老何所说的这个茶馆,我也略有所闻,北京说小不小,不过这种支锅的地也就几家,茶馆就是其中一处,掌柜的是谁不清楚,不过听说来头也不小,这也是那些三教九流聚集却没人闹事的原因。   茶馆离琉璃厂也不远,地段一般,在一条老街的胡同里,不过人家也不指卖茶赚钱,如果谈成一单,茶馆是要收一个数的红利。   茶馆一楼敞着门,我俩直接进去,进门就是柜台和炉灶。我向四周望了望,装修的还挺考究,素雅且古朴,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而且一楼也不小,几十张方桌,再里面还有十几张长桌,都是茶座,往上看,二楼就是一个个雅间,差不多就是“聊天”的地了。   茶馆跑堂看见我俩进来,一溜小跑过来,给了个笑脸,“二位爷,里边儿请。”   他给我俩引到一个靠窗边的座,笑着问:“二位爷,喝点儿什么?”   我平时很少喝茶,当然也就没什么爱好,我转圈瞅了一遍,看见柜台上面挂了许多写有各种茶名的木招牌,就指着道:“来一壶茉莉大方吧。”   “得嘞。”   跑堂的刚要走,就听汉生问道:“你这有吃的没?”   “当然有。”   这种大茶馆和清茶馆不同,不单卖茶,还有“红炉”,各种点心都能做,“咱这儿都是老师傅手艺,饽饽倍儿好吃,月饼、元宵、芙蓉糕都能做,您看,您来点儿什么?”   汉生道:“来碗面吧。”   我此时脸色肯定很难看,没听说过来茶馆吃面的,不过茶馆里的伙计也都不是一般那种看人下菜碟的油条,略微错愕后,就笑吟吟的回道:“这位爷一看就是外敞来的,面,咱家是不能做,不过爷您不急,我差个伙计给您去巷子口买碗炸酱面吧,味儿也很地道的。”   看见汉生点头,伙计冲我道:“那您二位爷坐着歇歇脚,我给您沏茶去。”   我放眼望去,茶馆四周挂了不少字画,十分雅致。前面有张台子,可能是平时到点会有大鼓相声等曲艺节目吧。茶馆里的茶客也不少,三三两两坐那低声闲聊,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谁是等在这“搭伙吃饭”的。   汉生低声道:“你看那些桌角有信物的,差不多都是来支锅的。”   我扫了一圈,还真有两张桌角放着东西,不过茶座主人都淡定自若,根本看不出来是来谈交易的,其中一桌主人更是个白头老汉,乐呵的在那饮茶聊天。   我深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二爷的铜钱,轻轻放在桌角,心想这可是三百万啊,不会有人给我顺走了吧。晃晃脑袋,我把这种奇葩想法抛掉,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都已经决心不再下地了,怎么就跑这来支锅了,我对自己也是很服气了。   有人看见我摆放的信物,装作若无其事的过来扫了一眼,我明显看到来人表情僵硬了一下,便迅速回去,没一会我周围的茶客就小声议论起来,不时看向我这。   我心里叫苦,这次好想玩大了,看见那些人望过来,我脸腾的热起来,我是个上学时从来不敢上台演讲的人,这时被这些个家伙盯着议论,差点下意识的就要逃跑了。   这时跑堂的也端着茶壶茶碗送来过来,他低头看见我桌角的铜钱也怔了一下,不过他们这种人察言观色早都炉火纯青,表情一闪而过,将紫砂壶和两个茶杯放到桌上,看了我一眼,“爷,有事儿您再吩咐。”   我倒了两杯茶,勉强坐了一会,期间汉生的炸酱面也到了,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坐那秃噜秃噜的吃起来,我却如坐针毡,心里直着急,怎么也不来个人跟我聊聊啊。   突然我在桌下的腿上放了一只手,埋头吃面的汉生不抬头的对我说:“别慌,你是二爷了。” 第四章 支锅   我深呼吸了几次,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纷纷回予一个僵硬的微笑,我知道我这时候的笑容肯定跟傻x一样。   正当我瞎琢磨的功夫,一个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的男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没等我开口,这人就把手伸了过来,“小兄弟年少有为啊,朋友们都叫我大头。”   如他所言,这哥们头确实很大,年龄看起来也就在三十五六左右。   与他握手第一感觉,就是他手很有劲,而且手心有老茧,多半常操钝器。我从上到下看过去,这人一身西装明显不是普通料子,但却满身褶皱,一看就是平时不打理那种,而且脚下竟然踩着一双布鞋,他见我看向他的鞋,一拱手:“见笑了,皮鞋太硬,穿不惯那玩意。”   我尴尬的哈哈一乐,这奇葩货,活脱就一暴发户啊。   大头用下巴点了点桌角那枚铜币,问我:“二爷要搭伙吃饭?”   “对。”   “去哪吃啊?”   去哪,意思就是打听墓的下落,具体地点自然不必交代。   “去新疆看看。”   大头一皱眉,接过跑堂送过来的茶壶,倒了一杯,用盖子边拨着茶叶边说:“那儿可不怎么样,风大土大的,去谁家吃饭?”   谁家,就是在问哪个朝代的墓,不过我们这次要找的狐胡国,我还真不知道他的君主姓什么,我想了一下,那个时候应该正直中原汉朝,就随口说了一句:“老刘家。”   他哦了一声,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汉朝当时的版图并没有伸进西域,如果去那边,肯定就是少数民族的小国墓葬了。   “有肉没肉呀,小菜哥哥我可看不上啊。”   肉的意思就是要下的这个斗肥不肥,这些年西疆没少进国家的考古队,能挖掘的基本上都被挖出来了,不能挖掘的,就比较恐怖了,不是在罗布泊那种死亡之海中,就是在昆仑群山中,人能进去,却很少能出来,所以他才这么问。   我懂他的意思,我掏出汉生的那张照片,递给他看,我没说明上面有什么,也是想看看他的眼力,如果这都看不出来,拉进来也没什么用了。   他接过去扫了几眼,就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显然是看明白了。他把照片递还给我,指了指楼上,起身就要离开,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弯腰对我说:“小同志,小心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孙子,哥哥我可是很中意你这个活,别栽喽。”说完他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上楼。   这人走后,我借着倒茶的功夫,偷偷问汉生:“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他专心对付碗里的面,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我看可以。你看到他左手那枚黑珍珠的戒指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早些年间应该是个起尸匠,他们那一行从入行开始,都会由老师傅传下一枚‘敲棺戒’,每逢凶棺敲三下,如果里面有回响,就不能再开棺抬尸,必须赶紧磕头离开。”   我惊讶道:“这么牛逼吗?”   他耸了耸肩,“谁知道了,传说他们的戒指可以通灵,不过自从江西童铁手消失后,那一行就几近无人了。”说完他又低头吃起来,似乎面食对他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大头离开没多久,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坐了下来,这人头上顶着青皮,下巴略微留了点胡茬,双手拄着下巴,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小兄弟,来喝茶啊,下过地没呀?”   老何说过,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最不好对付,而且隔着衬衫我都能感受到他精壮的体魄,别看他在对着我笑,我却感觉像是一头豹子在打量我。   看我没吱声,他拿起红豆桂花糕咬了一口,摇摇头,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忒甜,就把剩下的半块扔回了盘子里,又问我:“具体去哪啊,你给哥哥说个地方,我好帮你参谋参谋啊,而且哥哥我手头现在不宽裕啊,能不能先预付一下啊。”   我摇摇头,告诉他先吃饭,后算账。   这是来时老何就和我讲好的规矩。一般支锅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雇主有指定的目标,拿到了大家分钱,也就是后算账。另一种则是提供了墓址,但是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如果进去了发现“泥货”,大家各凭本事,这种就叫做“各自买单”。   我这句话的意思则属于第一种,告诉他如果想去,就谈一下价格,这一趟走下来,我会后付款给他,同时也希望别让他以为我是个菜鸡。   他听了我的话笑了笑,“小兄弟道还划的挺清,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地儿转给我,我给你出个价怎么样。”   我抿了口茶,摇了摇头,心想老子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地址呢,给你个屁啊!   看我拒绝了他,他捂着额头,装出一副好伤心的样子,而后便像刚刚看到我桌角那枚铜币一样,伸手就要去拿,“咦,样子好别致的钱币呀。”   不过一直吃面的汉生却突然伸出手,如同铁钳一样,单手抓在男人的手腕上,抬头道:“二爷的东西,别碰。”   男人没说话,还要伸手去够那枚铜钱,一瞬间我便看见他稀松的花衬衫被下面爆炸性的肌肉撑起,可是那只手却被汉生死死抓住,分毫没有在前进。   看得我真是暗暗捏了把汗,幸好有汉生,这可是三百万啊,够我在北京三环外交个首付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甚至在他额头上看到了汗珠,僵持了可能有个五六秒,男人松了口气,汉生也松开他的手,他晃了晃手腕,没有发怒,却玩味的看向我:“这位就是二爷吗?曹操换成了刘阿斗?”   汉生轻轻把筷子放在碗边,盯着对面男人,却对我说:“二爷,你说句话,我留他一条胳膊。”   男人目光一瞬间变得凶狠,冷笑道:“口气不小,就凭你?”   我本来还挺怂,不过看到旁边汉生那双淡漠的眼神,突然感到一股信心,似乎无论从他口中说出的是什么,下一秒都会做到。   我吐出口浊气,向前探身,直视花衬衫的双眼,反问道:“要不你试试?”   这人养气功夫极佳,这一会就恢复了平常,轻声道:“行,秋后的蚂蚱还挺能伸腿,我看你们龙山阁还能撑几天,我看二爷这杆大旗还能立多久,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人就要起身离开,汉生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拦下了他,“你能不能走,你说了不算。”   “你!”   男人怒极,强行下压火气,眯眼看向我:“你还敢在茶馆动手不成?”   我心里咚咚打鼓,我当然不希望动手,听口气他来头就不小,而且还了解我们龙山阁的生意,很可能是某些死对头。不过说到底,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行就这样,就算是对头,其实大家私下也都是一直合作的关系,有的货,就要几家来分,根本不是某一家能吃的下的。   我假装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龙山阁的戏,你好好睁眼瞧着吧。”   那人也没再撂话,冷哼一声离开。   我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样子,瞥了眼汉生,他却跟没事人似得,在那研究那几块桂花糕,完全没有了刚刚要和人掰命的架势。   经过这事,破罐子破摔,我也豁出去了,根本没有了起初的惊慌,索性已经敞开了,我还担心个啥,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人,也不怕再给龙山阁招什么敌人了。   不过自从那个男人离开就,就再没人过来找麻烦,有几个人坐下,也都是简单的聊几句,不过我发现,他们目光最后都会落在那枚铜钱上,看来二爷在他们那,都是一个不轻的地位。   直到傍晚,我们上楼,除了那个自称姓雷的大背头,还有另一个家伙跟了上来,这人话不多,不过他对我最后给他看的彩头很感兴趣,据汉生说,也是个很识货的手。   互相介绍过,雷哥现在是一个人干,而老万则是长沙过来的瓢把子,手底下有那么十几号人。   我问老万怎么认出那面黄肠石墙的,他讲他年轻的时候,碰巧遇到过一个大墓,挖穿了几层封土后,就遇到了黄肠石封顶,不过他们当时没打开,等回去后,他查了一下相关的资料,才知道黄肠石代表什么,可是等他再带人回去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座墓不见了。   我和大头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大头甚至认为他在吹牛逼,可是老万却耸耸肩,无奈的道:“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个地方我回去不止一次,可是那个墓就是凭空消失了,我们再原地又向下挖了七八米,也没看到那层黄肠封顶。”   大伙就算定下了,找地组了个饭局,饭后又谈了点细节。最后约定由老万负责出人,不过他不要钱,他的要求是倒斗挖出的宝贝,他要占三成,本来我要还价来着,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找到了王城,里面的财宝就凭我和汉生俩人也带不走,索性就答应了他。   再有一个就是大头,这暴发户就一人,我本来想把他踢出局的,可是汉生却提议留下他,他说抬尸匠已经不多了,说不定我们起棺时会用到,所以我就勉强以技术入股的方式也允许他入伙了,给他一成。   回去的路上,我和汉生说,老万不简单,我们这行南北差异挺大。南派走摸金那一套,以长沙为魁首,当地这种世家都不少,他那种老油条最不好对付。他问我怎么知道老万来自长沙,我说他最后有一句说漏了,他提到了米米,这是长沙帮嘴里的一句话,意思就是钱。   我们直接打车回琉璃厂的铺子,老何还没休息,我给他说了今天的遭遇,对于大头他没有说什么,倒是放狠话那人,他说没看到人不确定,不过猜测应该是报国寺那边的人,有几家最近斗的比较狠。   最后提到了老万,老何说这种人他也摸不清,长沙帮仗义起来替你两肋插刀,阴起来插你两刀的都有,最后我们又商定了一些去新疆的安排,老何这边来安排行程和装备,本来要小何跟我去,但是我知道最近铺子不安生,还是让他留下来照料着点。   当晚我们聊到了两点多,临走前老何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安全为主,我哼哈答应后和汉生回到了二爷的房子。我进了屋,扔下衣服就去冰箱拿啤酒,他却冲我嘘了一声,我纳闷问他怎么了,他在纸上写下,“屋子里有别人。” 第五章 从吐鲁番出发   看见他写的字,我下意识就看向二爷密室的门,那扇墙门关着,可能人就在里面。   汉生抄起二爷留下的枪头,如同倒握着匕首,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我左右看了看,也抄起水壶堵在门口,这人对这里如此熟悉,很可能就是我们没回来之前,撕走我爹那封信的人。   汉生在门口屏气听了一会,便直起腰开门进去,出来冲我耸了耸肩,道:“应该是走了。”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指着我们房门解释道:“我走前在那里夹了根头发,刚刚检查,发现那根头发有被触动,能来这里的,除了你我和老何,几乎就不会有别人了,老何一天都在龙山阁,显然不会是他,所以……”他环顾着四周,低声道:“我们应该被监视了。”   我心里一动,脱口道:“曹家?”   他点点头,“有可能,不过也不排除还有别人,这阵子比较乱,有人盯二爷梢也不奇怪。”   我看了眼密室,心里有点不安,如果当真如汉生所说,有人趁着我们白天不在时偷偷潜入进来,那么可能我们这次新疆之行就已经泄露了,甚至二爷这些年的发现也都被人窃取。   想到这,我打电话给老何,把这事跟他说了,他告诉我明天会安排人过来,我们就先搬到龙山阁去住,后院还有几间空房子。   晚上睡觉我有点失眠,一想到这屋子白天有人悄摸进来过,我就有点瘆得慌,甚至看向漆黑的窗外,都感觉像是有人在趴着窗户向内看,又想到过两天要去找狐胡王城,脑子里就更乱了,到了后半夜,我才晕乎乎的睡过去。   早上我和汉生正在吃泡面,小何就带着赵顾过来了,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二爷的东西,特别是暗格里的文件,装了有四五个箱子,锁上门就直奔龙山阁。   老何给我们安排了后院的房子,整个白天我都没出屋,通过关系到处打听关于狐胡国的信息,反倒是汉生一天没见到人,直到傍晚才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去办了点事。   就这样过了两天,吃饭时老何跟我们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后天就出发,先坐火车去吐鲁番,再转车去达坂城,那里有人接我们,会连同十二个人的装备一起帮我们运进村里。   第二天我联系了大头和老万,老万那边会去五个人,我特意交代了一下,他让我放心,这次去的都不是新耗子(新手)。   之后我又和秦汉堂的白师傅打电话,请了一个月的假,秦汉堂应该也知道了龙山阁最近发生的事,白老也没说什么,就让我自己好好处理,有事就回堂里。   晚上小何来我房间,告诉我取装备的时候,拿蓝色的那个包,他在里面放了一把枪防身,我道了谢,他说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危险,新疆没有什么太大的墓,他们这几年在那边挖到的都是一些被盗扰很严重的小墓,我说但愿如此吧,后来我俩又喝了点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因为没有北京直飞吐鲁番的飞机,所以我和汉生坐上午十点多的卧铺从北京出发,这一路比较长,有将近30个小时,我俩也没多话,一路都是吃睡吃睡的度过。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到的吐鲁番,因为从吐鲁番到达坂城的火车与我们这趟车之间只有半个小时,所以我俩下车非常赶,刚上车就开车了,这一路才四十分钟,票价更便宜,只有11块钱。   傍晚我们到了达坂城,这边天气比较干燥,一下车就一股热浪过来,不过汉生倒是表现的很自然,我想起他之前在这边长时间活动过也就释然了。   我们在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找到了大头和老万,他们是提前一天过来的,就住在附近,看见我和汉生进来,大头一边啃着羊腿一边招呼道:“快过来,还是这边的羊肉对味。”   老万也笑着招招手,我们落座后他给我俩介绍邻桌的那四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是双胞胎,哥哥叫赵军弟弟叫赵帅,还有一个戴眼镜挺斯文的小伙子,最后一个竟然是个姑娘,没什么表情,坐在那抽烟。   老万见我不解的看向那个姑娘,他笑着道:“别小看赵敏,这丫头从小就跟她阿爹跑场子,大风大浪没少经历。”   我看那姑娘挺眉清目秀的,不禁好奇问他:“怎么做这一行,干点什么不好。”   老万笑了笑,说了句让我印象特别深的话,“有的人,就是这个命。”   没聊几句,老万让那几个家伙在下面继续吃,只领着我俩和大头上了二楼的包间。送奶茶的服务员下去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扔在桌上,大头拿起来翻了几页,翻着白眼道:“我说老哥,你这哪淘的满篇鬼画符啊。”   我拿起来看了两眼,这个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在秦汉堂没少接触,我问老万:“拓本?”   老万喝了口茶,轻轻摩擦着大拇指上的一枚青色玉扳指,回道:“没错,曹老弟掌掌眼,还能看出点什么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是要掂量掂量我的眼力啊。拓本鉴定可是一门技术活,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没有一定的文化积累完全拿不出手,除此之外,还要对绘画、雕刻、金石等一些技艺了如指掌,特别是碑拓一行,更要了解出土碑的各项情况,比如哪些有断裂、焚烧以及损坏,具体是哪个字,那个笔划,如果没有一定的视野宽度,是完全干不了这一行的。   幸亏老万这个拓本不是碑拓,而且关于辨别拓本,我在白老那也耳濡目染了些手段,我仔细瞧了瞧,说道:“应该是个壁拓,字体是隶书,产出在东汉的面要大一些,不过……”说着,我用大拇指肚轻轻摩挲着拓本,又凑前闻了闻,便心里有数的放下拓本。   “曹老弟有什么但说无妨。”   秦汉堂单说古董拍卖这一块,就绝对能在国内进头三甲,可以说随便从里面拎出一个师傅,那都是鉴宝界的行家里手,当然像我这种咸鱼除外。不过耳濡目染之下,那些失传的技法鉴法,也让我学到了一些皮毛。   我指着桌上的拓本对老万道:“这种拓本应该用的是蜡墨拓法,它是用松烟子和蜡调合,做成饼状墨团,再将干纸贴在刻石上,用蜡饼干擦,常用于一些气候严寒或是洞窟潮湿的地方,所以拓本上的染色往往呈现出一种褐色或是暗灰,十分的古老。”   我把拓本推倒他面前,继续道:“看起来你这份拓本毫无问题,可是这褐色恰恰就是它的破绽。现在染色做旧,一般用五天的茶叶水做浅黄色,滇瓦花染褐色,而滇瓦花这味中药有个却有个不起眼的特点,那就是有味道,微辛。”   “而且,壁拓不同于碑拓,不少石碑掩埋于地下,得到比较好的保存,可是石壁这种东西暴露于空气中,大都存有残泐,所以翻刻拓本往往也需要敲敲砸砸,以模仿原壁的石花和泐痕,不过碍于手法限制,就算再高明的技艺,也难以达到古人水平,所以这类仿拓通常会显得有些呆板和不够自然,不巧,我也经手过不少东汉隶书拓本,你这份看起来的确略显生硬了不少。”   大头拿起桌上的拓本瞅了瞅,估计也没看懂,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问:“我说老万,小曹这光屁股坐板凳,说的有板有眼的,连我这种不懂行的人都懂了,你拿个西贝货干啥呀?耍我们啊?”   老万连忙解释道:“绝无此意,其实这拓本就是假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这个拓本从长沙那边连夜送过来的,前两天曹老弟提到了狐胡国,我便私下里找了几个研究西域文化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恰巧有个朋友铺子收了一张拓本,经过翻译,上面提及了狐胡国,本来他也没在意,正好我向他打听这事,他便找人给我送了过来,说是对我们可能有帮助。”   说着他从包里又取出另外一张纸,上面应该就是拓本的汉译了,不过我发现此时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你们看看吧。”   大头手快,一把抄起来,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看得他一会儿叫嚷一声“我日”。   看他看的那么投入,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就催他:“你他娘的快点啊。”   大头又看了几眼,就把那张汉译扔给我,“给给给,跟赶着去投胎似得,就是个瞎编乱造的故事,猴急个什么劲。”   我拿过那张纸,和汉生一起看起来,老万在旁边插嘴道:“其实我也不大相信,首先这东西就是个假的,谁知道摹拓的原壁是不是也是假的,其次这故事也太离谱了。”   上面没多少字,整篇拓本都在描述一些奇闻异事,只有一段写到了狐胡国。   上面写到狐胡王生平崇道修道,在修建道场过程中,从山里挖出一具老尸,老尸未死,言称他有长生术,他告诉狐胡王,可以帮他在冥府召唤一支不死军队,帮他征战,但是必须要修建一座九龙镇灵台来帮助他飞升。   狐胡王欣然同意,老尸也果然召唤了一支军队供他驱使,从此狐胡国战无不胜。可是没过两年,镇灵台修建完成,狐胡王便带着所有财宝与老尸一同飞升了,随着俩人的飞升,那支军队也回归冥府,没了依靠的狐胡国随即土崩瓦解,被周围的国家吞并,没多久便消失殆尽了。 第六章 维族村   大头看我一言不发看那么半天,忍不住叫嚷道:“有啥可看的,那么玄乎肯定是假的了。”   我放下译文,讲道:“这上面说的肯定不是实情,但不一定是假的。古时候的人都喜欢把解释不了的事,推给妖魔鬼怪,再加上流传的时候夸张一点,本来普通的一件事可能都给传的玄的不行。”   “我们再说这篇译文,可能上面大部分都是杜撰,或是以讹传讹的,但是写狐胡王消失才引起了四周藩国入侵导致狐胡国灭亡这事,还挺说的通的。当然狐胡王肯定不是飞升,但是东汉那时候因为有道祖张道陵的传说,所以奉道的不少,很可能就如译文上所说,这个狐胡王酷爱修道,说不定就炼个丹啥的,中毒身亡了。”   大头忍不住插嘴道:“咋能一个人嗝屁了,就让一个国家都灭亡了,他是兵圣啊?”   “你还真说对了”,老万补充道:“这家伙还真是个军事家,我找到的野史上说,狐胡王这人军事才能特别突出,还真有可能因为他的突然死亡,才导致了狐胡国的分崩离析。”   大头这人特别直,摆手道:“这瞎猜都没卵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是骡子是马给它刨出来看看。”   我说:“明天就出发,龙山阁已经安排了车和装备,下午过来,晚上我们整修一下。”   老万和大头都有些兴奋,因为他俩都看过那张黄肠石盖的房子。不过我心里可不那么乐观,我们这次主要是来找牌子的,可是根本不知道它在哪,而且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顺利找到狐胡王城,就算找到了王城,谁也不能保证里面就有宝藏,如果这趟喝了清水(空斗),老何那一个数的头彩可就打了水漂。   晚上龙山阁的人来了,带来两车装备,本来老何让开车的小伙子们跟我们一起去,不过我想了想这事不易人数过多,就让他们留在达坂城等信。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开车的是赵龙和赵帅两兄弟,我们要去的那个村子离达坂城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大头说跟我们坐着没意思,还不如头车还有个姑娘,就硬是把老万手下那个眼镜男挤了下来。   老万拿他也没办法,就让眼镜男上了我们车,车开起来,我们打发时间瞎聊,让我发现这个叫李欣的年轻人着实不简单,关于狐胡的野史和西域文化,他都有着很深的了解,再说到一些已经失传的古董鉴法上,也都是侃侃而谈。   本来四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因为后半程的路不怎么好走,我们速度有点放缓,大概开了六个小时,在中午前才赶到这个名叫苏克的村子。   下了车,汉生直接带我们去找照片中的那所房子,据他说现在是一个汉族老兵在住。老兵当年修哨所的时候来的这,因为不小心踩到了齿夹,伤了腿就留下养病,因为他本人没什么亲人,病好后也就住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南疆这边维族人多一些,苏克这个村子也基本都是维族人,但是还好的是,当地人很热情,不少维族老乡看见我们走过,都有打招呼,特别是那些眼睛贼大水灵灵的维族姑娘了,看的大头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一直在那感慨老了一定来这边养老。   房子在村子最里面,我们到的时候,那个有些坡脚的老兵正在做木匠活。老兵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了,不过的上身却很精壮,他抬头看了一眼我们,手下没停的说:“小伙子,怎么不死心,当初不是和你说了,不能再进去了么。”   来的路上汉生告诉我们,当初他请求老兵带他去背砖出来的地方一趟,可是老兵打死不同意,而且也没说为啥。   大头站出来,他路上就说,老头要是再当滚刀肉就给他一板砖,这时候看他要说话,老万连忙抢先一步说:“阿叔,要不你和我们说说,那地方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忌惮。”   老头扔下手里的刨子,在旁边板凳上拿过一支雪莲点起来,他吸了两口,抬头对我门说:“别问了,那地方已经不能再去人了,也不能再死人了。”   我们互相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老万不亏是人精,感到老兵有些松口,就赶紧追问:“那地到底有什么啊?”   谁知老兵坚定的摇摇头,对我们摆手道:“你们回去吧。”   我有点失望,汉生说过,他当初给老兵钱,让他领路他都没干,看来老兵已经铁了心不会带我们去了,同时我也很好奇,他当初到底看到了或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如此的决绝。   大头急脾气上来嚷着就要上去,又被老万拦下,他过去蹲在老人面前,开口道:“阿叔,你看我说个折中的法子,你给我们画个图,我们自己去,生死由天,也怪不着你。”   老人吧嗒一口烟,拒绝道:“我知道你们是干啥的,不是我挡你们发财,谁死也不行,是那地方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老万走回来,无奈的道:“老头嘴太硬,什么也不透露,这种人我见多了,你问烦了,彻底就跟你翻脸了。”   大头火大道:“他奶奶的,让我上去给他两脚,看他说不说。”   汉生道:“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李欣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多给钱呢?”   老万耸耸肩,“应该不是钱的事,钱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我叹了口气,刚要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找找吧,可是我突然注意到老兵手下的木匠活,又看了看旁边做好的一些半成品,心里便有了主意,我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试试。”   我走过去,坐在老兵旁边的木凳上,点上根烟自己先嘬一口再给老兵递过去,同时问道:“村里孩子不好上学吧?”   老兵没回话,手下活却是一顿,我心道没跑了,就怕戳不到你的软肋。我左右看了看,继续说:“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给孩子们做的吧。”   我刚刚发现,老人院子里摆的大都是一些成套的木桌椅,而且看样式都带着桌堂,所以我猜这些可能是给村里孩子们上学准备的。像这种偏远的小村,大多都有上学难的问题,可能孩子们都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去附近的镇子里上学。   我们从村口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没看到什么类似学校的建筑,所以我对老兵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村里建一所小学,你给我们带路,去你发现那些石头的地方。”   老兵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他抬头问我:“我怎么信你?”   我说你等等,就起身回去对他们几个说了这事,没想到大头平时看着那么混的一个人,竟然第一个举手赞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李欣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在这里盖一所学校差不多要80-100万左右,三伙人差不多每家要拿出30万。   老万看向我,有些为难的摊手道:“咱们这行都是只认信物不认人,我叫您一声二爷也不为过。二爷,您那龙山阁家大业大,这点钱可不放在眼里,可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那是要吃饭的,您说,连块砖还没见到呢,就要扔下去几十万,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要说老万拿不出这30万打死大头我也不信,这老油条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扔钱进去,他认定了就算他不出,我也得拿。我咬了咬牙,准备自己掏他那份,没想到一旁的大头却不耐烦的嚷道:“不拿就不拿,扭扭捏捏的,你那三十万我出了,不过咱可说好,如果掏出了宝贝,你那份我要分一成,别热炕头和老娘们都让你占了。”   老万一时语塞,看着瞪着眼睛的大头,只好嗯嗯了两声,我不禁感叹,还是大头彪悍啊。   “好,那就这么敲定了。”我对大头道:“你那60万我先替你出了,等出来你打给龙山阁。”   大头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从来以信誉走天下,不像某些人磨磨唧唧。”   确定后,我转身来到老兵身前,当着他面拿出手机给在达坂城的龙山阁伙计打电话,告诉他们要捐小学的事,那头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我让他把我的话转给老何,那头才云里雾里的挂了电话。   我又掏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这里有20万,密码是6个9,就当预付款,你可以找一些村里的木匠瓦匠帮帮忙,我的人最迟后天就会进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管这次我们有没有找到东西,学校都给你盖起来。”   老头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好,我信你。”   我们这边装备很齐全,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反倒是老兵从屋里背出一杆被他擦得锃亮的81式自动步枪,还有他特意宰了条黑狗,灌了满满一壶狗血,我问他做什么,他也没说,还是大头私下里告诉我,黑狗血可以辟邪。   我们下午出发,目的地是博格达山,也是当地的圣山,山路崎岖不能开车,只能徒步进去。   大头乐道:“怎么着老爷子,带我们雪山一日游啊,你可别欺负我们没文化,随便找个景点糊弄我们啊。”   大头说的不错,这博格达山我也听过,是个当地有名的景区,还有不少驴友在那宿营看日出,就算有墓,也早被人发现了。   老兵在前面带路,不回头的骂道:“你知道个屁,你说的那个只是北坡,我们这次要去的是南坡,从那连着天山山脉,有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和山甸沼泽,几乎无人涉足,就你这样进去,保证再也出不来。”   我心中一动,掏出地图看了看,果真如老兵所说,我们所处的位置离博格达山相距不远,而这博格达山也确实与天山相连。提到天山,就不得不让大家动容了,那里可是所有西域神秘传说的起点啊。   这边果然如老兵所说越往上走草丛越密,而且湿度很大,踩上去滑唧唧的,大家都是淌着走。   大头一边走一边挠着裆,抱怨道:“我靠,裤腿都扎紧了,怎么还是感觉有东西往里钻呢,要是咬坏了我的蛋蛋,这笔买卖可就亏了。”   赵帅笑道:“等掏出宝贝,卖钱换俩马力更足的。”   大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哼道:“文盲,一看你就不懂,这玩意当然还是纯天然的好,况且是哥这样的混元霹雳蛋。”   老万没理他们,上前和老兵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就听他问:“阿叔,你说说那些砖从哪搬来的呗。”   老兵犹豫了一会,叹气道:“我本来要将这事带进坟墓的。”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山里有一条小溪流经村子,可是前些年那条溪水开始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重,村里一直很安稳,没打过仗,可是我参过军,我知道,那是尸体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什么野兽死在里面,污染了上流,所以我和村里另一个木匠打算上去看看,我们顺着溪水上了山,不过一路我俩都没看到什么野兽尸体,反倒是发现了一处滑坡,塌出来好多青砖。”   “要知道那时候住的都是土胚房,哪能用得起转头盖房,我俩当时就跟发现了宝贝似得,虽然知道那青砖有些不对劲,可是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非要弄回去。俩人一合计,刘木匠留在那码转,我回去找骡车,连拉了七八趟,可是就在最后一次时,出了事。”   老兵断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嗓音微微颤抖道:“当时我有些拉肚子,最后一趟晚了些,赶着骡子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发现那家伙就背对着我蹲在那堆乱砖中间,我喊了他几声,他不应我,我以为他逗我呢,就想上去踢他一脚,等我快走到他跟前时,那个家伙突然转过头来,他整张脸都没了,血淋淋的,可是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七章 博格达   看见老兵没有继续讲下去,我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梦醒了。”大头一边抖着裤子一边说道:“我们是生在五讲四美社会下的好少年,要少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他还顺便嘲笑了我一句,“这话也就你能信。我们的龙山阁二爷,你见过谁脸没了还能在街上晃荡的。”   我反讥他:“那你还来倒斗。”   大头一本正经的说:“我这叫挖掘历史真相,搁在以前,怎么不得给我带朵大红花啊。”   汉生突然插话道:“如果那东西不是人呢?”   我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附和道:“对,说不定那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个木匠,当时天都黑了,再加上那种诡异氛围,误认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大头嘴犟道:“那你说是啥?还尼玛能是一只迷路的加鲁鲁兽?”   我被他问的一时语塞,确实想不到能是什么东西,心道难不成是什么灵长类的动物,汉生此时却反问他:“我们这次要去哪?”   “啊?”大头一愣,随即拍了一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看那口型是“粽子”。   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怎么我下来一趟竟能碰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胡说!”   没等我推断下去,前面领路的老兵果断否定道:“我发誓,那个人绝对是木匠,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他脖子上的银环我都认得清楚。”   胖子不服气的问:“那你说,他人呢。”   老兵停下脚步,脸色铁青的看着我们,“就在你们要去的地方。”   老万拍了拍老兵的肩,笑呵呵道:“阿叔,你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他见识少,你接着讲。”   老兵继续带路,吸了口烟,继续讲道:“当时我也吓傻了,一下将手里的鞭子扔过去,连骡车也顾不上了,转身就跑,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那头骡子的惨叫声。死人我见多了,没觉得有啥害怕的,可是那个东西……哎,回村后我也没敢说这事,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当刘木匠出去跑活了。”   老万想了一会,问老兵:“阿叔你觉得那是啥?真的是你们那个木匠吗?”   大头拍了拍背包,“甭管是啥,这回咱们都送他去见阎王爷。”   我们越走越冷,周围渐渐出现了积雪,大头纳闷道:“怎么这里这么多废弃的道观,这又不是啥灵山。”   李欣接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座西域镇山历来领受着来自民间、皇室的祭拜,虽然比不上五岳,不过在当时的西域,那绝对是中原五岳的存在。道家在这建观修宫,清修听道的数不胜数,不少道门中人,都认为在这可以坐化成仙,而‘博格达’这句蒙语,就是‘神之居所’的意思。”   大头惊讶道:“我以为他就是个景点呢,没想到他娘的还有这么大的背景。”   老万笑呵呵的说:“不仅这样哦,很多淘金客也从这进山呢,是不是阿叔。”   老兵点了点头,没回话。   我抬头疑惑的看向前面的老兵,老万怎么突然说了这么意有所指的一句。   我刚要张嘴问,汉生突然拍了我肩膀一下,冲我打了个眼神。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老兵指着前面一间破旧的建筑说:“今晚就在这留宿吧。”   大头说:“咋不往前走了,天也没黑呢。”   老兵摇头道:“现在是没黑,不过山里黑天快,这日头再有半个小时就落了,我们走过去的话,到那可能就深夜了,我不觉得摸黑去是个好决定。”   按照大头和汉生的猜测,老兵他看见的那个多半就是尸化后的木匠,也就是说塌坡那里肯定有“粽子”,我可不想大晚上过去,所以当即赞同老兵的决定:“我赞同留宿一晚。”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当即就进了建筑,这应该是个山神庙,不过一半已经倒塌了,堂前的神像只剩了半截,香炉也不知所踪,基本上就省下个架子。老万看了看,道:“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窝吧。”   我们就在庙门口扫平块地,搭锅造饭起来,由于庙内没塌那块地太小,根本睡不下所有人,而且山里有野兽,老兵说最好火不要断,所以我们分了两批人守夜。大头和汉生前半夜,赵军和赵帅后半夜,按照大头的话,剩下的老弱妇孺就安心休息好了。   我虽说不认床,不过身在这片大山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着出去看看汉生他们。我爬出睡袋,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我出来,大头扔了根烟过来,同时玩笑道:“我说龙山阁二爷,你这奇葩的伙计哪找的,不抽烟不喝酒的。”   我也打趣道:“寺庙里拉过来的。”   我走到汉生旁边坐下来,顺手向火堆里加了点柴火,他问我:“怎么不睡觉?”   我嗯了一下,汉生回头看了一眼里面,小声道:“那个老兵有鬼。”   “嗯?”   我惊讶的看向汉生,“你怎么知道?”   汉生摇头道:“是老万提醒的,而且老万这人不简单,我感觉他这趟的目的也并不简单。”   我小声问:“你是说老兵对我们说了谎?”   汉生点点头,说:“有可能,不过他对我们说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谎话,当时他脸上恐惧的表情做不得假,这一趟你要万分小心,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们这趟下地,不会太安生。”   我还想问他,他却突然按了我手背一下,接着老兵就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大头看他,解释说:“人老了,觉少,出来抽口烟。”   老兵在这,我们也不好继续说,只能随便聊点别的,期间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深深的望向大山深处。   当夜无话,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老兵已经打了一只雪鸡回来,他对我们道:“我们吃完要快点走了,今天风有点不对,可能要下雨。”   大头莫名其妙,“这不还挺晴的吗?”   老人回道:“博格达就这样,看着晴,一会雨就来。”   大头翻了个白眼,“你们这的天气真不严谨。”   我们继续上路,我低头看了一眼表,此时的海拔是2600米,几乎已经达到了半山腰,抬头望去,就能看见大雪山了。   我冲前面问道:“我们要上去吗?”   老兵回道:“不上去,那头很危险,有冰裂缝,还有明暗冰河,我们去西边,那边相对好一些。”   我们跟他过去,海拔在逐渐走低,这边已经看不到积雪了,逐渐被一些植被所替代,期间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我看了看走过的路线,我们好像在画弧,我心中疑惑,前面也没有山啊,老兵带着我们在绕什么?   还好没走多久,老兵指着前面说到了。这里是一处峡谷,两侧是很陡峭的山壁,大头垫脚望了望,屁颠屁颠道:“赶紧儿的吧,各位爷,走起啊。”   不过他也没鲁莽,边走边掏出背包里的开山刀。   据老何说,这边是走私跨境的重点区域,查的格外严,没弄过来家伙,我们几个身上恐怕只有老万的老和我包里那把手枪了。   我们找了条好走点的路上去,这边植被比较矮,固水效果不好,怪不得有滑坡,随着我们靠近,地上开始出现大量碎石,大的都有半人多高,特别难走。   大头乐呵道:“没跑了,这肯定是个眼了。”   见我们都望向他,他指着对面对面山坡说:“你们看对面,那边植被很整齐,而且树林都很茂盛,按道理我们这侧应该也是这样才对。不过眼下这些树明显矮了许多而且也不茂盛,这就说明,这些树和对面那些肯定不是一批啊,这边的树应该被人大批量的砍伐过,哈哈哈,你们猜,干啥能在这荒郊野岭的用这么多木材。”   老万也赞同道:“没错,一般修墓都是就地取材。”   再往前走没多远,前面的赵帅突然咦了一声,弯腰捡起一块泥团,甩了甩后,惊喜的大叫:“老板,你看。”   老万接过来擦了擦,露出半块青砖,他转身给我看,“看来我们到了,塌出的入口就在我们脚下。”   汉生接过青砖看了看茬口,又在手里掂了掂,肯定道:“嗯,就是墓砖。”   “太好了。”大头早已迫不及待,放下背包,取出螺纹钢管拧成洛阳铲,“同志们,开始我们伟大的事业吧。”   老万的人也都卸下背包,四散开来。既然有青砖,就代表这里必然是坍塌位置,只是过去了多年,原先的坍塌位置早已被泥土覆盖,所以我们这次不是打孔,只是清除覆盖面上的积土。   几个人挖了十几分钟,赵敏那边“当”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一锹连翻出两块青砖,“这边了。”   胖子一见找到了地方,屁颠屁颠跑过去,其余几个人也都过去一起挖掘那一圈。地方果然找对了,没一会,就被我们翻出了几十块青砖。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提醒道:“你们小心点,清理青砖的时候要小心它已有的结构,别再造成二次塌方。”   又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大头在清理靠里的一块青砖时,用力过猛,那块青砖被推了进去,发出“噗通”一声,好像砸进了水里。   挖通了!   我们几个互相松了口气,废了这么大劲,总算找到了,没用多少工夫他们就在里面清理出了一个人能通过的洞。   赵军拿出矿灯在洞口晃了晃,刚要进去,被汉生拦住了,他摇摇头,接过矿灯探进半个身子,闻了闻,才招呼我们进去。   下面太黑,一盏矿灯显然不够照亮,我们就在前后各点起一盏。借着光亮,我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墓道不宽,也就能并排行走两个人左右,后面是大量的塌石,脚下积水冰凉刺骨,水下应该有淤泥,踩起来滑滑的。   由于灯亮不大,我只能扶着墓道向前走,突然手上传来的触感不是冰凉整齐的砖面,而是一种湿漉漉的头发质感的东西,而且下面凹凸不平。我心里一阵恶心,下意识抽手,同时点开背包袋上的肩灯,一个面目扭曲没有眼白的人脸就出现在石壁上。 第八章 陪葬坑   我被这东西吓得一激灵,正要大叫出来,却发现那张脸显得很僵硬,是直接镶嵌在墙上,我压心惊讶凑过去看,原来是是墙壁上的浮雕,我摸到湿漉漉的,正是上面覆盖的一层苔藓。   大头在我旁边,他也注意到了这种诡异的浮雕,趴过去看了看,啧啧称奇:“这雕工不错啊,怎么纹路这么细腻。”   他这大嗓门一说,其余人也都看过来,汉生将上面的苔藓擦拭掉,摸了摸,摇头道:“这是真脸。”   还在那趴着研究的大头立马撇过头,嫌弃道:“我靠,真的假的,人脸的话早应该腐烂了。”   汉生确认道:“这是广西的一种制干尸技术,很早就有了。在人还没死的时候,趁着血液没凝固,皮肤还鲜活,会在整个尸体的外面抹上一种特制的药剂,然后活着将人下葬,这样的尸体可以保证上千年不腐。”   “那怎么会在这?”   李欣接道:“应该是一种墓葬习俗吧,就像秦始皇的兵马俑,代表地下的注视者或者看守者,只是这种活人祭太邪恶了。”   我们讨论了会儿又继续前进,墓道是向上倾斜的,没过一会,脚下的水就没有了,露出两旁没几步就会出现的人脸,看得人直反胃。   墓道前后都黑漆漆的,我们的矿灯照亮范围还行,不过穿透力很一般,回头看一下,就是一片漆黑。   走在前面的赵军出声提醒道:“到头了。”   赵帅打起冷烟火,四周立马明亮起来。我们已经到了墓道的尽头,眼前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面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并且从我们脚下延伸出去的石道是向下倾斜过去的,也就是说,这半个足球场并不是平面,而是一个像锅一样的低洼地,难以想象下面积压了多少具尸体。   大头瞪眼道:“这他奶奶的是做茶会吗?”   我们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如此多数量的尸体并非全部化成了白骨,而是呈圆环形,一层层摆开的,并且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尸体上都带着镣铐,被砍断了手脚和头颅跪在地上。   我也暗自咂舌,从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墓葬,也没有听说过如此诡异的墓葬形式,下意识问道:“怎么感觉像是朝拜一样,难道祭拜的中心就是狐胡国王的棺材?”   赵敏看了看老万,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   汉生答道:“最好别去,这些尸体应该都是经过处理的,可能会有毒。”   此时我发现,站在一旁的老兵脸色大变,直勾勾的看着那些尸体,我碰了一下大头,示意老兵好像有点不对,谁知这家伙神经大条,直接问问:“你脸色很难看啊,有什么问题吗,你得及时和组织共享啊。”   老兵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尸体堆中的一具道:“那,那个就是木匠的尸体,我认识那个银环。”   他这一说,我们都吓了一跳,赶紧看过去,大头眼神好使,一下子就找到了老万口中的木匠尸体。我们把几盏手电都打过去看,还真他娘的在那具无头尸体的脖子上看见了一条银项圈。   我顿时浑身冰凉,他们几个人谁也没出声,最后还是大头小心翼翼道:“我说各位,要不过去瞅瞅?”   李欣咽了口唾沫,听说要过去脸都白了,反对道:“还是不要了吧,这种地你说没点什么不干净的,打死我也不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赵帅显然也没见过这种阵势,有点打退堂鼓的说:“我觉得也没必要过去,就算真是那个木匠,也与咱们无关。”   听闻此言,虽然我表面不动声色的像是在思考,心里却真想上去亲他俩一口,你俩说的真棒,别停,继续反对,别说过去,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咦?”我突然看见离我们比较近的最外层一具尸体上,他身上的服饰好像有点怪,和我印象中的西域风格不太一样,我拍了拍李欣,问他:“狐胡国当时人口并不多,这种大规模的屠杀,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我怀疑这些根本不是狐胡人,你看看那具尸体的服饰。”   李欣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由于那些尸体的服饰已经有一些腐化,他也是看了好半天,才确认道:“这些的确不是狐胡国的服饰,这种服饰应该来自于……啊,我知道了。”   李欣转过身,脸色带着喜色说:“我知道了,这些应该是当时自蒙古草原过来的回鹘人,也就是回纥人。你们看,这里的尸体都带着镣铐,说明他们不是奴隶,而是战俘,这些回纥人应该是打了败仗来到这里,又被狐胡王俘虏。狐胡王的墓中肯定不会让这么多的外族人下葬,所以说,这应该只是一处陪葬坑,真的狐胡王墓不在这。”   大头哈哈道:“那我们过去也没关系了,这些回纥人和狐胡王是仇家,我们又是来挖狐胡王坟的,说明白了,我们还是合作的关系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那些尸体,嘴里碎碎念,“我说各位老祖宗,我们是来给你们报仇的,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让狐胡王那个老东西如意,什么死后享清福,不可能的,等我们找到了他的墓,把清福都给他拿走。”   汉生一把抓住他,摇头表示不同意:“别过去,这些尸体太诡异了,小心有毒,你贸然过去,太危险了。”   我附和道:“是啊,大头,你要栽了,我们可是连尸体都抢不回来的。”   大头被我们这一说也有些犹豫,赵帅手里的冷焰火也开始熄灭,周围又渐渐恢复了黑暗,就在光线即将收拢的一刹那,我好想看见成片的尸体中间,有一具尸体动了一下,我惊讶的张大嘴巴,那具尸体有头!他从跪着的姿势抬起头也望向我们这里!   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连忙把我看到的和他们讲一遍,赵帅重新又打起一支冷焰火,周围恢复了光亮,我指着大概的一个范围,“就是那边。”   大头踮起脚望过去,“没有啊,我说二爷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怎么可能,我分明看见了。留着青皮的赵军要他弟弟向左移一下光亮,倒吸了口凉气:“各位,那里。”   大家看过去,原本层层叠叠的尸体当中,缺了一个位置!   李欣咽了口唾液,小声问道:“那里刚刚就没有吗?”   大头咧嘴说:“没人注意呀。”   “不可能,这种整齐的排列怎么会留个位置”,好头疼,我揉着太阳穴建议道:“撤吧,刚刚火灭的时候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可是老万却有些不同意:“我认为这种排列是有某种寓意的。陪葬坑大家都见过,不过尽管是王室的陪葬坑也没有过这种奇怪现象,而且规模远不及此,所以说这个陪葬坑它的意义应该不止‘陪葬’这么简单。”   大头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只是个陪葬坑可是有些大费周章了。”   我半确定道:“这么讲的话,确实有点像某种仪式,不过可以肯定中间一定不是狐胡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我指着圆形陪葬坑外围的一圈路道:“你们看,这里有路,说明这个坑对面应该还有出口,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至于这个陪葬坑就不要下了。”   巨大陪葬坑外围有一圈一人可过的窄路,沿着过去,应该可以到达对面。   我的这个提议总算打消了大头他们下去的,所有人都排成一排准备过去。   可这时老兵却突然说他不愿意过去,就在门口等好了,他把我们带到这就已经完成了约定。我想了想也是,就想让他先出去等吧,可是老万却说他一个人也很危险,让赵帅陪他出去,我知道是老万不放心,就随口赞同,等他们离开后,我们逐一过去。   陪葬坑两边都有路,我们随便选了一条,一个一个挨着走。这个陪葬坑真的很大,再加上我们是绕着它的边在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也才走了一半。大头块比较大,走的很吃力,在我后面抱怨:“这他奶奶修的也太窄了,根本不是人走的。”   听到他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对呀,如果这条路用来走人,何必修的这么窄,难不成这条路还有其他的用途?   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五六分钟,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连续的闷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望去,赵敏辨别道:“是我们进来的洞口。”   “塌方!”   “不可能啊,赵帅和老兵应该在外面。”我奇怪道。   大头大骂道:“我操,赶紧回去看看,要是那个口给填上,我们可就……啊”   他说着就想转身回去,不过话还没说完,脚下就是一滑,顺着陪葬坑边滑了下去,接着下面就是稀里哗啦的一连串撞击声,不少尸体都被撞的乱七八糟。   汉生对我说了一句“先走,我去找他”后,也跟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九章 坑底的秘密   老万很果断,直接说:“先回洞口。”   我问他:“不救人了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那伙计身手不错,如果他们两个还上不来,就算我们都下去了也是白搭。”   老万的这份冷静,恍惚间让我想到了二爷,他们都是那种领袖人物,身上都有股子枭雄的决断,也就是老何说的每逢大事有静气,再想想我,总爱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像我这种人就算冠上二爷之名,也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二爷。   我摇摇头:“不尽人事不知天命,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不管他们。”   老万也无奈的道:“小二爷,这一行没有谁总在走运,该舍得就要舍得。”   我知道他是不想冒险,我深呼了口气,对他说:“你们去看墓道吧,如果1个小时我们还没有上来,你们就撤吧。”   说罢,我拉紧了双肩背包带,憋了一口气,直接跳下陪葬坑,心道死就死吧。   一跳下来,我就感到一股子寒气,由于光线照射的原先,这个陪葬坑比我想象的要更深,而且那些尸体都是层层码下去的,有点像体育场的座位。一落地还没等我站稳,就顺着堆积尸体的坡滚了下去,连续撞倒一片,才停止了下滚势头。   这一跤摔的我七荤八素,我爬起来晃了晃头,打开肩灯,周围一片狰狞的尸体映入眼帘,全都是被砍了手脚与头颅,带着镣铐跪在地的诡异姿势。   我回头望去,勉强能看到老万他们的灯光,正移动向洞口,他果然没有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件怪事,坑下面有一层不散的雾气,笼罩着坑底,我们在上面看不清的那一部分应该就是被这片雾气阻挡着。   灰蒙蒙的雾气完全阻碍了视线,就算开着灯几米外也看不清,只能瞧见模糊的黑影,而且温度真的很低,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开始产生极度不安的心悸,而且这些尸体下面仿佛有某种拖拽的力量,我觉得背上特别沉,有一种下坠的感觉。   “咔嚓!”   在这种极度敏感的时刻,我耳中突然传来一声铁链摩擦的声音,这个声音被我捕捉到的瞬间,我整个人头皮都炸起来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个黑影迅猛的扑了过来,直接将我压到在地,同时我感到一只冰冷的手顺着我的脸抓了下去。   我心里一凉,完蛋了,这下要喂“粽子”了。   可是过了两秒,我眼前一黑,我的肩灯被关了,我楞了一下,现在“粽子”都喜欢关灯办事了吗?   “是我。”   一个压得及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心里一动,是大头,如果不是在这我肯定热泪盈眶,在这种鬼地方身边能有个人太特么幸福了。我锤了他一下,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谁知大头紧张的嘘了一声,“关灯,别出声。”   过了几秒,他才喘了口气,我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对了,汉生呢?”   他又听了听,确定周围没别的声音,才憋着声音骂道:“妈的,这底下有东西,你那伙计真是好手,他把那玩意引走了。”   我一惊,连忙问他是啥,他挠挠头,说没看清,有手有脚的,而且他根本不是自己滑下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抓着脚拖下来的。   “对了,你身上有没有武器,我的包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丢了。”大头问我,我点点头,小心从包里掏出小何叫人给我藏的枪递给他。   大头接过枪摸了摸,惊讶道:“tp微冲,龙山阁可以啊,有了这宝贝甭管什么妖魔鬼怪看爷爷都给他打的万枝桃花朵朵开。”   他有了枪胆子也大了起来,让我拿着手电给他在后面照亮,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慢慢摸索过去,我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感觉特别重,我下来后感觉背上突然沉了许多。”   “我没有。”他回头看看我的背,问我:“带驴蹄子没?”   “我靠,你别吓我。”我咽了口唾沫。   “在这种地方,不遇到点什么反倒奇怪了,说不定是有个不甘心的家伙想借着你,让你背他出去呢。”大头一脸认真的给我分析。   我都快哭了,他还在那说:“我说个招给你,听说从胯下看,可以分辨是人是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你他娘的太扯淡了吧。”   “放心,有事有哥罩着你。就冲你二爷和你家伙计能下来,这个情我领……咦。”   大头说着突然停了一下,他疑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   “怎么了?”   “好像有个东西闪过去了,你往左边照一下。”   我下意识手电扫过去,可是那边也只是一排排的尸体,不对,好像有个不太一样的,我又把手电扫回去,一张青紫色的干皱脸赫然夹在其中。   那东西被我照到后,猛地从尸体当中窜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朝我俩扑过来,我下意识格挡了一下,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连翻了几个跟头摔在地上。   大头反应也是快,对着它就是连点两枪,不过那东西身上好像披着铁甲,子弹打过去只炸出几朵火花,紧接着大头也被那东西拍翻在地。我踉跄着站起来,胸口闷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肋骨,大头也不是吃素的,被撞后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对着那东西又是一顿连点。   这回子弹并没有全部被挡住,有几颗应该打进了它的身体里,疼得它惨叫一声,避开大头向我冲过来。   我操!   我有些傻眼了,真是挑软柿子捏啊。那东西速度很快,两个跨步就冲到了我身边,同时一股腥味也迎面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先是扑哧一声,一杆长枪贯穿了它的腹部,再有一人鱼跃而下,来人正是汉生,他身上衣服有些凌乱,不过此时在我眼中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就地一个翻滚后,单手握住贯穿了这个怪物腹部的长枪,一用劲将他从前面拔了出来。   怪物吃疼的咧嘴大叫,汉生脸色有些苍白,面带急色的对我们说:“快走,后面还有个大家伙。”   我也顾不得疼跟着他向陪葬坑外边跑去,别看大头走个路都抱怨这么远那么远,实际体力他娘的好的一批,逃命的速度让人吃惊,几个健步就追上我,边跑还边说:“你家伙计真牛,下次再有生意,你把他租我几天。”   我俩跟着汉生一路跑,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最后跑到了陪葬坑边上,这里竟然有一道向上的台阶。   “快上。”汉生看了眼后面,焦急的催促着。   此时我也没多问,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平时哪经过这种逃命,到最后喘气都跟拉风箱一样,速度已经降了很多,大头在后面“操了”一句,一低头将我整个人横抗在肩上向上爬。   爬出了陪葬坑,这边应该是陪葬坑右边的半环路,汉生示意我们向外跑,现在不能再前进。我也喘够了,让大头放下我,我们直接跑回来时的墓道,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发现那里坍塌的更厉害了,大量的石块顺着下坡滚了下来,不过还好,洞口被人用矮树搭了个简易支架,暂时撑住了。   我们鱼贯而出,一道寒光急闪而来,幸亏打头的是汉生,手中长枪一顶,架住了划过来的匕首,来人后退两步,正是赵敏。   她看见我们也很惊讶,问我们:“里面还有别人吗?”   大头没好气的说:“有个大粽子快出来了,我们在这等着和它就当地的人文环境和气候变化做个意见交流?”   我推开大头,回道:“没了,我们刚刚在下面遇到个怪物,是从墓道出来的,路上没看到别人,怎么了?”   赵敏看我们三浑身破破烂烂的,没多言语,收起匕首,脸色有些暗淡的说:“跟我来吧。”   我感觉有些不好,赵敏这姑娘一路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我们顺着山坡下去,在峡谷底部小溪旁,他们搭了两顶帐篷,赵敏对我说:“老板在这里,你们先进去吧。”   我撩开帐篷走进去,老万一个人拿着他那个紫砂壶在看资料,看我们进来,倒没有赵敏那么惊讶,示意让我们坐下,等我仨都坐下后,开口道:“赵帅死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老万放下茶壶,说道:“领路那个老头子干的,手法利索,一刀从后面捅穿了肺,一刀割了喉,不过他安放炸药的水平倒是很烂,洞口没有完全封死。”   汉生叹气道:“我也是半路察觉到的。我发现他在河边喝水的时候都是半蹲着,那是游牧民族才会有的习惯,他们担心在野外喝水的时候被野兽在后背袭击。我没揭穿他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没想到间接害死了赵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出来干这行,早都有觉悟了,说说你们吧。”   我没想到老万会这么说,看他淡然的表情,我不知道这个反应是对还是错。   不过一提到我们,我胸口就疼,刚刚一直跑顾不得看,我撩起衣服看了看,肋骨那里一片淤青,汉生伸过来两指摸了摸,疼得我龇牙咧嘴,他松了口气,说:“骨头没断,擦些药能缓解一下。”   我放下衣服,把下去后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汉生接着说:“那怪物是什么我也没看清,力气大的很,而且身上好像有层鳞。”   大头楞了一下,问道:“没了?”   “没了。”   我看了一眼汉生,没等大头再问,赶紧把话接过去,问他们明天是不是要去谷里找一找,大头被我的话岔过去了,说道:“当然找啊,陪葬坑大出来了,主墓估计也就不远了,应该可能就在谷里,这一趟不能白来。”   老万也同意,“不仅是墓,还有那个老头子,他肯定知道什么。”   一提到老兵,大头气的牙根痒痒,大骂道:“老家伙没安好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把我们领过去的,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又简单聊了一下明天安排,我们便各自离开帐篷,我看了看周围没人,就问汉生:“陪葬坑里到底有什么?”   汉生一边向外掏药酒,一边淡淡的回道:“没什么。”   老万不知道我们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清楚,汉生把怪物引走之后明显发现了什么,才会直接领我们找到出口,我有些生气道:“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汉生转身看向我,“如果世上我还能相信什么人,那一定是你。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隐瞒了你,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第十章 出现的记号   赵军的脸色不是很好,一直对着装有他弟弟尸体的睡袋发呆,我想过去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那老兵看起来挺实在的,下起手来却这么狠,我猜测如果不是赵帅跟出去让他来不及布置,我们可能真要埋在里面了。   我们担心晚上老兵会趁黑摸过来,准备分两拨守夜,大头看赵军状态不好就说先不让他守了,好好休息,可是赵军却不干,他冷着脸说如果再遇见那老东西就剥了他的皮。   我肋骨有点痛,再加上在坑底有些跑虚脱了,所以早早就躺下了。   如果不算偷袭,正面冲突的话无论是赵军还是大头都能拿下老兵,而且今天发现的陪葬坑绝对是狐胡王的陪葬坑,根据二爷的手札上来看,这峡谷属牛角两相隐约缠护之势,有灵光凝聚之裨益,算是上上入葬之选,所以我断定狐胡王墓肯定就在谷里了,想到这我心里放心一些,也放松下来,这一闭眼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人在极度劳累过后睡个饱觉对身体的修复特别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醒了过来,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多,虽然身体还有些酸痛,不过脑袋却清醒了许多,汉生给的药酒也很有效,肋骨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我撩起帐篷要出去放个水,看见火堆已经快要灭了,守夜的大头倚着块石头在那打瞌睡,我本来想过去叫醒他,一想到白天他背着我呼呼的爬台阶又有些过意不去,想想自己也睡了五六个小时,就想过去叫醒他换他回去睡。可是我下意识抬头看时,却在对面山坡上看见了一道异常高挑的身影。   那道身影格外的高,两边肩膀耷拉着,像没有骨头一样,我头皮一麻,那个姿势像极了吊死的人,我感觉他好像发现了我看他,他的头开始一点点歪倒向一边,直到歪成了九十度,好像是在打量我一样。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移开视线,那种感觉及其不好,由于脚下有光,我没有完全看清,好不容易等我鼓起勇气单手挡着光线再望过去,那道身影又没有了。   我心脏噔噔的跳着,是老兵吗,不对,老兵没有那样的身材,我又想起汉生在陪葬坑里惧怕的东西,坑底除了当时的那个怪物,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存在,难道是那玩意出来了?   我连忙过去拍醒大头,他迷糊的睁眼东张西望,嘴上还说“我没睡啊,没事没事。”   我翻了个白眼,和他说了刚刚看到的鬼东西,还给他比量了一下那东西的形状,谁知大头却不在乎的说:“我他娘的不过就是打了个盹,你至于这么扯淡吗,还这么长的脖子,野生长颈鹿吗?”   我气的牙根痒痒,真想锤死这家伙,又耐心给他解释说:“老子真看到了,你还记得汉生在陪葬坑里的样子吗?你不觉得很怪吗?”   大头琢磨了一会,抬眼看了看我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来了。我说实话,你别介意,我感觉你的那个伙计,好像早就知道下面有什么,他当时下去不止是为了救我,那感觉就像要故意避开我们一样。”   我心里一动,这家伙看起来挺能胡扯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汉生有事瞒着我这是我肯定的,不过我没想过他预先知道陪葬坑,经过大头这么一说,反倒是点醒我了,汉生当时的举动确实有点怪异,我甚至怀疑他当时已经一个人去过了陪葬坑的中心,退一万步说他也应该不会对那个坑一无所知,否则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这事在我脑海中一瞬而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就决定先糊弄过去,于是我对大头说:“这个我倒没有觉得,我是觉得他当时身后好像跟了什么,你想想他当时是不是表现的很焦急?”   大头想了想,说:“还真是,难道是他遇见了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啊,你的意思是,你刚刚看见的就是那东西?”   我摊摊手,“我也不确定,这是我的猜想,不过汉生不想说,我也不好追问到底。”   大头点上根烟,“你这个二爷做的,还没你家伙计知道得多。哎,算了,那个汉生也不是一般人,龙山阁最近怎么样咱们就不说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可能是你们龙山阁上一个二爷留下帮你的‘秦叔宝’了吧。”   我苦笑一声,连大头这憨货都看透我这“稀松”的二爷,老万他嘴上叫着二爷,心里肯定笑话死我了,这趟支锅,也只是看中了地下的墓。   大头看我这样,安慰我说:“你也别泄气,虽然我没和二爷走过活,不过他的故事倒是听了不少。二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什么一上一下的探索。”   我翻了个白眼,问他今晚这事怎么办,要不要和大伙说一下,大头不赞成说出去,他说我们可以先暗中观察一阵子,我们的对话都是瞎扯,谁也没有证据。   闲聊了一会,我又有点困了,就钻回帐篷补个觉,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由于睡得比较足,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的。我们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商量一下赵帅的尸体怎么处理,肯定是没办法带回去了,不说尸体的腐烂周期,我们带着具尸体被雷子踩了也不好交代,最后赵军说就地埋了吧,反正他俩从小也没父母,谈不上什么落叶归根。   处理完赵帅的尸体大概十点多一点,我们开始正式向谷内出发。   由于四周都是山脉,没什么风,湿气大,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大片的雾气笼罩在山谷里,随着我们的前进,草木逐渐茂盛起来,像是完全走过了两个节气。   我们一路进来没怎么休息,大头看了看前面,提议道:“各位,这鬼气候太烦了,看来要找到狐胡王墓是一定要花一些力气了,我们先在这休息休息,吃饱喝足再上路吧。”   老万笑道:“你一个人‘上路’吧。”   我们就地停留,用无烟炉煮了面,大伙吃了顿热食。我看了看表,又掏出二爷留下的罗盘看了看,不太乐观的说:“大伙,我这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谷中的原始森林应该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常年被雾气笼罩,地形地貌根本分不清,‘分金定穴’那一套在这可能不太管用,我们进去肯定要多下铲子,咱们还是趁亮走吧。”   老万也皱眉道:“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的补给不够了,赵帅的背包被那老头子拿走了,大头的丢在陪葬坑里,再加上我们这两晚耽搁的时间,剩下的我算了一下,可能最多支持我们三到五天。”   我拍拍手,告诉大家打起精神,无论如何,我们一定是要走这一趟的,说不定进去就找到了。   进入谷内后,四周变得闷热起来,豆大的汗顺着脖颈滴落,虽说这里没有雨林那样恐怖,不过这种植被茂盛湿度不低的地方,各种虫蚊肯定多,我们也不敢露太多皮肤在外面。   各种老树盘根错节,低洼处大都是水坑,我们走的十分缓慢,同时一边走一边下铲,可惜都没有什么收获。   “老子都快成‘抗日英雄’了。”大头走的满脸汗,抱怨着扔下铲子想去水坑洗把脸,赵敏在一旁说道:“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你把手伸下去可能拿上来就只剩下骨头了。”   老万在一旁补充说:“我也劝你最好听她的,这种地方她有经验。”   “有这么夸张?”   老万耸耸肩,“要不你试试?”   大头憋气考虑了三秒,最终放弃了去洗脸的打算,嘀咕道:“如果老子挂在这,你们记得每年这个时候给我烧一台空调。”   我们又向里面前进了1个多小时,沿途已经打了不下三十几个孔,可是仍旧没发现狐胡王墓。   几人都开始有点绝望了,这片原始森林太广袤了,根本看不到具体的地形,二爷留下的法子也用不上,只能一铲一铲打下去。   我们又走了2个小时,赵军突然站住,他低头看着脚下道:“各位,不太好。”   大头连忙凑过去,叹气道:“完蛋喽。”   赵军脚下正是一个探坑,我脸色有些难看,在树林里最恐怖的就是迷路,完全有可能被困死在这。   老万捂着额头问:“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没有转弯啊,怎么又走回来了。”   大头看了看四周,咳嗽一声,看我们看向他,他小声说:“是不是那个打墙了?”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就回道:“不大可能吧,这大白天的。这里雾气大,我们可能一不小心就转弯了,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汉生说:“我们换个方向走试试,沿路在树上刻下记号。”   接下来我们向东走,赵敏负责留记号,大头和赵军下铲,可惜没走多远,我们就被赵敏叫住了,大头气急败坏的扔下铲子,骂道:“他娘的,怎么又回来了。”   赵敏盯着树,口气中带着意外,“这棵树上确实已经有一个记号了,不过不是我们的。” 第十一章 危险 突袭   赵敏把树干上的地衣擦掉,露出下面一个浅浅的符号,符号比较简单,是一个“大于号”,被一条竖线贯穿。   她用拇指摩挲着刻痕,判断道:“最少也有七八年了。”   李欣看了看记号,在一旁分析道:“一般人刻记号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简单的,比如打个叉,代表我来过之类的,另外一种则是有寓意的,相当于圈内的一个沟通语言,不同的符号有不同的指向。”   赵军问:“那这个呢?”   李欣摇摇头,“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像是后一种,这个‘大于号’很有可能是个指示方向的箭头。”   大头沮丧的问:“他娘的会不会狐胡王的老窝已经给人掏过了?”   我回他:“别泄气,狐胡王那个家伙哪有那么简单就被人挖了坟头,说不定那伙人也迷路了,这才留下的记号。不过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人来找狐胡王的墓,而且在更早的时间。”   我看向一旁的汉生,他在低头的思考着什么。   老万说:“我觉得二爷说的有道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头绪,不妨就跟着他们的记号走下去。”   几人也觉得可以尝试,于是我们向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途中又被赵敏找到了两个符号。   这边地上都是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的植物,走在其中体力消耗太大,我已经开始喘着粗气。   我刚想提议要不要歇一会,赵军在前面也发现了一个符号,不过当初留下符号的人似乎很匆忙,大于号的折线刻的有些随意,一笔画出,并非如前面一笔一划的刻下去,而且那条竖线也没画完,只刻了一半。   大头蹙眉道:“不太妙啊,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刻的。”   赵敏看着他:“你是说他们发生了减员?”   见大头确认,我紧张的四下看看,这种地方发生自然减员的情况似乎不多,更大概率是他们的队伍遭到了什么攻击,才导致的减员,说不定攻击者也会再来攻击我们。   汉生突然说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指着那个刻了一半的竖线:“他们确实在躲避着什么,这个记号才会刻的这么潦草。我刚刚就在想,如果只是指示方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画一个竖线呢,直接一个箭头不就行了吗?而且在极度危险的时候,还要画上这一笔,这条竖线似乎就有着某种重要的作用了。”   李欣听到这,脸色不太好的说:“各位,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我想我知道那个竖线是什么意思,大于号代表前进方向,那个竖,应该是这个方向不能再进!”   我担心道:“你是说,那是个指示危险的信号?”   “我们怎么办,当初那批人很可能已经全部死在里面了,要不我们原路退出去吧。”李欣有点害怕。   汉生冷静的分析说:“我觉得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最好。虽然这条路可能很危险,但是它也代表我们之前那批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了进墓的路,我们如果退回去,最好的结局是走出这片林子,倒霉一点就会困死在这里。”   大头是个阎王老二我老大的性格,听完汉生的分析,一拍腰上的微冲嚷道:“当然是继续走啊,有这宝贝还怕个鸟啊。”   老万没多犹豫,也表态同意,就这样我们一行人继续顺着记号指示的方向前进,可是再接下来的三个左右小时内,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记号,几人越走心情越沉重,虽然嘴上说可能是我们漏掉了,但也有可能代表他们全部减员了。   我们现在非常被动,可以说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种没有任何希望的前进,让所有人都感到空前的疲惫,再加上天快黑了,汉生提议别走了,就地休息吧。   由于这里湿气太大,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树枝点火,所以我们晚上守夜成了问题。赵敏说这里肯定有棕熊,猞猁之类的肉食动物,如果我们晚上没有明火,很可能要被它们摸过来,所以帐篷不要在下面,要支在树上。   趁着天还没黑,我们通过登山绳把帐篷半挂半放的弄上了树,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准备休息,赵敏嘱咐千万不要喷花露水之类有浓烈气味的东西,还有尽量少开手电,有些东西它们怕火,但是不怕光,零零碎碎还有一些,不过我没怎么听清,今天走的实在太累了,一闭眼就睡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阵晃动摇醒,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我确定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我身下的大树,才一个激灵猛坐起来。   想起赵敏的话,我没敢开手电,去摸身边,没人。我心里纳闷,大头和汉生还在守夜没回来吗,我低头看表,已经一点多了,后半夜应该换成赵军和赵敏才对,我顿时心里一沉,心说完了,是不是那哥俩守夜的时候被攻击了,随即又一想,就算大头不靠谱,汉生也不应该这么无声无息的被干掉啊。   在包里拿出手电,我拉开帐篷,这时一下撞击袭来,脚下一滑,我一下偏身坠了下去。幸亏我眼急手快,趁着月光抱住了一节枝干,不过这树干上的地衣又湿又滑,两只手根本抱不住,我使劲一荡,腰部发力,让两腿也夹在树干上,这才稳住身形。   我现在这姿势就跟小时候玩单双杠一样,倒钩在上面,脖子根本拧不到一百八十度,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下面是东西在攻击我们。不过我侧头却看到了老万那顶帐篷,也是开着拉缝,不过里面没有人,我骂了一声操,都不叫我一声。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照这种力度,这棵树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焦急的左右看看,这片原始森林里的树都格外大高,不少树冠相互交错,我似乎可以借助这些树冠爬到另一棵树上,我左右使了使劲,发现地衣太滑,根本无法让我骑坐在上面,只能保持这种倒掉的姿势,没办法,我只有后仰去看旁边的树,是否有枝干伸过来。   不过不看还好,我仰头看过去,一个人影就坐在那节枝干上,吓得我手下一滑,差点没掉下去。   那人影好像发现了我,速度特别快的移动过来,我一手抱紧枝干,另一只手迅速掏出小腿上的匕首,就在它快要够到我时,突然停了下来,轻声开口:“是我。”   我一愣,赵敏?随即喜出望外,差点哭出来,你他娘的坐那一动不动吓死老子了。   她搭了把手,我窜到隔壁这棵树上,刚想问她怎么了,就被她捂住了嘴,她手冰凉,在我耳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我先别问,跟着走。   我俩顺着树干小心翼翼爬到另一棵树上,看她熟练的动作,刚刚应该已经来回过一趟了,我心道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回来救我。   又过了一棵树,我发现老万和李欣也在那趴着,老万见我过来,低声问道:“没事吧。”   我俯身过去说没事,又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在攻击我们。   赵敏说:“巨蜥,不过这种品种我没见过,可能与当地独特的生态环境有关。”   “怎么会攻击我们,虽说巨蜥也会攻击人,不过那都是在粮食极度短缺的时候啊,这么大一片森林,还缺我们身上这几斤肉吗?”   李欣插嘴道:“我背上好痒,你们谁帮我挠挠。”   我拿过手电想帮他看看,谁知赵敏一把按住手电,低声道:“肯定是虫子,不过不能开手电,亮光恐怕还会引来那些巨蜥,你帮他用手拍拍。”   我伸手进李欣衣服,一摸到他后背,就明显感觉一堆小虫子绕着我的手散开,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帮他拍打了几下,不过肯定不干净,那种小虫子已经进了衣服里,肯定到处爬。   我道:“快下去吧,这种树上没有虫子才怪,在呆下去,我们没给巨蜥吃了,也要喂虫子了,对了,赵军呢,有没有看见大头和汉生?”   老万说:“赵军下去找那俩人去了,我们醒来的时候他俩就没在。”   赵敏感觉那边攻击频率小了很多,就说可以先下去试试。我们四人顺着藤蔓滑了下去,双脚踩着实地就觉得安稳多了,李欣落地后一阵抖落,还是觉得后背痒,摸着黑我又给他拍了拍,说道:“你先忍忍。”   老万问赵敏,“你看怎么办?”   黑暗中赵敏略微考虑一下,果断道:“我们先走吧,最起码找个地方先帮李欣把虫子去去,赵军回来,应该也能顺着脚印找到我们。”   话音未落,旁边草丛猛地一动,一道黑影嗖的窜了过来,直接扑倒了背对着它的老万。   我看过去,那东西有头有尾,四肢强壮,正是赵敏口中的巨蜥,不知道这只从哪发现了我们。   这头巨蜥仰起头冲着老万怪叫一声,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獠牙,向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老万勉强向旁边一躲,这口下去就算没有被咬下脑袋,估计也要被刺穿肩膀,不过千钧一发之际,赵敏一个滚身来到了巨蜥的身边,抄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挡了上去。   巨蜥一口未成,有些恼羞成怒,赵敏也不废话,抡起树枝直接砸在它的脸上,巨蜥被打了个正着,吃痛的向后倒退两步。我立马上前,把老万拖过来,虽然没咬到,不过他后背被那头巨蜥的利爪见了红。   巨蜥看起来笨重,不过行动特别敏捷,两个健步就冲了上来,我把老万推给李欣,也拾起一根树干,可是就这一瞬间,由于赵敏脚下乱七八糟的藤蔓,她一个没站稳的踉跄了一下,那头巨蜥抓住时间,一尾巴抽在了她的侧身,直接将她打飞几个跟头,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奔着她压过去。   我脑子迅速分析了一下,我们四人中,赵敏肯定是最能打的,如果她去见上帝了,几乎就代表我们要团灭了,没什么犹豫,我也在瞬间跟了上去,对着巨蜥后脑就是一下。   手中的树干应声折断,而巨蜥摇晃了一下脑袋,根本没理我,继续张嘴对着赵敏咬下去。   我知道成年的科莫多巨蜥足以咬死一头野猪,更别说赵敏那小脖子了,我咬着牙,猛的扑在巨蜥背上,我忍着让我作呕的腐臭味,死死抱住这头巨蜥,它背上都是冰冷的小疙瘩,摸着恶心极了,随着它剧烈的摆动,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巨蜥感觉甩不掉我,在地上打起滚来,这头巨蜥最少也有一百多斤,直接碾过我的身体,昨天刚刚有点好的肋骨,就像是又被锤了一下,而且地上有好多藤蔓都带着刺,划过我的肌肤,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巨蜥原地躬身一挺,惯性特别大,直接崩开了我的手,我原地滚了几下,还没站稳,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我心道完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扑了过来,接替我刚刚的位置,不过他是跪坐在巨蜥背部,从身上解下登山绳缠在巨蜥脖子上,而后就地一个滚翻,把绳子那头在树上转了个圈,对我门道:“跟我走。”   我仔细一看,不由大喜,正是汉生,虽然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不过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巨蜥见我们离开,死命的拽绳子,不过登山绳可不是几百斤的拉力能拉断的。   汉生一边跑一边解释:“不能让那玩意见血,会引来更多的同类,大头中毒了,和赵军在一起,不过我们找到狐胡王墓了。” 第十二章 危险 矿坑   黑夜完全不能阻挡汉生的脚步,他带着我们在林中敏捷的穿行,途中简单的描述了一下他们遇到的突发状况。   本来都快换岗了,大头突然尿急,就站在树上往下撒了泡尿,没想到裤子还没提上,大树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没准备,一个跟头掉了下去,汉生来不及预警也跟着跳下去了。   一下去他就倒吸了口凉气,下面是十几头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巨蜥,大头正跟一头巨蜥搏斗,肩头已经被咬了一口,汉生随身带着冷焰火,虽然那东西温度不高,不过也让巨蜥群一阵骚乱,借着这个功夫他把大头拽了出来。   俩人一顿狂跑,途中遇到了赵军,还没等他们歇下来,脚下一震,整个地面坍塌下去,汉生眼急手快在瞬间跳开来,他问下面怎么样,过了好久,赵军才说大头巨蜥毒发作昏过去了,而且下面好像是个矿洞。   汉生说矿洞我还以为听错了,直到他带我们来到坑口我才相信,坍塌处有着很明显的人为搭建部分,看断茬是年久的原木遭到了很严重的腐蚀,加上外力这才导致了断裂。   赵敏蹲在洞口向下打手电,皱了皱眉,轻喊了一声:“大军?”   漆黑的矿洞下除了回音并没有人回应,我心道坏了,难不成刚刚趁着汉生去找我们的功夫,巨蜥下去给俩人吃了?   赵敏赶紧从包里取出登山绳,在旁边选好结实的树干开始固定绳索,汉生和大头也没拿背包,他从老万那里接过绳索也开始固定起来。   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让李欣趴在上面,掀开他的衣服后,我差点没吐出来,他后背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坑坑洼洼的全是半个小拇指盖大小的伤口,还有不少黄白色斑条纹的小虫在上面爬,我一阵干呕,老万也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问他:“你没感觉疼吗?”   李欣趴在那好奇道:“倒是不疼,就是痒,怎么样,有那么严重吗?”   我让老万去拿点药,随口道:“没事,小伤口,我给你涂点药,别感染了。”   老万把药箱递过来,我小声该诉他这些小虫子口器中应该又麻痹毒素,所以李欣才感觉不到疼。   我用氧化氢搀着氯化钠注射液给他清洗了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全身,确保没有那种虫子了才让他起来,可能是那些小虫的毒素渐渐散去了,李欣脸色有点发青,他问:“我怎么感觉后背开始有点疼了呢?”   我说:“没事,过一阵再给你涂点红霉素就行了,没什么大伤口,你看我这满身的也没啥好地方了。”   我还真没瞎说,刚刚和那头巨蜥搏斗的时候,我胳膊和腿上让那些带刺的植物划破了好多地,现在放松下来,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汉生和赵敏也绑好绳子,他过来对我们道:“我先下去,等我给你们信号,你们再下来。”   他的背包也丢了,我看他赤手空拳就要下去,就问要不要带点东西,赵敏把她随身的匕首递过去,说:“拿我这个吧。”   “没事,我有这个。”汉生呲牙笑道,说着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枪管,他和二爷一样,都喜欢随身带着冷兵器,那种螺纹钢管拧起来的长枪,他怕下面空间不够,只拧了两截,又把二爷的枪头安上去,耍了一下,道:“没问题,我下去了。”   由于地面有着大量的植被,已经和那些圆木缠在一起,所以整个洞口坍塌的一塌糊涂,不少断木被藤蔓横七竖八的斜吊在那里。   汉生顺着绳索一点点下去,我们紧张的趴在洞口,过了半响,一束手电光打上来,我们才松了口气,剩余几人依次顺下去。   赵敏打开了矿灯,借亮我看清了周遭,果然是一处巷道,宽有小两米,高三米多,我低头看了看支护的圆木,一般古代矿坑巷道支护分两种,一种是搭口式,另一种是榫口式,眼下这个坑道选择的是榫口式,也就是取两根圆木将两端削成圆形榫,另外两根方木两端凿成方孔,四根相接,互穿支撑。   不过我有点纳闷,这种支护方法一般用在宋朝以后,也称房柱法,难不成这个老窿不是狐胡王掏的?   老万前后看了看,判断说:“这应该是个斜井。”   我跟着看了看,果然如此,我们右手边明显是个下坡,照这种斜坡率算来,左手边那里的斜井口离地面已经不远了,一旁的李欣突然“哦”了一声,他指着巷道两壁的岩体说:“怪不得发生了坍塌,你们看,这里应该是一座方解石矿。”   我看向巷道两边的墙壁,惊讶的问他:“你确定这是方解石吗?那就没错了,方解石是汉白玉的组成,一般只有这种矿里才会产出汉白玉,你们知道的,古代帝王墓中,用到最多的就是这玩意。”   老万问:“你是说狐胡王陵寝中的汉白玉就来自于这?”   我不确定的回道:“不好说,看起来答案就是如此,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条巷道的支护手法似乎属于宋后年间,怎么会在狐胡王时期的汉白玉矿坑里出现呢。”   汉生说:“先与赵军他们会合吧,无论什么原因,赵军带着昏迷的大头都走不远,我们赶一赶应该可以追上他们。”   好在我们几人都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还能继续赶路,汉生提着矿灯开路,赵敏殿后,我们一路向着斜井下边赶去。   古代挖矿一般都会打斜井和直井两种入口,两类井的数量和所到达的深度也不同,而且一般为了安全,矿井从功能上分为正井和复井,一个运矿,一个走人,当然不是每座矿都遵循如此。   从我们脚下这条巷道的车辙印来看,这条应该是正井,也就是运矿的,所以才会有这么深车辙印。虽然每层矿区都有分隔,但也相连,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就像迷宫一样。   “也不知道大头怎么样了,如果那头咬伤他的巨蜥有像科莫多龙那样的毒性,那可真要说再见了。”我有点担心大头。   不知道李欣是不是有点发烧,嘴唇都有点白了,边走边说:“应该不会,那种毒性全世界也才发现了一两种,大多数的巨蜥都是无毒的,就算有毒最多也就使人瘫痪、痉挛或休克,不过赵军是背着包的,他身上带着抗生素,应该不会有事。”   我看他走路有些一晃一晃的,就问他:“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人都飘了。”   李欣擦了擦汗,给了我个虚弱的微笑:“我也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我摸了摸他额头,惊讶道:“我去,你怎么发烧了。”   李欣道:“可能累到了吧,我打小身体就不是很好,没事,还能坚持。”   给他服用了几粒药后我们继续前进,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来到了一处人工开凿的石室,面积不大,二十多平,似乎是给矿工中转休息额地方,墙边摆了很多灰色的坛子,墙上还有两根燃灭的土质火把,中间是一座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铁雕。   汉生看见铁雕后脸色就变了,他让我拿着矿灯,他把石室墙上的两个火把点燃,石室内渐渐明亮起来,我仔细一看,原来石室顶角摆放了几面镜子,通过反射让石室更加明亮。   李欣也在一旁说:“古人还是挺有智慧的,还知道反射。”   汉生倒吸一口凉气,开口道:“这不是普通的镜子,也不是用来照明。你们面前的这尊铁雕是正南,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钟馗,他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们都懂,在这种地方请一座钟馗像,原因不言而喻,而这九面镜子也有说头,俗话叫‘南门眼’,用来让不干净的东西现行的。”   李欣一个哆嗦,满脑门的汗,“你是说,这里……这里不干净吗。”   回应他的只有两只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钟馗像后面是三条巷道,似乎是向下的走向,应该通向不同的矿坑。   几人面面相觑,老万也有些紧张的问:“我们选哪个?”   还没等回话,我们左边火把“扑哧”一声灭了,与此同时,前面的铜镜上照出我们身后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 第十三章 满文   李欣从镜子里看到那个诡异的身影当即吓昏了过去,我也好不到哪去,腿都软了,扶着李欣问向汉生:“这石室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汉生死死的盯着那枚铜镜,我也硬着头皮再次看过去,那个身影有点模糊,苍白的脸上不见五官,张牙舞爪像是要冲我们扑来。我咽了口唾沫,如果镜子里照的东西真实存在,那不出意外,这个鬼东西已经在我们身后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觉得我的后脖子痒痒的,像是有头发在上面划过。   不过我们谁也不敢回头,就连见多识广的老万也紧张的直吞口水,看着看着我不由咦了一声,我发现一个怪现象。   可能是我做多了古董鉴定,特别是秦汉堂里不允许马虎,所以我看那个鬼影似乎有点不协调,它好像在做重复的动作。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我对汉生说:“你把右边的火把也熄了。”   汉生过去灭了火把,石室里顿时一片漆黑,我拿出手电照向那片铜镜,铜镜反射出一道光线,可是里面却不见那个鬼影,我又拿着手电左右移动位置,忽然那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又出现了,我移了移,鬼影又不见了,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把戏。   汉生重新点亮火把,我指着那几面铜镜对大家说道:“这几面镜子确实不是普通的镜子,你们也看到了,只有从特别的角度打光进去,才会显示里面的鬼影,这种技术在当时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打造这几面镜子的人,他对奇淫巧术的能力想必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老万也松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道:“真有你的,在这地下看见这玩意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扶额道:“侥幸了,还是多亏了汉生,要不是他,我们几个早就慌不择路的逃掉了,这几面镜子对不知情的人来说,实在是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压力。”   接下来的选路成了难题,如果选错了很可能就和赵军他们越走越远。赵敏走回来摇摇头道:“没有留下记号。”   李欣刚刚醒过来,我给他解释了一下镜子的原理他就没那么怕了,提议说:“我们兵分三路去试试?”   我拒绝道:“这个矿洞太诡异,我们不能再分开走了。”   老万说:“那就一条一条试吧,我们先走左边那条,沿途留下记号。”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稍事休息后,向着左边的巷道前进。   这条巷道和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个斜井明显不同,要宽上许多,可能有三米左右,走着走着,我们在一处拐弯处发现了一个类似路标的刻画,一看上面的内容我们都愣住了,这分明是满文啊。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老万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狐胡王时期的矿洞里怎么会有满文。”   我也有些凌乱了,虽然开始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里的支护手法有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一下子推到了清朝,我问李欣:“你认识吗?”   李欣仔细辨认了一下,摇摇头,说他只能认出一两个词语,他只能辨认出其中的一个词是“生”的意思。   我一边走一边分析:“我们先不管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现在的状况是狐胡王肯定在这,但是目前来看这个矿又是清代的。我们分两种情况讨论,第一种矿就是矿,清朝时当地政府发现此地有矿石,所以组织开采,只是很巧的落在了这个谷里。第二种情况是他们确实发现了狐胡王墓,这个矿就是个障眼法,其实是在挖掘下面的墓。”   李欣说:“两相对比,答案毫无疑问,肯定是第二种,从这里开矿运出去太得不偿失了。”   几人也都认同我们的推测,我继续道:“那我们只要顺着这些巷道走,就一定能找到狐胡王墓穴了,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开矿,看起来是势在必得了。”   汉生补充道:“主持这个工程的人也一定是个高手,其实他们有可能并不知道地下是谁的墓,只是地下被那个高手探出有大墓,所以才动土挖掘。”   一番探讨结果似乎不是很乐观,相比于我们几人,当时挖墓的规模要大多了,很可能狐胡王的老巢已经被掏了,老万拍拍我的肩,似乎是自我安慰道:“走吧,无论结果如何,走到这了,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去看看了。”   没走多久,前面又出现两条岔道,奇怪的是其中一条被封死,只有右边的一条还能前进。   我走到那道墙前敲了敲,实心的,很厚,而且材料也有些怪,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采用的是石灰糯米浆、三合土、泥沙浆、碎石等浇筑的,里面可能有十几层,这种方式之所以我认识,是因为这在清朝时都是公王级别以上的墓葬中才会出现的封墓手法,以当时的生产条件来看就相当于现在的宙斯盾了,怪异的就在这,怎么会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封堵了这边的巷道,里面到底通向哪里?   汉生听了我的话,疑问道:“还有一点怪异的是,主持这个工程的人,为什么会懂得墓葬手法?难不成”   “他本身就是个盗墓高手?”   老万说:“大有可能,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盗墓高手,他被委派来主持挖掘狐胡王墓,那么他使用的,或者说长打交道的也就是这些墓中手段,如果真是这样,这面墙就彻底堵死了我们进去的路。”   汉生突然开口:“也有可能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此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下来,很可能是他们挖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也没有实质证据,这一切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巷道走到头,在矿灯下却一片漆黑,汉生提醒道:“我们应该处于半空中,有没有照明弹?”   赵敏掏出信号枪,对着斜上方“砰”的一枪,照明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一个弧线,照亮了下面一大片区域,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讶的合不拢嘴。   那是一片废弃矿坑,面积大的惊人,我们现在确实处于半空中,从巷道出去是一段麻绳绑定的木桥,连接到一座十几米高的竹楼,竹楼像是个脚手架,有个十几平,又从这个竹楼延伸出去一座吊桥,连接到下一座竹楼,巨大的矿坑内一眼扫过去有十几二十几座这样巨大的竹楼,矿坑顶与墙壁上,还有很多粗大的黑铁链相连,看不清上面吊着什么,而在巨大矿洞的下面则是层层叠叠的破木板。   巨大的矿坑就像个球体,我们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巷道出口,还有不少巷道出口与矿坑相连。   在照明弹摇摇降落后,李欣咽了口唾沫,问道:“他们当初到底在这挖出了什么?”   看着废弃的矿坑,我揉了揉眉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当年那帮人在这遭遇了什么,看来狐胡王并没有欢迎他们。   “要不要过去看看?”我问道:“说实在的,我感觉不是很好。”   赵敏看看老万,老万皱眉思考了一下,咬牙道:“走,这趟不能白来。”   我们整理了一下装备,看起来前面的吊桥不好走,便熄灭了矿灯,改用肩灯,汉生走到吊桥前先试探性的踩了一下,我以为这木头应该已经很脆了,可是看他踩上去一点事都没有,汉生又试了试吊桥上的麻绳,也很结实,他突然搓了搓手,放到鼻下闻了闻,释然道:“没问题,上来吧,这座桥上的麻绳都浸了桐油,结实的很。”   千百年未有人涉足的漆黑矿洞,随着我们踩上去,响起木板“咯吱咯吱”的回音,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吊桥还很不好走,左晃右晃的,费了很大力气才走上对面的竹楼,竹楼没多大,像是个了望台,上面落满了灰。   李欣烧还没退,好不容易过来一屁股坐在坛子上,喘着气说:“歇一歇。”   我拧开矿灯,照亮了周遭。只见不大的竹楼上满地废弃物,腐烂到只剩锈迹斑斑刀刃的制式刀,一坨坨黑了吧唧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服饰,还有满地的盆罐,在角落里还有一些腊肉和酒坛,这些是还能猜出来的,更多的东西已经腐烂的辨认不出来了。   老万看了看,说:“看起来当初他们撤走的很匆忙啊。”   我皱眉说:“让我们猜对了,这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   同时我有些好奇,他们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是为了挖什么呢?   按照我们当初的设想,如果仅仅是发现了地下有墓,那么如此巨大的工程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吧,而且这种规模很有可能是“官盗”,也就是朝廷或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手下豢养的盗墓部队。   李欣缓过了气,在那研究那些还未彻底的遗弃物,我问他有什么发现,他说清朝本来值钱的东西就不多,这些破铜烂铁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反倒是那几坛子酒要更贵重一点,不过可惜我们无法带走。   他拍开一坛封泥,顿时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呛得我一阵干呕,催他赶紧盖上。   他一脸尴尬说:“是不是坏了。”   汉生伸手进坛子里稍微沾了一点,黑色的有些粘稠,味道特别大,他在鼻下晃了晃,皱眉道:“不是酒,应该是狗血。”   此时半天不出声的老万突然倒吸了口气,一脸骇然道:“听,下面有动静。” 第十四章 棺材板   我们下意识噤声,仔细听了听,却没发现什么动静,我问他是不是听错了,老万又听了听,纳闷说兴许是太紧张了吧。   没了照明弹,手电照下去只能看见一片很小的区域,还不是特别清楚,谁也不敢保证下面没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古时候开矿死人是常有的事,一般都会就地找个坑埋了。   汉生说:“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   我点点头,说:“我也有种心悸的感觉,赶快走吧。”   临走前我捏着鼻子从坛子里倒了一杯黑狗血,虽然现在用不上,不过既然当年那帮人准备这么多,肯定是为了应付某种状况,带着点有备无患吧,不过我从心底希望能用不上它。   我们顺着吊桥上了第二座竹楼,这里与前一个差不多,看起来撤退的时候也很匆促,李欣还在一套腐烂的皮甲里发现了一块腰牌,一面满文,一面汉文篆体,上面写着“御山镇总兵工兵卫”。   我疑惑道:“这个御山有问题啊。”   “嗯?”   我指着“御山”两字给他们解释道:“总兵在清朝本身是个不小的实权官,也是正统兵制,绿营兵正,官阶得有二品,这么说吧,总兵之上还有提督,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军区司令,那总兵就是军区的司令员,军衔再低也是个师长,或者军长也有,可是这个‘御山’明显就不是正统兵制,感觉像是个野营,有点编外制的意思。”   老万说:“你是说他们不负责打仗,而是……专门挖墓?”   我点点头:“很像,清朝兵制是旗兵和汉兵两种,旗兵的根儿是八旗,汉兵有绿营、乡勇和新军,这总兵就是绿营兵中的镇长官。那时候清朝一共才六十几个大镇,哪一个都是名声在外的,这‘御山’应该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野营,当然所谓的特殊任务很可能就是挖坟掘墓的活。”   李欣在一旁说道:“很有可能,‘官盗’一般有两种目的,一是为了财,像曹操的掘坟军就是为了扩充军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为了墓中的奇珍异宝,自古以来中国事死如事生,那些独世的瑰宝几乎都会被主人带进棺材,那么挖墓就是唯一能让那些珍宝重见天日的手段了。”   我拿着腰牌补充道:“没错,这个牌子的主人应该就是御山镇总兵手下的工兵卫了,看名字像是负责掘进的部门。”   我们又检查了一下,发现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继续前进,我看赵敏还站在竹楼栏杆边,就过去拽了她一下,“走啊。”   我这一碰好像吓到她了,她猛地转过来反而吓了我一跳,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就问她:“怎么了这是?”   她定了定神,说:“没事,走吧。”   我看她那样就不像没事,而且她说话的时候老是向我们刚刚过来的那座竹楼望去,我看了一眼,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啊,我又确认一遍:“你确定吗?”   她摇头说:“真没事,赶快走吧。”   我们上了吊桥,汉生和老万他们已经快走到对面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俩这发生了什么,我和赵敏过去,刚走到一半,黑暗中突然响起“咯吱”一声,我身体下意识一僵,赵敏也跟着不动,我轻声问她:“是脚下吗?”   她道:“我也没听清。”   我又小心走了一步,没事,再走一步,又是“咯吱”一声,这回我特意去听,一下子捕获到了声音的来源。   吊桥上的木头和麻绳都浸过棕油的,防潮防腐,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吊桥和竹楼的连接处没有做处理,那声音就像筒竹内弯面被破坏,纵向一点点开裂的声音。   我轻轻提起一口气,对赵敏道:“慢点走,好像是与吊桥连接的竹筒受力过大了,应该是老化了。”   赵敏嗯了一声,我俩现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对面汉生他们紧张的看着我们,就在我的提心吊胆中,身后明显传来连续“咔咔咔”的声音。   “跑!”   我回身拉起赵敏的手,快速向对面跑去,随着持续的断裂声,身后吊桥与竹楼连接部分彻底断开,直直的坠向下面。   巨大的惯性让我俩来不及反应,画了一个九十度大弯,整条吊桥直接拍在汉生他们那座竹楼上。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承受那股撞击力,这一下撞得我七荤八素,嗓口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这一下冲击也让我手上泄了劲,紧接着便从垂直挂着的吊桥上掉了下去,坠落过程中我不断想再抓住吊桥,可是身上一点劲没有,根本抓不住,随着噗通一声,我摔在矿坑底,眼前一片晃动,我挣扎着起来,慌不择路躲闪着上面掉下来的碎木。   好半天矿坑才归于平静,在我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灯,正是赵敏,看来她也掉了下来,与此同时,在她手电的照射范围,我惊讶的看清了那些木板的原型,雕黑花云纹,那不是普通的木板,是一块块的棺材板啊。   我背包落在外面,身上没有手电,赶紧向她跑过去,她问道:“曹傩送吗?”   “是我。”我赶紧应和,生怕她防御机制启动,一套连招带走我。   我刚要和她说这些棺材板的事,却看见她脸色不是很好,而且左腿不自然的点着地,我蹲下细看,她的小腿部分鲜血淋漓,有一块碎木插在了里面。   我抬头道:“你快坐下,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见她似乎要衡量一下利弊,便焦急的道:“还考虑个屁啊,一会你失血休克了我可背不动你。”   她缓缓坐下,从包里拿出简易药箱,递给我说:“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我得把木屑取出来,否则会有感染的可能,不过她的裤子是那种紧腿的运动裤,如果提上去肯定会触碰到那块木屑,我就从伤口部分轻轻提起运动裤,想撕开一个口子,不过她的裤子是那种冲锋衣似的pu面料,我一使劲那条裤子口直接被我扯到了大腿,我心里靠了一下,还挺白。   我抬头看她,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你忍着点。”   我拿过药箱,取出镊子和酒精棉,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确实牛,我取出木屑的整个过程她就一直看着,弄得我好像在搞自己腿一样,取出木屑,我又用酒精棉擦了擦伤口,使用云南白药气雾剂喷了一下伤口,最后给她包上腿,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抬头问她:“怎么样。”   她脸一红,收回腿,自己用绳子把被我裂开的裤子腿绑了一下,我本想帮帮忙,不过一看那条被我扯成“旗袍”的裤腿还是算了。   我拿起手电对上面摇了摇,汉生他们也回应了一下,一旁的赵敏说:“我包里有对讲机,你试一下。”   我拿出对讲机拧开,想着怎么告诉他们频道,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很规律,有点像滴水的声音,当我仔细听时,突然换成了很刺耳的静电音,在这漆黑死静的鬼地方,这突然一下声音把我吓得要命,一下把对讲机拧上了。   赵敏马上问我:“你听到了吗?”   我掏着耳朵说:“都快聋了,当然听见了。”   “不是。”她连忙说道:“刚开始的那个声音,像水滴一样。”   我反应了一下,也想起来:“记得,那个声音……”同时我看向竹楼上的汉生他们,奇怪啊,他们那里没有水滴啊,那这声音哪来的,我脑子里一闪,“我知道了,是大头他们,赵军身上也有一个对讲机。”   赵敏点点头,“对,而且离我们不远,应该是在某处有水的地方。”   咔嚓!   我本能的神经一跳,下意识的看上去,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操蛋的声音就来源于这座竹楼,由于刚刚吊桥的撞击,这座上百年前的竹楼已经达到张力的超饱和状态,可能随便一处压力就会造成彻底的坍塌。   上面老万他们也意识到了脚下竹楼的不稳定,手电顺着他们所在的竹楼打出一道光线,连续点了几座主楼,示意我俩他们要走的线路,我晃了晃手电,表示收到,我们会从下面过去。   我搀起赵敏问她能不能走,她试了试说没问题,我告诉她老万他们要去的方向在我们左手边,我们在下面正好不用转弯,可以直接过去,谁知赵敏抓住我,不让我从那边走,说绕右边。   我看她脸色,回忆到她在竹楼上的表情,觉得她有事瞒着我,就问她:“到底怎么了?”   赵敏不是个犹豫的人,可是她此时却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好吧,我也不确定,我当时用手电扫过之前那座竹楼,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不是人,怎么说,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的头有点怪,有点像”   我放松双臂耷拉到身体两侧,尽量把头歪到九十度,“是不是这样?”   她捂着嘴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操!   我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那个鬼东西,当初在谷外守夜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个鬼东西,没想到他跟了上来,我把当晚所见简单的和她说了一遍,她了然的点点头,“这么说的话,它是从陪葬坑跟出来的?”   “鬼知道,我们先去和他们回合吧,不瞒你说,这地让我感觉很不好,我有点瘆得慌。”   我俩从右边绕着过去,满地棺材板层层落落,几乎把下面隔成了迷宫。   这些棺材肯定不是从外面运进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清朝那批“御山”从狐胡王的墓里挖出来的,我纳闷的是狐胡王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   一般皇陵棺椁不会特别多,只有墓主人和最亲近的陪葬才会有棺材,这狐胡王不会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葬了进来吧,而且根据老万那份野史上说,狐胡王最后只和他从墓里挖出来的“老神仙”一起升天了才对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快递的集散中心,各个矿区挖出的棺材集中运到这里,但是棺材里的尸体哪去了?狐胡王不会这么无聊,只葬空棺吧,我左右看了看,每一口都是空棺,还有不少被强行破拆了,摞的满地都是。   其实最直白的答案就是被那帮人起走了,他们在挖出棺材的同时,同时把里面的尸体处理了,不过这样也说不通,如果要处理为什么还要起尸呢?为什么不连棺材一起处理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尸体有问题! 第十五章 坑底有人   我和赵敏一边调整方位,一边从矿坑下面跑过去。成摞的棺材板堆积的到处都是,太难走了,不过好在是没有彻底堵死,绕着绕着也能过去。   还没等我庆幸,脚下突然绊到什么,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手里的手电筒也飞出去老远,砸在一旁成堆的棺材板上,电池砸了出来,弹跳两下,顺着缝隙掉了进去。   没了手电光,我俩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赵敏扶了我一下,我这一跤倒没什么事,只是刚刚我明明记得路上没什么绊子啊,怎么摔得这么莫名其妙。   赵敏摸了摸背包,无奈道:“这是最后一个手电了,这荧光棒,你看行不行。”   我摸黑接过荧光棒,折亮摇匀后亮起微弱的荧光,我过去捡起手电,后壳摔裂了,心道什么狼眼,就一西贝货。   我借着亮往堆积的棺材板缝里照了照,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一身冷汗,这矿坑底下都是棺材,有的空的,有的已经被拆成了木板,可是眼下这口被棺材板盖住的棺材里却躺了一具尸体。   我后脑发凉,怎么不是空的,而且这该死的荧光棒发出的绿光,照什么都有一种老式港片的既视感。   赵敏看我反应,猜道:“里面有东西?”   我尴尬的点点头,“有具尸体,电池就掉它边上。”   赵敏过来向我伸手,我楞了一下,“嗯?”   她道:“荧光棒给我,我来吧。”   其实我内心还是犹豫了一下的,不过立马就被强烈的大男子主义压下去了,连天人交战的时间都没有,连忙说:“我来我来,刚刚太突然没适应。”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不过毕竟后面站一姑娘,这时候不伸手,脸还往哪放,我撸起袖子一闭眼,顺着棺材缝摸了下去。   随着手往里伸我的心越跳越快,连手掌都不太敢撑开,只能蜷缩着往下触碰,如果不亲身经历是无法了解这种莫名恐惧的。   我现在是侧着身,整条右臂都伸了进去,手背碰到尸体的一刹那,我整个人一抖,连喘了三口大气,才打开蜷缩的手,轻轻按了按,感觉尸体皮肤有点硬,有点皱,我又往上摸了摸,刚刚看的太匆忙,只记得电池的一个大概位置,我也不知道现在摸到哪了,如果要我拔出手看一看里面再摸一次,那我绝对是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我咬着牙胡乱的摸了一下,一下子碰到了那个电池组,我心里一喜,想把它提上来,可是才一使劲,我就感觉不对,有一股阻力在我手臂上,提起来有点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袖子。   我害怕的使劲向上提,那股力量也在增大,棺材板下的那具棺材也发出“咔咔”的声音,里面那具尸体像是要坐起来。   “我操,它抓着我了。”   我叫了一嗓子,赵敏连忙过来帮我拉胳膊,整摞板子都被鼓动的七零八落,可是左右胳膊也拽不出来,赵敏拍拍焦急的我:“别动别动,不像是起尸,否则你胳膊早没了。”   她也侧着身,后背贴在我胸前上,小手一点一点顺着我胳膊向下摸,快摸到我手腕的时候,突然说道:“有了。”   她手在那捅咕了一下,抽出手说:“好了。”   我赶紧拔出来,翻覆看了看,还好我的右手,赵敏见我这表情,抿嘴笑道:“你太紧张了,刚刚只是袖子挂在那具尸体的手上了。”   我心虚的点点头,一边安装电池一边赞同她:“对对对,是我太紧张了。”   她又纳闷问:“对了,你刚刚走的好好地,怎么突然摔倒了。”   她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拧开手电向后照,路上虽然不是很平整,可是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绊子啊,赵敏问:“你是不是踩到自己鞋带上了。”   我一边心里想我又不是弱智,一边低头确认,鞋带没有开,不过在我裤腿上,赫然多了一个不大的黑色手掌印,我俩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她看了看我身后,压低声音道:“你刚刚有感觉吗?”   我捂着额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反问她:“黑驴蹄子你带了吗?”   她摇摇头:“就算带了那东西恐怕也解决不了我们的现状啊。”   突然,我发现竹楼上面的老万他们正极快的移动起来,因为这个矿坑太大了,根本看不到他们人,所以只能通过灯光来判断,他们现在正急速的穿越吊桥,向矿坑对面移动。   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吸了口冷气道:“糟了,他们那有问题,我们也快点过去。”   我俩绕过叠放的棺材板,向那边快速移动过去,就在转弯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下。   因为有了刚刚的遭遇,所以我留了个心眼,这次虽然也踉跄的十分狼狈,却没有跌倒,我迅速转身用手电照向刚刚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   我深吸了口气,对身后的赵敏道:“我们身边有东西。”   突然,我身后响起一声冷笑,我果断转身,却什么都没有,我紧张的问赵敏:“你刚刚有听到吗?”   她茫然的摇头:“没有啊。”   我心里纳闷,刚刚不像幻觉啊,那声音就来源我身后,她怎么会没听到呢,我又对她道:“小心周围,我想老万是对的,这下面肯定有东西,我刚刚就是被什么绊了一跤,我们快走吧。”   跟随着老万他们的手电光,我俩在下面几乎穿行了大半个矿区,满眼都是棺材板子,真不知道他们“御山”到底在下面挖出了多少,或者说狐胡王这个神经病在自己的墓里葬了多少口棺材,事出异必有妖,鬼知道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跑着跑着我耳边又抽冷子响起一声冷笑,这个声音听起来特别的不舒服,有种怨毒的恶意,吓得我打了个冷颤,我一下子站住了,赵敏一脸迷惑的回过头:“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夸张的问她:“你真没听见?”   她摇摇头:“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我拿着手电左右扫了扫:“他娘的,有东西跟着我啊。”   她催促道:“快走吧,你看他们都到了。”   我仰头看去,老万他们已经走到了对面的峭壁上,那里估计有出口,可是看着看着我脸色就变了,我操,他们没等我俩,而是直接进去了,我眼看着他们的灯光消失在矿坑对面的峭壁上。   我皱眉道:“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不会不等我们的,不过这下就糟了,不知道有没有路上去。”   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我俩跑过去,竟然在矿坑底下发现一个向上的巷道口。   我喜出望外,率先钻了进去,这条巷道修的很规整,还凿了石阶,看起来应该是给当时御山士兵下矿坑用的路。   如果这个巷道口不是开在这里,我们就尴尬了,偌大的矿坑,我和赵敏就要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出口了,我想了想,可能老万他们选择这面走也是有原因。   他们一定是在上面看见了这里,继而触发了某种机关,才不得不赶紧撤离,但是也为我们留下了方向,否则怎么就被我俩一下找到上去的出口。   我心道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连汉生都无法解决,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这个状况还担心他们,真是让蚊子咬了,还给别人挠痒痒。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在巷道一边有一个岔道,我俩走过去,不对,这个洞口很小,我低头向里面照了照,挖的很粗糙,和我们之前走过的巷道完全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同一时期挖掘的,赵敏在我身后提醒道:“应该是临时挖的,不过为什么要从这里打挖出去?”   我心里一动,脱口道:“应该是从里面打出来的。”   老何曾经给我讲过类似的事,他们有时下墓就会碰见这种反打盗洞的情况,不是同伙反目独吞了宝贝封了原来的口子,就是墓穴里机关重重,再不就是最后也是最不愿意碰到的情况,那就是盗洞那头是个大凶之地,这种情况最好就是退避三舍。   老何他们也只遇到过一次,还是在云南那边的一个“跑街”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发现了个“原坑”,那边降水多,基本上没发现什么完整的墓,不过传消息过来,那个坑还没被水冲过,铺子连夜就使人过去了。   下去后就在主墓后墙发现了个反盗洞,他们进去后发现那后面还有一个特别庞大的墓室,布置的像是某种古代宗教场景,而且还有不少尸体,各个年代的都有,最要命的就是所有人死相都很难看,当时的瓢把子一看事情不对直接带人出去了。   据后来说,他们走后,有人出钱找了一次越南帮,那边过来了几十号人,进去后全都没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矿坑肯定不存在同伙卷宝贝跑路这事,也不会设什么致命机关,这么说下来,似乎就成了老何口中的最后一种结果。   看着这个漆黑的盗洞,我眉头直跳,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正在我聚精会神思考的时候,耳旁突然又出现那个渗人冷笑,这么狭小的空间,那个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头皮发麻,我本能的回头看。   由于我拿着手电,赵敏就站在我身后,这一回头,手电正好照在她脸上,就见她脸上不知何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毛,脸色阴沉的在那里盯着我,让人惊悚的是那个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第十六章 深坑   看见赵敏这样我头皮一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只见她尖叫一声向我扑来,我大惊之色,下意识把手电向她扔过去,她一手抓住,我趁此机会转身钻进了盗洞。   这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赵敏就像厉鬼一样,吊在我身后,我拼命的跑,连头都不敢回,只能凭借她身上的手电光感觉出她再逐渐被我拉开距离。   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唯一的手电在赵敏身上,自从离开乌蒙山里的朝仙墓,那种久违的恐惧感再次笼罩我全身,而且比上次更加害怕,在黑暗中奔跑的我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了些许不同,我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我急切的想稳住猛烈跳动的心脏和风箱一样的喘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哪怕周围发出一丁点的响动,都足以让我大脑神经跟着一跳。   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并小心翼翼地摘下背上的包,我记得里面还有几只荧光棒,我蹑手蹑脚的取出来,摇折后,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我举起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我已经跑出了那个临时挖掘的洞子,这里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洞就开在石室的墙上,室内空荡荡,有一些方木横七竖八的摞在一起。   看见这些方木我有些纳闷,怎么保存的这么好。   我不禁好奇,老话说干千年,水千年,不干不水两三年,木材只有在水里隔绝氧气,处于封闭状态,才能做到很久的不腐,这些方木保存这么好,之前这间石室里肯定有大量的水,但是这里又不是池子,是怎么固定水的呢。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的水并不是液体状态,那这里就应该是冰窖,也就是储藏冰块的地方。   开矿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在古代也没有鼓风机这种东西,越挖越深,肯定会有通风和高温的问题,这时候古人就选择了用冰块降温,而且还一种通过冰来运输巨大石料的方法,就是在天冷时把水铺在地上,通过使道路结冰来减小摩擦力,从而移动一些巨大的石料。   如果确定了这里就是冰窖,那这一定连通着某一个矿区,之所以说某一个是因为我刚刚跑来时明显感觉是一条下坡路,跑的距离我已经记不清是多少,不过从坡率粗略的算来,可能离上面已经有七八米的高度,这里如果连着的肯定是另一个矿坑了。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我坐在角落,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回想刚刚所经历的事。   我翻出笔记本,在上面胡乱的圈出一些词,都是我今天的经历,写着写着,我把几个关键词连成条线,分别是“跟随=消失=赵敏变得奇怪=跑”,我摇摇头,又在“消失”和“赵敏变得奇怪”中间加了一个问号,变成“跟随=消失=?=赵敏变得奇怪=快跑”,这下就说的通了,虽然不知道赵敏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肯定是在这个环节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赵敏的那个鬼样子,我就浑身不自在,那样子就跟开棺的粽子起尸一样,难不成……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是被跟着我们的那个东西附身了?   我回想之前的经过,似乎从我们发现棺材板底下那具尸体开始,一切就变得不对劲起来,这片矿区太离奇了,到处都充满着一种诡异,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清朝人当初到底在狐胡王墓中挖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感觉周围有些异常,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抬头左右看过去,一下子看见我刚刚进来的那个洞口,正由里面散发着弱弱的光源,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后背,那个光亮我认识,正是赵敏身上的手电光。   他妈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就悄摸的追上来了,而且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由洞口缓缓探出一个脑袋,那个脑袋耷拉着,披着头发,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那样子就像她趴在洞里伸长脖子在偷偷打量我。   在这样漆黑古老的矿洞里,突然看到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偷窥你,再加上这种诡异的氛围,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不管她是否追我,我借着荧光棒的光亮一路狂跑。   为了摆脱它,我逢弯就转,七拐八拐连自己都记不清路了,突然脚下“咔嚓一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了,听声音应该是年久的老木板被我踩断了,果然不假,我整个人穿过木层直接滑了下去,心说完了,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我忙去胡乱的抓着四周,但是并没有什么让我稳住坠势,而且下坡很陡,我“扑通”一下摔在地上,不过还好,下面好像垫了一层软土,撞击的不是很厉害。   揉着胳膊腿我站起来,用荧光棒照了照四周,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坑里,这个坑有弧度,像是个大碗,在碗外面的墙壁上,则是大大小小十几个空洞,我就是从其中一个摔下来的。   我跺了跺脚,心里奇怪,这碗里铺的东西不像是土,但是又很软,有点像灰。   我摇摇头,决定先上去再说,大碗虽然看起来它的坡没那么大斜度,不过上面却有一层油脂,很滑,我尝试几次,都没上去。   看着粘了一手的黑油,我闻了闻,有股子淡淡的腥味,不知道啥东西,这可让我有点犯愁,大碗四周都刷满了油,根本没法上去。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部成龙主演的电影,里面描述的是一个制作香肠的工厂,成龙掉进捣肉的机器里出不来,那个机器有点像捣蒜的凿子和钵盂,人在钵盂里,四周都是油,上面的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砸下来,成龙只能在它砸下来的时候贴在钵盂壁上,不过壁上又有油,人不断的向钵盂中心滑,早晚要被凿子砸中,那肯定就是gg了,电影结局如何我是忘了,我现在和他的遭遇好像啊,我还特意看了看,幸好大碗上面没有凿子砸下来。   看着上面的孔洞,我陷入了沉思。   这些孔洞看起来,应该是运输用的,而且都是斜坡下来,最起码我那个是,如果按照惯性,最后掉下来的东西一定是在碗里,那么这个碗就是容器,再加上地上的这层灰……   我蹲下抓起一把,脑子里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进我的脑海里,我嫌弃的扔掉手里的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炼尸炉!   没错,就是炼尸炉,那些孔洞就是专门用来运尸体的,我脚下的灰,可以说是骨灰了,四周那层油脂,不用想,肯定是常年烧尸熏烤出来的人油。   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虽然这种开矿是难免有死人的,不过在矿区下挖这么大的炼尸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据我了解,虽说古代因为劳动条件差,一个饮水问题可能就会造成不少人死亡,不过那时候统治阶层可没这么好心,一般死了或是重伤的都是直接弃尸荒野,前几年我还听老何说过,他们发现过一个古采石场,听说里面常年闹鬼,都是当年的劳工怨气不散。   而且御山是专门的挖墓部队,还不像一般的役工,条件较之要好上很多,一般也不会出现大批量的死亡,照这么推测,这炼尸坑完全就是给那些从狐胡王墓中挖出的尸体准备的了。   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火化那些尸体?当然肯定不是挖了人家的墓觉得不道德才替他们火化的,我认为这个原因和我之前的推论很接近,问题还是出在那些尸体上,逼迫他们不能简单的处理,必须要用焚烧的手段!   这也同时解释了矿坑里空棺材的来源,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烧了棺材呢,而且还有不少棺材是被强拆的。看着脚下这层厚厚的骨灰,完全想不出当年那批清朝人是烧了多少具尸体啊。   知道这里是当年的焚尸坑,我后背就开始嗖嗖冒冷气,甚至觉得脚下都有些烧得慌。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坐以待毙,随即取下背包,翻找里面,看看有什么能帮助我出去,一翻之下,让我看见了之前的对讲机,想起大头他们手里还有一把,之前还推测他们就在附近,也不知道这一顿瞎走,他们还在不在,鬼使神差之下,我轻轻拧开了对讲机的按钮,里面立即想起咝啦咝啦的杂音,并且伴随着是一段让我既惊悚又熟悉的冷笑。 第十七章 炉子   我迅速关上对讲机,除了砰砰的心跳周围又陷入绝对的死静,我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听到了冷笑声,还是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在这种诡异离奇的环境下,我的神经瞬间绷到了极限,我不敢在继续呆下去,生怕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把自己逼疯掉。   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自己陷入到这种地步,这种未知的黑暗让我心慌,我一边翻找着背包,一边不断抬头看向焚尸坑的周围,有一种恐惧,就怕有东西悄无声息的在上面注视着自己。   因为这是赵敏的包,她伤了腿后才由我来背,所以我也不清楚里面装了哪些东西。   我伸手摸索着,找到一把折叠工兵铲,这让我喜出望外,掰开铲头,对着沾满人油的坑壁几下就凿出一个够半只脚掌踩踏的脚窝,太好了,可能因为之前的反复燃烧,这里的岩石硬度已经很低了,就这样我一边攀岩,一边凿孔,翻出了焚烧坑。   我没有收起工兵铲,就把它当武器随手拿着,这能让我多少有些安全感。   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当务之急是先与汉生他们会合,荧光棒照明范围有限,我拿着左右转了转,看到一个小门,走出去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矿洞虽然九转十八弯,可是里面的斜井直井打的都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为了错开矿层才设置多个入口。   按照汉生当初他们进入的位置,我对比了一下,我这里应该比他们深一层,也就是在他们那层矿坑的下面。   假如他们现在没有下来,我应该先找上去的路,如果找不到他们,能找到进来时的巷道也是件好事,就算是遇到老兵,也好过在这下面提心吊胆的强,在这里每一秒都是对我的折磨。   心里盘算了一番,我顺着廊道向前走,没走多远,又在侧面出现了一个拱门,我壮着胆子进去,里面有点凉,似乎空间很大,走路有回音。   我举着荧光棒扫了扫,黑暗中投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我开始吓了一跳,后来才意识到应该是某种建筑,走过去换了几个方位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大炉子,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个类似我们现代的高炉。   这让我很意外,这种锻造的炉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如果说是冶炼矿石用的那也应该在矿坑外,最关键的是御山他娘的根本不是矿工队伍啊,按照我们最初的推测,这批清朝人来这明显是冲着下面的狐胡王墓而来,怎么真会在这里挖矿。   带着疑问我走过去看,炉子大的离谱,整体得有六七米高,底径最少四米,上下略窄中部较粗。   下面开着门,我没犹豫,矮身进去,发现炉壁也很厚,门口那块就有5、60公分,不同于巨炉外皮用的砾石砌墙,内部明显使用的是那种沙质耐火土砌的,还让我发现了不少木炭和青石子,还有一些未熔化的矿石块。   我站起身,看样子这个炉子在古代的确是个焦炭炼铁炉,那时候几乎都是使用木炭来炼铁,青石子做催化剂,只是我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这摆个炼铁的炉子,难不成御山他们专业挖墓,业余还兼职个铁匠啥的,挖着挖着发现了铁矿石,一想赚点外快,那就顺便锻造点铁器吧?这他娘的很扯淡啊。   想不通原因让我很懊恼,这里的发现很有可能推翻我们之前的假设,御山他们的身份又成了谜。   拿着荧光棒我走出炉子,却意外的在它后面发现了一个直径七八十公分粗的竹筒管。   这竹管从石室的墙上伸出来,外面用麻漆封裹,接成弯管垂到地上一米多的位置,下面是个坑,旁边是个工作台,有些铁器凌乱的摆放在上面,从炉子上伸出一个张嘴的龙头,也垂在这边,我猜测原本这里应该是个池子,竹管用来从别的地方取水过来,龙头则是负责导出炉子里融化的铁水。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并没有在此地发现锻造铁器的磨具,我本以为凭借一些磨具,可以推测出来他们当初在这到底锻造什么。   而且我总感觉这矿里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好像哪里缺点什么。   我放弃继续思考,准备离开,就在我手里荧光棒一晃的瞬间,让我发现这室内有一面墙很特别,我过去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拱形门,不过现在被砌死了,浇筑手法和之前所遇到的一模一样,而且上面还有一层黑干的皮,又看了看我心里一沉,这东西有点眼熟,有点像之前我们发现的黑狗血。   众所周知黑狗血的用途,说明当时那批人认为里面有些东西不干净。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封存的东西似乎就与这座炼炉有关系,它正是让我觉得缺失了的那块真相。   能让御山这支常年与地下古墓打交道的部队,使用这种手法,想让其永不见天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克制住我想趴在墙上听听里面是否有动静的冲动,我拿着荧光棒离开了这间炼室,不管里面到底关着什么,相信都不是我这种菜鸡能对付得了的。   之后的廊道很长,也没有岔路,我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又看到一间半开放的石室,同时我眼皮一跳,呼吸也急凑起来,因为就在石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口用铁链捆绑着的棺材。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靠过去,棺材对面有个小门,要过去就必须要从棺材边路过,幸亏这里是个半开放的空间,我贴着墙壁过去,离那口棺材有两米多的距离。   走到棺材边上时,我紧绷着呼吸,这口棺材很不一般,上面使用金漆画了很多奇怪的画,还有两篇我看不懂的文字,那些图似乎描绘的是一场浩大的工程,无数的工人在山坡上下劳作,古人画画很抽象,我只能猜个大概,看着看着我突然咦了一声,有一个人物的描绘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人没有露正脸,只是个高大的背影,高大的背影,我仔细咀嚼着那几个字,脑子里一闪,突然让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在朝仙墓时,也发现过一片壁画,其中就有一幅画,是个身穿道袍,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在指挥建设,那张图与这口棺材上描绘的实在是太像了,不对,不仅仅是像,哪能有这么巧合的,两个墓中,都出现了对同一个人的描绘,在古代那种身材异常的人一般都会被当成异类的,哪能到处溜达。   想到这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朝仙墓有三层,分别建于不同的年代,我记得里面确实有一层建于唐代,而画中描绘的也应是唐朝,难不成画中之人就是一人?他分别于乌蒙和狐胡国建造大墓?   我仔细想了一下,又否定了这个推测,当初我们发现壁画的地方,应该是朝仙墓的二层,那层从制式和风格上来说,应该是个汉墓,唐朝时期的壁画怎么会出现在汉墓?   那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活了这么久,贯穿了由汉到唐这么久的历史,难不成这人就真的是巧合?   不过说是巧合打死我都不信,二爷的信息指向这座狐胡王墓不是毫无目的的,一定有他某种缘由,甚至这里会和当初我爹他们调查的事情有关,这种关联性让我根本不相信是巧合。   我决定先不去琢磨这些让人头疼的事,眼下的状况就够奇怪的了,这口棺材摆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方便观看它上面的的绘画的吗?   看这口棺材的特殊地位,难不成当初御山要挖的东西就与这几幅画有关?我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敢靠近去看,棺材上面的铁链比我手腕还粗,明显是为了防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小心对待的东西是不是也跟着尘归尘土归土了。   过了这口棺材,前面小门旁,竟然有一个刚刚我没看到的直井,这口直井不大,上面有两个人左右宽的踏板,上面挂着两根铁链。   这种装置有点像小时候家里的水井,踏板就是提桶,只不过控制上下的部分不在井上,而是那两根铁链,这两根铁链的作用就是我们平时见得窗户拉帘,两根链是连着的,拉一根负责卷上去,另一根负责降下来。   我没有立马上去,直井一般都是为了上下运人用的,我平时见得那些直井都很宽大,可是这个一次却只能走一到两个人,这样子就有点像内部的私人电梯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门,这间石室其实很有一种总裁办公室的感觉,无论是外面那口特殊的棺材,还是这间内部电梯,都不是针对多数人的,照这么看来,眼下这间小门里,很可能就是ceo的办公地点了。   我纠结了一下,放弃立马从直井上去的冲动,拿着荧光棒走进了小门,果然没错,这里面就是一间很私人的房间。墙角摆放着两个书架,面前是一张书桌,一张太师椅,右边是个摆台,上面有一些零散的物件。   我一进去就被桌上一个檀木盒子所吸引,这种盒子防潮防虫,千年不腐,就算在清朝那也是金贵的很,这么贵重的盒子里面一定保存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小心拿起匣子,轻轻打开,最上面是一片蜀锦手绢,下面竟是一摞书信。   我精神一振,书信是保存史料最好的载体,多少秘辛就靠它流传下来。   我轻轻拿起上面的一封信,泛黄的老旧封皮中间是收件人的名字,左上角有一个特别的红漆章,红章我辨认了一下,是个“秀”字,像是个女性的花押印,看来应该是这位长官的私信了,因为如果是公文,一般都会有各个部的封口官印,往下看名字,我愣了一下,这么巧吗?   曹汉生。 第十八章 家书   又一个汉生。我记忆中汉生讲过,他的名字是二爷取的,说到二爷我了解的真的不多,不过感觉他不像是会去做那种无意义事情的人,所以这个名字说不定有某种含义,而且这个曹汉生是清代御山的人,二爷也是干这行的,这样说起来疑点就更重了,我心里惊讶,如果解释成巧合也太牵强了吧。   正在琢磨这事缘由的我,突然回忆起一件事,随即脑海里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我没有立刻去深琢磨,我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事还要回去问问老何,现在也就只有他才能印证我的猜测了。   我决定先放下这个想法,去看信的内容。虽然经过了几百年,不过信纸用的是上等生宣,尽管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泛黄,但酸化老化的污迹却都很少,保存的相对完整。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纸张酸化老化原因,主要在于纸张内部,像是造纸原料、添加剂以及抄造工艺等,如果是一般的纸张,可能现在都拿不起来了。   清朝流行馆阁体字,也就是楷书,我还算是有些功底,连猜带读,也能大概看懂信的内容。   这封信是曹汉生的家书,应该是他妻子给他的回信,内容大概是说,既然工程紧,颁金节就不用回来了,她会照顾好孩子和他老娘,然后就是一些保重身体的话。   我又拿起下面一封,这张写的比较唠叨,大意是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为统兵应该以身作则,小年比较懂事,不会怪你的,不过你答应的他的木马和木剑记得一定要回来前做好,过了春节他也要去私塾读书了,带他去看先生时,先生说他天赋异禀,将来会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这封信有两个信息点,一是这个曹汉生竟然就是御山的总兵,也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也很可能就是汉生之前提到的那个盗墓高手。   第二点是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满族的颁金节是十月十号,春节是正月初一,如果中间没有别的信件的话,这两封信之间应该隔了将近三个月,这看似没什么,其实说明了很多问题。   首先,凭借这两封回信,我们就能猜测到,大概是这位曹总兵在跟家里的妻子说延长回家的日子,其实作为当时的最高长官,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墓,完全由手下人去做就行了,没必要他这个总兵亲自盯在这。   再有,按照之前的推论,这个曹汉生一定是个堪舆高手,下面是多大的墓,什么年代,从哪里下铲,想必这些心里应该很有数才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延长回家的日子呢?这样看起来就很像是工程开挖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超出他一开始计算范围的事,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下面几封都是类似内容的信,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到总兵妻子已经有些担心了,尝试询问他为什么这次任务如此耗时之类的。   中间应该过了很久,因为接下来的信中,妻子有些埋怨总兵为什么这么久才回信,小年和家中老母都很担心,而且提到了家里金银很充足,为什么突然使人带回来这么多的银票。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下一封信,竟然没有收件人名字,掏出信纸,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封信与之前的笔记完全不同,开头读了几句,我便明白过来,这封家书是总兵写的,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寄出去。   我往下读,信里总兵说并非是他不想回家,而是这次的任务很不对劲,他对自己挖出的东西感到恐惧,他在这里用了一个比喻,原句大概是“似乎自己挖到了通向阴曹的大门”。   除开上面的解释,下面是一段对妻子的嘱咐,让她照顾好小年和老母亲,并且带上管事李老一家速速搬离,回老家旧址隐姓埋名起来,如果有机会他定会回老家与他们团聚。   信里的内容本是到此戛然而止,然而接着后面却另有一张,看起来应该是后添进去的。   大意是自觉此信不一定能寄出,“那个人”已封锁了这里的一切,他觉得挖下去太危险了,可是就连向朝廷禀报的公函都被拦截了。他已自知时日无多,恐怕凶多吉少,若是来者能发现此信,希望能将他的尸骨带回老家,他身上有详细地址和答谢之物。   最后一句,曹汉生,在此叩谢。   读完这封信,我尽量去拼凑当年事情的真相。带领御山的曹统兵被人调来挖狐胡王墓,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晓得下面是什么。   并且信中提到了“那个人”,此人身份也不好确定,从曹统兵的语气中似乎能感受到一种“畏惧”,可能这个畏惧来自于官级,清朝的等级制度还是很严格的,或者来自于某种身份,反正这次任务有些不同寻常,并非是上头直接下来的,而是派了这个更高一级的长官,“带领”着他们御山挖墓。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最后他连信件都送不出去的缘由,而且从过往信件中也可以看出,曹汉生一直没有对她妻子提及到这次的任务,一是可能他们送到外面的信件一直被监听,二则是他压根不知道此次的任务是什么,全都是由“那个人”来下达的。   还没等我细想,安静死寂的石室中,突然发出一声铁链摩擦的声响,我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就是擂鼓般的狂跳,我僵硬的扭头向石室门口看过去,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外面伴随着铁链的滑动又是喀哒一声。   我脚一软退到墙边,向外看去,正是门口那具棺材,石头棺板正被从里面顶起,不过由于上面捆绑的铁链,没有被直接推开,只是一下一下的被推起又落下。   我真是欲哭无泪,这种千年古尸都能被我碰到,也太背了吧,连曹汉生那种御山高手都要上锁的棺材,可见里面的主得凶到什么地步。   趁他还没起尸,我本想赶紧出去,可是刚迈一步,那具棺材又是一震,而且棺材板也随之被顶的向旁倾斜,我一下子缩回了脚步,要一口气跑过去的勇气也瞬间没了,可别我刚走到棺材跟前,就被里面的老尸撞个正着。   我左顾右盼,曹汉生这间办公室就是个死胡同,根本没地方能藏能躲,正在我焦急的寻找出路的时候,那口棺材又是一震,石板几乎被撞开大半,一只指甲已经长到打弯的手一下伸了出来,石棺再又安静下来,那只手臂就那么竖在那。   我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不断在脑海中幻想那个古尸撑着石棺坐起来,转头我俩就四目相对的场景。   突然我灵光一闪,看见石室外面那口直井,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可是也比在这坐以待毙强,顾不了那么多,我几步跑过去,左右各拉了一下铁链,右边是上的,我双手交替一顿猛拉铁链,随之脚下的踏板也缓缓上升,不过由于太久远了,上面的滑轮有些上锈,每拉一下,直井里都会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种死寂的矿坑中,就显得格外的毛骨悚然。   直井还挺长,上升了大概五六米,就在我感觉差不多要到头的时候,脚下踏板突然一晃,紧接着踏板又是一沉,我暗叫一声糟糕,有东西在底下拉另外那根铁链。   我赶紧拼命的去拉上升那条,可是下面的东西力气大的出奇,踏板又向下降了一点,看来那个老尸已经发现我了。   这样不是办法,我焦急的四处望,发现现在的位置其实离井口已经不远了,我顾不了那么多,用嘴叼着荧光棒,踩着踏板一跃而起,一下抓住另外那根铁链,随着踏板被往下拉,我抱着的这根铁链被升了上去。   我抓住井口,翻身上去,用荧光棒晃了晃,发现上面这里也是一条走廊,与此同时直井里的铁链一阵哗啦哗啦的抖动,我低头看下去,正有东西顺着铁链向上爬。   我心里大骂一声,拿起荧光棒撒腿就跑,本来还想分析一下方向,现在可好,完全迷路了,不过还好,最起码这层已经离出口不远了,如果再有向上的通道,八成就是连接地面的井口了。   正想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石室入口,本着有可能是出口的心理,我直接拐进去,可是没想到石室转弯便是一个地坑,我来不及刹车,直接掉了下去。 第十九章 蓄水坑   我心里一沉,心想这下完了,黑咕隆咚的摔下去,轻了说也得个筋断骨折啊,不过下坠没多久,我就啪叽一声摔到地上,除了屁股震得生疼,身上零件倒是没少。   我摸起荧光棒,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在荧光照射下,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墙角,歪着头打量我,在我吓的几乎要喊出声时,那人突然开口问道:“曹傩送?”   “咦?”   我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又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你他娘是人是鬼?”   我一听,我操,竟然是大头,不由一喜,正要说话,头上那个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僵硬的脚步声,我连忙冲他嘘了一下,示意不要出声。没想到那个老尸竟然追过来了,他要是下来估计我俩都得完蛋。   大头似乎看出来我在躲避什么,也屏气凝神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已经来到了我们头上,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我胸口一闷,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大头也意识到不对,他抽出匕首,小心盯着那个洞口。   我迅速把荧光棒塞进衣服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上面的洞口,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脚步声再次响起,已经远离,我们同时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我左边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什么东西?”   由于刚刚太紧张,一直没注意到和大头一起失踪的赵军也在一旁蹲着,我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小声埋怨道:“没被那个老粽子害死,倒是差点被你吓死。”   大头收起匕首,过来把我搀起来,问道:“他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人下来了?”   我激动的反问他:“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俩怎么在这啊,汉生说你受伤了,我怎么看你这么活蹦。”   大头翻了个白眼:“哥哥我这叫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威猛高大。”   在这种漆黑诡异的场景下,能遇到他俩简直太让人欣喜了,我也不禁放松下来,忍不住开玩笑道:“听说就是你一泡尿引来了巨蜥群。”   大头脸通红,“进山都这么久了,毛都没找到,我还不能上个火吗,再说那群巨蜥绝对有问题,你当老子尿的是五粮液啊,都往我这凑。”   我记得汉生也说过同样的话,就问他怎么回事,大头回忆说:“那帮畜生跟发了疯似得,它们表现出的攻击性太突然了,就好像一回家发现你睡了它们媳妇一样。选择露营地址前,我特意看过周围,没有发现大型动物的粪便,而且巨蜥是有很强领地意识的动物,一般不会跑出这么远去攻击我们。”   我问他:“你是说这背后有人捣鬼?”   大头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又看向赵军,问他:“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汉生说大头昏过去了,你俩没在井底等我们,怎么跑这来了?”   赵军脸色不太好,回道:“我在井底给这家伙打了一针抗生素,打算就在那等你们过来,可是老头子却突然出现在矿洞里,我说过再遇见他一定要剥了他的皮,哼,要不是背着这家伙,早就让我逮到那老家伙了。”   大头瞪了他一眼,没反驳,看起来应该是赵军顾忌受伤的大头才没追到老兵,我又问他:“你是说老头子突然出现,是从你们那个坍塌口爬进去的?”   赵军摇头道:“不是,他应该是从别的入口进去的,而且我发现,他对下面比较熟悉,我怀疑他之前就进来过。”   我脑子里一闪,想通了之前的一个疑问,如果按照赵军的说法,老兵早就进来过,那么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陪葬坑那里要冒着那么大风险想干掉我们了。   我之前以为他看我们找到了狐胡王墓后见财起意,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之后他一人坐享其成。可是既然他知道这儿,并且还下来过,那么他就知道那不过是个陪葬坑,他的真实目的看来是想隐瞒这里了,可是天不从他愿,地面发生了坍塌,让我们发现了矿洞。   我把想法简单的说给他们,赵军听后问:“你是说他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我回道:“对,看起来他的目的就是要伺机干掉我们。我们不妨更加大胆假设,老兵之前确实下来过,并且在矿洞里发现了某种秘密,这个秘密他一个人无法隐藏或者取走,在他发现无法阻止我们要上山后,便假装给我们领路,最后在突然出手,而且巨蜥突然袭击,恐怕也和他脱离不了干系。”   “你说的不错,可惜就是太晚了。”   我们仨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荧光照射范围有限,黑咕隆咚的洞口实在看不清,不过听声音正是老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   大头首先缓过劲来,破口大骂:“狗日的,老东西有种你下来,爷出去干死你。”   老兵慢悠悠的道:“骂够了?你们这是个储水坑,就别想出来了,节省点力气还能多活几天。说实话,我也不想弄你们,不过谁让你们嫌命长非要上山呢,就你们几个小鱼小虾,也想挖狐胡王墓,你们知道这下面葬的是谁吗?下辈子眼睛擦亮点。”   “对了,龙山阁的小二爷在下面吧,让你死个明白,你呀,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你们曹家这脉,在你这就算死绝喽。你们在底下慢慢耗着吧,不过别担心黄泉路上太孤独,那几个人我会送去和你们一起的。”   “老东西,甭在这叨叨叨废话,你真有那魄力,他俩就算了,你先给我弄出去,咱俩单挑,看爷不锤死你。”   大头这一嗓子下去老兵也没回话,应该已经离开了,见大头还要张嘴,我踢了他一脚,“人都走了,你还这骂什么,还有,凭什么你一人上去。”   大头白了我一眼:“真没文化,我这叫激将法,骗他把我弄上去,我干死他后再救你俩啊。”   赵军冷哼了一声,“他怎么会有你那么白痴。”   看他俩又要对付上,我赶紧插嘴道:“刚刚你们也听到老兵的话了,他似乎对狐胡王墓很了解,而且关于这个古墓,恐怕里面的水要比我们想象的深啊。”   大头倒是满不在乎,“什么暗藏玄机的墓我没见过,我看那老头就是见识短,我倒是感觉他最后话里有话,他说你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难不成他等在这个墓旁,就是要给二爷挖坑?”   我心里一动,大头的分析和我想法一样,如果二爷没在乌蒙遇难,很可能来这的就是他和汉生,照这样说来,这个身份背景全都不知的老兵伪装在这,就是为了要蹲二爷。   还有他提到曹家,他说了“曹家这脉”,指的应该是我和我爹这几代人,感觉他很了解曹家的事,或者说,他也局内人。   我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头疼,大头见状以为我在想出去的办法,叹气道:“那死老头有一句话说对了,这确实是个储水坑,除了水啥都没有,只进不出,还他娘的是个死水坑。”   我“嗯”了一句,问他下去过了,赵军说他俩误下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水了,可惜水下都是裂隙,估计连通着某些地下河或者蓄水层,最大的不过两个拳头大的缝隙,根本进不去,而且他们没有潜水设备,也憋不了多久气。   大头补充说周围也都找过了,根本没别的路出去,这里就是个巨大的水井,估计原先的人就从上面的洞口取水。   我说道:“如果涨水了说不定我们就能从这潜出去。”   大头说:“小同志多动脑是好的,可是不要当智障儿,哪有那么多水让我们浮上去啊。如果外面是雨季,雨水渗到下面,我们这个蓄水池说不定就可以填满,但是这是新疆啊,等它下雨,还不如我自己把这个蓄水池尿满。”   我没理他,拿着荧光棒四处打量一遍,不过让人气馁的是确实如大头所说,这里完全是个密闭的空间,我们旁边就是个池子,有水时这里也应该是淹没的。   大头用气炉烧了点水,赵军的背包里没有粮食,我们只能喝水充饥。这里是死水,肯定有很多细菌,不过经过岩石过滤要好很多,再加上烧开,人饮用是没问题的,我们靠喝水,最多能撑1到2个礼拜。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如果汉生他们找不到这,我们最后一样完蛋。   这底下没有朝夕的概念,闲的人发慌,时间一久,就让人特别着急,我起身又到旁边的岩壁上东敲敲西看看,这里的岩壁敲下去都是沉闷的声音,根本没有什么薄弱层或是暗门。   大头道:“别费力气了,我和赵军都试过,我们甚至考虑过炸药,可惜周围都是实心岩壁,炸不炸的动一说,如果坍塌,挨砸的肯定是咱们。”   我道:“如果去炸水下呢?找个裂隙,我们开个口,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游出去,而且水可以减少冲击,不至于这个洞子都崩了。”   大头咕噜翻身做起来,想了想说道:“看来还是大学生脑子好,我们可以试试,总比困死在这强。”   说动就动,我想先下水去看看环境,池子里的水多半是附近雪山融化的雪水,从地下河渗进来,冰冷刺骨,我试了一下,立马打了个冷颤,转身对他俩说:“这水太冷了,就算我们能找到出口,如果二十分钟内没有恢复体温,估计也要gg的。”   我脱了上衣,有没有一层衣服在水下并不起到什么保温的作用,反而我一会上岸后,湿衣服会带走大量的体温。   做了几次深呼吸,我憋足一口气,一个翻身潜下去,水很透彻,还没到对面我就能看见水岩壁上那些裂隙。   看着看着,一个奇特的裂口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游过去,发现那个口子有一个小臂那么宽,我浮上去了换了口气,下来继续看,那个口子的边是向内凹的,和其他的不同,而且岩口的磨损程度也与其裂隙有所区别,我摸了摸,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赶紧浮上去,对他俩道:“我想我找到出去的路了。” 第二十章 花脸蛊   我游到岸边,大头和赵军连忙拉我出来,池子里的冷水让人直打摆子,我赶紧擦了擦身子,又做了几组俯卧撑才恢复体温,边穿衣服边对他们说:“下面应该有个虹吸洞。”   大头一听就不信的嚷嚷:“你没搞错吧。”   “你别不信。”我指着水池:“你自己下去看看,那里有个裂口,我刚刚下去摸了一下,里面有沉沙。”   如果水是向外流的,从地下河带进来的沙子应该是沉入水池底,但是那个口子里有沙子,就证明水是流进去的。我接着说:“不仅是沙子,那个口子的形状和侵蚀程度也有些不同,所以我怀疑那里是虹吸口。”   我又让他们看向对面岩壁,说道:“那里,大概是在我们斜上方的地方,应该也有个石室,它就从这取水。”   说着,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拍了一下巴掌,随即兴奋起来,“我想起来了,那里是锻造室,那根竹管他娘的就应该是水龙头啊,冶铁本就需要大量的水来冷却,褐乌褐乌,我他娘的太聪明了。”   大头看我在那自说自话,问赵军:“这小子不会是疯了吧,我先踢他一脚试试。”   看他真要过来,我连忙让他少扯淡。接着我把我在冶铁室看到的情景给他俩解释了一遍,同时补充说:“当时我还纳闷那个管子是做什么的,现在确定了,那就是个褐乌。”   “矿坑里最忌发水,如果遇到储水层基本都会绕开,如果面积不大的,就会钻孔取水,等到流干后再继续施工,所以他们会统一管理水源,也就是模块化,集中供水,所有人都来这个储水室取水,当然冶铁室也是这样,不过他们需要的水量很多,不方便一趟趟的取,就用了这种古代称为过山龙的方法。”   看赵军还有点迷惑,我解释给他:“说起来很玄,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虹吸,古人很早就会通过这种方式隔山取水。这里应该是个低洼处,其余石室分布在周围,有取水需求时,在主管口用一些树叶干草啥的点燃,然后稍微冷了一点,管内就行形成相对真空,便也形成了虹吸,会直接将这里的池水吸上去。”   大头问我:“你的意思是从这个洞爬进去就能直接通向那边?”   “对,只需要把那个裂口开大点就行,这条虹吸道应该是向上的,看水量,里面也没多少水。”   大头开始翻背包,“那还等个什么,看你亲爱的老哥给你展示一手,不就是开个口吗,包我身上了。”   我顿时觉得头大,就问他:“大哥,你行不行啊,可别把我们都活埋在这。”   大头在那捅咕带来的不耐烦的回我:“没问题,不就开个洞吗,我这么不让人相信吗。”   看他这样我更不放心了,我知道专业的炮工只要看一下掌子面的岩石硬度就能在几个炮眼下开个规整的洞,基本上爆破效果和预计的不会相差太多,近几年也有不少团伙利用这种系统的工程学知识去碎封石的。   不过大头怎么看也不像专业的老炮手,而且他连那个裂口都没看,看他在那专心的捅咕,我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赵军不怎么了解,也就没动手,几乎是大头一个人搞的,过了会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拍拍手,“搞定。”   他把手里那几个汤圆一样的鬼东西递给我:“二爷,咱们几个里面,就你水性好,你去放吧。”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想踢死他,我骂道:“你他娘现在想起我了,这东西行不行啊,怎么没有线啊。”   “哦,对了。”他又递给我一个类似收音机一样的设备,解释道:“这几个都是小威力的,就算在你手里炸了,撑死了就是废个手,连胳膊都炸不断,充其量就是个大号炮仗的劲。你看一下裂口的位置,随便放一下就行。这是个简易的接收器,你把这玩意放到旁边,咱们是电磁波起爆,再说这都是你们龙山阁伙计拿来的,应该安全。”他晃了晃手里的发生器。   也没别的办法,我再次游过去,黏在裂口旁,而后飞似的爬上岸,大头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像个二爷”   我和赵军都靠在墙上,就大头一人站在水边,他鄙视的看了我俩一眼,“都说了是小威力的,水下更没啥振波了。”   说着,他按下了起爆器,没想到大头这次还挺靠谱,水下只扑哧的崩了个水花,就连赵军都赞叹了一句:“可以啊。”   大头得意满满的挑眉道:“哥这就是人才。”   过了一会,等水沉静了我又下去看了看裂口,大头的炮还真有用,原本也就一个小臂宽的口子,现在已经开到了七八十公分,足可以爬进去。   上去后说了这个情况,他俩都很振奋。自从下来,他们几乎就被困在这里,俩人摩拳擦掌,同仇敌忾,已经由人民内部矛盾转成对老兵的外部矛盾,怪不得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们整理了东西,下水前我先让他俩试试水温,避免由温度过低引起痉挛,同时告诉他们不要着急,那个虹吸通道必然是向上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出水的。   赵军还好,大头很少下水,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与水的交道一般就是泡澡和洗脚。   看他俩准备好,我率先下水,他们跟着我手里的荧光前进。   向前没游多远,走势就开始向上,我回头看了一眼,俩人还在努力的憋气,再游了一段,身子一轻,我们冲出水面。大头抹了把脸,催着说:“快上去吧,老子都冻得没知觉了。”   由于担心浸湿衣服,导致我们上岸后体温过低,所以下来前我们都把衣服塞进了包里,现在身上只有一条裤衩还在,我仨没犹豫,利用烟囱爬升法撑着向上的水道脱离了水面。   也幸亏这个水道没有特别宽,否则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我们仨开始向上爬,这种攀爬的技巧就是后背紧靠着洞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保持前后的压力,不过刚刚水温太凉,导致我现在手脚已经开始发麻,吃不住力了。   好在我们这个水道已经开始由九十度向四十五度倾斜过去,由攀变成了爬。   我们没着急继续前进,而是赶紧擦干身子,把衣服穿上,大量流失体温会造成休克。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让血液循环过去后,大头领着继续爬,我在中间,爬着爬着大头突然停下,导致我直接撞在他屁股上,我恼怒道:“你他娘又搞什么鬼。”   大头嘘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道:“前面有个人,正挡在路上。”   我下意识问道:“是谁,汉生他们吗?”   大头好像伸脖子去看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看衣服好像是赵敏。”   我一听不由头皮一炸,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他就爬过去了,“她是不是昏了,怎么不动。”   我连忙伸手去拉他,可是已经晚了,就听他突然“我操”一声,紧接着大屁股就向我撞过来。由于水道也就一人宽,我根本看不到他前面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出来,应该有什么东西撞在他身上了。   我连忙后退几步,同时焦急的和他说:“往下趴。”   大头有了空间,撅着的屁股突然放下去,赵敏一下子就暴露在我面前,只见她脸色发青,长满密密麻麻的白毛,嘴里发出呜呜的凄厉声,双手正死死的抓着大头的脖子,活像个起尸的粽子。   我一咬牙,踩着大头屁股就要上去,赵敏低头在对付大头,我这一起身,一下让我瞥到她头发里的一张怪脸。   我惊的一哆嗦,那张脸正是我们在陪葬坑墓道里看的那种鬼脸,此时就好像长在赵敏后脑勺上一样,如果不是她低头让头发洒下来,根本不会让我发现。   看起来有可能就是那东西影响了赵敏,我心道,是不是把它搞下来赵敏就能恢复,想着一咬牙,就伸手去抓那张鬼脸。   那东西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意图,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同时掐着大头的赵敏也猛地抬头看向我,露出一个极其怨毒的表情,直接扑过来。   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她后脑有个鬼东西”,就被她扑倒在地,没想到她力气大的出奇,我一下子就被死死的按住。   不过这一下也让大头解放出来,并且是在她背后。只见大头从小腿上一模,把匕首抽出来,速度极快的从赵敏头发上穿插而过,这一下力气极大,直接将那玩意从赵敏的头上扯了下来,钉在墙上。   失去宿主的鬼脸,犹如一个被太阳炙烤的海星,张牙舞爪的想从墙上下来,可是它越挣扎就越被刀子割伤,随着一股股黑水从它身上流出,扭动的身躯也渐渐慢下来,最后缩成只有拳头大小,彻底不动了。   赵军从我后面把失去鬼脸支配就昏过去的赵敏拖下去,我喘着粗气坐起来,差一点就被这娘们掐死了,歇了会,才有力气问大头:“那是啥玩意?”   大头也被掐的不轻,直到东西彻底不动了,才松开匕首,瘫坐在一旁,“看起来像一种蛊,你看。”   说着,他用匕首把那东西挑着反过来给我看,只见鬼脸的背面是一张巨大的口器,里面是三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口器下面是两排小腿,我有轻度的密集恐惧症,看得头皮直发麻。   我撇过头去,问赵军:“她怎么样了?”   赵军刚给赵敏喂完水,放下水壶说:“她身上没什么外伤,不确定是不是虫子有毒,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看过去,赵敏脸上的白毛已经退了,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就让赵军把她抬起来,看看她后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赵军扒开她的头发,发现几排带血的牙印。我说,那个蛊虫应该就是靠着锋利的口器附着在宿主身上的。   我又把赵敏突变时候的情景简单说了一遍,大头也猜就是在矿坑地下赵敏被这种蛊虫咬上的。   我让赵军给她打了一针抗生素,叹气道:“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种蛊虫应该是靠分泌神经毒素去支配宿主的,只是不知道这种毒素致不致命。不过一般这种寄生情况,宿主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希望我们发现的及时,还来得及吧。”   我们决定原地整修一下,休息时大头突然问我:“你觉得这地的风水怎么样?”   不知道他怎么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我回忆二爷手札里的记载,“左龙蜿蜒,右虎训俯,是个风水宝地。”   大头又问:“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污秽东西,一般不是只有那些不吉利的地方才产生一些异变吗?”   大头问的我一愣,我心想,是啊,这里确实出现了很多墓里不该有的东西啊,我看向他:“你是说……”   他点点头,“有点不正常。” 第二十一章 铁冢   我们几个在水道里没休息多久,又不得不上路,原因是已经断粮好久了,虽然靠喝水人也能活十几天,但是在这么诡异的墓穴里,保持战斗力也是必要的。不幸中的万幸是赵敏虽然不见醒,但是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了,由赵军背着,我们顺着水道爬出来,果然回到了先前我经过的那间冶炼室。   大头听过我的描述,他站在那扇被封死的拱门前,沉吟片刻,皱眉道:“这里面……可能有宝贝啊。”   听他说话,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心想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宝贝,便没好气的说:“能消停点不,咱们这次能活着出去就万幸了,你可别无事生非了。”   没想到他还挺有理,“我说小同志,咱们有点探险精神好不好,既然都九死一生的下来了,总不能空手上去吧,刚刚的炸药还没用完。”   说着他就开始解开身上的背包,又拿出那几块“橡皮泥”,“咱们也不玩命,就开个小口看看总成吧,里面总不能关着一条泥鳅鱼精,顺着口子呲溜就钻出来吧。”   其实我心里也痒痒得很,想知道御山他们到底在里面封了什么,或许能解开当年这里发生种种的秘密,但是理智又告诉我里面肯定很危险,若是我一个人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不过在大头的怂恿下,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看起来赵军也有些好奇,他凑过来对大头说:“你可小心点。”   我的理智还挣扎的补充了一句,“行不行啊你。”   大头胸脯拍的砰砰响,“放心啦,头哥我一出手就让你知道有没有。”   他用刀把墙上的黑狗血挂掉,又瞎比划了一下,把手里的橡皮泥沾了上去,然后一溜小跑过来,让我们靠边站着,说这种炸药是纵向爆破,说完就按下了起爆器。   不得不说,龙山阁的东西就是好,炸药声音很小,像是小时候放的窜天猴,“咻”的一声,墙上崩开了一朵土花,我们凑过去看,墙上被炸出一个两拳深的坑,不过还是没透。   大头“呦呵”了一声,也无奈道:“得,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墙没炸开,我是即失落又庆幸,心想也好,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呢,刚要拉他走,突然小坑最里面那块,发出咔嚓一声,我们同时循声望去,那个底竟然凭空碎了,大头用刀捅过去,一下子把底捅掉了。   他自己也傻眼了,嘟囔道:“怎么跟里面有人给我打开似得呢。”   洞对面漆黑一片,并且有股子凉气,大头想伸手过去掏,一下子被赵军拉住了,“我操,你知道里面有啥啊,胳膊不想要了。”   大头尴尬一笑,“老毛病犯了”,随后对我道:“您眼神好,受累给看看。”   我把荧光棒递给他,“要看你自己看。”   我有一种恐惧症,就是特别不敢向那种又黑又小的空间里看,记得有一次出差住酒店,凌晨三点多我听见门外有戚戚索索的声,本来刚有些困意,听见那种声音后一下子又精神了,说实话我从来不敢从猫眼向门外看,想起人常说的,那种地都不怎么干净,所以就那么干挺着过了一夜。   而且我特别怕顺着这种小洞看过去,最担心的就是正好撞见一只眼睛看过来。   大头接过荧光棒对着里面看,可是灯下黑,我们根本看不清里面,他抓耳挠腮的摆弄了一阵,最后直接将荧光棒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轻响,荧光棒好像砸到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掉在地上,大头撅屁股看了半天,转过头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真他娘的奇了怪了,矿坑里怎么有这东西,里面好像码了很多铁冢?”   “铁冢?”   大头解释说:“关外有一种酷刑,因为当时有部分少数民族相信把尸体封在铁里就能困住人的灵魂,使他们永生永世无法超生,所以在那些犯了大罪的人生前,都会被浇上铁水,最后形成的这个铁疙瘩就是铁冢,我也是头些年恰巧在长白山那头见过一回。”   “太不人道了吧。”我又问他:“你看清楚了?”   大头摇摇头,“你那破荧光棒光线实在太有限了,我看个鬼的清楚,不过真是铁冢的话,会在旁边放一支白色蜡烛,我刚刚看好像有,不过太远了,断定不了啊。”   赵军问他:“还有别的不?”   大头有些沮丧,“都说了黑了吧唧的瞧不清,自己看去。”   看他这样我心里好笑,不过嘴上还是安慰他:“没事的,这个洞打的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码它让我们了解了古代腐朽文化的另一面,裸的将封建迷信统治钉在了耻辱架上,是一次伟大的革新与贡献,搁以前你也算是墓下的哥伦布了。”   大头直接无视我的翻了个白眼。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看大头这样吃瘪机会实在太少了,还要感谢这些铁……突然我“嗯”了一声,一些碎片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大叫:“我操,我知道这座冶炼室是做啥的了,就是炼铁的,我们之前之所以迷惑,是因为没有看到具体的产物,不过刚刚大头提到铁冢,提醒了我,这应该就是这座冶炼室存在的目的,而且这帮御山本就是来自关外,他们使用这种古老的手段也符合逻辑。”   大头疑问道:“不对呀,这规模也太大了吧,到底需要处死多少人,才用得着建一座炼炉啊。”   我打了个响指,“你想错了,或许他们要用铁水封的压根就不是活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他们的人。”   我引导他说,“我问你,如果按照你说的,将活人浇筑铁水,这里也应该有个模子之类的东西吧,但是你看,周围根本没有类似的东西,而且御山撤退的很仓促,根本不可能把那些东西抬走。还有,你再想想,外面的矿坑里什么东西最多?”   大头愣了一下,赵军在一旁说道:“棺材板子。”   “bgo!都会抢答了”,我接着说:“棺材很多,尸体呢?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偌大的矿坑里,我们没有遇见一具尸体,这是不是很反常。还有,开馆的话直接掀顶就好,怎么会把棺板的成那么零碎?”   大头神情由疑惑逐渐转为惊讶,“你是说,他们直接把铁水灌进棺材里,等到凝固后再把铁冢集中封起来?”   我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对头,怎么样,这样就说的通了吧。”   赵军突然开口,“有一点不对。”   “假设棺材是从狐胡王墓中挖出来的,他们发现里面的尸体很危险,所以要用这种铁水浇筑的方式,那么浇水浇上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铁冢封起来呢?如果是为了掩藏了什么,这些墙也太掩耳盗铃了,谁都知道里面封了东西啊。”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那面被泼了黑狗血的墙,赵军说的有道理,这面墙的功能并不是隐藏,而是阻挡,里面除了铁冢,应该还有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想通了后,再看大头开的洞,似乎里面正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仨,让人不敢直视。   大头咽了口唾液,“我说各位,我们就此战略转移吧。”   我也没心思再嘲笑他,灰溜溜的点点头,由赵军背上赵敏,三人沿着我之前下来的路原路返回。穿过那道低矮的盗洞后,来到了之前我和赵敏发现的巷道。   我们继续向前,按照这条巷道修建的规模,应该连通着矿坑顶部,只要顺着走,就能可以汇聚到汉生他们那条路。   不过糟糕的是,我们手里荧光棒的亮度下降了很多,看起来里面的化学反应剂就快耗尽了。而且我也翻过赵敏的背包,本来她身上有一只手电的,不过在她被“蛊”附身的时候,可能给折腾没了,我们只能祈祷这支荧光棒能坚持到与汉生他们会合。   走着走着,我们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方向,指着左手边的洞口判断道:“汉生他们应该是从这个口出来的。”   大头把荧光棒要过去,去另外两条路上看了看,和我们讲道:“咱们对面这条路,应该通向狐胡王老巢,因为我在那条路上看到了不浅的车辙印,当年御山他们应该就是从这将棺材运出来的。但如果按照小曹说的,当时老万和汉生他们突发了某种状况,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没时间像我们这样去判断方向,只是随便捡了一条路进去,这样他们的去向就五五开了,你们怎么看?”   当前的状况让我头疼,无论选择哪条路,如果没有尽快找到汉生他们,我们就有危险了,在这种幽森的古墓失去照明就太可怕了。   赵军在一旁突然问:“你们说,老板他们在这遇到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第五个人   我下意识的左右看看,他们遇到的事情一定很棘手,否则以汉生的身手,不至于如此狼狈。   大头催促道:“横竖是瞎选,依我看咱就走狐胡王老巢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这帮清兵子到底在下面挖出了啥。”   赵军看看我,虽然我知道这条路肯定不好走,不过也没什么理由劝他们选另外一条,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大头判断的不错,地上确实有不浅的车辙印,这种吃力程度,肯定是运了大量重物才会有的,而且不止如此,我们还在墙上发现了某种划痕,这种白印能有三指宽,隔一段就会出现一次,应该也是常年累月剐蹭出来的。   我们仨轮番背赵敏,大头在中间背人,走着走着,他突然咦了一声,纳闷道:“你们发现没,不止尸体,这一路我连个蛇虫鼠蚁都没看到。”   在前面开路的赵军也跟着说:“我也发现了这个事。”   巷道里很黑,荧光效果已经快失效了,我基本上看不到他俩人,只是在后面跟着荧光走,对他们说:“这个还算常见,一般古代帝王寝宫为了保持不被虫蚁侵蚀,都会有一些措施,比如在回填土里加入大量砒霜或者升汞。”   大头道:“难怪了。对了你们说,像狐胡王这种老家伙,他死后得在自己墓里囤多少明器。”   我忍不住骂道:“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明器,也不看看现在咱们都是啥状况。”   大头切了一声,不回头的说:“你懂个鸟,这娘们死沉,老子现在又饿的慌,就靠这个精神补偿法撑着了,少说风凉话,为爱发电的事,一会换你背。”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而且一直在赶路,浑身肌肉已经由开始的酸疼变成了麻木,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跟着他们进来了,如果在矿坑那里就往外走,说不定现在已经出去了。   想到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气他说:“狐胡王这人一心想着成仙,说不定早已经看开了,墓里什么都没有也说不准,去了就一堆枯骨,一把拂尘。”   “啊”大头气急败坏的说:“老子这么辛苦进来,要是他真穷个叮当响,我非一把火点了他的墓穴。”   “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赵军突然停住脚步,大头以为到了墓穴,赶紧凑过去:“快进去看看。”   赵军拦住他,“小心前面是台阶,这下面应该有个建筑,不过我看不清。”   大头把赵敏放下,拿过荧光棒晃了晃,也没看清啥,我说别瞎猜了,我这还有一发照明弹。   大头接过信号枪,对着高处开了一枪,刺目的光亮瞬间撕裂了黑暗,在我们眼前呈现的是又一个巨大的矿坑,这个矿坑与前面的不同,并非是直接下去的,而是呈三级阶梯状,每一阶都个十几米宽的平台,再往下才是落差有七八米的下一阶,有点像现在的足球场地。   随着照明弹的落下,我们看到在场地中间耸立着一个奇怪的建筑,那样子就像一个被封闭的巨大水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里无疑是通向狐胡王墓地的唯一通道。   我们没有立马下去,决定先休息一下。大头用无烟炉烧了点热水,喝之后暖洋洋的,他俩让我先休息,我太累了也就没拒绝,说好下一班我来值。   睡袋都丢在外面了,我就把冲锋衣脱下来盖在身上,靠在炉子附近的墙壁上,蜷缩着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点冷,起初以为是炉子灭了,就往衣服里缩了缩身子,不过感觉还是漏风,即便裹紧了冲锋衣还是冷,没多大一会就醒一次,这让我睡得十分难受,又挨了一会,实在睡不着,我合计起来顶他俩班算了,正当我打算掀开衣服起身时,突然一个影子投在我的衣服上。   外面应该点着无烟炉,所以才会有微微亮光透过冲锋衣照进来,这个突然出现的阴影肯定是什么人站在我和炉子中间。   我本来以为是大头,准备起来让他休息会,可是我看着看着背后冷汗就下来了,这个影子绝对不是大头,或者说完全不属于他们几人。   这个影子很矮,仔细辨认能看到头上隐约有两个羊角辫,像是个小女孩,她似乎在观察我。   如此云谲波诡的地下古墓中怎么会有小女孩,这个想法让我紧张起来,随即转念一想,不对啊,大头和赵军在,就算发生什么突变,他俩也会叫我的啊,那这个小女孩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的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影子突然晃了一下,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没动,原地听了听,果真没什么动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是一瞬间,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影子却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且这次近了很多,我心里咯噔一下,她靠过来了,我感觉她就在我头上,正隔着衣服在看我。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有一种感觉,她可以看到我,我极力憋着气,手上也抓紧了衣角,这么一层薄薄的衣服,此时却成了我最后的安全感。   她像是发现了我在装睡,不断伸长脖子靠过来,最后她的脸直接贴在我的衣服上,如同要挤进来一般。   这种惊吓几乎让我崩溃,心说和你拼了,随即猛地站起来,并且用衣服向前扑去,接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冲锋衣就是一顿猛踩。   在对面靠着墙睡觉的大头被我惊醒,迷糊的睁开了眼,他先是无精打采的看了我一眼,刚要闭眼随即激灵一下窜起来,一边猛拍旁边的赵军一边嚷道:“我靠,曹傩送精神压力太大,疯了,快看。”   我踩到力竭,方才靠着墙呼哧呼哧喘着气,看他醒了,连忙说:“小心,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听我一说,大头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柄匕首,与被拍醒的赵军一左一右靠过来,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赵军闪电般踢出一脚,将衣服勾起,大头反手就想给里面冲出的东西一刀,可是衣服下面却空空如也,大头耸了一下肩,对着地面说:“嗯,这块地确实不怎么干净,不过咱们就不针对它了。”   我吃了一惊,随即把衣服捡起来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心道怎么回事,那个小女孩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赵军看我傻愣在原地,拍拍我:“做噩梦了吧,坐下缓一缓。”   我被赵军按着肩膀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难不成真是噩梦,不过也太真实了吧,那种要窒息的紧张感我到现在还能感觉到,怎么会是梦。   越想越不对劲,我就把刚刚的“梦”和他俩讲了一遍,大头听后少有正经的说:“说实话,这下面有什么魑魅魍魉的不奇怪,不过我听说那些八字不够硬的人才最爱招惹那些东西,你可真要小心了。”   经过这事后,他俩也不愿意睡了,我们整理了一下装备,便开始向下面矿坑走去。   巨大的矿坑被挖成了三层阶梯,每一层之间都有七八米高,不过我们这里下到第三层却很矮,也就一米多,可以直接跳下去。   大头拿着荧光棒在前面走,这层平台上随处可见一些残破的建筑遗迹,大头纳闷道:“这些是什么,澡堂子吗?”   赵军在一旁说:“我看像某种工事。”   我点点头,“这个靠谱,有点像古代的防御工事。”   “防御工事?”大头走到一个有点像垛墙的建筑前看了看,“古代人都这么胆小吗?有啥可防的,而且这规模可不是一个两个啊,难不成下面还有一个加强连在看守狐胡王墓穴。”   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我问大头“你还记得老万说过,狐胡王有一个不死军团吗?”   “哈?那老棒菜”大头瞟了赵军一眼,“咳咳,那老板说的我当时就全当故事听了,你还真信他有个不死军团啊,那他还求个屁的长生啊。”   我瞪了他一眼,“军队不是狐胡王的,是他从山里挖出的神秘人给他的,不死军团当然是以讹传讹的,不过不死也代表着长生,也可以解释说死了之后还能继续战斗呢?”   “你的意思是,他有一批活死人军队?”大头说。   我摇摇头,“不确定,都是猜测,不过从这里防御工事的规模上来看,当时御山肯定是遭遇了大批敌人。”   “我觉得完全有可能,从地形上来说,这种三级阶梯本身就是一种易守难攻的地形,御山当时在挖掘狐胡王陵墓的时候,确实遭遇了某种强烈的抵抗。”赵军也猜测说。   大头啧啧两声,“这老东西的墓还真小看不得啊,死了上千年还不消停,莫非当初他嗝屁后,还真就把那支活死人军队调回来看墓了。”   我们边猜测边行进,我看赵军背了半天赵敏,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换我来背,他说没问题,这点负重还不算什么。我心道这次进来这些人里,属我和李欣最弱,论体能上我或许比他强一点,但是他是属于军师的人物,对边塞文化了解甚多,相比之下我就毫无优势了,我能参与进来,基本上是托了“二爷”的名声。   正在我瞎琢磨的时候,开路的大头突然怪叫一声,还没等我看清前面的状况,就感到一股凉气掠过我后脖颈,渗的我浑身一激灵,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对着我后脖子吹气一样。   我猛地回头,可是却忘了荧光棒在大头手里,身后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东西,同时就听大头嚷道:“我操,这里不止我们四个,还有别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进入前堂   随着大头的那声怪叫,气氛一下子诡异到极点,他嘘了一声,小声说:“小心点,这里还有别人。”   我心道难不成他也被吹了风,就问他鬼叫什么,他用荧光棒指着不远处一个破败的防御台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小孩跑进去了。”   我看他一眼,他咽了口唾沫,“脸我是没看清,但是从后面看,确实有俩羊角辫。”   赵军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大头说等等,他从包里翻出一个黑驴蹄子,说道:“走,要是真有问题,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我跟着他俩慢慢靠过去,每走一步心脏跳动就加快一分,走到土墙边上时,我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大头看了看我们,用唇语说了个三二一,我们同时窜进工事内,可里面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大头狐疑道:“我明明看她跑进来的。”   “那就可能不是个粽子。”我倒吸了口冷气,接下来用唇语说:“鬼。”   大头一听,紧张的四处看看,同时念叨道:“小朋友啊,叔叔们都是来干正事地,你别捣乱哦,这里还有一个老头子,你去找他玩吧。”   我翻了个白眼,小声说:“别胡扯,我看她也没什么恶意,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想让我们帮她实现呢。”   赵军在一旁突然说:“不对呀,我和这瓜皮在一起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小孩儿,你回忆一下,是不是什么时候招到了某种东西,那东西好像就跟着你。”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和赵敏在另一个矿坑的时候,就被什么东西跟着了,也是这般说不出的诡异。   我立马回忆之前的经过,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我和赵敏同时掉进了矿坑,难不成如赵军所说,我们就是在那下面沾惹到了“它”?   大头见我想不出什么,就道:“算了,赶路要紧,咱们没什么补给,还是快点找到他们会合吧,要不摸了明器快点上去,咱们可耽搁不起时间。”   大头说的有理,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太宝贵了,大家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继续前进。   我们来到第一阶梯前,这个断层挖的比较陡,七八米高,几乎全是垂直的,同时两阶之间也没有修路,上下全靠坡边架设的一台定滑轮升降机,不过我们走过去看,升降机的吊索全是断的,吊篮摔在下面。   我撩起一根链条,三指宽的铁链整齐被削断,应该是御山他们撤退时的壮士断腕举动,不过我有点好奇,无论当年这里遭遇到了什么,都应该是十分惨烈的,可是诡异的是,为什么这里一具尸体没有留下呢,御山的敌人到底是谁?是什么人打扫了战场?   大头晃了两下升降机,还挺牢固,就在上面绑了绳索,我们依次下来后,便继续前进,这一路虽然有些胆战心惊,不过还算安稳,再下了两台阶后,前面就是狐胡王的墓穴入口。   这是个五六平大小的长方形井口,上面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上面同样架设有定滑轮升降机,在周围零散的堆有大量的铁器,很多都已经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形状,另一边码放了很多未开封的酒坛,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就提醒大头说:“别在那惦记了,不是酒,都是黑狗血。”   大头不信邪,用匕首捅开封泥,顿时一股臭味飘散出来,恶心的他一阵干呕。   我纳闷道:“奇怪了,一般官盗很少有开这么小口的,基本上都是大揭顶,怎么这个这么特殊呢。”   “管他呢,够我们下去就行呗,你俩快过来帮我一把。”   大头正奋力转动井口旁边一个手动绞车,随着铁索的收起,拉动井口上方闭合的两扇铁门“呜呜”作响,我与赵军赶忙加入帮忙,三人拉的青筋暴起,那扇铁门才被拉开一道细缝,差不多可以一人过去。   大头踢了一脚绞车,气喘喘的道:“快他奶奶的锈死了。”   我们三人爬上铁门,顺着门缝看进去,漆黑一片,一股阴风从里面吹出来,让人直打冷颤,我们手里没有冷烟火,赵军就扔了一个火折子下去,火折子打着旋落到地上,看起来不是特别深,通过亮光,能看出来下面是黑色的石板,这里应该是狐胡王墓穴中的某间墓室。   大头率先爬下去,他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四处照照,没什么情况便对我们打了个手势。   赵军背着赵敏也跟着下去,我殿后。随着逐渐深入墓室,我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这座墓穴带给人的精神恐吓太大了,一路走下来,大家还没进入,就已经损兵折将,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等着我们。   火折子燃烧有限,不能白白浪费,大头便继续用荧光棒照亮。我们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一间普通的墓室,原本这里应该有不少陪葬品,不过应该都被御山搬上去了,所以墓室显得很空旷,同时因为长时间的封闭,这下面也很冷。   四面墙上有些简易的浮雕,不过全都被腐蚀了,基本上没有一面能保存下来。   “不用看了,当初御山他们一趟趟下来,啥玩意也保不住了。”大头道。   “你们快来。”赵军有了发现,我俩过去,原来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整箱的火把,看来应该是当初御山临走时遗落下的,大头捡起一根,判断道:“应该是杉木皮和桐油做的,这一根烧个一俩小时没问题,看来老天爷都觉得我们应该和封建主义残余的狐胡王斗争到底啊。”   他点燃火把,火光立即照亮整间墓室,能看到,就在我们下来的左边,两个拱门后面连通着两条甬道,大头照了照都深不见底,“怎么着,走哪条。”   其实没什么好选的,我们都不知道结果,三人一合计便随便走了右边那条,这条甬道并不高,宽度也就刚好够两人并行,整座墓穴都是用一种黑色岩石修建,十分压抑。   大头问我:“能判断出我们现在处于墓穴的什么位置吗?”   我思考一下,说:“具体的哪里肯定不好说,不过古代墓葬都有塞石,小一点的每块都有两三米长,一两米宽,这种肯定都是用骡子去运的,所以一般从门阙到墓门中间都修的非常宽,也就是骡道,从我们目前所处这个甬道来看,应该算不上骡道,所以我们更大概率处于墓门后面。”   “那我们这条甬道直接走过去不就是前堂了?”大头问。   “希望是吧。”   我们走了很久,尽头终于出现一扇敞开的玉门,大头十分懊恼,“完蛋了,肯定又让这帮清兵抢了先,里面肯定不少宝贝。”   大头这句没说错,这看玉门的规格和石料,眼前这间墓室对于狐胡王墓葬来说,都应该算是一处重要地点,很可能就是堆积墓主人陪葬品的前堂。   大头率先进去,火光中,一幅让人惊讶的情景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巨大墓室横纵数十丈,差不多有一个大半足球场的面积,地上铺的也不再是纯黑色的石板,而是一种诡异的酒红色,而就在玉门正对面,是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看不清脸,它双手怀抱,有几根铁链从它肩膀处连接到石像四周的地上。   “我的乖乖,耶稣过来串门吗?”大头目瞪口呆。   我碰了一下他,指着离我们不远的一座大缸说:“好像是万年灯缸,你看看能不能点着。”   万年灯大缸,也就是常人口中的长明灯,可以消耗墓中氧气,更好的保存尸身,当然也有部分传说,是为了指引墓主人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大头走过去,“呦”了一声,说道:“还真是口灯缸,这狐胡王老儿还真奢侈,你瞅瞅这缸上的花纹,如果实在没摸到啥明器,咱哥几个把这口青花龙缸扛出去,也能换不少银子啊。”   缸中立着一根粗大的灯芯,大头用火把拨弄半天,也没点燃,我问他是不是没油了,他说奇怪,还有大半缸,可就是点不着,是不是这人鱼油不纯啊。   我走过去说:“哪有那么多人鱼油,目前发现最好的长明灯油就是鲸油了,不过古代不好捉鲸,大部分都是蜂蜡。”   借着火把光,可以看到缸里剩下的灯油呈淡黄色,摸了摸,都已经凝固了,就让大头把上面这层揭开,发现下面果然还是液体,我让他再试试,这回没拨弄几下,灯芯便逐渐亮起来,同时我俩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在长明灯的照亮下,可以清晰看见在剩余的大半油里,泡着一个死婴,而灯芯那头就叼在婴儿口中。 第二十四章 守门人   我俩对视一眼,大头满脸厌恶的说:“狐胡王这老王八连这么小的娃儿都不放过,真他妈的畜生。”   我也皱眉说:“古代昏君多了去了,杀人取乐子的残忍法儿保你看了连饭都吃不下。”   大缸点燃后一片光亮,我同时发现,原来巨像是建造在一口倒锥形的水池当中,水中四角各有一口万年灯缸,我们眼前这口就是其中之一。四口灯缸下面的石墩上被打了牛鼻子孔,铁链就是从这穿过去拴在巨像肩膀上的。   石像外面涂了漆,不过年头太久,大部分都已经起皮脱落了,可以勉强看出是一尊双手怀抱的颔首像,从服饰和姿态看,应该是个男子,看不出是个什么象征。   “水池子里修石像,还用铁链穿了石像琵琶骨,狐胡王建造这玩意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说:“古代人做事都讲究寓意,你会在自己墓里修这么大一尊别人的石像吗?石像不会毫无用处,肯定代表什么。包括池子,原来下面肯定有东西,不过都被御山取走了,连猜都没法猜。”   赵军突然说:“你们看,这石像好像抱着什么。”   大头眯着看过去,“哪还会有东西啊,那帮御山都属耗子的,有啥都给你搬空喽……我操,兄弟你眼神可以啊。”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他那个八百年不换的老诺基亚翻盖机,调出摄像头照过去,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就问他:“看到什么了。”   大头收起手机,看了我俩一眼,“这墓里太邪门了,上面是他娘的头发。”   “头发?”   大头比量一下,“这么老长,好像是从石像里面长出来的,难不成是石像的胸毛,那这工匠可真是鬼斧神工了。”   我问他要手机想看看,他却催促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往里走吧。”   我一想也是,从打下到墓中后,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一样。我们拿着火把从水池旁绕过去,墓室左右各自连着一条甬道,正对面通过两座门阙可以看到还有一个内室。   他拿着火把左右晃晃,打着京剧腔道:“两位骁勇善战爷,咱就雄心壮志直捣黄龙吧。”   我们略过两侧甬道,直入内室,穿过门阙时,我看到上面雕刻了大量精美浮雕,描绘的尽是些仙阙楼阁神女飞鸟的天上景色,特别是两尊身披金甲的守门巨人更显威武。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狐胡王老儿拿自个比天帝,还弄俩傻大个守门,这是打算飞升之后还去天上享福啊。”大头不屑道。   好久没说话的赵军感叹道:“明明已经锦衣玉食了,还求个什么。”   大头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一看你小时候就苦,这也不怪你,这些个人的你是不懂得,他们就是贪,一辈子还不够,还想千秋万代的,我们就要用勤劳的双手,给这些封建残余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翻了个白眼,打量着内室的情况,这里就小很多了,四周还是那些富丽堂皇的浮雕,正面墙上是一大块阴文雕碑,地上也换上了更加严肃的黑色石板。   大头兜了两圈,在地上发现了一些特别的痕迹,我过去看,那一处和旁边石板上的颜色略有不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显然之前那个地方摆着什么东西。   我略微横纵比量一下,“3米6,5米,应该是个石椁。”   “不小啊,狐胡王的?”   我起身围着内室转了两圈,说:“应该不是,你看这里的浮雕虽然描绘的尽是一些天宫仙阙,但是却没有一幅是讲他自己的,所以这里应该不是主墓室。而且从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当初御山在下墓的过程中遭遇了很大变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大头狐疑道:“那这口消失的棺椁是谁的?”   我站在雕碑前,“应该就在这面碑文上,可惜李欣不在,他对西域文化了解甚多,要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那也比我和老赵强啊,这里就你一个知识分子,赶紧看看。”大头催促道。   我被叨叨的心烦,让他别催,狐胡国使用的是吐火罗文,一种在古西域小范围内流传的文字,这种语言文字在国内精通之人恐怕不超过一掌,在秦汉堂确实有个老师傅专门研究这个方向,不过相比于他那种炉火纯青,我连皮毛都算不上。   纯粹的解读我肯定不行,就让赵军再点燃一只火把帮我照着墙上浮雕,虽然看不大懂,不过我能感觉到这片碑文多半与墙上的浮雕有关。   好半天,大头手里的火把都开始暗下来时,终于让我猜出了这座消失石椁的主人身份。   我指着其中一幅浮雕,对他俩说:“你们看,这个像什么,注意这些是云彩。”   大头歪着头瞅了瞅,不耐烦的说:“水塔?”   赵军也看了看,“像门。”   “bgo!”我说:“更具体的说是天门,我们刚刚走过的那两座门阙便寓意着南天门,这里葬的就是守卫天门的神将,也就是替狐胡王看守陵寝的守墓者。”   “这货又是什么鸟。”大头素来对这些神啊仙的不感冒。   我接着说:“这人生前是狐胡国的将军,征战四方,杀人无数,你看这里,代表的就是他杀过的人,堆积成山。狐胡王就是看中他的戾气,才让他守门,你看这些小鬼都拜他,简直就是鬼见愁,就算有夸张成分,这人想必也是个狠角色。”   大头不屑道:“有个卵用,最后还不是给狐胡王老儿陪葬了。”   “在古代能给帝王陪葬,是无上的荣誉。”   “这些人真是没文化。”大头翻了个白眼,又看起向另外几幅浮雕,好奇道:“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石碑中间这块我也没看懂,所以只能结合前后文去推断,大概是说狐胡王告诉将军替他守好天门,他与老仙飞升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等到他从里面再出来的时候,便能将众人一并带到天上。”   大头不屑的说:“这狐胡王就一老骗子啊。”   我点点头,“自古以来统治阶级都是王权加神权的,不忽悠你怎么让你相信他是天命之子,那种写自个名字在石头上,然后再找人假装挖出来的事还少嘛。”   “对了,大头”我问他:“你还记得老万开始拿出来的拓本吗?上面说狐胡王使人修了一座‘九龙镇灵台’,供他和挖出的老神仙飞升。飞升倒不一定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台子没准真在,而且那片拓本上的内容也可能是真的,当然什么山里挖出人和不死军队肯定会有水分。”   “当然记得,当时你说那是假的,我差点没下手锤他。照你这么说,我们进去后,应该就能看见老骗子和小骗子两人抱在一起,在那个什么九龙台上杵着?你说飞升是什么姿势,金鸡独立吗?”   我没搭理他,反倒是这个所谓的“老神仙”让我很在意,不知道这人和朝仙墓里的道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一个人吗,这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个人的身世之谜,就是解开我父亲和二爷所追查谜团的重要线索!   突然,墓室中传来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我一激灵,慌忙看向四周,同时喊道:“小心,有机栝被触发。”   我们仨人连忙背靠在一起,不过墓室被御山搬得太空,到处都是回声,根本判断不了发生方位。   一瞬间声音又消失了,还没等我们反过劲来,就见石碑下的石板墙缓缓转动,从后面探出一张青紫色的干皱人脸,我心脏猛地一阵抽动,这玩意不是我和大头在陪葬坑地下遇见的那个鬼东西吗?   大头见识过这玩意的威力,就在我和赵军惊讶的眼神中,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那东西还没出来前,猛地撞在墙上,把刚刚打开的门又压了回去,同时大吼道:“快搬灯柱过来。”   我慌忙的哦了一声,赵军也放下赵敏,我俩连忙合力将墙角的一根巨大灯柱搬过来。说真的,大头看起来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如此果敢,如果换做是我,可能现在已经被那个怪物揍趴下了。   灯柱是青铜器,特别沉,就算我俩也搬得很吃力。大头那边也不好受,那怪物被大头撞了一下,估计有点蒙,在停顿了几秒后,就对门板发起了猛烈撞击,要不是那扇门板本来就厚重,估计大头已经被撞飞了。   我俩废了大劲,终于在怪物冲出来之前将灯柱堵了上去,厚重墙门加上灯柱完全挡住了怪物的冲撞,它在里面锤了几下后,也停止了攻击。   大头喘着粗气坐在墙边:“草他奶奶的,那个东西怎么会在这。”   赵军杵着膝盖,给大头比了个拇指:“牛。”   大头哈哈笑道:“我和你说老赵,我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我趴在墙上听了一会,那只怪物应该离开了,才转过身,回道:“难道这后面通着陪葬坑?”   我越想越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便和他们说走为上,内室左右各有两个甬道,我们挑个就溜吧。   大头捡起火把晃了晃,说就左边吧,看这地上有些摩擦的痕迹,想必御山他们当年走过这里,就算有啥机关也都被趟过了。   赵军背上赵敏,我们直接进了甬道,大头一边赶路一边纳闷:“那个墓室的机栝是怎么触发的。”   “谁知道了,好像……快听!”   我话没说完,甬道内便传来一声冗长的金属摩擦声,我们仨一起停住,仔细辨认一会,我转身看向身后,脸色突变道:“操,有人在挪那个灯柱。” 第二十五章 走不出去   我们三人不假思索的开始狂奔,大头一边跑一边问候在背后阴我们的孙子。我也纳闷,看这情景刚刚我们用灯柱挡住那怪物的举动,都被这家伙看在眼里,或许他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也说不定,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一直在给我们捣乱的“羊角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大头,“你到底在巨像那里看到了什么?”   当时他说看到石像上长头发,我感觉他有些闪烁其词,而且按照他的性格,我当时那么质疑,他都会爬上去揪一缕下来证明他自己,怎么可能没说什么的就催我们赶紧走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饶是大头也有些撑不住,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我更是差点歇菜,直接瘫软在地上,赵军体力却好很多,就算背个人也没像我俩这么废。   就听大头说:“当时说是怕吓尿你们,老子还想摸狐胡王的宝贝呢,现在都进来了,不妨告诉你们,我在上面确实看到了头发,但是不仅是头发,那上面根本就有个女人,看不清脸,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当时正在盯着我们看。”   赵军骂了一句:“万一那东西下来呢,咱们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宝贝重要。”   大头嚷道:“我留心着呢,如果当时发生变故的话,我就招呼了。再说那么远,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活人,而且你装什么,跟着老万下来,干的不就是掉头的买卖吗。”   我看大头有点上头,也忍不住道:“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给你摸着狐胡王的明器,凭你一个人能带出去吗?”   大头也觉得有些失言,软了下来:“行行行,你们说了算,老子给你们打工。”   我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别看他这样说,看着明器准还是那副地主老财的相,就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看紧他少惹祸。   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结,我问道:“你们说是谁在后阴我们?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小……羊角辫。”   大头咬牙切齿道:“甭管是谁,让爷爷抓住,非锤死他不可。”   看他俩各自在那瞎琢磨,我才得空看看周遭,刚刚只顾着狂奔,现在停下来一看,我们已经跑出了甬道。   借着火把我打量起四周,越看越迷糊,怎么里面比外面修的还粗糙,不仅墙上都是很劣质的石板,就连地上……咦?我突然发现地上除了中间的两块石板外,两边都已经换成了一些粗粝的条纹石板。   “我靠!”   我走过去弯腰细看,吓得我一哆嗦,腿软的直接坐在地上,镂空石板下面堆积了大量的干尸。   大头和赵军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们走过来一看,也都惊到了。   我站起来,挥动火把,看到整座配殿里,几乎都是这种镂空石板,我随意走到一处,下面便是成堆的干尸,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地牢。   大头惊讶道:“这么大数量,狐胡王那个老王八不会把全国人都带进来了吧。”   这里的尸体数量太惊人了,根据史料上记载,狐胡国人口并不多,难道真像大头说的,狐胡王举国之力修九龙镇灵台,准备带他们飞升,最后导致狐胡国人都死在这了?   就在这时,我发现在地牢下面的墙壁上好像涂抹着什么,就让旁边的赵军也看看,他辨认了一会,肯定道:“是有什么,好像是些画。”   目前我们在这座墓里发现的线索,几乎都是从壁画上得到,这些壁画跨越了语言障碍,记载了千百年前的故事,几乎是我们还原当时真相的重要依据。   虽然一万个不想,但是这对我们确实很重要,我说:“得下去看看。”   我们贴着墙撬开了一块镂空石板,下面还挺深,大头顺了六七米的绳子下去才到底,他说得小心点,就从包里掏出一个黑驴蹄子揣进兜里,才带着火把爬下去,随后向我俩打了个手势,我们也跟着下去。   一到下面,第一反应就是冷,而且脚下都是干尸,这种感觉很不好,站在上面还好一些,现在离这么近我都不敢低头看。   没耽搁时间,我们径直来到那面绘有图案的墙前,这些图案显然就是这些人画的,虽然很潦草,但是却很好懂,和之前看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就像两种文化一样。   看着看着我恍然大悟,果真被我猜对了,同时也解开了这座九龙镇灵台的秘密。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狐胡国人,他们是另一个游牧民族,由于他们当时政权动荡,整个民族便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南迁,一部分西迁,他们就是西迁部分中的一支。   当时路过狐胡国,遭遇到了一支很可怕的军队,军队里的人就算被杀死了也会再站起来,所以他们很快战败,并被被抓到这当苦力。大头听了我的解说,疑惑道:“那他们是哪的人?”   我一笑,这些人肯定是被抓来修建九龙台的壮丁,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肯定不会骗人,如果所说非虚,那这些人就很好判断了,一定是回鹘无疑了。   当年回鹘汗国因长期统治无道被所属部黠戛斯打败,回鹘便分裂成了两部分,各自迁移,这与墙上所画完全相同,时间上来看也大致吻合。我们之前猜测狐胡国人力并不是很鼎盛,哪来这么多工匠大兴土木,原来这就是原因。   这一部分的谜底揭开,让大家精神一震,大头也催道:“快往下看。”   不用他说,我也打起精神继续看下去,这些人被抓后,胡王答应他们,只要修建完镇灵台,就可以放他们离开。从此这支回鹘人便开始了苦命的奴隶生活,这期间很多人都死掉了,终于用了几年的时间,他们完成了所有工程。   大头见我停下来,就问:“咋不说了?”   我回他:“一是因为有些回鹘文我不认识,二是这个图……有点诡异,你们看,我本以为镇灵台是个祭坛,或者说是个台子,但是这里画的却是一座楼,楼上这些蟒头人身,六手四蹄的形象我之前从未见过,我敢保证绝对不是来自中土,甚至西域也没有听说过哪有这种诡异文化。这让我想起狐胡王从山里挖出的‘老尸’了,这些东西肯定是他带来的,如果我们能查出这些图腾的源头,就能找出这一切的起因。”   下面几幅就很简单了,几乎不看那些回鹘文也能大致猜到,无非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修好镇灵台后,狐胡王将这批人全部赶入地牢。其实想想就知道,狐胡王肯定不会放他们离开,古代修建王陵的工匠历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大批坑杀工匠这种事,也早已屡见不鲜。   再往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了,回鹘文我认识也不多,剩下一些看起来像是对狐胡王的咒骂,还有关于对他们神的祈祷,回鹘人信仰摩尼教,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前身,也确实就在波斯本土。   本来以为没有了,谁知我晃了一下火把,又在尽头看到了几幅单出去的壁画,我看了下,发现这几幅和前面所绘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这几幅勾画的也要凌乱许多,加上一些简单的回鹘文读下去,竟然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大头碰了碰我,“发现什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我思绪很混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对他们说:“狐胡王可能并没有死,只是走不出自己的墓门。”   与此同时,可能由于火把燃料耗尽,火焰在扑腾一下之后,灭了。 第二十六章 蜂巢   我们在地牢的墙上发现了惊人的秘密,原来狐胡王并没有死,他当初在墓葬封闭后,竟然来过此地。   大头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你是说,狐胡王还真成千年王八万年龟了?”   我摇头,“这上面的意思是,当初墓门被封闭一段时间后,他们中大部分人渐渐死去,就在这人临死前,他看见狐胡王来到此地,不过此时的狐胡王像是换了一个人,用这上面的话说,像是被厉鬼附身一样,所以最后没死的回鹘人猜测,狐胡王就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永生。”   我指着墙上绘画让他们看,“镇灵台上的裂缝有恶鬼爬出,就是指狐胡王正在施展某种邪恶仪式,而下面这些鬼兵就是指狐胡王手下的不死军团。”   大头叹气一声,“这帮回鹘人也真惨,不仅被奴役,还要接受地主的精神统治,瞧见没,都开始产生幻觉了,狐胡王要是真有这能耐,早都打到中原去了,还用龟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我看啊,那老家伙八成是飞升没成功,发现被那个什么老神仙忽悠后,想出去,却又发现墓穴早已被填埋了,所以才出来瞎溜达。”   想从墙上再看出点什么东西的我,突然发现一个细节,伸手过去摸了摸,判断说:“这面上画有水纹,这里原先应该是个水牢……而且这水。”   我脑海中突然走马观花似得闪过许多细节,一刹那一个大胆的想法出浮现我的脑海里。   没等我细想,水牢上面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在轻声拍打某种铁器。   我激灵一下,几乎想抽自己一巴掌,刚刚看的太入神,都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怪物,这下好了,被对方彻底堵在死路里,现在上去,正好可以当面问句您吃了吗。   大头左右看看,低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我说这些干尸朋友对狐胡王也算苦大仇深,要不我们就利用这些干尸藏一下,等那个鬼东西下来,我们在弄它,说不定还有机会逃走。”   我低头看脚下这些死状诡异的干尸,对他俩说:“这些干尸有问题,能少碰就少碰。”   大头道:“顾不了这么多了,天上总不能出现个洞让咱钻出去吧。”   我一拍手,“对,就是洞,快找,这附近肯定有个洞,兴许我们能从那出去。”   大头一脸疑惑,我对他说相信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找就是了,大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我,和赵军顺着墙壁找起来。   我则焦急的盯着头上,就在那个声音几乎已经来到我们头顶时,大头低呼道:“真他奶奶的有,曹半仙快过来看。”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靠过去,大头正低头拿火把向里面探,我紧张的问他,应该有个封堵吧,他在里面回道:“有个铁栅,不过已经烂了,可以过去。”   我松了口气,说:“太好了,赶紧走吧。”   这个洞很矮,人在里面只能匍匐前进,大头一边在前面费力的爬,一边问我:“曹半仙,你可以啊,我看去天桥底下算命也没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地牢下面有洞的?”   我小心听着身后动静,看那怪物没追上来,才回道:“我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特别是洞里的堵头如果是石头,我们现在可能就已经和身后那家伙交上手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从墙壁上的绘画得到的灵感,这个猜想如果成立,那么就解释了这座狐胡王墓不见尸体和御山奇怪举动的原因了。”   大头催道:“少卖关子,快说呀。”   “我一直在想,狐胡王的不死军团到底是什么,从冥界召唤这种解释肯定是瞎扯淡,我猜很可能是一种通过丹药制造出来的士兵。甚至这些士兵不怕痛不怕死,所以常规的攻击就很难击倒他们,比如说两个士兵交战,我捅你一刀,你跟没事人似得,搁在以前那个封建社会可不就给当成不死之身了嘛,当然这种士兵如果受伤过重肯定也会真正的死去,不过因为这种转换是可复制的,只要不断补充兵员就行,外人看起来就像狐胡王拥有一支不死大军一样。”   “那和这个洞有什么关系?”   我说道:“你猴急个什么,听我慢慢说,下面就是根据推论而推论出来的了,和真相可能不同,但能解释我们遇到的几个谜团。”   “水牢下面都是干尸,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形成干尸需要极为特殊的条件,在特别干燥或没有空气的地方,细菌微生物难以生存,尸体会迅速脱水,才能成为干尸。新疆干燥高温,生成干尸不奇怪,但是水牢下面却很潮湿,那种环境下尸体腐烂的特别快才对,我们应该看到的是累累白骨,但却恰恰相反。”   “原因只能有一个,水,出问题的是水。秦汉堂收过一具坐化金身,后来经过检验,发现时老僧临死前服用了某种有毒物质,防止死后尸体腐化。我猜测水牢的水里也有某种有毒素,所以才使那些回鹘人形成了干尸,这也是那些人死皆露出狰狞恐怖相的原因。”   大头打断说:“这里说不过去啊,这些回鹘人关在这肯定嗝屁了,谁还会来多此一举再向水里下毒呢?”   “没人下毒。”我问他:“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墓穴周围的回填土都被墓主人掺了毒药,如果我猜的没错,很可能水牢底下的水就是流经这些有毒土壤才被污染了,而御山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没在墓里留下一具尸体。”   大头问:“你的意思是,陵墓周围的土壤不仅是驱虫的,还能让人死后不腐?”   我摇头道:“恐怕不仅如此,那些水只是流过这些土壤,兴许受的污染小,真正的毒物或许能让死者……起尸!”   赵军问:“你是说……”   水道越发低矮,大头爬的比较吃力,他突然停下,打断道:“我说两位,到站了。”   原来前面出现了个裂缝,不大,但是刚好够我们爬出去。   大头举着火把四处打量,眼下我们正处于一座奇怪的建筑中,上窄下宽,这个结构有点像圆台,圆台顶是个黑咕隆咚的‘天窗’,估计通向外面。   从上往下,被分成了好多层,每一层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石室,说是石室,其实就是一个凹进去的石窝子,不深,因为上窄下宽,所以越到下面石室越多,最下面一层距离我们所处的圆台地面也就两米多,差不多可以徒手爬上去,在我们周围,有几扇拱形门,不知通向哪里。   大头数了数,感叹道:“这得有上百个窟窿吧,感情这狐胡王还喜欢遛鸟啊,修这大个鸟笼。”   看着层层叠叠的洞室,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道:“大头开道,我们出去看看。”   大头看我脸色不太好,没有多啰嗦,打着火把随便寻了个方向出去,进了这边,大头用火把四处晃了晃,看清周边情景,我不禁倒吸了口气,不出所料,拱门后是另一个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结构体。   大头惊讶道:“怎么回事?”他看看我,我硬着头皮说:“接着走。”   我们一连穿了几个门,每个门后的结构布局都十分相似,不仔细对比,还以为在原地转圈一样。   此时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头看我脸色不对,问我发现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你们发现没有,每个‘圆台’内部都是相连的,但是对外面的出口,就只有头顶上的这个‘天窗’,这种结构如果我们从第三视角看,是不是很像蜂巢?而这种结构必然是精心设计出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储藏,或者说管理,现在的问题就是洞里原先储藏着什么?其实我们都见过。”   我竖起一根手指,大头围着看了看,说道:“风干肠?这里是他娘的后厨?”   有时候我真想踢死这货,我说:“看上面。”   大头顺着手指抬头看去,突然哦了一句,惊讶道:“你是说矿坑里那些?”   我点点头,“对,这些石室都是空的,上面矿坑里又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棺材板,你不觉得这就是御山挖出来的‘变故’吗!”   大头咽了口口水,刚要说什么,一旁赵军突然说道:“赵敏醒了。”   我们看过去,只见赵敏迷茫的看向四周,显然还有点虚弱,赵军给她喂了点水,问她怎么样,谁知赵敏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问她:“你最后的印象是哪?”   她皱眉使劲想了想,“我们在矿坑地下,走着走着,我越来越困,最后眼前一黑就不记得了。对了,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我和大头互看了一眼,看来被寄生的那段时间,她完全没有记忆。大头道:“得,一问三不知,咱就在这休息下吧,好久没填饱肚子了,再走下去,我非饿脱相了。”   找了块平整石板,几人坐下来休息,无烟炉扔在了外面,大家只能凑合一下,不过水是烧开的,还有温度。   大头靠在石墙边,捅咕了会他的老款诺基亚,抬头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事情错综复杂让我头疼,似乎每靠近真相一步,都会有新的问题被抛出来,我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我们离镇灵台不远了。” 第二十七章 瓷瓶   我揉着太阳穴也仰靠在大石片上,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原本存放的应该就是那批不死军团的尸身,御山他们发现后,便挖出来运送了出去,使用铁冢封尸的手法,再将那些尸体封起来。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能绕过去,御山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在这搬尸?而且你再想想,如果你是狐胡王,为了防止别人掏你老窝,你是不是也会把那批不死军调过来,所以我预计,我们已经离狐胡王的镇灵台不远了,最有可能就是这片‘蜂窝冢’就是围着那个镇灵台修的,我们只要能找对门,离你的明器就不远了,不过……”   大头看着我问道:“你担心我们重蹈那帮清人的遭遇?”   我叹气道:“讲真的,御山那么专业的盗墓团队都遇到了灭顶的突变,就凭我们几个,怎么能不担心,而且……哎,算了。”   我心里说连统兵曹汉生那种高手,都认为凶多吉少的地,我们这几个菜也就是个赠品。   “不知道汉生他们怎么样了?如果他们也在,我们进镇灵台的机会就会大上很多。”   听我说起汉生,大头竖起拇指,赞叹道:“你们龙山阁那个伙计,是这个,哥们打心里佩服。以那兄弟的身手,还轮不到你我去担心,说不定他早都带着老万他们上去了。”   我心道是啊,我这种第二次下墓的菜鸟都混下来了,汉生肯定没问题。   接下来我俩又推了几条线索,可是都没什么证据支撑,那边赵敏也大致了解了情况,她脸色还有点苍白,过来说:“抱歉,拖累你们了。”   大头哈哈笑道:“我们的赵女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赵敏抿嘴瞪了她一眼,我接过话道:“没事就好,我们都怕你中了蛊毒,等出去了一定好好检查检查。”   几个人安静下来,我有些困意,赵军也累了,大头就说你们眯一会吧,接下来可都是体力活。   我还想撑一下,不过困意来袭没一会就睡着了,我心里有事,这一觉没怎么太沉,感觉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醒了。火把已经熄灭,不知道被谁换成了风灯,怪不得暖洋洋的,大头果然不靠谱,斜靠在赵军旁边也睡了,再看另一边还好赵敏没睡,我擦了擦睡眼,问她怎么不睡,我来守班吧。   不过她没回我,我好奇看过去,这一看差一点没把魂吓出来,只见赵敏正蹲在风灯照明范围最弱的地方,歪着脖子编头发,在她另一侧头上赫然已经扎了一个不大的羊角辫。   晦暗闪烁的火光中,她就一边扎着头发,一边神色木然的看着我。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赵敏那种诡异的表情,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   我有点懵,一边紧盯着赵敏,一边拍大头,谁知大头睡得正香,不耐烦的打掉我的手,翻身又睡过去,而且还他么在那嘟囔梦话“服务员,来份鸭,多放大葱。”气得我牙根直痒痒,一时间把他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不过这孙子没醒,赵军却先醒了,他疑惑的看向我,我不敢动,就冲那边努努嘴,他好奇看过去,紧接着便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他又看我,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他从小腿上拔出匕首,给我打了个手势,我看了眼大头,这憨货还在睡,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与赵军从左右靠过去。   我手心里全是汗,随着一步步靠过去,小腿肚子都开始发颤,潜意识开始恐惧,让我故意落后赵军一步,同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这时候,赵军突然站住了,他比了比蹲在暗处的赵敏,又做了一个转弯的手势,我心里好奇,这是让我绕过去看,我下意识横跨一步,发现赵敏所在的位置很特殊,那地方是个凹陷石壁,不走过去根本看不到那个凹槽,我又侧身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她身后蹲了个什么东西。   我差点惊呼出来,想告诉赵军别轻举妄动,谁知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一个箭步窜上去了,我心道坏了,那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怎么对付的了,万一伤了赵敏就得不偿失了,不过也不能让他一人上,我吼了一声“大头,发现明器了”,便也跟着赵军上去。   只见赵军一把拽过赵敏甩给我,同时向她身后劈了一刀,可是就这么一瞬间,赵敏身后变得空无一物,而我怀里的赵敏也如同大梦初醒般,迷茫的打量着我俩。   大头也被惊醒过来,左右看看,“哪呢,我的明器呢。”   大家围着风灯坐下,我后背的冷汗到现在还没干,刚刚发生的事太诡异,我知道自己绝对没看错,赵敏样子太不正常,要说是我看错了,打死大头我也不信。   赵军问赵敏:“你感觉怎么样?”   赵敏摇摇头,“就是很迷糊,浑浑噩噩的感觉。”   “对对对”大头嚷嚷道:“我也是,你说奇不奇怪,就睡着了呢。”   我哼了一声,“还他么吃鸭。”   大头老脸一红,打岔道:“对了,你们说会不会还是上次的小鬼,她一路跟着我们。”   我心里一动,回想起赵敏刚刚的样子,分明就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口道:“我觉得有可能。”   大头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见我们都看过去,他神秘的说:“你俩上辈子准是那小娃娃的爹娘,这回让她遇到了,所以才缠着你们,等出去挑个六一儿童节啥的给她烧个游戏机,保准消灾。”   我就知道大头是扯淡,不过他说的到提醒我了,其实那个小孩并非是缠着我俩,准确的说一直围绕在赵敏身边,想起在山洞里我看到的羊角辫,那时候它其实是在看赵敏,从我俩分开后小鬼就从未出现过,只有遇到赵敏后,那东西才开始出现。   我问她:“赵敏,你在墓里碰过什么东西没。”   赵敏回忆了一会,摇摇头,不过我看她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就说道:“咱们都这个份了,有啥你就说吧。”   赵敏犹豫一下,叹了口气,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食指大的瓷瓶吊坠,说道:“这是老板从矿坑里发现的,当时没吱声让我帮他收起来的。”   大头不乐意了,“嘿,老万不地道啊,发现了明器就自己偷揣起来。”   “你少嚷嚷。”我接过赵敏手里的白瓷瓶,“类冰类雪,秀雅清剔,唐代工艺无疑,光洁玉润,是个好东西,这个小瓷瓶少说也值个六位数吧。”   大头一听来了精神,伸手就要过来去,我太了解他,让他拿过去,还不是要自己揣下,就闪身躲了一下,想把瓶子扔还给赵敏,谁知大头还挺灵活,垫脚向前窜了一下,一下子打到我手上,瓶子落在地上,跳了两下,碎了。   大头看着碎瓶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说二爷,知道你们龙山阁家大业大的,但也得给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留条活路不是,这好东西摔了干啥,摔这么碎一分钱都卖不上了。”   我一脚踹过去,怒道:“要不是你过来抢能摔了吗,出去后这瓶子你赔给老万,钱从你那一成里扣。”   大头突然咦了一声,蹲下扒拉碎片,我说就算粘上也不值钱了,他却从里面挑出一缕头发,“你看。”   我一下子怔住了,摔碎的瓶里确实有一缕头发,中间用红绳拴着,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大头问:“什么来头?”   我深吸一口气,问赵敏:“老万从哪发现的。”   赵敏回忆说:“就是我们一开始进入的矿坑里。”   我捏了捏眉心,分析道:“首先这是唐瓶,肯定不是御山的东西,其次这东西在矿坑出现,那里原本并非是陵寝的范围,所以可以确定肯定是外人的。再说,这种‘束发’很像是巴蜀那边的一种古老降术,不过古代车马不便,这种文化很难传到狐胡国,我觉得一定是有人特意带过来的。”   赵敏突然说:“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老尸’?”   我一拍手,“大有可能,老万的碑拓上说,这个神秘人替狐胡王召唤了一只不死军,还传授给他各种秘法,种种迹象表明,神秘人很可能来自巴蜀。”   我忍不住心潮澎湃,终于发现了此人的蛛丝马迹。从朝仙墓到镇灵台,无论西北还是滇南都有此人的痕迹留下,他仿佛一名隐藏在历史真相背后的操纵者一般,手中的牵线木偶随他摆弄,哪怕是千年后的我们,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此时也终于露出了马脚。 第二十八章 敲棺   这里没人去过朝仙墓,而且他们也不清楚我爹以及二爷背地里为了追查“真相”所付出的代价,只有我知道这个小小瓷瓶带来的线索是多么重要,终于能揪住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之人的马脚。   大头看了看那缕头发,好奇问道:“降术这玩意真那么邪性吗?”   我道:“降术有很多流派,在南阳特别盛行。民间流传唐朝法师三藏去天竺求经,返回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时,被大鼋精负载到河中时将人与经书同沉入河,三藏师徒虽然捞回不少,但取回的仅是‘大乘经书’,而另一部分被唤作‘谶’的‘小乘经书’随水飘走,听说这部分‘谶’就是现在的降术。”   赵敏疑问道:“你是说唐三藏取回的经书里面包含着降术?”   我说:“都是传说,我哪里说得准。不过我还知道一种解释,是从秦汉堂内专门研究这部分历史的老师傅那听来的,说是秦朝时期,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便传令天下术士,贡献长生不老之术。我们知道巴蜀地区有着十分悠久的仙道传统,当然之前那里盛传并非仙道,而是‘鬼道’,如今一些典籍上也可以看到,巴蜀是古代巫教的发源地,当地信徒都称为鬼卒,在当地羌民族中,驱鬼降魔的鬼道巫师有极大的势力,‘鬼道’是何如转‘仙道’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甭管是什么道,名声很大就对了,就有方士去求道,而经过这批人传播出来的巫术则演变成了当今的降术。”   大头撇撇嘴,说:“越说越玄乎,一会扯到玉皇大帝去了,依我说甭管什么来头,都是害人的玩意。”说着,他掏出火折子,一把火点了那缕头发。   “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那缕头发上飘起一缕青色的烟,同时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味,但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捂着口鼻说:“这东西既然是降术的道具,肯定不是常物,说不定有毒,你一把火点了太冒然了。”   大头还想抻脖子跟我狡辩两句,可是那缕头发显然经过什么特殊手段处理,越烧越旺,冒出大量青烟,呛得直咳嗽。   我感觉嗓子眼发辣,心里有种不好预感,就对他们说:“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感觉不太对劲。”   大头自知惹了祸,也没啥异议,我们认了一个方向狂跑过去,连穿了几个“圆台”洞室,周围却还是同样的景色,赵军问怎么办,我也被这些“蜂巢”绕的也很烦,便指着一个方向,咬牙道:“我们就顺着一个方向走,就不信走不到头。”   我心里也在打鼓,虽说这片由“尸窖”组成的“蜂窝”就分布在狐胡王的镇灵台四周,但肯定只有一条路能进去,一旦我们选错路就会离出口越来越远,永远迷失在这片洞室里。   跑了十几分钟,就在大家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来到的这个洞室终于有所不同了,地上凌乱的摆着几口棺材,还有一些麻绳酒坛之类的物件。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找对了,这里应该就是当年御山他们最后撤退的地方,地上这些棺木表明他们曾在这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没有继续前进。   我们几个走过去,发现眼下这几口棺材很奇特,虽然还是上宽下窄,头高脚低的传统结构,不过整口棺材却严丝合缝,浑然一个整体。   我见赵敏看过来,心道看我也没用,我这个菜鸡才是第二次下墓,还是靠着秦汉堂那点手艺混到现在,但也假装思索一番,摇头道:“我也说不上这是个什么名堂,大头遇到过吗?”   他也摸不准:“这玩意挺奇怪的,如果不是这个形状,我还以为是个秤砣呢。”   我开玩笑道:“那你问问里面的主呗,你们‘起尸匠’不是能寻鬼问话通阴阳吗?”   这是老话,传言起尸匠从小和死人打交道,有阴阳眼,遇到不平便要替死者还愿,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头轻轻摩擦手上那枚戒指,说:“你还别不信,我告诉你们,这枚戒指是我们这脉几代人传下来的,据说当时洁白如雪,开棺多了,接触了不少尸气,上面这颗珠子才变黑的。”   “其实只有纯黑才能被称为‘敲棺戒’,也叫鬼眼,市面上恐怕没有几枚鬼眼了,我们老板当时也找了很久。”赵敏道。   大头意外道:“行家啊,鬼眼确实没几个了,我之前认识个带鬼眼的,头几年去香港给一富豪的凶宅起尸,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都说是因为开坟起尸有损阴德,晚年没几个好下场的,不过我去看他,发现他的鬼眼变成了红色,绝对是碰了了不得的凶棺。”   我看他吹的神乎其神,就对他道:“甭光说不练,你倒是问问里头这主是个什么来头啊。”   大头最受不了别人激他,果然着了道,撸起袖子说:“今儿给你们们开开眼。”   大头少有的严肃神情,走到棺材前头,双手合十对着棺材念了一句什么,便使左手鬼眼,在棺材盖上轻敲三下。   “当、当、当。”   大家安静下来,起尸匠扣棺问尸自古便是传说,和北派摸金一样传承很久,今天倒是能看看大头这位传人有什么本事。   我有些紧张,心里嘀咕千万不要有回应,可另一方面又纠结着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问尸。大头憋住气盯着棺材,不过还好,棺中一阵沉默,又安静了一会,他吐出口气,脸红着说:“咳,棺中无异,可取其财。”   我翻了个白眼,看他这出明显是江湖老骗子,就有心挤兑他,说道:“哟,好厉害啊,这么生猛的一顿操作,可太难学了,你这本领太大了。”   大头听出我的揶揄,刚想反驳,突然他身后的棺材发出了“咚”的一声。   听了这声的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妈的大头还真把棺材里的主叫醒了,就连他自己都一脸紧张的站在那,小声问:“我是不是听错了。”   仿佛为了回应他,那口棺材又发出一声“咚”响,像是里面有人要推开棺盖出来一样,我对大头道:“你大爷的,这回你是真厉害了,赶紧和他说我们不动他东西,让他好好睡,别起来瞎溜的。”   大头一呆,说是哦,就回头对着棺材念叨:“老兄啊,你快躺好,如今世道比不上你们那时候自在,窑子没有了,赌钱也不成,出门吐口痰都得让老大妈罚二百,就连空气p25都高了,你就别出来了。”   我上去踢他一脚,骂道:“这么说管个屁用。”   大头抻脖道:“我师傅死的早,也没教我别的啊,不过”他指着棺材继续道:“你看,这玩意跟个木头噶子似得,甭管里面是啥,也出不来啊。”   我一想也是,可是没等我们放松下来,就听里面又是几声“砰砰砰”,紧接着几根手腕粗的方木从棺材四面弹出几十公分,原本毫无缝隙的棺材顶“嘎嘣”一声,翘起一个一公分左右的缝隙,同时里面也安静下来。   我们同时倒退一步,赵敏嗖的抽出身上的短刀,大头也豁出去了,从包里掏出黑驴蹄子,在手心啐了两口口水,道:“看来老天爷今天是非要给咱们送财啊,一会甭管是黑毛白毛,咱们先给它拿下。”   洞里极度安静,赵军死盯着棺材说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正说着,棺材板突然发出“吱吱”的刺耳声,被人从里面一点点推开。我满头是汗,说:“我操,是个枢机棺,这玩意太少见了,一旦上锁后,除非暴力破拆,否则只能从里面打开,该死,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鬼东西。”   同时,我们看到一个浑身披着破烂铁甲的人,从棺材里面坐起来,我吓得小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大头也算是个人物,提着刀就率先冲过去,同时吼道:“先弄它。”   赵军紧随其后,我顿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跟着过去,不过下一秒,就被惊得一身冷汗,只见大头过去一刀砍在古尸脖子上,只在上面留下一个白印,还没等他的“我操”说完,那具古尸便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狰狞无比的青紫色面孔。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具古尸竟和我们刚刚在外面见到的那具几乎一模一样,包括身上的破烂盔甲,当时在陪葬坑就是这种甲胄挡下了大头的一串点射。   “尸兵!”   我脑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这里葬的绝对是狐胡王的不死军团。   而且我也想通了,如果真是因为大头敲醒了尸兵,那么当初御山他们根本就不用费劲的搬空这里,我想他们开始一定也是遇到了我们如今的局面,所以才把这些尸兵封在铁俑里,而且配上从里面打开的枢机棺,我敢肯定,这些尸兵绝对就是为我们这些擅闯者准备的。   无论是谁,想要进入狐胡王的镇灵台,必须要跨过这些尸兵,只是现在疑惑的是,这些尸兵到底是在什么条件下复活的呢?   这一愣神,大头已经跑过我身边:“愣着干嘛,等着问诶子q死眯吗。”   因为刚刚的失神,还在前冲的我反而成了最后的人,古尸已经跨出棺材,离我不到五步,它身上那股说不清的味道都灌进了我的肺腑。 第二十九章 起尸   这时候终于看到尸兵的完整模样,那是一具高大的古尸,脸部干瘪扭曲,身上披着早已破损的铁甲,肌肉已经有些萎缩,呈现诡异的青紫色,不过骨架奇大,想必生前也是一名威武猛将。   古尸步子很大,几乎一步就跨我面前,那股子奇怪的腥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大头回头扯了我一下,“这头牲口不简单,你杵那干啥,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也不是这么个耿直法啊。”我被他拉的趔趔趄趄,却也让古尸扑了一个空,古尸恼怒的吼了一声,随后又扑了过来。   这一拽也让我彻底回过神来,赶紧连滚带爬跑开,大头指着左边的门“往这走。”   那头古尸虽然生猛,不过看起来因为刚刚醒尸,骨节还没开,不太灵活,我们只要跑过这道门,绕几次应该就可以甩开它,我却发现大头没跟上来,急忙喊他:“你倒是跑啊。”   大头冲我摆摆手,好奇道:“你快看,他要做什么?”   我看过去,古尸竟然没有追过来,反而一步步退回去,就道:“走累了,回去歇歇腿?”   赵敏却道:“不好,要是让他把那几口棺材拍醒了,我们就完蛋了。”   我一看,心道糟糕,真让赵敏说中了,古尸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棺材去的,而是奔着后面的几口,就着急道:“一起上,千万不能让他唤醒其它古尸。”   大头咬着牙道:“他奶奶的,普通的粽子我还能交交手,这鬼东西刀枪不入的过去就是送人头啊。”   这下问题就很棘手了,我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成,急团团转,赵军叹气道:“哪怕有几根竹竿也能锁住它啊。”   赵军说的竹竿枷锁扣,我也有所耳闻,是广西那边捕一种捕尸的手法,就是几个村民各自用一根长竹竿将僵尸脖子锁住,由于僵尸关节不能弯曲,架住后就只能原地转圈,其他村民便可将其杀死。   不过这个破地上哪找竹竿去,我左右看了看,突然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就说:“有办法了,你们看棺材旁那些麻绳没,那些绳子都被浸了桐油,防腐结实,只要我们绷紧绳子,和竹竿是一个道理。”   “那就这么办了,我去引开他,你们快着点。”大头说罢,一溜小跑过去,对着古尸喊道:“诶,这里的山坡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古尸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低吼一声,对着他奔跑过去,大头本来还在那手舞足蹈,一看古尸的速度也撒丫子跑起来。   我皱眉道:“糟糕,古尸身上的关节快开了,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   赵敏看古尸被大头引走,矮身蹿了出去,速度出奇的快,我暗叹一声,论身手我连这个娘们也比不上。   “不好!”   赵军在一旁惊呼,我看过去,只见大头不知怎地扑在地上,正要以乌龙绞柱起身,可惜他肚子太大没起来,连忙改用手脚并用爬起来。   这么一耽搁,身后古尸追赶而至,一掌划过,大头矮身恰巧躲过,差点削掉他的头皮,不过他也因此错过机会,被古尸逼到角落,我一看坏了,没想到古尸恢复的这么快,这下真糟糕了!   幸好此时赵敏已经取过麻绳,扔给我和赵军一条,她拿着另一条奔着古尸过去,边跑边抽出匕首,钉在古尸后脑,不过古尸全身皮肤高度硬化根本没有插进去,但也让古尸一阵恼怒,转身对她怒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扑杀过去。   赵敏没有退缩,在和古尸交错的刹那,将绳子一头抛给大头,自己带着另一头以一记漂亮的铁板桥躲过古尸攻击。   大头也不笨,拿过绳子就对着赵敏跑过去,两人交错而过,便将古尸缠绕在中间,我和赵军也加入其中,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古尸,四个人各执一头,将古尸困在中间。   无论古尸要往哪个方向走,其余三人都在他对面拉住绳子,将他禁锢在原地,惹得古尸哇哇大叫。   看起了效果,大头得意道:“我说各位,这事说出去够吹一阵的了,人家遛鸟,我们遛尸。”   不过还没等他乐够,被锁住的古尸直接奔着他扑过去,我们三个连忙向后拽,我心下有些着急,这么对峙着也不是办法,古尸几次挣扎,拽的我都快脱力了。   刚要说出顾虑,突然手中绳子一轻,我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就见奔着大头去的古尸一下子转扑向赵敏,这一变故让我们来不及调整位置,我和赵军只能原地使劲,这一下可坏了,由于力分散开,古尸那头的阻力减小,加上它蛮劲又大,一下子扯得我们几人东倒西歪。   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我,直接向前扑过去,而古尸也正转过来接纳我的投怀送抱,我不禁心中哀叹,这回小命不保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撞在我腰间,直接将我顶飞出去,虽然腰间一痛,不过我也借力在地上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古尸的攻击。   一抬头,瞧见赵军就在我刚刚的位置,双手架在古尸下颚,抵挡它的咬合。我心里一暖,要不是他,这一口已经咬在我脖子上了。   大头也回过神来,和赵敏从另外两个位置猛拽绳子,不过虽然古尸被拖得连连退步,可是他手里还抓着赵军,照这样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着急的四下望,随即瞥见地上散乱的酒坛子,想起见过的黑狗血,情急之下也不知是否管用,举起一坛对着古尸后脑勺砸下去。   咔嚓一声,坛子破裂,粘稠的黑狗血淋了它一身,不过我一闻,呀了一声,这坛子里装的竟然不是黑狗血,样子虽然差不多,不过这里装的竟是石脂水,也就是如今的石油。   我心中一动,脱口喊道:“大头,火折子。”   古尸被我砸的大怒,直接拍飞赵军后,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叫,张口对我咬下来,我心里一动,这鬼东西刚出棺,看来是缺血气才这么着急要吸血,如果多放些年月,怕是他们自己就灭绝了。   “闪开!”   古尸身后传来大头的吼声,原来是大头和赵敏两人,合力抬着一根粗大的铁担冲了过来,吓得我一个驴打滚从旁边跳开。   想来这种铁担应该是御山他们抬尸棺用的,虽然锈迹斑斑,却也不掩它的重量,大头两人一左一右抬着,犹如骑兵发起冲锋,猛撞在古尸后心,巨大的冲击力把古尸咚的撞出五六米远,翻在地上。   我冲他俩比个大拇哥:“牛逼!”   大头挑了一下眉,得意道:“小意思,这点事都不……我操……”他正说着脸色一变,我一下就意识到不妙,一转头,就见已经倒地的古尸两手拍地弹立而起,低吼一声,速度更快的冲过来。   赵军把绳子扔过来,喊道:“再来一遍。”   这时我才看到,他的手臂上受了伤,鲜血已经把袖子都浸湿了,我不禁自责,应该是刚刚救我的时候受的伤,随即心里便有些懊恼,自己身手太差了,我这种人只会连累别人。   大头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大骂道:“瞎寻思个屁呢。”说着把绳子往我手里一塞,自己将古尸吸引到另一个方向,我也收起情绪,与赵军一左一右,再次将古尸拦腰拖住,同时交叉跑动,将它困住。   我见大头还要去捡另一根绳子,就对他喊道:“用火,它身上是火油。”   大头随即掏出火折子,那古尸似乎很惧怕火,立马发出一阵不安的低吼,原地挣扎起来,刚刚一番打斗消耗了我大量体力,现在剧烈死挣扎,力气大了很多,一下子绳子就被它拽脱手,眼看古尸又恢复了自由。   赵敏在一旁嗖的冲过去,边跑边说:“扔过去。”   大头“啊”了一声,虽然没明白是啥意思,但也奋力的把火折子扔了过去,赵敏原地起跳,以一个飞踢一脚将火折子踢到张牙舞爪的古尸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放了几百年的火油,可千万别失效啊,却只听“呼”的一声,熊熊火焰瞬间吞没了古尸,它如同一尊人形火炬,在原地来回挣扎,可是这种石脂水就算泡了水也都会继续燃烧,就算它左突右撞,火焰依旧越烧越烈,整座洞室里都是古尸撕心裂肺的低吼,听的人毛骨悚然,最后终于在我们眼前倒在地上。   终于喘了口气,我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手上忽然一阵钻心的痛,我低头一看,刚刚死命拉绳子,手上被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现在放松下来一碰就痛得冷汗直冒。   大头却忽然抽出匕首,奔着赵军走过去,我一看大惊,喊道:“你要做什么。” 第三十章 发现入口   大伙费劲干掉了这头鬼兵,我才注意到赵军伤得多严重,大头捏着匕首,招呼道:“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我赶紧爬起来小跑过去,情况要比我预计的糟糕的多,赵军不仅左臂受了伤,肩胛骨那里还有一片黑青色的伤口,大头皱了皱眉,说道:“老赵你忍着点,我得帮你放点血。”   我心里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大头表情严肃,指着出血点道:“这里还是小问题,不过我担心那只粽子有毒。”他又对赵军说:“老赵,这下可有点疼啊。”   赵军脸色有点发白,咧嘴道:“要动手就快点,怎么跟个娘们儿似得。”   大头手稳得很,毫不犹豫的一刀下去划开那块皮肉,大片带着腥臭味的血液涌出,同时我发现在他伤口那里还贴着一层絮状物。   大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用匕首去挑,却发现那些絮状物已经和筋肉缠在一起,轻微剥离,就疼的赵军直咧嘴,豆大的汗顺着他额头滚下,让他忍不住骂道:“死大脑袋,你在老子身上绣花呢?”   “等一下,等一下”说着我从医疗包里翻出无菌盒,里面还剩一支吗啡,对他说:“这是吗啡,你先将就一下。”   赵军也感觉出了不对劲,点点头让我给他注射了吗啡。大头也用酒精擦好匕首,深吸一口气,给我个眼神,我和赵敏同时按住赵军,他则手起刀落,一刀剜掉那块肉。   几乎就在同时,我手下的赵军猛地抖动起来,突然的剧痛几乎让他昏过去,好一会才缓过来。接着,我和大头又手忙脚乱的给他包好了伤口,这才喘口气。   赵敏拿水过来,我接过水壶不小心碰到了手上血泡,疼的直咧嘴,她看了一眼,皱眉道:“平时不锻炼吗?”   我尴尬道:“偶尔打打球。”   “打球也不至于这么柔弱吧。”   “桌球。”   她瞪了我一眼,说:“真贫,我给你挑了吧,结了痂就不疼了。”   大头一听,在旁边扶着腰说:“哎哟,我腰怎么也疼了呢,有没有人给我揉一下啊。”   赵军听罢就要起来,“是不是刚刚也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大头摆摆手,说道“你快躺下吧老赵,对了,你看过黑豹没有?”   赵军回忆道:“是不是漫威那个,看过,你问这干啥?”   “那你记不记得里面说地球上硬度最高的金属叫什么?”   赵军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振金。”   大头比了个拇指,说:“对,你就是振金直男。”   “啊?”赵军听的满脸问号,反倒是在一旁的赵敏扑哧一声笑了,我也跟着傻乐,不过下一秒所有人都乐不出来了,不远处停放的几口棺材,不知是哪一口突然发出一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砰砰”声,这声音我们再熟悉不过,那是枢机棺被触发的声音,而且也不用我们去疑惑了,几口棺材接二连三的跟着被触发。   大头骨碌从地上滚起,大骂道:“我靠,这粽子是要集体出来跳小苹果了,风紧扯呼啊。”   我问赵军怎么样,他说这点伤没什么还能走,我们便选了个方向跑进去,这里也被清理干净,是个空洞室。   我叹息道:“果然。”   “什么果然,还往前走吗?”大头问。   我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就长话短说吧,这里是空室,刚刚那间洞室对面那个门连着的洞就一定还有棺材,而且可能是御山也没去过。”   “我们这一路过来,发现的石室都是空的,那是因为里面的枢机棺都被御山他们运出去了。假设他们与咱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找狐胡王的镇灵台,也找到了这里,就跟刚刚我们遇到的一样,在某种场合下,鬼兵起尸,所以他们不得已才一口一口把棺材封死运出去处理掉。”   “他们与我们不同,这种处理棺材肯定是有一定规模和计划的,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一个洞室接一个洞室清空,如此下去甭管狐胡王手下有多少不死军,最后肯定会被搬空。可是刚刚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那样子就像正搬到一半停下了,我们也没看到什么打斗痕迹,或者说他们就是突然停手了,那么结果就呼之欲出了。”   赵敏脱口而出:“御山找到入口了!”   “对!”我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大头猴急道。   赵敏看了我一眼,“不过入口应该就在刚刚那间洞室。”   我捂着额头承认道:“是,糟糕的就是这一点,尽管没有来得及细看,可是我猜入口就在那,不过在已经不允许我们再回去找了。”   大头蹲在地上,拍拍后脑勺,仰头问我:“你有多大把握。”   我惊讶道:“你不要命了。”   他说:“不能白来一趟,怎么也要试一下啊,这样,一会我去吸引那群爹,你负责找,如果实在扛不住,听我招呼咱们就撤,那帮玩意刚醒尸,机灵点应该没事。”   我看赵敏俩人,似乎也赞成大头的建议,就道:“先说好,别勉强,情况不对赶紧走,不管捞出多少明器,保住命才有机会花啊。”   我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们回去。   那几口棺材都已经敞开,静悄悄的洞室,几只古尸与先前所见鬼兵一样,全身干涸的像树皮一样,十分僵硬的站在石壁前,想往前走,但是却过不去。   我咽了口唾沫,数了一下,有六只,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反悔的念头,自己真是失心疯了跟他们回来。   大头深吸一口气,拍拍我:“就看你了。”   说着,他和赵敏同时跑出去,那些本来木讷的古尸瞬间复苏过来,猛地转头看向他俩,同时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向他俩冲过去。   我不敢在耽搁时间,赶紧四下寻找入口,下面一目了然,不会有什么机关,我把目光投向上面,如果是密道,最有可能就是在这些装着棺材的凹槽里。不过凹槽太多了,层层叠叠,不下百个。   仔细看可以发现,墙壁上被凿了很多脚窝,还有一些上了锈的铁钉,想必不是当初吊棺材上去造成的,就是御山留下的。   我焦急的四处寻找,这些装着棺材的凹槽都不深,很像四川那边的悬棺崖,大都一米多深,棺材嵌进去,一头还漏在外面。   不过因为光线原因,最上面几圈看不大清,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洞子,我对赵军道:“再点一个火把。”   两个火把已经可以照亮大半个洞室,不过让人着急的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不禁怀疑,难道是我想错了,御山是从其他地方发现的入口?   我瞥了大头他们一眼,俩人正通过不断游走来躲闪鬼兵的攻击,而鬼兵的速度也在渐渐恢复,两人看起来已经很勉强了,再耽搁下去他们非被撕碎了不可。   可是眼下根本没有入口的线索,他俩人命正捏在我手上,紧张的我手心全是汗,就对赵军说:“撤吧。”   赵军看向我:“认真的吗?”   我紧张的心脏已经快跳到喉咙了,这一刻突然理解二爷手上把着那些弟兄性命时,每一个决断都需要多么大的决心,这种感觉很难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这种人天生就做不了领袖,甚至感觉连大头都不如,他那种人因为看得很开,反而每个决断都很果断。   这种感觉让我很懊恼,我知道一旦撤了就很难再回来了,凭我们的装备根本抵挡不了这几只鬼兵,我紧紧捏着拳头,深吐口气:“再找一分钟,不行打信号给他俩马上走。”   我抬头极目扫过每一个凹槽,就当我感觉已经不行的时候,一个异常点映入我眼帘,我指着那个洞说:“那里。”   那个山壁上的凹槽本身没问题,可是我却发现凹槽周边的岩石较其他槽口的要平缓很多,显然是人为造成的,最有可能就是御山的人从那里经过时留下来的。   我俩小心翼翼靠过去,大头他俩看见我们的举动,立即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向这边靠拢过来,可是鬼兵已经逐步恢复了行动力,与他们纠缠在一起,别说要绕过它们爬上来,再拖下去自保都要成问题。   大头有些红眼,一边抡起铁担撞开一只鬼兵,一边喊道:“草他奶奶的,你们先走。”   赵军说:“你先上去,我去救他俩。”   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他说:“别逞强,我先上去固定根绳子,然后咱们可以火攻把鬼兵逼开,让他俩先撤,到时候你们再用绳子拉我上去。”   说罢,我顺着岩壁爬上去,找了个合适的铁钉把绳子系在上面,下来后赵军已经准备好火油,我俩对视一眼,拿着火把同时冲过去。   大头已经被逼的灰头土脸,就连身手敏捷的赵敏也有些狼狈,我和赵军的加入缓解了他们的压力,几只鬼兵明显有些畏惧火把。   我俩背对背不断用火把恐吓那些不断冲我们龇牙咧嘴的鬼兵,我对赵敏道:“扶着大头先走,只要爬上去就安全了。”   赵敏犹豫了下,说了句“小心”,便带着大头跑向岩壁。   他俩走后,我和赵军也慢慢移动位置,碍于我们手里的火把,几只鬼兵也都不敢近前,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似乎失去了耐心,口中不断传出阵阵低吼,随时有可能冲上来。   大头俩人已经开始向上爬,我着急对赵军道:“快,你先走,这两个火把有些镇不住它们了。”   赵军来回挥动火把逼退鬼兵,拒绝道:“我断后。”   我一脚踢翻先前准备好的火油,用火把点燃,让火势可以更大些,焦急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身上有伤,再不走咱俩都走不了了。” 第三十一章 意外   我紧张的握着火把,害怕的几乎要窒息,几只僵尸虽然被火焰隔着,不过我却丝毫不敢大意,我们之间距离不过两三米,如果它们蜂拥而上,瞬间就能把我撕碎。   我迅速瞥了一眼赵军,他已经爬上去了几米,大头他们也快爬到中间,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只要他们爬到绳子那里,就可以将我拽上去。   蓦然,一只鬼兵向前迈出一步,我心里跟着一颤,迅速晃了晃手中的火把,试图驱赶它,这让它很不舒服,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后,继续向前逼来,一瞬间原本踌躇不前的几只鬼兵也都跟着动起来。   我下意识退后几步,瞧见大头他们还没爬到绳子那头,顿时心凉半截,几只鬼兵又逼近过来,我心里一横,跑不跑的掉就看老天了。   我抓住机会,猛地将火把扔向迎面几只鬼兵,而后转身跑向岩壁,几只鬼兵摄于火把先是一顿,继而低吼着扑过来。   我玩命向前跑,连头都不敢回,就在我抓住那根救命绳的刹那,身后一股劲风如影而至,我下意识歪头,竟瞎猫碰死耗子的躲过了致命一击,慌得我赶紧拽着绳子蹬着岩壁向上攀爬。   我一边爬一边把绳子往腰上缠,生怕被身后的僵尸给拖下去,爬了三四米,我才敢回头向下望,几只鬼兵不断在下面发出吼叫,不过碍于它们骨节的僵硬,无法爬上来。   我深吐一口气,突突跳动的心脏才算平静下来,抬头看上去,显然刚刚也把他们吓坏了,大头歪头看下来,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也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这次实属侥幸,哪怕再耽搁一点时间,恐怕我的死相都会很难看了。   不过很快大头的笑容就僵住了,继而露出恐惧的表情,与此同时,没有时间让我惊叫,一刹那我的身子猛地一沉,接着又是一顿,巨大的惯性差点让我被绳子拦腰折断,不过这也够呛,绳子拉的我从胃里吐出一大口酸水。   赵军急忙道:“没事吧。”   就在刚刚,绳子那头因为受不住力的铁钉被拉弯而脱落,还好赵军眼急手快,在危急时刻瞬间捉住另一端,使绳子贴着岩壁下坠而挂在另外一颗铁钉上,这样我和赵军还有勾住绳子的铁钉,就成了一个倒着的大写字母“v”,我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要不是他舍命相救,我现在不是摔死,就是被哪些鬼兵大卸八块了。   “咳咳,那就好。”赵军咳嗽两声,问我:“有烟吗?”   我纳闷怎么这个时候还抽烟,不过还是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包被弄皱的白沙递过去,他用嘴叼了一根,笑道:“再来个火呀。”   我哦了一声,用火折子给他点燃,他吸了一口,说:“这边铁钉都老化了,我先给你抻着这头,你赶紧找个地固定住。”   我左右看了看,离我不远处就是个凹槽,周边还有几个脚窝,就对他说:“那我先过去。”   见他点点头,我两手拽着绳子,用脚蹬在岩壁上开始发力,晃悠两下,一个冲刺荡了出去,在接近凹槽时,伸手扣在石沿上让自己固定住,而后缩着身子爬进里面。   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槽坑,岩壁被凿的比较粗糙,也不像外面看的那么深,实际也就一米多点,够放大半口棺材的。   我把绳子在身上打了个结,用脚撑在洞壁上把自己固定住,探头对赵军道:“换你了,过来吧。”   他没回我,好像还在那低头抽烟,我着急道:“喂,快过来啊,上面的铁钉撑不久的。”   他缓缓抬头看我这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对。”   他斜叼着烟,正过身子对我,我震惊的捂住嘴巴,在他右侧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几乎划开了肋骨,他有些不甘的笑道:“瞧老子这狗运气。”   我几乎蒙了,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一定是刚刚为了救我从上面坠下来时被铁钉划伤的,我着急道:“你拽好,我能拉你上来。”   他摇摇头,说话声音都弱了下去,“我不能跟你们走了,小二爷。我是个粗人,今个已经没了弟弟,在世的就上头一个妹妹了,要离开这没我行,没你不行,你也别埋怨自己,我刚刚救你是为了小敏……你一定要出去,找个人嫁了,老头子啊欠你的下辈子还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整个人握不住绳子摔落下去。   “赵军!”   鬼兵对已经死了的赵军视而不见,反而对我发出阵阵吼叫。   不过这些我似乎都已经听不见,瘫坐在里面,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满脑子都是自责,自己太没用,如果不是我赵军就不用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大头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是不是还有一个喘气的,还要雷哥我下去背你上来吗?”我才回过神,抹了把眼泪,把绳子解下来,不回头的往上爬。   大头把我拉起来,说道:“不怨你,人各有命,早走早享福,振作起来吧,下面还得靠你呢二爷。”   我看见赵敏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眼泪一下子就憋不住,坐在洞口哭起来:“我是个狗屁的二爷,身手差的要死,要不是因为我赵军也不会死的,我根本就没能力带你们走出去……”   我还没说完,大头一脚踢在我肚子上,痛得我整个人弓了起来,他大声骂道:“下了墓,你他妈就是二爷。”   后来他才跟我说,拿我当朋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在地下见多了人情冷暖,有时候为了一件明器,什么兄弟情义手足情深的都是狗屁,连父子都能决裂,按照他的话说,有时候在地下的人并不都是人。   可是我那天的表现虽然low的很,不过让他有点小感动,他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反而才配叫二爷。   这间洞里面有个转门,不过我们没有着急过去,三人就靠着墙壁休息,过了好一阵,赵敏弯腰走过来,递水壶给我,我犹豫着道:“对不起,你哥为了我才走的。”   她把水壶放在我脚下,也靠过来,看着对面墙壁说:“他不是我亲哥,他和小帅还有我,都是阿爸从小收养的。阿爸教了我们手脚功夫,我们仨就随着他到处漂泊,不过几个无家的人过着过着就成了家人,你说好笑吗?后来阿爸染上赌瘾,欠了很多钱,我们仨出来给人蹚雷还债,这次被人介绍给宋老板,如果达到预期目标,阿爸的债就还完了,来之前小帅还说想用剩下的钱开一家便利店呢。”   没想到赵家三兄妹竟然都没血缘关系,不禁让我感慨,亲情比血缘更重要,赵军临死前还希望赵敏能过得好。   我又问大头:“你下来是为了什么?”   他想都没想就说:“我可没他们那么崇高,纯粹是为了享受生活。我这人算不上挥金如土,不过也大手大脚惯了,过不来那种朝九晚六的生活,你呢?”   “我啊”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正当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俩解释曹家事的时候,大头旁边的转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缓缓推开,吓得他激灵一下从地上滚起。   黑洞洞的门后射出一道手电光,汉生从里面探出头来,这一刻我差点委屈的泪崩出来。   这一趟与其说作为二爷的我带他们下地,不如说是汉生带我们下来,结果从矿坑他们就失踪,一直让我来撑着,如果不是我命硬,都已经死八百回了。   汉生目光穿过两人,直到看见我安然无恙,才露出一口白牙:“二爷可好?”   “好个鬼。”我哭丧着脸:“你们去哪了?”   汉生挤进来,耸耸肩道:“一言难尽啊,回头和你们讲,老万他们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先过去吧。”   “哦,对了,用这个。”他刚要推门出去,又转身掏出一把手电给大头,说:“把火把熄了,这墓里的粽子被施了降术,有一定热源就会复苏。”   我惊讶的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找到了一些记录,恰巧李欣看得懂。对了,赵兄他……”   “为了救我死了。”   汉生沉默了一会,拍拍我肩膀,没说什么。   推开门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汉生在前面带路,“说实话,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们,我以为你们会往上走的,如果不是老万执意要下来,我也会送他上去。”   大头在后面问:“你是咋知道我们在这的?”   他回道:“我不知道是你们。狐胡王的祭台周围完全被这种隧道包裹,我们也刚刚找到这,我是出来探路的,恰巧听到这边有动静,才发现是你们。”   “那你找到入口了吗?”大头脱口而出。   汉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知道吗,我们现在已经进天山了。” 第三十二章 暂时的推理   汉生给我们简单说了一下分开后的事情,他们的诡异遭遇不亚于我们,最特殊的是发现了一卷羊皮,通篇满文,记录了御山的施工日志和一位神秘“大人”的指令。   我听到这一愣,联想到之前看过的曹统兵家书,里面也提到了“那个人”,猜想这事不简单啊。   因为一般像御山这样的机构,历朝历代基本都有,盛世给权贵搜罗奇珍异宝,乱世挖宝换粮饷都不在少数,这批人就靠着寻龙点穴,移山通幽的本事糊口吃饭,基本上不会有外人插手进来。   一是这行不干净损阴德,二是古时候甭管手段多高,这挖坟掘墓的勾当就是下九流,有点脸面的人都不会去沾,所以既能调动御山又能在这事上有所指点的,肯定不简单,如此想来,当初来挖狐胡王墓并非是御山自己的主张,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隐秘。   汉生带我们拐了两个岔路,终于看到憔悴了许多的老万,李欣裹着大衣在一旁瞌睡,听到声音迷糊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大喜过望,说话有些结巴:“你们,你们,你们想死我了。”   大头学他说:“你,你,你激动个啥,老子又不能陪你睡觉。”   老万显然受了惊,脸上因为没刮的胡须,比起初看起来要沧桑太多,他坐起来,对我道:“小二爷,看见你真好。”   他向赵敏点点头,目光又扫了一圈,黯淡道:“赵军他?”   赵敏低声道:“死了。”   老万叹了口气,说道:“你阿爸的债就算清了吧,出去后你就回去吧,不欠我什么了。”   “嘿,你别这么说。”大头凑他跟前坐下说:“咱们今天要是点背也得留这,只是老赵先走一步而已。”   我对他屁股来了一脚,“能不能说点好的。”   “那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大头满不在乎,又问李欣:“你们还有干粮吗?”   用压缩饼干填饱了肚子,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各自说了一下手里的信息,我把之前的猜想讲出来,还说了家书内容,但是没提与汉生同名那事,李欣则把翻译过来的羊皮卷内容同步给我,经过整理,我们基本还原了部分真相。   故事与老万提供的拓碑内容很像,有人从巴蜀地区不远万里而来,面见胡狐王,告诉他可以教授他长生之术,虽然胡狐王崇道,不过也没傻到来个人就信的地步。   那人通过某种手段(有可能是巴蜀地的降术),将胡狐王的士兵变成了“活死人”,不怕疼不怕死,战无不胜(我们猜测这种秘术也和长生之术有关,因为这种尸化也是长生的另一种表现),胡狐王见后很高兴,于是听从来人建议,大兴土木,修建镇灵台。   这里是故事的前半部,基本上和我们的推论都能吻合,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大头他们认为“那个人”可能就是个野狐禅。   用他的话说“唐朝那时候道教盛行,开炉烧丹的牛鼻子满地都是,随便搞一个看起来都仙风道骨的,保不准这人在长安混不下去了,才去的塞外。”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坚持认为这人不简单,他与我在“朝仙墓”中所见壁画之人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古人绘画很抽象,不过南北文化差异很大,如果所见并非一致,很难画出如此相像的内容。   至于镇灵台修建完成后的事,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线索,不过一些蛛丝马迹似乎指向墓中还有“人”存在,当然这只是猜想,正常人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李欣说有可能胡狐王也被尸化了,这是我们目前也都认可的结论。   最后一部分则是百年之后御山的这次行动。   根据李欣翻译的羊皮卷上来看,御山是被紧急调来挖掘狐胡王墓,开工没多久,营内接二连三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有的人在夜间会看见莫名鬼影在营地周围出没,有的人一觉睡醒后突然发现同铺的战友梦游,蹲在帐篷角落里和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等等事都让众人心慌不已。   就这样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众人终于挖开了墓穴的第一层顶,不过就在那天,现场忽然就喧哗起来,紧接着便有不少满身是血的御山兵被从地下抬出来。   御山开始出现大量伤亡,很多有经验的好手都折在下面,每挖通一层前方都有大量的伤兵被抬回来,就算如此,“上头人”依旧十分严格的要求工期。   营里愁云惨淡,不少人吵着不干了,却都被那位大人以血腥手段镇压下。   不得已,御山总兵亲自出手,带领十几名亲兵下到最深处,一些棘手问题得到缓解,挖掘速度也渐渐快起来,终于半年后前方传来消息,挖到了“大人”要得东西。   当时很多人都下去了,包括那个“大人”,不过更恐怖的事情正等着他们,挖开的大墓凶险万分,十人去九人折,逼不得已,伤亡惨重的御山回填了大墓仓皇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差不多我们两方人马整理出来的信息就这些,其实很多地方还经不起仔细的推敲,不过线索实在有限,只能拼凑出这样的“真相”。   大头倒斗志昂扬,我问他御山那么专业的团体都死的死伤的伤,明显下面是个凶坑,你高兴个啥。   他不以为然,说:“那帮清兵这么执着的要下去,你想想,墓里能只是一些普通的明器吗,依我看传国玉玺都不一定比得上。”   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羊皮卷里提到的“大人”为什么如此执着狐胡王墓,如果单从挖掘价值上来说,这么偏远的小国君主墓,根本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以御山里的能人异士,分金定穴挖出几件奇珍异宝并不是难事啊。   那么结论似乎就很简单了,这次挖掘的初衷就并非是冲着墓里的明器去的!   我忽然怔住了,怪自己真笨,早怎么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挖狐胡王墓,明显有着很强的目的性,这“大人”很可能,不,应该是一定认识来自巴蜀的那个人,否则他怎么知道这座墓下有什么呢,而且按此推测,巴蜀之人去狐胡都是计划好的。   想到这我又有些迷惑了,从巴蜀到狐胡这种边陲小国,不远万里有什么目的?而且将近千年后又有人拼命想从里面得到什么,这两点是我完全想不明白的。   汉生看我在这长吁短叹,就坐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就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拍拍我肩膀,小声说感觉你更像二爷了,我叹气说,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他知道我还在为赵军的死耿耿于怀,就让我别多想。   “生活总会让你遍体鳞伤,但到最后,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你最强壮的地方。”他笑呵呵告诉我,这是二爷曾经和他说过的。   我切了一句,鄙视道:“太鸡汤了吧,对了,这一路你有看到牌子吗?”   他摇摇头,紧锁眉头,“恐怕在狐胡王的镇灵台里,接下来的不会不好走,这座墓太诡异,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而且墓里有一些地方有问题,像是被动过手脚。”   我惊讶道:“你是说……有人在捣鬼?”   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他说:“对了,我发现老兵很不简单,他不仅很了解这个墓,似乎还知道曹家和二爷的事。”   汉生哦了一句,他问我:“他还说了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皱眉道:“他还说,我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   汉生听完脸色变了变,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他摇摇头没说话,不过看样子明显他知道什么。   他不愿意说,我也没有追问,我总感觉汉生身上有一些我说不清楚的秘密,或者说背负着什么。   我们又各自休息了会,整理了装备,老万把备用手电分给我和大头,大头也把匕首换成了短刀,开始由汉生领着走向狐胡王的镇灵台。   隧道悠长,我们最起码走了五六分钟,大头好奇问道:“汉生,这么长的路,你是怎么找到的。”   汉生在前面开路,回道:“闻出来的。”   大头惊讶道:“听说北派有一种奇术,专门练嗅觉,是个童子功,长大后嗅觉敏锐且异于常人,一般下墓前取一撮土放在鼻下闻,就能断定地下墓穴的信息,甚至哪个朝代都能闻出来,莫非你就是这种人。”   汉生笑呵呵的道:“差不多吧,我这门确实是从小学的,属于永安营的功夫,你说的太玄了,只靠闻不行,有些土要尝过才行。”   说着他一顿,轻声道:“各位,我们到了。”   大家手电光照过去,一副蔚为大观的景象就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视线尽头,事一座古老而静谧的巨大建筑,犹如一头蛰伏深渊的猛兽,神秘莫测。   一块巨大石碑矗立在前,李欣小心用手电扫过去,缓缓念道:“永归幽庐”。 第三十三章 镇灵台   很难想象在天山山脉下面,竟然隐藏着如此壮观的古建筑,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我压下澎湃心潮,仔细看过去。   这是一座巨大的塔型建筑,不过与一般的塔不一样,这座九龙镇灵台是上殿下屋的结构形式,有点类似天坛公园里的祈年殿,不过占地面的要比后者很大很多,而且是很罕见的七层重檐圆形大顶。   众所周知,在古代七八十米就已经算是很高的建筑了,北魏时期的洛阳古刹是古代最高建筑,有四十九丈多,可是我们眼前这座镇灵台与之相比,只高不低。   更让人惊讶的是,镇灵台所在的区域被独立出来,它周围是一条漆黑深邃的环形沟壑,有二三十米宽,镇灵台从四个方向分别延伸出一条铁索桥供人通过。   我们此时正站在其中的一个入口处,铁索桥对面就是那块醒目的石碑,上面写着“永归幽庐”。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激动,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狐胡王的老巢。   大头站在崖边,手电无意间扫向下面,惊讶道:“我靠,你们快看。”   原来镇灵台四周的沟壑里横七竖八的填埋了大量死状狰狞的尸体,李欣脸都吓白了,小声问:“这得是多少死人啊,都快填上来了。”   汉生脸色变了变,轻声道:“一会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噤声,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座墓里几乎看不到尸体,我想多半都在下面了。这里的尸体不太对劲,想必和这座镇灵台有关。”   到这后我也有种心悸的感觉,眼前的镇灵台就像一座竖着的巨棺,洞壁四周还有很多牛鼻扣,穿了铁链绑在塔身上,铁链上挂了很多黄色的符咒,不知道用了什么做防腐,到现在还没烂掉,看起来就像一个怪异的人被锁住四肢。   说是铁索桥,其实就是四根铁链,虽然只有二十多米,不过一碰就晃晃悠悠,连大头都咽了口口水。   汉生搓搓手,说道:“我先去试试。”   我让他把身上的背包摘了下来,减小重量,他摇摇头说没关系,就只拿了一根登山绳拴在腰上,又将登山扣挂在铁链上作为保险,缓缓走过去。   铁链开始还有些晃动,看得我冷汗连连,不过没几步就让汉生稳下来,越走越稳,稳当的到了对面。   他冲我们打了个ok的手势,大家才松了口气,接下来老万他们也有惊无险的过去。   大头让我先走,我深吸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刚踏上铁索,突然对面不知道谁用手电打过来一束光,直接晃我脸上,照的我骂了声娘,眯着眼睛看过去时,那束光又灭了,没等我看清又亮了起来。   我被搞的火大,刚要出声让他们别玩了,就听一旁的大头低呼一声:“不好。”   我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我们身后的岩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之前寄生在赵敏后脑的那种“鬼脸”蛊虫,我一看大惊失色,顾不上别的,对大头说:“一起走。”   大头来不及上登山扣,直接用绳子穿过上边的那条铁链开始渡桥,别看他一身膘关键时刻还真他妈灵活,几步就窜上去了。   听着身后墙上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寒毛卓竖,也连忙爬上铁索,双脚离地的一刹那,神经瞬间紧绷。   铁桥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好走,每走一步都会晃上一晃,并且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哗啦”声。   大头在我前头停下来,喊道:“磨蹭个屁呢,快走啊,都过来了。”   我回头一看,吓得魂都飞出来了,只见那些形似“鬼脸”的蛊虫,一个个犹如蜘蛛一般,从岩壁上弹跳过来,虽然大部分都直接掉进下面的尸沟里,不过还有不少落在铁链上,向着我爬过来。   我手脚并用开始向前爬,手下的铁链好像被抹了什么油性的液体,有点滑,根本吃不上力。可是那些虫子却爬的飞快,这么一会儿最近一只已经离我不到两米远了,它背后那张诡异的“人脸”清晰可见,看得我心里打了个哆嗦。   这时我忽然感到身后一热,回头看,就见大头把身上冲锋衣撕下来一块,绑在铁链上用火折子点着,他跳到另外一根铁链上喊道:“看什么呢,快过来啊。”   我心道好办法呀,火烧连营看你们还怎么过来。不过由于大头率先跳过去,旁边那两条铁链有些摇摆,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大头催道:“快跳。”   我已经退到火边,眼看着蛊虫逼近,牙一咬,对着对面的铁链扑过去,就在这时一只蛊虫也从原来的铁链上跟着我扑过来,眼看着那张巨大的口器就要咬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一歪头,手中的力气也小了许多,一下子脱手没抓住铁链,直掉了下去。   大头眼疾手快,双腿倒吊在铁链上,伸手捞住我脖领子上,这一抓勒的我差点窒息,直翻白眼。我胡乱的拍打着他的手,他也顾不得别的,腰上一使劲,愣是把我俩都卷了上去,我手抓在铁链上,猛地咳嗽。   他没管我,赶紧用同样的方法在铁链上绑好了衣服并点燃,阻止剩余的蛊虫从这边的铁链上过来。   那些蛊虫好像很畏惧火焰,不敢上去,只在火边发出“嗤嗤”的声,我催促大头赶紧走,等衣服烧完了,那玩意还要过来。   我俩被赵敏拉上去,汉生脸色有些难看,神色严肃道:“我感觉下面的尸身起了变化,快走,迟则生变。”   镇灵台从此处看过去要更加雄伟,很难想象在那个年代是如何建造出如此拔地擎天的建筑。   我们没有啰嗦,登上汉白玉雕栏圆台,有九十九阶,两旁是云龙丹陛,直通大门。   一层大门竟是罕见的青翡,水种极佳,看不出一丝绺裂,似乎是整体雕刻而成,两扇翡翠门雕刻着两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女,神秘而雍容。   不过门已经被打开,敞开一条可过一人的缝隙。   大头拍拍翡翠门,问我:“小二爷,你说这门值钱不?”   我回道:“卖一扇绝对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   大头听闻两眼放光,掂量要从哪开始卸,我让他赶紧打住,告诉他这翡翠得整着卖,不过我保证你要敢搬出去,下半辈子让你天天唱铁窗的泪。   汉生检查了大门,转身说:“门上的机关已经被破坏掉了,手法很高明,应该是当年御山做的。”   大头举起手电,大叫道:“那还等什么,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说着,他率先挤进去,一进去就怪叫一声:“我操,世界大战吗?”   我们几个也跟着进去,汉生打起冷烟火,加大照明。一层很高,至少有二十多米,殿内修建了十二尊狰狞无比的黑玉巨像,或是人身蛇尾,背后九手,或是嘴里衔蛇,肋有双翅,都很妖异。   在巨像身后,是二十八根金丝楠木大柱环绕排列,且大殿罕见的没有大梁和长檩,仅用这些楠木柱和枋桷相互衔接支撑而起,无论从建筑风格和巨像形象都很难推断出相对应的历史背景,至少古代中原地区没有这种文化。   门殿里面一片狼藉,满地箭矢,散乱着一些断剑折盾,唯独不见尸体。   汉生拦下众人,蹙眉道:“小心,这几尊巨像可不仅仅是摆设,从射入角度来看,地上这些箭矢都是从巨像上射下来的,地上可能设置有重力机栝,稍有不慎,就会触发机关。”他环顾四周,“至少有一件事老兵没有骗我们,这个地已经不能再死人了。”   李欣打了个冷颤,说道:“我说各位,我们还是找找通向上一层的路吧,这里冷嗖嗖的,怪瘆得慌。”   我想起他对西域文化的了解,就问他:“对了,这些巨像你见过吗?”   李欣有点胆小,只匆匆瞥了几眼,就摇头说:“没见过,据我了解古人铸像供奉,一是具体人物,比如部落图腾,神仙猛将。二是抽象的精神象征,比如天、地、太阳。这里的巨像我闻所未闻,这种恐怖形象我联想不出任何神话或是预言中的人物,所以我推断这些巨像应该代表着某种寓意,七宗罪你们知道吧,类似于贪婪、瘟疫、妒忌。”   我点点头,和我猜想的差不多,这种文化肯定不产自西域,必定与来自巴蜀那人有关。   汉生试了试,确定机关已经都被破坏,我们几个便四散开来寻找通向上一层的路。   地上到处是箭矢和兵器,看起来御山当初在这的确遭遇了一场突袭,可以想象,十二尊巨像万箭齐发,是何等恐怖的场面。   况且地上铺的都是金精,也就是我们口中的青冈石,可是还有很多箭矢没入大半,可想而知这种箭矢的恐怖力度,恐怕这一关就要折损很多人。   大头找一圈也没翻出来什么,和我抱怨道:“费半天劲什么也没找到,这老小子是不是太扣了。”   我看他那样就好笑,便诚心逗他说:“我和你讲,你看这个镇灵台修的这么大,可能已经掏空狐胡国的国库了,再说人家狐胡王一心修道,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可能我们最后也就发现一些竹简道卷啥的,你呀,先别抱太大希望。”   “啥?”大头俩眼一瞪,一拳打在旁边的柱子上,“真要这样,老子真要卸了那两扇门了。”   话音未落,大殿内响起“哗啦哗啦”的机栝运转声,大头惊讶的看着被自己按进去的一块木头,结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随着木塞缓缓退入柱内,一面殿墙缓缓抬起,露出一道向上攀升的阶梯,大头歪打正着打开了通向上层的暗门。   他潇洒的一甩头发,“哥就是故意的。”   甬道大概有两米宽,阶梯围绕着镇灵台螺旋上升,木质的台阶已经有些腐朽,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很不舒服。   汉生打头阵,我们跟在后面,他走的很小心,为了节省电量,只留了他手里的一把手电,周遭黑漆漆静悄悄,有些渗人。汉生突然停下,低声道:“前面有人。” 第三十四章 万物永生   楼梯并不是圆形螺旋上去,而是方形,在每个转角的地方,都有一个一平多的缓台,就在我们前面的缓台上,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可以看见,有个人正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我们。   不过这个人很奇怪,耷拉着胳膊,我第一反应是不是老兵,不过紧接我就被惊出一身冷汗,细看下这人根本不是站着,而且吊在那里。   我低声骂道:“狐胡王这老乌龟墓里怎么竟是这些幺蛾子,这鬼东西又是干嘛的。”   大头掏出火折子,说:“管他干嘛的,用屁股想也知道没憋好屁,依我看,一把火把它点了得了。”   我赶紧拦住他,说道:“扯淡,这夹层都是木质的,一不小心咱们就一起飞升了。”   “这老兄往那一杵,咱们就不过去了?”   我看看老万,他也表示拿不准,一时间大伙都有些手足无措,我从汉生手里接过手电,硬着头皮照过去,心想虽然不能冒进,不过总得知道前面是个什么人挡路吧。   这一细看我才发现,此人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衣,满头的长发胡乱的散披着,我疑惑的道:“好像是个女的。”   “就算是个人妖也要过啊。”   大头说的没错,不管是啥,我们肯定不能一直僵在这,几人一合计,怎么也要过去看看,就算是个粽子,也跟它拼了。   大头掏出黑驴蹄子,低声道:“那就上吧,如果是个粽子,就让他后悔没早点去投胎。”   汉生伸手拦住他,说:“我先过去,你们跟在我后面。”   说着已经把枪头当成匕首提着走过去了,大头应了一声,冲我们摆摆手,也跟着过去。   阶梯也不长,没几步汉生就已经接近那个吊死鬼了,我忍不住屏起气来。   随着手电光的接近,我心里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我紧张的几乎要窒息过去时,汉生竟然安然无恙的走过了那具尸体。   大头也紧随其后,过去后还冲我们摆摆手,周围黑咕隆咚的,我也没耽误,和赵敏对视一眼,也赶紧过去。   就算如此,在走过那具尸体旁时,我还是忍不住莫名的紧张起来,手心里都充满了汗,而且我似乎闻到一种铜锈的味道。   等到大家都过来后,我才松了口气,同时心底也纳闷起来,吊在这的人到底是谁,难不成不是狐胡王安排的,或许是御山的人?   想不明白也没耽搁下去,我们继续前进,不过没走多久,我就发现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用手在眼前晃了晃,我愣住了,起雾了?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周围已经被雾气笼罩,因为环境本来就暗,所以根本不知道这雾是什么时候起的,我抬头看去,还能看见前面汉生的手电光源,但是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了,我再回头看下去,下面雾气更浓,似乎这股雾气就是从楼下涌上来的。   我尝试着问了一声:“大头?”   “哎,你人呢?”   我一惊,猛地一回头,声音怎么从上面传过来,他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的,我又紧忙喊了一声:“赵敏?”   没几秒,也从上面传来回应,“你在哪?”   我心道坏了,肯定是因为这股雾气的原因,我被落在后面了,不过我走的也不慢啊,他们是什么时候从我身旁经过的呢。   来不及细想,我急急忙忙加快脚步追上去,不过跑了好几层都没看到他们几人身影,我有些着急,又追了几层,终于在前面缓台上看见个人,看身形有点像赵敏,这才松了口气,对她说:“还是你有良心,这雾真大。”   她没回话,只是从上面探着头看我,她这样吓我一跳,随即停下脚步,又喊了她一声,可是她依然没有回应,我走到哪她就看到哪。   我头皮麻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意识到这人不是赵敏,这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更加诡异的是,薄雾后的那人此时竟将脖子歪成90度,看上去非常不自然,根本不符合人体工学动作,这种动作极不协调的僵硬感,让我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咯吱咯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激灵,壮着胆子问:“是谁?”   来人不见回答,脚步声反而越发急促,我又连问两声,仍不见答应,这让我更加不知所措,突然雾气被撞散,一个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来人笑容诡异,舌头伸到胸前,我吓得两眼一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恍惚间却发现前后都没人,我摸了摸脸,难不成刚刚是我瞌睡了?   正想着身后又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我一惊,咽着口水问:“是谁?”   雾中传来李欣的声音:“是我啊。”   我心里一喜,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连忙去迎他,在这种鬼地方一个人简直能把自己吓死,他一边上来一边问我:“你刚刚怎么不回话啊。”   我告诉他刚刚看见一个女鬼,快吓死了,李欣笑了笑,从雾中上来道:“是不是这样。”   我抬头看去,竟是刚刚那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我腿一软,忽悠一下像是从梦中苏醒过来,前后又不见那女鬼。   没等我反应过来,楼下再次传来“咯吱咯吱”的上楼声,听的我冷汗直流,心里一凉,心道这次要栽了。   可那边脚步声却消失了,我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紧接着雾气中便冲出一人,没等我看清,不知是哪,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尖叫,同时四周迅速变得清晰起来,无论是雾气还是女鬼全都消失不见。   我十分迷惑,心道难不成我这是挂了?左右看看,就见大头正坐在我身旁不远的楼梯上,双手交叉抱着自己,一脸猪相,和我大学上铺那个猫在被窝里看a片的舍友一个表情,老万他们也都分散在一旁,一脸迷惑的搞不清状况。   我左右看了一圈,心道坏了,唯独不见汉生,难不成他刚刚着了道。就见他从楼下上来,手里正提着我们先前看见的那具吊死鬼尸体。   我踢了一脚大头,他才迷糊的睁开眼,惊讶道:“我怎么睡着了。”   我说:“快擦擦嘴角,不仅睡着了,丫春梦都做上了。”   大头红着脸辩解道:“那是你。”随即他看见汉生,转移话题问:“哥们,你够猛的啊。”   汉生把手中的尸体往地上一扔,“刚刚就是这东西捣的鬼。”   近距离看到这具蜷缩的尸身,我才发现它竟然不是人身,而是一具长满毛发,类似于狼的动物,只是它的五官太像人类了。都说活得久得畜生会有点妖气,越长越像人,这回还真让我们给碰到了。   汉生指着它道:“这是人面狸,已经很少见了,它的屁有毒,被叫做蜃气,可以致幻,我们就是中了它的招。”   想起路过它身旁时闻到的怪味,我心道原来如此,同时纳闷道:“那它怎么死了?”   “被我掐死了。”汉生轻描淡写的说:“我刚刚也中了它的套,不过关键时刻清醒过来,联想到二爷曾经提过这畜生,便下去结果了它。”   大头蹲下看着那具尸体,啧啧道:“他奶奶的,被这装神弄鬼的玩意摆了一道,刚刚老子还以……咳咳,咦,这是什么?”   原来在狸尸脖子上挂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铜饰,我心里一震,这玩意看工艺至少是唐之前的手艺,怎么会带在它身上,难不成这条人面狸是从那时候活下来的?   我们面面相觑,老万凑过去查看人面狸,大头问他:“有啥说头没。”   老万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有些山精野怪本身就很不正常,特别是狸子、黄皮仙这种,更是邪性的很。据说它们能吞吐日月精华,上了年头的都成了精,有些精怪还能摄人魂魄,所以东北地区自古就有黄鼠狼成仙一说,那时候还有专门祭拜的庙。听一些之前生意伙伴提到过,就算现在民间也有很多迷信的人,在家里摆‘堂子’,供奉大仙,还有人专门去求着指点迷津。”   大头问:“你是说这玩意成了精?”   李欣接道:“成精不科学,我更怀疑它被人动过手脚。通过咱们之前对狐胡王时期历史的了解,我觉得他求得并不是‘飞升’,而是永生。”   说着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或许我们都理解错了,根本就没有飞升,或者说飞升只是一个象征,他想要的就是永生。而那人敬献给狐胡王的很可能就是永生之法,那个时代,最有可能提供永生的就是丹药,所以我猜测,狐胡王得到的就是不老药的配方。”   我看向李欣,“按照你的意思,御山的目的……应该就是长生不老药方?”   他捏着眉心,分析道:“不死军团也好、这只人面狸也好,很可能都是长生不老药起的作用,当然他们服用的可能都不是最终的药,或者说是有‘副作用’的药。”   大头觉得莫名其妙,“副作用?”   “对,副作用。”李欣因为激动脸色有些潮红,“活死人就是副作用。你们想想,其实活死人也是一种长生的表现,只是他们没有思想而已,单纯的让实现了永生,而最终狐胡王得到的很可能就是那份完整的药方。”   大头不相信长生不老一说,“嘿,照你这么说,那狐胡王岂不就在我们头上溜达着呢。”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万物永生。” 第三十五章 狐胡王   “或许狐胡王想要的就是万物永生!”   我拍拍手,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拉过来,说道:“李欣分析的很对,巴蜀来人向狐胡王进献的很可能就是不死药方,或者说是不完全的药方,狐胡王用那张药方制造出了活死人军队,所以他才相信不死药的存在,并且答应来人修建了这座镇灵台。”   “不会吧。”大头怀疑地看着我,“照你这么说那来人也忒千里送温暖了吧,有那能耐自己不偷着用,跑这么老远修个破楼做什么。”   “位置!”   李欣一针见血:“这个位置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在这修建这座楼要比长生更重要。”   我们几人都陷入沉思,当初不远万里从巴蜀来到此地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是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座镇灵台有着超乎想象的重要意义。   众人又议论了会,再没得出什么结论,大头把人面狸脖子上的铜器收起来后,大伙又继续上路。   没过多久,阶梯走到了尽头,两扇门已经被人打开,里面黑漆漆的,应该到了镇灵台的第二层。   汉生轻声道:“看来咱们猜对了,狐胡王果然在这开炉炼丹。”   赵敏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汉生点了点鼻子,闭目嗅了嗅,分辨道:“铅、丹砂、硝石,不出意外都是用来给狐胡王炼丹所用。”   他又检查了门口没有机关,我们从门缝进去,里面空间非常大,汉生的手电电源已经不足,大头点亮他那把一起照明。   “兄弟果真好本领。”老万看着两排巨大的丹炉啧啧称奇。   左三有四,两排五六米高的丹炉摆在墓室两旁,大头用手电打量着最近的一座丹炉,感慨道:“这龙头还真威武啊。”   汉生站在丹炉前,摇头说:“这不是龙,是夔。”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夔,好奇过去看,原来在每座炉子四方位置都镶着一尊威严的兽首,形象与龙很接近,看样子像图腾或是某种徽标。   李欣在另外一尊丹炉前驻足,似乎有所发现:“快来看,这丹炉上面的浮雕有蹊跷。”   我看过去,发现他身前那尊丹炉上绘制了几个担山赶月的巨人,我连忙转向自己眼前这尊,上面似乎是一个御风飞翔的老者,山川大地尽在脚下。接连换了几个,果真每幅都不相同,还有挎刀骑马的铁面将军,凶神恶煞的猛兽等等,种种都有过人本领。   我心思一动,难不成这些浮雕代表就是炉内丹药的功效?我看向李欣,后者也正看向我,“很有可能,但是应该没有这么夸张。”   大头突然惊呼一声,让我快过去看,我走过去,发现他身前那副是个在云端盘膝而坐的人,左手是日,右手是月,我道:“这很明显了,与日月同生灭,指的应该就是长生不老了。”   谁知大头摇摇头,把手电照向上面让我看,我疑惑的看过去,只见炉盖不知何时被人移开了条缝,显然在我们来之前就被人打开过。   大头把手电塞给我,说道:“你给我照着,我上去看看,要是还有仙丹,我分你两百岁。”   我一听可吓坏了,急忙过去拉他,不过脚下有个坑被绊了一跤,大头回头莫名其妙:“你跪我干啥?”   我骂骂咧咧起身,“跪你个大头鬼,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说着我用手电看了一下,竟是一条十几公分宽的凹槽,我顺着凹槽照过去,发现它一直延伸到墓室深处。   汉生过来用手抿了一下放在鼻下闻闻,看向我:“是油。”   “地龙?”   大头一听,掏出火折子直接点上去,明亮的火焰瞬间顺着地龙燃烧出去,眨眼功夫就将墓室照的通亮,同时一座恢弘的建筑也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座建筑呈上窄下宽的梯形结构,差不多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中间是一条直通上去的阶梯。建筑外观有点像道观,上面左右两边各有一座一米多高的神龛,再往里应该还有,但是在下面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通向道台的石阶很陡,走上去才发现镂空的石阶下面雕刻了很多狰狞的精怪,有夜叉在挖人心肝,有恶蟒在啃食头颅,还有很多小鬼挣扎着要爬上这座石阶,看上几眼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大头一脸嫌弃:“狐胡王挺变态啊。”   李欣笑了笑,解释道:“这其实是一种思想,如果没我猜错的话,这条石阶应该有九十九阶,代表九九离恨天,石阶之上是道家仙界,之下是轮回地狱,狐胡王修这样一条石阶,就想表示由此上去,便能位列仙班了。”   大头不屑的道:“成不成仙的不重要,赶紧让我捞几件明器这才是关键。”   台阶到头就是道观上台,两边是几座敞开式的神龛,一米多高,都是石质,里面供奉着神像,我辨认了一下,一个也不认识,就问李欣,他竟然也摇摇头说没见过。   大头奇怪的说:“连你俩都不认识啊,依我看里面八成摆的就是狐胡王他老姨二舅啥的。”   “少扯淡。”我用微型相机把几尊神像都拍了下来,打算回去找人看看,说不定能有线索,我总感觉这座镇灵台就是揪出巴蜀人身份的关键所在。   大头不以为然,他把手电夹在腋下,尝试着搬了搬神龛,问道:“诶,掌柜的,你说这些东西值钱不。”   我点点头,回他:“别说整座神龛,就是里面的神像都好出。”   老万也捎带看了眼,说道:“我认识个南方老板,他花这个数,收过一个残损的。”   大头看老万比了三根手指,露出惋惜的表情,痛心疾首的说:“真相太残酷了,这东西不好带啊。诶呀,这个能有价吗?”   我看过去,发现大头竟然从一尊神像上扣下来一个部件,大头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故意破坏的,我一碰它就自己掉下来了,你给瞅瞅。”   我白了他一眼,接过手打量一下,好像是个石盘,没啥特殊的,就想递还给大头,谁知汉生伸手接了过去。   他掂量两下,略一皱眉,左手中食两指在上面连点几下,石盘被敲得龟裂,一抖竟掉下几块石皮,露出里面的青铜质。   我啊了一声,是个青铜器。   大头赶忙接过去,把石皮全扣掉,露出一面铜镜,他哈哈一声,又想起了什么,把镜子塞我手里说了句“揣好”,就又兴致冲冲的去扣其他神像身上的部件了。   没等我细研究这面铜镜,老万和汉生也发现了,我把镜子揣进包里,几步跑过去。   道台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平台,上面有两座灯鼎,还有一块青褐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再就是一些散乱的瓶罐。   赵敏要上去,被汉生拦下来,他指着地上道:“你看。”   我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排脚印,看起来应该是很久之前的,已经不是很清晰了,我再看旁边,楞了一下,不信邪的又照了照四周,不由自主头皮就麻了,从平台过来,就只有那一串脚印,而且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当初有人从上面走下来?   老万额头也起了汗,我俩面面相觑,他小心问我:“会不会是清兵?”   我摇头,“总得有过去的脚印才对啊。”   我们几个小心翼翼靠过去,汉生从罐子里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赵敏也从一个鸡嘴瓶里找到了水,而那块青褐色的东西老万说应该是个蒲团,这样看起来,是有人在这生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二爷。”   汉生抛过来一个檀木盒子,我接下手感还挺重,打开后里面是个金盒,再打开里面还有个玉盒,我突然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了,随着玉盒打开,一枚质地细腻的玉玺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枚玉玺四壁光素,颜色均一,玺面圆雕交龙钮,龙爪紧抓玺面,端肃敦仪,无论从雕工还是玉质必是正品无疑。   我把玉玺递给老万,他也算这行的行家,一入手便知真假。   他啧啧道:“同样的交龙钮,品质不差于嘉庆帝的那枚‘敷春堂宝’玉玺,说实话,从色泽上看,甚至还要强上许多,不过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二爷,这枚要是清朝玺,咱们后半辈子就能歇着了。”   我道:“是啊,要是清朝玉玺咱这就能打道回府了。”   虽然有所收获,但是我们几人显然都有些心神不宁,不断看向那块早已腐烂的蒲团,玉玺在此地出现,那么当初在这打坐又离开的人,就不言而喻了,只能是狐胡王!   代表着“永生”的丹炉被人打开,走下去的脚印只有一串,难道狐胡王真的等到了他的长生不老药?   我有些头疼,从没遇见过比这更离谱但又让人不得不相信的事,如果狐胡王得到了永生,他又去哪了呢?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大头鬼叫了一声。转头一看,他指着一个空的神龛嚷道:“妈的,这尊神像跑了。” 第三十六章 第三层   刚刚过来得急没看仔细,末尾两座神龛是空的。   大头把扣下来的几块构件塞进包里,一脸惋惜:“这俩肯定最值钱,那帮清兵也不说留一个,真不讲究。”   我看了看石座,对他说:“别瞎说,这两个不是神龛,是文武台。”   “啥?”   我让他看石座上的纹饰,“唐代的国教是道教,继承发扬了将自然星宿具体人物化。这是北斗七星,你看这颗特意雕刻的很大的是天权,也就是文曲星,对面这颗是闓阳,对应的是武曲星,所以这两个位置供奉的不是神龛,是给君王左膀右臂坐的,就像宋朝的包拯和狄青,就被誉为文武曲星转世。”   大头点点头,比了手势:“包拯我知道啊,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   “打住。”我看着两座空石座有些纳闷,问他:“你没偷摸把上面的石像搬走吧?”   大头跳脚大骂:“放屁,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人品,再说这么大个你藏一个我看看。”   我奇怪道:“那这两个门神咋没了呢,御山没有理由把他们搬走啊。”   我看李欣,他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我揉揉太阳穴,实在不愿意多想了,感觉为了这个墓,我已经死了很多脑细胞。   我们下了道观,四散开来寻找向上一层的入口,整座殿堂黑漆漆的,我心里直打鼓,假装搜莫一圈,就向其他人靠拢过去。   赵敏见我这么快完事有些出乎意料,下意识道:“没有嘛?”   我侧过头掩饰尴尬,“是啊,没看到什么机关。”   她哦了一声,又问我:“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她这个问题让我一怔,原本我是无神论者,并不相信长生不老,可是这个镇灵台给了我太多不可思议,而且种种都表明,狐胡王的确拿到了长生不老药。   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接着问:“你说如果狐胡王服用了长生不老药,这几千年他孤单吗?”   我站住想了想,外面早已沧海桑田,狐胡王出去后看到他的王朝已经变成了盛产葡萄和哈密瓜的自治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受,朕的江山呢?我摇摇头,可能刚出去就会被拉走当做小白鼠给人研究吧,最好的结果也是坐在博物馆被卖票展览。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告诉赵敏:“没啥好的,你想想连身份证都没有,下山遇见个人就让人跪下,万一对方是个急脾气,上去胖揍一顿,长生不老狐胡王,卒。”   赵敏噗嗤一声笑了,转过头不看我,“胡说八道。”   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冲我挤兑眼神,我被他看的发毛,问他干啥,他用眉毛挑一挑赵敏,低声道:“小子动作挺快啊,赵军让你赵顾她,没让你泡她啊,看你俩这打情骂俏的样。”   “瞎说什么。”我作势要打他,他啧啧道:“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还装呢。”   “滚蛋。”我不理他,赶紧走开,正巧看见汉生蹲在不远处,就凑过去问:“有什么发现吗?”   汉生用手摸过地面,指给我看,我贴过去仔细看,发现有两道很细小的缝隙,说实在的,这两道缝就像是被菜刀划过的豆腐,根本不明显,除了汉生恐怕没人能发现。   他又给我指了其他几个地方,都是相似的细缝,大殿使用的都是很规整的大理石板铺地,这种整齐的切缝,可不像运输或是打磨时造成的,反而像被某种利器后划出的。   汉生点点头,用白皙的手指轻抚过那些隙缝,说道:“没错,而且从长度和角度上看,很像长枪造成的。”   他站起身对着地上比划几下,突然说道:“有人在这动过手。”   说完便退了几步,嘴里念叨两句,我没听清,好像是什么一扎哪二刺三刺什么的,退几步后,他又用手电在地上扫了扫,我脸色一变,只见一片干涸的黑色血迹凝结在地面上,就离他脚边不远,血迹很长,似乎当初有伤者被在地上拖行过。   汉生顺着血迹方向向后看,以手代枪不断比划着,最后来到一面墙壁前,挥手劈砍,同时嘴里念叨着“批亢捣虚”,就在他落手位置,正与一道白印相重合,我看他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开始用手细细抚摸背后的那面墙,没多久,他忽然停下,左手按下去,随着凹陷处发出一声轻响,我面前这面墙壁缓缓打开,露出向上的阶梯。   与此同时,一具靠着墙的尸身随着墙面升起,吧嗒摔在地上。   我啊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头嗡的一下,尸体往前倾倒的好像朝我扑过来一样,如果不是汉生在旁边,我想我可能就撒丫子跑了。   大伙被我的惊叫吸引过来,汉生看了看,戴上手套把尸体转了过来。   尸体身上穿着一套早已脱色的皮甲,双臂被一根黑色的绳子捆在身上,皮肤是诡异的青紫色,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尸体没有头颅,看伤口是被人活活拧断的。   大头往过道里照了照,喊道:“嘿,头在这呢。”   汉生皱眉道:“这应该就是石座上的侍卫了,看起来是尸变后被人摘了头。”   赵敏一惊,问道:“这具僵尸恐怕也服用了狐胡王的丹药,尸变后力大无穷,谁能拧断他的脖子。”   汉生看向漆黑的甬道:“应该是御山里的高手。尸体上的这种绳子被浸了伏火油与黑狗血,捆尸的手法是湘西的抱尸扣,都很专业。而且从打斗痕迹上看,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家伙,当时应该是众人合力才制服这个尸变的侍卫,最后由那人拧断其脖子,以防再次起尸。”   确定了这人身份,我们继续前进,汉生把银枪拧起来防身,阶梯和之前一样,还是螺旋上升,路上我们又发现几滩干涸血迹,看来御山当初在这发生了很激烈的搏杀。   根据李欣翻译的内容来看,御山大费周章,几次下墓都损兵折将,最后还是曹统兵带着亲卫下来,才解决了麻烦。   而最后一次行动,更是凶险万分,几乎埋葬了御山大半高手,最后以惨烈的代价拿到了“那件东西”,结合汉生描述的高手来看,那人很可能就是曹统兵,而这里,就是他们的最终之地了。   我正思索间,已经随着大伙来到镇灵台三层,这层大殿出奇的大,大头手电扫上去,只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东西,都没照到顶。   汉生叮嘱一句小心,便当先走进去,我在他后面把手电光圈拧到最大,增加照明范围,可是只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立柱,再深了也看不清。   大头打起一发冷烟火,照亮四周环境,我们趁机环视一遭,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色铜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人耸立在殿内,庄严而宏达。   这些立住如同梅花桩一般,以某种规律分散开,每根之间大约有个米的样子,我草草看一眼,上面雕刻了很多山海精怪,奇珍异兽。   更离谱的是,立柱擎天撼地,每一根都看不到顶,而且之间栓了很多铁链,相互勾连间,在我们头上形成了一片铁索网,透过这些铁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片黑色的影子,却没有尽头。   就在烟火熄灭前的一刹那,赵敏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快看。”   我望过去,好像有几具尸体,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堆在地上。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说不定会留下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尸体在铜柱林里,我们要必须要穿进去,说实话我不大愿意进去,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让人心悸。   大头在一旁皱着眉问我:“能不能看出来这些柱子是干啥的,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看向他,大头这人总的来说混得很,不过平时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却是属于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那种人,认真起来还是值得相信的。他也这么说,就让我有些紧张了,我摇摇头,小声回他:“这阵势我上哪见去。”   石柱上的刻画有些我认识,有些没见过,不过看了几个总觉得潜意识里好像有点头绪,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些尸体,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些人的姿势怎么如此怪异,看起来很不协调,完全不是人该做出来的,难不成这些人还是瑜伽爱好者?   快到尸体跟前,李欣提议说:“要不先点上火吧,这些东西比较怕火,如果是胡狐王的尸兵,我们也有个保护啊。”   那几具干尸看来也受了狐胡王丹药的影响,没有腐烂,被人堆在一起。   我眯眼仔细看,可惜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化,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我叹气道:“衣服都烂了,看不出来是不是御山的人。”   大头道:“不用看,十有就是那帮清兵,根据我们路上发现的那些血迹来看,恐怕当年那些人大部分都留下了。”   汉生摆摆手,示意我们先别动,他自己慢慢靠过去,检查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蹲在尸体周围查看起来。   过了会还不见他回来,大头有些犯嘀咕,问我:“你家汉生咋回事,好像动不了了。” 第三十七章 御山统兵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汉生有点不正常,怎么半天一动不动的。大头小心问道:“不会被咬了吧?他要尸变了,咱们就算玩完了,谁打得过他啊。”   “上一边去。”我没好气的道。虽然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以汉生上天入地的身手,不会连一声没吱就着道的,我对他们说:“可能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要不我过去看看?”大头紧了紧手里的刀。   大家伙正琢磨着,这时汉生转过头,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刚刚看的太投入了,过来吧,这些人已经死透了,不会尸变了。”   大头长嘘了口气,看来刚刚他是真担心了。大伙凑过去,汉生摘下手套,指着那几具怪异尸体的四肢说:“肘关节和膝关节,还有背后的脊椎骨,全被人打碎了,而且……”他顿了顿,语气竟有些怒意:“看手法都是生前被人捏碎的。”   我倒吸口凉气,活生生被人捏碎,这得是多大的仇恨,而且对方的手力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大头也叹口气,说:“应该就是那些伤者了,有人不想他们尸变,不知道谁下手这么狠。”   这些人死相狰狞,想必死前都遭了大罪,我捂着鼻子凑过去,想看看那位曹统兵是否在里面,不过尸体都堆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   众人没了头绪,李欣提议说从现场状况上来看御山当年就是在这发现了“那件东西”,大家分开找找,可能会有线索。   林立的铜柱神秘而肃穆,像极了某种仪式,我用相机拍下来,打算回头找人给看看,这些都是追查巴蜀来人的重要线索。   刚想换个角度拍,手电一扫,让我看到了个奇怪的东西,我好奇走过去,这一看不要紧,惊讶的我合不拢嘴,那竟是一具异常魁梧的无头尸体,也不是没头,一颗带着半铁面具的头颅就摆在他尸首旁边。   尸身上挂着已经上了锈的厚甲,呈跪姿,脖子就杵在地上。   我靠过去观察,发现铁甲上的纹饰很多都锈死了,不过从胸甲上来看,这种左右两片,居中纵束甲绊的样式,有点像唐甲,双臂上各有一面圆护,裙甲上勉强能看出狮虎花纹,基本可以确定是唐朝的明光甲了。   如果是唐甲就可以证明这人并非是来自御山,很可能是狐胡国的人,想到这我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人不会是狐胡王吧,又一想狮虎以示威武,这甲的主人应该是个武将才对,我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心想曹傩送你真是笨死了,这人应该是前一层消失的文武护卫才对!   上来前我们也发现另一具被拧掉脑袋的尸身,这种摘头的手法明显出自同一人。   而且看其装束,这两人就是那对护卫无疑,这也就解释了阶梯上那些血迹的由来,一定是御山在上来前触发了机关,惊醒了“尸化”的护卫,过程不断有人受伤,最终他们被曹统兵击杀。   不过我心里又产生另一个疑问,那些被捏碎了脊椎骨的人都是谁下的手呢,大头说对了,他们确实是中途受伤的御山士兵,甚至可能就是曹统兵的亲卫,难道是曹统兵动的手?   我心里是不愿意承认的,从家书上来看,他不像是那么残忍的人,那又是谁,忽然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会不会是那位“大人”?!   我晃了晃头,再猜这些事已经毫无意义,如今还是快点找到出口为妙。   站起身我刚要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噗通摔在地上,手电在地上弹跳两下,灭了。   大头离得不远,问我咋了,我随便答复了一句没事,我可不想让我嘲笑我,不过这种情况下黑灯瞎火的也挺吓人。   我赶紧向记忆中手电的方向摸过去,一下子就摸到了,咦,手感有些不对,冰凉有指节,是脚!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反射般把手收回来。   我本能的抬头看上去,借着其他人手电的微亮,我似乎能看到有个人正站在我身前,低头望着我。   我下意识后退,手从旁边划过时,正好碰到手电,我忙拿起来点亮,手电被摔的有些接触不良,闪烁了两下才好起来,同时一具被绑在铜柱上的人出现在手电光下。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人胸前的一块护心镜,还没等我仔细打量,他竟缓缓抬起双臂,与肩平齐,身体逐渐前倾,由于他下身被绳索紧紧困住,只留上半身一点缝隙,所以整个人前倾到了一个角度,原地跳起,一蹦一蹦向前窜。   我被吓了一身冷汗,屁滚尿流的倒退开来,喊道:“快来人啊。”   我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大家都被惊动,汉生第一个寻声过来,挡在我身前,他一过来便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赵敏大头也接连赶过来,大头“我操”了一句,“又一个。”   汉生皱眉道:“不对,这人没尸变。”   大头被说的莫名其妙,楞了一下,下意识道:“那还活着?扛出去不就值钱了。”   我明白汉生的意思,给大头解释说:“这具尸体没有被墓里的丹药所影响。”   汉生点点头,盯着眼前这具僵尸道:“这人应该从小被百草浸泡,你们看他身上的皮甲都烂了,可是他身上那股药味我还能闻到,想必那种药性已经浸了骨皮,这可能就是他抵挡尸变的原因吧。”   大头不确定道:“百毒不侵了?”   “不是没可能。”老万开口道,“我听一老朋友提过,解放初期那会他们老一辈去山里踩盘子,无意中发现一支在那里生活的少数民族,叫稽胡,历史上源于南匈奴,由于一直生活在山里,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不过他们那的人从小就泡药浴,一直泡到壮年,上山狩猎被毒蛇咬了,回家休息一阵子就好,神的很。”   大头两眼放光,“这么牛逼,抽空我得去一趟,搬俩电视机过去,把药方子换出来。”   老万摇摇头,惋惜道:“我也尝试寻找过,不过他们整支人都消失了,我想可能是迁走了吧。”   这时李欣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戴上后指着那具僵尸胸前护心镜问道:“你们看,他胸前那个符箓。”   我一看,不由惊讶的侧脸看向汉生。   这个符箓我们见过,就在二爷留下的那堆资料里,当时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一点记录。   这个符箓叫什么已经不可考究,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大秦时期,由当时的练气师传下,是一种很恶毒的禁封符咒,被下咒之人的灵魂将永世不得超生。   汉生点点头,显然他刚到此地就发现了那枚符箓,我把符咒的含义解释给众人,同时大胆猜测道:“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那位统兵。”   一直没吱声的大头突然插话问:“你们说这哥们百毒不侵,那尸毒呢?”   我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中了尸毒?”   “你看他身上的捆绑手法,和下面对付那头粽子一模一样,”大头耸耸肩,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这种事不用猜,墓里反目的多了去了,我告诉你,估计是这家伙中了尸毒,所以被同伙当成弃子捆在这等死,和他相比,那边那堆就更不幸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头这次的“屁话”我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此人甲胄可以看出是清甲样式,而且身上的捆尸手法确实和下面的很像,所以可以断定他必是来自御山,再看他身前这具被拧断头颅的粽子,和百毒不侵的体质,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那位曹统兵无疑。   对于这个未见其人的“曹统兵”,我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可惜他最终还是没逃过这一劫,如此也可以确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位“大人”无疑了。   是他主导了这次盗墓行动,御山不过是他手中的工具而已,而曹统兵可能识破了什么,才惹来杀身之祸,最重要的就是不知道他从这里带走了什么。   “此地风水有点怪,这人肉身在这种特殊地方,已经起了某种变化,我们还是不要动为妙。”汉生打量四周,“他们一定是为了这里的某样东西。”   我抬了抬手电,照向上面那片影影绰绰的铁索,“会不会在上面。”   柱子上有很多阴刻,很好爬,不过为了保险,我们还是用绳子绕过柱子,再把腰间的登山扣拴上去,这样累了也可以向后仰着歇一歇手。   铜柱触手冰凉,没看到施工缝,好像一气呵成完整浇筑出来的。   我敲了敲铜柱,实心的,心想这里铜储量很丰富啊,附近应该有很大的铜矿,否则根本铸造不出这么多的铜柱。   由于登山绳长度有限,我们分成几组从不同铜柱向上爬,李欣在我下面,突然拽了拽我裤腿,我低头问他怎么了,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我:“曹哥,我们是不是有6个人。” 第三十八章 不落棺   “嗯?”我疑惑向下望去,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就说:“当然了,你和我,老万和赵敏在那,那是汉……”   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汉生和大头在一根柱子上,一上一下,而就在大头身下,一个孤零零的黑影不知何时的出现在那,模模糊糊看不清,但肯定是个人躲在那。   这种惊吓让我头皮直发麻,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头,下面。”   大头身手矫健,反应很快,一手拽着绳子,另一只手抽出刀直接向身下捅去,不过捅了个空气,大头左右看了看,喊过来:“小同学怎么眼神还不好了呢,按理说俩脚一离地,智商就应该占领高地啊。”   我慌忙把手电打过去:“就在……”   话没说完,我就愣了一下,那个人不见了,我不甘心的又照了照,的确没有。我心想难不成刚刚看错了,不可能啊,李欣也看到了啊。   这时汉生隔空问我:“别急,看到的是个人吗?”   我挠挠头,回忆道:“从体积上来看很像个人,当时就趴在大头脚下,李欣也看到了。”   大头不屑道:“扯淡,有人跟上来我还能一点都感觉不到?算了算了,快点爬吧。”   我都已经有些放松下来,没想到大头一侧过身,那个奇怪的人就趴在他背上,他自己真是一点也没觉察到,我啊了一声,差点没从柱子上掉下去。   大头看过来,无奈的说:“我说大兄弟,你又怎么了。”却发现我们谁都没回他,他就明白过来,脸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   汉生要下去,我对他摆摆手,让他先不要动,他那个位置根本看不到什么,如果有危险两个人在一根柱子上跑都没法跑。   我把手电光拧成聚光模式,一点点照过去,那人原本把头埋在两臂下面,被手电光一照,似乎受了刺激,一下子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狰狞的猪脸,冲我龇出一嘴獠牙。   我吓了一跳,这张脸太怪了,根本不是人面,好像什么动物,同时我心里也纳闷,这里怎么会有生物,难不成镇灵台通着外面?   没等我思考完,那东西嘭的从身体两侧撑开一双两米多的翅膀,尖叫一声,对着我扑过来。   是只大鸟,我心里一惊。怪鸟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奔我面前,看那獠牙,这要被它叼一口,半斤肉都得下去。   我就地一脱手,整个人往下滑了几十公分,避开了怪鸟的大嘴,它一击不成又飞回半空,扑哧扑哧扇着翅膀盯着我。   赵敏喊了一声:“是蝙蝠。”   我心想蝙蝠怎么能出现在这,再说也他妈的个头也太大了……   一个转身怪鸟又俯冲下来,我想学着上次那样躲开攻击,可是刚一下滑,脚就踩在李欣身上,这小子已经吓得失了魂,抱着柱子不敢动了。   千钧一发之时,我顾不得其他,摘下自己的背包甩过去,怪鸟被背包挡住,直接张口咬在上面,扇着翅膀向上攀升,咔嚓一声,背包被撕成两半,装备凌乱的从空中撒下去。   看着手中始祖鸟牌子的登山包,我冷汗就下来了,这种材质的背包耐久和承载都很强,可想而知这怪鸟的咬合力得有多恐怖,这一口咬在胳膊上,整条膀子还不得被撕下来。   这时汉生在一旁喊了声:“用火。”   我心中苦笑,背包里的装备都洒下去了,手头根本没有火源,我上哪生火去,看见怪鸟围绕着我这根铜柱盘旋两圈,我急的四下寻找,大头在那边支招:“火折子火折子。”   我一听对啊,赶忙从兜里掏出火折子,踢踢下面的李欣,“兄弟你再趴下去咋俩可就喂了野生动物了,快翻翻包,有没有什么助燃的。”   李欣脸色苍白,哆了哆嗦拉开背包,拽出一条备用的速干衣,哭着脸说:“你看行吗?”   我拿过速干衣刚要尝试点着看看,就听那边大头“我操”了一声,原来刚刚他一嗓子,把怪鸟引过去了,我赶紧踹踹下面的李欣,“快爬快爬,有人吸引火力了。”   大头一看怪鸟向他过去,脸色都变了,手忙脚乱的点起一支冷焰火,空中亮起刺目的白光,怪鸟尖叫一声远远飞开,趁着空挡,众人奋力向上爬,纷纷爬上铁索。   趁着大头手里的烟火还没灭,我们迅速打量周围环境,原来这层铁索之间另有一些铁索相连,形成一片更加细密的铁网,这也就怪不得我们在下面看不清了。   大头踩着铁链左摇右晃的靠过来,杀气腾腾的问道:“你们看没看到那只沙雕哪去了。”   我摇摇头,赵敏和老万也赶过来,赵敏看看我,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笑道:“这都要多谢舍己为人”   大头撇撇嘴哼唧了一声,汉生从他身后过来,一把拿过即将熄灭的冷烟火,冲着一个方向用力抛出去。   我们的目光随着烟火划过一个抛物线,最终在落下时,看到铁网中间沉寂着的一片棺椁。   虽然只是几秒钟,可是那几口棺椁还是让我感到一阵激动,与收敛那些尸兵的不同,这是真正意义的棺椁。   在墓中发现棺材是一件激发肾上腺素的事,也是下墓过程中最迷人之处,当撬动棺木那一刻,盗墓者除了可以获得高额的回报之外,最能满足的便是人类对死亡与墓葬的原始。   而且虽然离得远,不过也可以隐约看见这几只棺椁的规格要比之前的高上很多,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显然死者具有极其特殊的身份,而且那位大人很可能取走的东西就在这里。   大伙都摩拳擦掌,大头更是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奶奶的,总算见到回头钱了。”   我却发现汉生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棺椁。我心里一沉,汉生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以他的心性来看,肯定是出事情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我们:“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看来前面这些不落棺都是凶棺。”   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这种说法我也听过。说是如果家里有老人走了,棺材落地说明是家里人舍不得走,这种情况没啥担心的,抓一把棺材落地土放在棺顶就能压住。如果死时心怀怨气,那落地棺就非常不吉利了,代表人不愿意走,这家人有可能就不安生了。   “不落棺是啥?”大头问。   我也看过去,汉生神色严肃的回道:“人死之后理当入土为安,这不落棺中装的便是不想入阴曹之人,代表没有真正下葬,恶念无穷,又称悬空棺,是凶棺中的凶棺,如果起棺或是落地,我们一个人也别想走出去。”   老万显然之前就有耳闻,吃惊道:“不落棺真的存在吗?”   汉生点点头,“当年我随二爷去外蒙,下一个元朝王爷墓,里面就有一口悬空棺,当时不少伙计都折在里面,费了很大劲,最后炸了穹顶,才把那主埋在里面。”   大头一听蔫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那怎地,咱是起还是不起啊。”   我们几个互看一眼,就算不起棺,也还是决定要过去看看,这一系列的线索都指向这里,谁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众人顺着铁网小心靠过去,前面陈列了九具棺椁,九棺通体髹彩绘,满是夸张颜色的神鬼与朱砂符咒,中间那具最为特别,棺前画了幅黑色夔纹,上头还摆着一个白色的古旧灯笼,十分诡异。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口棺椁中沉睡的很可能就是那位来自巴蜀的神秘人。   按照李欣的猜测,那人来此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很可能就是“地理”,或者在这行叫做风水,他带着长生药方来此……慢着,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长生药方,不对,是狐胡王根本没见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长生药方?那人有的只是一个可以将人变成行尸走肉的药方!   我狠狠用拳击了一下掌,对,这一切就可以解释通,为什么那人要不远万里来到狐胡国了,大头有一句话说对了,没有什么比永生更有吸引力的是,这里的风水可以帮助他完善药方!   当年他用不完整的不死药方骗取了狐胡王的信任,帮他修了这座镇灵台,秘密一定就在这里。   大头看我这么兴奋,问我是不是疯了,我懒得理他,把自己的推测说给众人,李欣闭眼琢磨了会,点头说:“在理,只是我不懂风水,不知道此地有什么蹊跷。”   老万说道:“二爷,您看呢。”   我心说我看个屁,我这半吊子水平懂个鬼的风水,不过就连大头都热切的看过来,我也不好露怯,假装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在地下走了很久,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不过我们上面已经是天山。中国人讲究‘来龙去脉’,山为龙,水为脉,山为脉之源,脉行山之势,这里是仅次于龙脉之祖昆仑山的地,要说风水好不好,天下找不出几个比这更好的地了。”   大头刚想说话,汉生突然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细听之下,就听到头上传来不规律的铁索摩擦声,特别小,像有人悄悄走过来。 第三十九章 起椁   大头用手电晃晃上头,还是影影绰绰的铁网,看不清有什么,他犹豫道:“八成是那只怪鸟吧。”   “希望是吧,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担心的看着四周。   “你们快看,这个棺椁好像被人开启过。”正在和李欣研究彩绘的老万有了发现,指着棺椁接缝处的火漆道:“这里被刮掉了。”   我们凑过去一看,棺椁的火漆果然不平整,因为整支棺椁上都被人涂了彩绘,起先根本没注意到。   汉生顺着火漆缝摸过去,突然停下,对我们道:“嗯,应该是被人开启过,这里有撬痕。”   大头呦呵了一声,“里面这主不会天天出来做运动,锻炼完了自己再躺回去吧。”   正趴那研究彩绘的李欣吓得一抖,赶紧向后退了几步,我白了大头一眼,对李欣道:“甭听他胡扯,有可能是御山那帮人干的,如果真是,棺椁里的明器肯定也都被搬空了。”   大头一听一下蔫了,不过他又赶紧捂了捂自己的背包,小心翼翼对着背包道:“我有你们也够了,你们要听话,跟紧我哟。”   我看向汉生:“起开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看见他点头,大伙都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下墓有这样一号人,安全感倍增不少。   汉生从包里取出两根撬杆,扔给大头一根,俩人顺着缝隙塞进去,合力下压,把椁板翘了起来,我和赵敏上去帮忙,将椁板向外推,这椁板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非金非木却重的很,老半天才露了个缝,将将够一人进去。   大头喘着粗气,拍着棺椁道:“这玩意看起来没这么重啊,都快赶上刘贺那个重了。”   我也气喘吁吁,心想是啊,这个材质真特殊,大头说的海昏侯刘贺墓我也听说过,里面出土过一口特大号的棺椁,有5米多长,将近3米宽,一人多高,总重7吨多,我们眼前这个明显小了一号,可是就那盖子怎么也有1吨的量。   汉生拿着手电要进去,我看了眼李欣,估计刚刚被大头吓着了,脸色还没缓过劲来,一咬牙对汉生说:“我和你进去吧,万一有什么描绘我还能帮着看点。”他想了一下,让我跟紧他。   他先下去,我的装备在被怪鸟攻击的时候就都遗失了,现在只能俩人用一把手电,他看了看,转身对我说:“小心点。”   漆黑的棺椁内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椁内中间就是一口棺柩,汉生用手电晃了一下,上面贴了不少玉牌,不大,看起来就是主棺柩无疑了。   我咦了一声,奇怪了,周制的棺椁制度要求天子五棺二椁,诸侯四棺一椁或三棺两椁、大夫为两棺一椁,士为一棺一椁,外面看这么大个的棺椁,我以为里面怎么也得是个三棺两椁的样子,没想到里面就只有一口棺材。   汉生指着一面椁壁说:“你看。”   他所指的那片椁壁上有一片划痕,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本应该是有字的,但是都被人刮花了,我惊讶的看向汉生:“御山背后的那个人干的?”   他点点头,说:“及有可能,而且看来那个人相当了解这具棺柩主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我们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觉得御山是来寻找狐胡王墓的,是因为咱们先入为主的判断御山是专业的官盗,来这是挖狐胡王墓的。这没错,可是从御山背后那人来看,他的目的似乎很明显,而且我们肯定的是,他之前从未进来过,否则御山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当年修建镇灵台的工人都被处死了,那么到底是谁泄露了狐这其中的秘密呢?答案很明显,源头!”   我怕自己给汉生绕晕了,就直白道:“御山背后那个人,一开始就知道巴蜀那个人的存在,所以他才能直奔这里来取东西,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奔着狐胡王来的,御山那个人他必定认识巴蜀的那个人,两人来历神秘,我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甚至是一种继承。”   汉生眼睛一亮,说:“有道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近千年的局,前人种树后人摘果,只是不知道他种的什么因,另一个人摘得什么果。”   借着汉生的手电,恍惚间我好像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印记,我让他把手电移回去,那是一个圆形印记,我心里一紧,看向汉生,他也正回看向我,看大小这里原先镶嵌的就是那块牌子,也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汉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没关系二爷,最起码证实了我们的猜测,牌子上面有着大秘密,被人分成了多块放在墓中,而且我们这趟也不没白来,至少得到了关于那个人的秘密,说不定我们回去能查到些线索。”   我耸耸肩,“好吧,这趟都便宜大头了。”   我又努努嘴问他这口棺材要不要开开看看,他笑了一下,说:“刚刚我看过了,火漆也被刮了,可能尸体也不在了。”   我刚想说就算尸体没了,也要掰几块玉牌下来吧,车马费得报了啊,还没等我张嘴,外面突然一阵喧哗,汉生眉头一紧,让我别动他出去看看,说着翻身跳了出去,我心道黑咕隆咚的守着个棺材,好歹你把手电留下给我呀。   我犹豫了一下,很可能是那只怪鸟又下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帮忙,忽然迎面一股风拂过来,我心里一紧,有人下来了……还是棺材中的人出来了?   我尝试着轻声问:“汉生?”   对方没回话,我头皮一下子炸起来,如果是汉生他绝对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压抑着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靠在椁壁上,穷尽目力想看清眼前的黑暗。   可是越压抑越紧张,心跳越来越急促,我害怕得几乎要窒息,就在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传进我的耳里,冷汗几乎瞬间把我衣服浸透,我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又是一声喘息,而且清晰了很多,他明显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羔羊,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棺椁中发出“啪”的一声,我神经跟着一跳,我忽然想到自己兜里还有根火折子,我哆嗦着掏了出来,可是我不敢点,害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过了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棺椁中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一张脸从椁盖裂缝那里探下来,我吓的啊的一声,大头白了我一眼,道:“快上来,上面有东西下来了。”   大头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棺盖上那枚铜牌吸引了。   我惊骇的无以复加,我敢用生命起誓,我们下来时棺盖上绝对没有这枚铜牌,刚刚黑暗中有人送来了这枚牌子!   大头不耐烦了,着急道:“愣着干嘛呢,怀念家里的味道吗,快上来啊。”   我咽了口唾沫,狠狠抓起牌子揣进怀里,接过大头递过来的手被他拉上去,一出来就看见赵敏拿着短刀挡在老万身前,汉生已经握着他的长枪,左膀上多了两个血洞。   老万在给他们打手电,不断变换手电位置照向天空,不时几道黑影闪过,隐约间可以看到就是那种怪鸟,我心里一沉,怎么这么多。   大头把我拉上来,同时喊道:“风紧扯呼了。”   我问汉生有没有事,大头扯了我一下,“别你侬我侬了,他比你猛多了,我在那边发现个盗洞,快走。”   我来不及说,就被大头拽着走,老万和李欣跟在后面,赵敏和汉生阻止不断抓下来的怪鸟。   大头发现的果然是个盗洞,而且是从里面打出去的,看手法和外面发现那些很像,应该是御山留下来的,大头打头阵,我让李欣和老万先进去,自己拿着手电帮汉生他们照亮,汉生一枪扎在一只下落的怪鸟身上,把它挑落下去,也转身跑过来。   可是后面的赵敏就没这么幸运,因为被一只怪鸟逼了一步,这一后退一脚踩在铁索缝隙中间,来不及平衡,摔倒在上面。   她看了我一眼,着急道:“快走啊。”   我只犹豫了一下,就咬牙冲过去,她推了我一下,我一情急冲她吼道老娘们消停点,话音未落,一只怪鸟扑腾着翅膀落在我俩身前,这回我才看清楚,那张恐怖脸确实和蝙蝠很像,只是更丑陋一点,而且张嘴后满嘴的獠牙,我也从未在任何食肉动物身上看到过。   千钧一发之际,汉生打出一发照明弹,刺目的白光犹如白昼,惊的漫天的怪鸟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俩眼前这只怪鸟也扑着翅膀倒退开来。   汉生也跟着冲过来,帮我扶起赵敏,“快走,这是最后一发照明弹了。”   在钻进盗洞的前一刻,我本能的回头,瞥见照明弹余晖将落中的一个人影,正站在那口棺椁旁静静的看着我们。 第四十章 尸坑   这条反打的盗洞非常专业,不过让人疑惑的是取砖手法却和之前所遇有所不同,可我现在根本没心思细想,满脑子都是棺椁旁那个人,我手里这块牌子很显然就是他给我的,他是谁,他为什么这样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我是来找牌子的?   恍惚间爬在我前面赵敏突然停下来,我心里有事没注意到,一下子撞在她屁股上,她娇嗔的回头瞪了我一眼,羞得我汗颜无地,回了个抱歉的眼神。   大头在最前面,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没一会洞里传来他瓮声瓮气的话,“这家伙厉害啊,直接干出来了。”随着他的话,赵敏继续向前爬,用不上几米就到了头,虽然大头在一旁打着手电,但是前头还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到了哪。   大头就站在洞口,我探身出去时被他一把扶住,警告说:“小心点,再走几步可就要英勇就义了。”说着他把手电向下晃了晃,我一看恍然大悟,并且惊讶这条盗洞竟然直通镇灵台外面,我们现在正站在塔外面的飞檐上。   这座镇灵台远处看起来门是门,窗是窗的,可是近了就会发现都是假的,门窗后都被砌死,整体就是一个封闭的高筒子,说起来还有点像口竖棺。   镇灵台四方各有一个出口,通过铁索连着,我们正前方恰巧是一个出口,我心里惊讶,看来这个盗洞也不是随便打的,我辨别了一下方向,这里似乎是我们进来那个口子的对面。   塔身上有很多铁链延伸向四周的墙壁,大头顺着我们所在飞檐旁的一条铁索照过去,隐约可以看见它就没入下方洞口旁的墙壁上,当初御山他们肯定也是通过这条铁索撤退的。   “结不结实啊,别荡到一半掉下去。”大头不相信看着铁索这头。   汉生垫脚过去抓住铁链晃了晃,又检查了铁链与塔身的接口,拍拍手说:“至少这边没问题,入墙很深。”   大头点点头,率先爬过去,我用手电给他在后面照亮,别看他平时腰粗腿短的,关键时刻身手他妈的矫健的不得了,几下就窜到了中间,就听他在那边喊道:“链子没问题,你们过来吧。”   汉生从我手里接过手电,让我先走他殿后,他的身手我自然信得过,就点点头跟着爬过去,李欣和老万也紧随其后。   铁链是从塔身上倾斜向下伸过去的,借助下坠的惯性,爬的并不费劲。   就是下面漆黑一片有点渗人,我知道里面都是尸体,所以一眼也不敢往下看,只想快点过去。   就在这时,不是很响的“咔嚓”一声传入我耳里,心脏跟着一跳,我赶紧抬头看向高空。刚刚下来后我就有点担心,镇灵台肯定有入口供那些怪鸟出入,如果这时候那些鬼东西过来,对我们可真是裤裆里放铁球,沉重打击了。   我趴在铁链上面抬头看了几秒,根本没有发现怪鸟出来的迹象,我正纳闷是哪里发出的声响,就发现大头撅着屁股向后倒过来,我好奇问他怎么了,他用手电晃了晃前面的铁链,我一下惊呆了,只见成片的“鬼脸”从山壁上爬下来跳在铁链上向我们逼过来。   我“靠”了一声,肠子都快悔青了,这些东西常年在洞里,基本上就是个瞎子,但是对震动肯定及其敏感,这些铁链就相当于它们的蛛网,我们爬过来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我也赶紧向后退,李欣无辜的看向我,我哪有时间再和他解释,就让他自己看,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更别说动了,差点没从铁链上掉下去。   我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心说他那个胆让他看什么,按照大头话说,这不就是茅房里打灯笼,照屎(找死)啊。   大头这时候也后退到我身前,他看了一眼李欣,一翻白眼,赶紧开始撕衣服绑在铁链上,还想学着进来时那招先逼退这些虫子,我连忙去拿火折子,一翻衣兜,坏了,估计刚刚打斗的时候火折子掉出去了,他看看我,我耸耸肩,大头说:“得,这人要是走背字儿,连喝水都塞牙缝儿,咱爷们这回真要撒有哪啦了。”   “鬼脸”相互拥挤着“哗啦哗啦”的靠过来,大头抽出短刀想着能干翻一个是一个,我看也不是办法,直接把李欣从铁链上揪起来,“啪啪”扇了两个大耳光,他给我打蒙了,不过也恢复了理智,不容质疑的对他说:“别在这趴着了,就是死也是我俩先玩完,你赶紧后退,兴许还能活下去。”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开始慢慢后退。   可是那边“鬼脸”已经逼过来了,三只跳起来扑向大头,他反应也快,直接把一只从空中挑落。   不过另外两只已经张开巨大的口器咬下来,我看准时机在他身后用手电打掉一只,另外一只得了空,“扑哧”咬在大头肩膀上,我清晰可见,它的牙齿直接插进大头的肌肉中,大头更猛,看都不看,手起刀落,扎进虫子的后壳,溅我一脸恶心粘液的同时,直接把它从身上拽下去。   不过更多的虫子争相恐后的涌过来,大头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当场被咬了好几口,正当我以为就要完蛋的时候,汉生忽然从我身后窜了过来,只见他双腿夹着铁链从我身后荡到身前,而后一瞬间从怀里掏出枪头,用力砍在大头身前的铁链上,当即在我眼前上演了一幕削铁如泥。   手腕粗的铁链应声而断,瞬间我们几人像荡秋千一样画出一段弧线,拍在镇灵台的塔身上,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嗓口一甜,一口老血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我头上的李欣最惨,他基本上没有反应过来,撞击后完全失去了意识,顺着铁链坠落下来,我赶忙伸手把他提住,都说“死沉死沉”,没有意识的人感觉格外的重,我一手竟然没拽住,也拖着我从铁链上滑下去,幸亏下面是大头,被他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我把李欣拽到铁链上,将他腰间的安全扣卡进铁索,发现他撞了额头,有一块淤青,幸好没出血,我拍了拍他脸,他才迷糊的睁开眼睛,问我:“曹哥,你也死了吗,你怎么也下地狱了。”   “呸,你才下地狱呢,我死也是上天堂,你再不好好拽着,可就真下地狱了。”   他这才看清自身状况,慌忙勾住铁链,我看他没事就问汉生:“你怎么样。”他甩了甩手,我看他肩膀上被怪鸟抓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他却根本没在意,反而死死的盯着我们身下的巨坑,几乎命令式的说:“快上去,快。”   随着他的话,巨坑下面不断响起摩擦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人要从里面爬上来,我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大头很相信汉生,连忙催着说:“快走快走。”   我也意识到不好,伸手把李欣腰间的登山扣打开,我和大头两人一拉一推帮李欣向上爬。不过声音越来越响,大头总低头向下看,搞的我也毛毛的,不时偷瞄一下,不过看不清,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着,突然大头低声“靠”了一句,见着鬼一样紧张着大叫:“赶快啊。”   可是李欣爬的太慢,他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没掉下就算万幸了。我看这样下去也不行,就把手电塞给他,让他趴在我背上背他上去。   可是这小子非哆嗦着用手电往下一照,这一眼吓得我头皮发麻,只见我们身下的沟壑峭壁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死尸,密密麻麻的多如牛毛,还有更多的干尸不断的从底部挣扎站起来,僵硬的抽动着肢体,仰着脑袋毫无表情的盯着我们。   事情发展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一眼几乎吓破了我的胆子,我背着李欣使出了吃奶得劲往上爬,大头在底下拽我裤腿,大叫道:“别往上爬了,来不及了,走这。”   大头指的是我斜上方的一根铁链,我扭头看过去,发现这条链子也通向对面的出口,只不过位置靠上,但是那个高度应该摔不死人,不过岩壁上爬满了那种“鬼脸”虫,根本没机会靠过去。   大头看见我在犹豫,焦急道:“别犹豫了,虫子九死一生还能一搏,下面这些个爷爷要上来,咱们可十死了。”   “好”我咬咬牙点,冲上面没有下来的老万和赵敏指指这根铁索,接着便爬了上去。   这条铁索延伸出去的角度竟然出奇的低,几乎不用爬,我挂在上面犹如索道一样直接滑了下去,不过惯性大的弊端就是下滑速度太快,还没等我调整好落地角度已经撞在岩壁上,幸好我用腿撑了一下,缓解了冲撞,一撒手摔在地上。   李欣诶呦了一声,我连忙起身把他扶起来,忘记了他在后面,我这一屁股全摔他身上。没等我俩站好,大头也呼啸的滑下来,这孙子在空中还学泰山“嗷嗷”叫唤了两嗓子。   我刚要提醒他小心,余光里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岩壁上弹下来,一下子捂在李欣脸上,巨大的惯性直接把他扑翻在地上,李欣吓得呜呜大叫,双手拼命的在脸上抓,可是那鬼东西扑到东西就会用口器咬住,没那么容易撕下来。   我想走过去帮他,还没等我出手,更多的“鬼脸”从墙上跳下来,我刚喊了一声“糟糕”,就被几只扑倒,瞬间胳膊一麻,一股奇怪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脑子开始变得昏沉,就像熬夜在凌晨两三点钟那会,随时能睡过去。 第四十一章 跟踪   脑子开始变得昏沉,我知道赵敏当初就是这样被蛊虫寄生的,心想决不能被它控制。   我咬牙用手撕掉胳膊上的蛊虫,可是更多的“鬼脸”从岩壁上跳下来扑向我,力道非常大,就在我几乎要昏过去时,周围突地一松,视力也逐渐恢复了清明,我奇怪的发现那些蛊虫竟然主动脱离我身体,朝着一个方向涌过去。   老万和赵敏也都顺着铁索滑下来,大头看人到了,拉起我和几乎死过去的李欣就往洞里跑,我望过去,发现竟是汉生不知用了什么法,把那些蛊虫引向他自己那边。   我挣脱大头的手,焦急道:“我们得救他啊。”   大头死命拉着我,喊道:“不能让他的血白流,相信汉生,我们先走。”   看着汉生在海潮般的蛊虫包围里,我几乎要哭了,我还想冲过去,老万也劝我:“二爷,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个屁,你们好意思安心走吗?”我疯了似得冲他吼,就想过去,突然眼前黑影一闪,被人一掌切在我脖颈上,只觉得脑子一空,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脖子有些酸疼,我活动着眼珠,四周光线有些昏暗,应该是被调弱了的手电光。大头就坐在我旁边,他见我醒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发出声来,只是把水壶放到我旁边。   我叹口气,其实心里并不怪他,现在冷静下来,我知道当时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我过去也是多赔一个,可是一想到汉生我就觉得胸口憋屈,忍不住要哭出来。   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当什么二爷,我已经想好了,出去后就回秦汉堂老实的当我的打杂工。   原本李欣的背包里还有口粮,不过在出来的时候遗失了,所以我们几人现在都要空着肚子。   赵敏和老万几次想要开口劝我,都被我婉拒了,道理我都懂,就是接受不了。   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大家靠着岩壁走,大概走了六七个小时,终于从狐胡王的尸井里出来了,大头路上告诉我他沿途都留下了记号,汉生出来一定能找过来,我微笑着答应,我们都知道可以活着出来的几率太渺茫了。   这条路已经不是我们来时的那一条,通过痕迹判断有可能是当初运送大型物料进来时的车马路。   没了粮,水也剩的不多,大家走得无精打采,特别是李欣,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惊吓过度,又开始发起烧,到最后所有人干脆低头走谁也不吱声,避免体力太过消耗。   我们在路上的一处凹槽休息,意外发现了几只破碗和瓶罐,看来这里当初就是补给用的,大头掏了掏,然而并没发现什么可以果腹的,就算有恐怕也早都变质了,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我坐在墙角,把冲锋衣领子拉起来,打算缩在里面眯一会。大头却靠过来,问我怎么样。   我实在没有力气闲聊,也没那心情,就摇摇头,他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我知道他的性格,肯定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了,就叹气道:“啥事,你说吧。”   他看了一眼老万他们,表情有些古古怪怪,凑过来小声说:“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当然我只是说感觉。”   我白了他一眼,拉下帽子准备睡觉,谁知他把我掰过来,一脸严肃的说:“你别不言语啊,我没和你开玩笑,按理说这都要出去了应该很轻松,可是我心里总有种毛毛躁躁的感觉,不踏实。”   “别神神叨叨的了,如果是啥粽子早都出来搞你了,还会偷摸摸的跟着……”话没说完,我突然怔住了,一下子想起我们离开时在棺椁旁看见的那个“人”。   记忆慢慢恢复,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那种感觉很不好,很冰冷,我甚至怀疑那不是一个“人”。   我下意识摸了摸兜,铜牌还在,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头还以为我在琢磨他的话,捏着下巴问我:“你说会不会是那老头子?一直没进去,看见我们出来准备搞我们一下。”   我坐起身,摇摇头说:“不太可能,他进来时没带装备,这么多天我估计老头子肯定出去了。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几乎是必死,他没必要和我们干耗着,我估计他没找到老万他们,就自个离开了,不过你到提醒我了,这老兵肯定知道很多关于这座大墓的秘密,甚至了解曹家与二爷,他是个局内人,出去得好好查查他。”   大头纳闷道:“那会是谁,他娘的搞的老子心神不宁的。”   大头倔脾气上来了,回头看了看老万他们,低声说:“不行,一会你们先走,我留在后面,看看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   我说:“你可别起幺蛾子了,照我估计,咱们最多再有一天就出去了。”   大头皱眉道:“要不你留下,张着神点。”   一想到真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我留下就得打个照面,就觉得背后一阵恶寒,连忙摇头,“爱留你留,别打我主意。”   大头擦了擦刀,自己嘀咕道:“留就留,你这忒不局气,一会甭管是啥,看爷一刀给丫办喽。”   又休息了会,大家起身准备继续前进,大头让我们先走,他打马虎眼说要留下来撒泡尿,我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小心着点。   走了五六分钟,老万说大头怎么还没跟上来,别出什么意外,要不回去看看。我说我去吧,就这一条道他也走不丢,说着把手电交给赵敏,她说小心,我嗯了一句,掏出跟荧光棒往回走。   没走出几百米,前面突然亮起一个绿点,我一看应该是大头手里的荧光棒,就冲他挥舞了一下,不过看着看着,我就有点奇怪,这绿光怎么一摇一晃的,不像是正常人走路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别是大头出了什么事,我立刻紧张起来,赶紧把荧光棒捂住,怕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个绿点看我这边没了光源,也怔了一下,竟然停在原地。   我呼吸急促起来,看来这家伙也瞧见我了,正当我准备悄悄后撤的时候,那边传来大头贼兮兮的声音:“是小曹同学不。”   一听是他我才松口气,同时责怪道:“你搞个什么飞机啊。”   他一边靠过来一边骂道:“别提了,在那蹲半天,腿都蹲麻了。”   我问他:“那你看清了没有?”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我看到他脸色有点不对,又问了一遍:“你到底看到没啊。”   他似乎有些忌惮的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道:“说实话,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那东西能瞅见我。”   “啊?”   他嘘了一声,轻声说:“你们走后,我就蹲在那边的拐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孙子这么不开眼。起初没什么人,不过没到两分钟,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喘气声儿,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到底听到没听到,但是我感觉正有什么东西靠近,可是只有那么一刹那,那玩意就消失了,似乎他也发现了我,就没再靠近。”   我惊讶道:“你是说对方有双夜眼?怕是夜猫子吧。”   他摇头说:“还雁么虎呢,我能感觉到那玩意有自己的思想,我觉得‘它’是跟定我们了。”   一想到身后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跟着,我就一阵惊悚,脱口问道:“它是什么目的?”   大头翻了个白眼:“我还想问你呢,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一向是你来做的啊,我这珍贵的脑细胞还留着淘明器呢。”   我俩一边往回走一边分析:“没道理啊,他跟着我们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时间、人物、地点,从时间上来说,没有意义啊,如果要动手早就动了,就以我们现在这种残兵败将的状态,只要起冲突,我们几乎要遭殃。人物的话,它是在追踪我们中的某个人吗,或是什么东西?”   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牌子,不过不对,如果是那个“人”给我的,它没必要再要回去啊。   大头小心翼翼的问:“你说能不能是为了我包里这几件明器啊?”   我故意吓唬他说:“也许是,墓里但凡有粽子的,多是舍不得人间财富,不肯去阴间受苦,你拿了它们的财宝,估计要一直跟着你了。要是学摸金那一套,说不定你摸明器那会儿灯就灭了。”   大头赶忙捂住自己的包,瞪眼道:“那可不成,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的,还跟着你们几个小屁孩瞎转悠,可不能喝了清汤,狐胡王的宝藏就别提了,这几件明器我还带不出去,那可就真赔了寡妇又折兵。”   我苦笑道:“呸,就认识寡妇。如果不是人物,那就剩地点了,地点也说不通啊,‘它’还准备在特定地方在攻击我们吗?”   “谁知道了,再不动手我们可出去了。”   我心里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捉摸不到,大头说的“出去了”三个字反复在我脑海里旋转,我一拍脑门,“对!‘它’就是要出去!” 第四十二章 当初的入口   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压下激动的情绪,对他讲出我这个大胆的猜想:“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时间和人物都不对,它跟着我们的因素是地点,它就是想出去。”   “他?谁?出哪去?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头一脸蒙圈的看着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解释说:“按照你说的,它不远也不近的吊着我们,是为了什么啊,我猜不为别的它就是想出去。”   大头皱眉道:“我还是没听明白,谁啊?”   我引导说:“你还记得镇灵台二层的那串脚印吗?”   大头想了一下,惊讶道:“狐胡王?”   “嗯。”我点头说:“我们假设他没死。根据咱们推测,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长生不老药,那么狐胡王最后也一定没有拿到真的药方。巴蜀来人不过是利用狐胡王建造了这座镇灵台,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某种计划。通过那些瓶罐可以看出,狐胡王在墓里生存了一段时间,最后当他开炉取药时,也一定发现他被骗了,他拿到的不过是可以‘尸化’的活死人药而已,这下他傻眼了,继而转为愤怒,要是你你怎么做?”   大头被我问的一愣,愤愤道:“屎给他打出来。”   我刚要说,大头示意我快走到了,稍后说,他压低声音道:“回去你先别提这事,我怕他们慌,咱们就正常走,你多留个心就行。”   老万问咋这么半天,我说都怪这孙子拉大号还不好意思说,我过去催了半天。不过很显然老万和赵敏都不太相信这套说辞,毕竟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哪有那么多要拉的,不过俩人都是明眼人,知道我们这么避着肯定是有事,也就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们又走了半天,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到一片巨大的地下采石场。   看来镇灵台及地宫的石料就是在这开采的,而且在行进过程中,我们还发现了一些门枕石和柱础的半成品,另有一些锈迹斑斑的扁刃等工具,老万判断这片区域不仅采石还有加工的作用。   我看大伙实在走不动了,就提议在这休息一会吧,我们人乏马困的这样暴走下去,反而吃不消。大头也同意,他说我们来时走了很长的骡马道,工人们不可能每次往返都走那条长道,往前肯定有其他出口回到地面。   给李欣喂了点水,可是他的烧还是没退,老万坐在他旁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自从赵家两兄弟死后他就一直萎靡不振,我想这人在长沙也算一号枭雄,如今为了跟我来支锅才落得这番地步,也有些自责,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也看出了我意思,就苦笑着摇摇头,“二爷无需担心,我宋某人这点波折还是经得起的,只是可惜了两个伙计。”   我连忙说:“最起码咱们这趟也不是空手而归,大头不还捞了一批明器吗,赵家两兄弟那份一分都不会少,而且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以后和龙山阁还可以多多合作。”   听我这话老万脸上总算缓和了些,我知道对于老万这样的南方土夫子来说,龙山阁算是打开北方市场的重要门户,这块蛋糕不是说有人有马就能吃的,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龙山阁就算是蛇那也是四九城里的腾天巨蟒。   聊着聊着身体有些困乏,不过却很有精神,我知道这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走到这一步消耗的都是个人的精血,再加上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也不少伤,就怎么躺着都不舒服。   大概眯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睡不着,而且这个时候我隐约听见一声凄惨的尖叫从及远的地方传来。我睁开眼睛扑腾一下坐起来,却发现周围大伙都睡熟了,只有大头守着手电直点头。   我过去问他听到没,他打着瞌睡问我又胡说啥,我说没事,心道看来是我精神太紧张了,又让他去睡我来守会,这家伙点点头,躺下没几分钟就开始打起呼噜。   我百无聊赖的靠在石碑上,想抽根烟,摸摸兜没烟没火的,我苦笑一声,看来我还真不是倒斗的这块料,这才第二次下地就几乎给自己干废了。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四周漆黑一片,有些残破的雕像在手电光下照射下拉出很长的怪影子,看得我毛毛的,就又赶紧坐回大伙身前。   就这样坐着,渐渐又起了困意,正当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视线中一个奇怪的石雕影子突然动了一下,我一下精神起来,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人,正缓缓的靠过来。   我第一反应就是身后的那个鬼东西要动手了,紧接着我却发现这个人影有点眼熟啊,我把手电光圈缩小照过去,突然阿了一声,只见汉生提着他那杆银枪,衣衫褴褛,满身鲜血的走过来。   我撒丫子跑过去,他看见我也咧嘴笑了笑,满脸血污中露出一口倍白的牙齿,我看他步履蹒跚,担心问道:“哪伤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抿了抿嘴角的血,笑道:“别担心二爷,这血都不是我的。”   我说放屁,看你这样,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遭遇了一场恶战,你他娘的要是死了,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了吗,下次不准再这么冲锋陷阵了,如果真有事大家一起上,我也不怕死。我越说越委屈,不由想哭。   他挠挠头,“知道了二爷。”   我和他往回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对了,你从后面追上来,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他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没。”   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过没有多想,人能活着回来就好。   我把大头踢起来,他迷糊的抬眼看了一眼汉生,顿时困意全无,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捏了捏汉生连,乐呵道:“行啊兄弟,你是真汉子。”   赵敏和老万也惊醒过来,看见汉生回来大家都喜出望外。我让汉生休息会,他表示没问题,可以继续上路,还是早点出去为妙,拗不过他,我们又继续前进。   后面基本上就是停停走走,由于没有补给,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这一路没什么可叙述的,靠着大头先前收集的水,我们硬挨了一天。在第二天的时候发现了一处积水洼地,洼地里竟是些淤泥,赵敏却意外的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腐烂的草根,这让所有人都很兴奋,这就证明离地面不远了。   继续向前走,没多远便发现一处塌方,大伙本来打算绕道继续走,汉生却说就是这。我们开始清理坍塌,用了三四个小时,就在我累的都直不起腰的时候,大头兴奋的说通了。   大伙鱼贯而入,大头首当其冲,一出去就愣住了,而后指着空隙癫痫了一般狂颤,我以为他怎么了,也赶紧钻出去,看清眼前的情景,也苦笑起来。   这个坍塌处,正位于我们最开始进入的陪葬坑甬道里,当时我们下来发现一边坍塌了,才走的另一边,没想到这个坍塌处就连着地下采石场。   从陪葬坑里钻出来,久违的阳光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看见周围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我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我们没有直接赶出去,而是找到了当初遇袭的地方,只见几棵树已经被撞得东倒西歪,树上的帐篷也掉了下来,被践踏的乱七八糟。大伙找了半天,才发现丢的两只背包,东西撒了一地,不过好在药盒和一些压缩干粮还在。   汉生低头看了看背包,问我:“这是你拉开的吗?”   我瞅了一眼,随口否认,不过刚说完我心里一哆嗦,又看看他手里的包拉链都没坏,显然这种活可不是巨蜥能干的,我咂舌道:“有人……来过?”   他点点头,大头抢过话:“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那些畜生也太军事化了,扎营前我还特意看了附近没什么大型动物的粪便,那些东西咋会奔袭那么远来袭击我们。”   赵敏说:“我看那些巨蜥像是被人驱使的。”   大头说:“你瞅瞅你瞅瞅,人家小赵说的多有理,你们还非说是我撒尿呲的。”   赵敏一边熟练的给李欣打上抗生素,一边问:“那会是谁呢?”   大头狠声道:“当然是那个老帮菜,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而且看他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下去。”   这次大头说的我也赞同,如果巨蜥真是被人驱使的,那绝对是老兵。   他从一开始婉拒我们,到发现我们铁了心要找狐胡王后就开始算计我们,先是炸了甬道打算把我们困死在陪葬坑,又引巨蜥夜袭,再到尾随出手暗算,这一切看起来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狐胡王墓,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和这个墓有什么关系?   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从兜里掏出铜牌给汉生看,他虽然问了一句哪来的,可是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他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这一点我能看出来,我觉得他可能早就猜到了。   想起出来前,大头私下里和我说,自从汉生回来后他就再没有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再联想那天晚上隐约听到的凄惨叫声,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让我震惊的猜想,我摇摇头,看向远处神秘未知的深山丛林,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 复盘   我们在林子里整修了一天,又用了大半天回到苏克,不出所料老兵果然不在了,而且我们发现屋子里很乱,有人提前搜过,带走了一些东西。大头和老万都说不会放过他,回去后会找人打听老头子的身份,血债必须血来偿。我也表态,龙山阁也会帮着追查,如果有消息大家互通一下。   龙山阁的车在村口等着,开了五六个小时回到达坂城,临走前大头把那包明器给了龙山阁当地盘口,这边人会走渠道,把货运回北京,到时候找好下家后再把钱打给他们。   我和汉生这几天没少折腾,特别是我,全身都快散架了,我们就没坐火车,找人给我俩送到乌鲁木齐后,直接坐飞机回的北京。   下了飞机小何开车来接,看我这饱经沧桑的样子唏嘘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造的跟犀利哥似得,敢情你们去西藏风餐露宿了。”   我摸了摸胡子茬,苦笑道:“别提了,我俩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对了,铺子怎么样了。”   他叹口气说也不咋地,面上就撑着呗,近来知道二爷出了事,报国寺那边几家铺子都压得比较狠,有一些被二爷修理过的老家伙,也都站出来联手打压我们,要不是二爷在那会儿盘子做的够硬,现在早散架子了。   我告诉他别急,这回我们还真带回一批尖儿货。小何点点头,说听新疆那边的伙计说了,货走陆运要晚几天才能到,有了这批货龙山阁就能喘息喘息,那帮孙子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没人跟钱过不去。   “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找出汉生那张照片递过去,小何一边开车一边接过去看了看,“你这照片够老的啊。”   “左边那老头看到没,应该也是咱们这行的,你帮我找人查查,越详细越好。”   小何从后视镜里看看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海王村,老何一看我俩这样就知道没少遭罪,一边说着没丢胳膊腿就好,一边让我俩回后院歇息,好好睡,什么时候想吃东西招呼声南北,让厨子现烧。   我也没强撑,吃了睡睡了吃连着养了两三天才缓过劲来,对我这种半吊子来说,这种规模的倒斗还是适应不了,如果不是汉生大头他们几次相救,恐怕早仍在新疆了,尸体都找不回来。   我问南北汉生醒没醒,小南北特别郑重其事的白了我一眼,说:“谁都跟你似得那么能睡觉呢,汉生叔回来的第二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跟副掌柜聊天呢。”   我尴尬的笑了笑,去老何那个院,就见俩人在凉亭底下说着什么,老何见我过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着我肩膀说:“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再继续迷糊下去我都要抬你去看医生了。正好你来了,汉生在给我讲你们的遭遇呢,你也说说。”   我喝了口茶,把这一路所见和猜想一股脑的倒给他们俩,老何听完闭目想了想,开口道:“小曹儿,关于你提到曹家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二爷在的时候也没让我插手过,况且这也是二爷多年的心结,现在他不在了,你们放开了查就是,出了天大的事龙山阁顶着。”   “其次让我很在意的是那个老兵,他的原话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吗?说明这个狐胡王墓就是个局啊,如果二爷还在世,说不定也着了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掰命都是为了赚钱,没谁和钱过不去,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和龙山阁有利益冲突,肯定不会坐这么久的局,那些个王八羔子肯定就自己掏了洞了。”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这个老兵暗算你们,或者说打算暗算二爷,还有一些其他目的。你们也知道二爷这几年几乎不怎么参与铺子上的事,他都在搜集多年前关于你爹那件事的线索,所以我大胆猜测,那个老兵和当年的事有关,甚至和你们曹家也有关,有人不想你们继续查下去。”   我和汉生面面相觑,我猜他也记起曾去过二爷家暗格的那个人,有人取走了一些重要线索,甚至是指向真相的线索。   看来打我们从朝仙墓回来,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老何分析的不错,这其中还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它在阻挠我们,二爷在走前就已经存在,现在轮到针对我们了。   “我听小何说你让他查一个人?”   我点点头,回道:“就是那个老兵,我觉得他来头不简单,如果能揪出他的身份,想必就能找到幕后牵线人。”   老何嗯了一声,点上根烟,在思考什么,又聊了会,老何说累了回去歇歇,我这次见他也觉得他比之前苍老了很多,铺子压力大,手底下人还都抻脖等吃饭,这够他操心的。说我是二爷,可是架在火堆上的那个人却是他,我有点感慨,老何这是用仅存的羽翼在帮我挡风雨。   我叹了口气,汉生放下茶杯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有点对不起老何,咱们没帮上什么忙就算了,反而还要让铺子分出精力去帮我们。   汉生拍拍我的肩,让我别多想,集中精神去查曹家的事。我告诉他哪有那么容易,龙山阁现在不比以前,查什么人前还要估量估量。   闲着没事,我和他说要不把这次下墓复盘一下,其实还有一些疑问是我无法做出解释的。   我俩回到我的房间,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是赵顾从二爷的屋子搬回来的,包括二爷那张老旧桌子。我把资料和一些旧书往旁边推推,找出张纸,在上面开始画脑图:   首先我在纸中间画了一个人,标为神秘人a,备注写到:从巴蜀来、掌握制作活死人的药方、目的不明、可能与朝仙墓的道人有关。这就是一切故事的源头。   第二步,我又在他旁边画了一个王冠,代表狐胡王,被神秘人a以长生术欺骗、胁迫回鹘人修建镇灵台、最后消失或者死亡,这里我打了个问号。   第三步,在王冠的下面我又画了一个圈,这代表御山。想了想,我又在圈外面画了一个更大的圈,标注上神秘人b,通过一个箭头把神秘人b指向神秘人a,标上有关联。   整支御山包括曹统兵都是b的棋子,他很早就知道狐胡王墓,并且知道里面有什么,也就是说a和b虽然隔着上千年,却也早已计算好了,当然这种传承不会是一个两个人,肯定是以几代人或是某种形成传承下来。   不过根据镇灵台里发生的遭遇情况来看,似乎b进墓去取东西的过程并不顺利,也就是说,有某些情况超出了千年前的约定范围。   我想了想,从王冠上引出一条斜线,穿过a和b之间的箭头,我觉得这个交叉点就是出的“岔子”,而这个“岔子”最有可能就是狐胡王造成的。毕竟大墓封了以后,墓中只有狐胡王和a,如果狐胡王发现被欺骗了,或者更进一步猜测,狐胡王发现了a的阴谋,他做了某些动作,才导致了“岔子”的出现。   第四步,老兵。我想了半天,犹豫了半天,最终把他画在御山的下面,我不太愿意觉得他是b的延续,我更相信他是另外一股力量,一股了解当年“真相”的力量,我把他标成c。   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我记起在进入古墓前,赵敏发现的记号,表明当年有一队人走在了我们前面,老兵很可能就是里面的人,只有进去过才会对里面那么了解。   第五步,我们。还剩下我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位,我抬头看看汉生。他接过笔,在老兵的旁边写了“二爷”两个字,又标了一个d。   我疑惑的看他,他指着d说:“其实我们和c的目的是一样的,或者说二爷的目的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都发现了不寻常,而且你想想,这个结构里面还缺了谁?”   我皱眉想了想,小心猜到:“曹家?”   “对”,他盯着c说:“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不过c有可能来自曹家内部。其实不止二爷,曹家这些年也有人一直再追查你父亲的事,原先有二爷走在前面,现在……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我无奈的叹口气,还真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刚想抽根烟解解闷,我脑子里忽悠想起件事,就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汉生,你知不知道御山的曹统兵,就那个高手,他也叫汉生。”   我明显感觉汉生背对着我的身躯震了一下,紧接着便恢复了平常。   有古怪!让我猜对了,我敢断定,汉生绝对知道些什么。 第四十四章 部落   “哦?是吗”汉生低着头喝茶,“那还真挺巧的。”   我心里有些失落,看来汉生果真有事瞒着我,我也算了解他的性格,不愿意说出来的就算我问了也不会告诉我,这一刻我竟有些怅然若失,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也慌忙端起杯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我心想算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强行去了解呢,我知道他和我是一条战线的就行了,最起码汉生不会害我。   汉生走后我又回房间躺了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坐起来翻出我的微型相机,幸亏这小东西也不占地,当时拍完随手塞兜里,所以才能幸免于难,只是不知道还好不好使。   我心情忐忑把相机连上笔记本,看到光驱被激活,太好了,证明还能读取,里面都是狐胡王墓里的影像资料。   当时着急拍了很多张,不少角度都不好,还有一些模糊的,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挨张筛选一遍,留下了二十几张清晰的照片,其中有几张是我特别在意的。   一组是神龛的照片,我当时特意从细节到全貌拍了很多,还有一组是铜柱身上的雕刻,由于光线不好,这几张都不是很清晰。   我拿起手机给秦汉堂几位老师傅拨过去,打听了一些巴蜀的文化和传说,当他们听完我的描述后都表示一头雾水,声称没见过也没听过有相关记载。   我有些灰心丧气,如果秦汉堂的几位师傅都说没听过,那可能就是我的推测有问题了,正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一位孙姓的师傅提了一个他的老友,据他介绍这个老友专门从事巴蜀文化研究的,我连忙感谢。   这个孙师傅可不得了,他父辈原先是清朝内务府造办处作坊的匠师,手里过的奇珍异宝海了去了,他这样推荐,八成有戏。   我按照孙师傅给的电话拨过去,可能他提前打了招呼,对方很好说话,问我没有影像资料要先看看,我忙点头,把资料通过邮箱发过去,他说要等他一阵子,手里还有其他工作,要完事了才能有帮我,我连忙答应没问题。   合上电脑,我犹豫了一下,又给赵敏拨过去。她接到我电话显得很惊讶,我问了问她近状,她说还好,给赵家两兄弟补了衣冠冢,倒是李欣发烧还没好,送到医院后有恶化迹象。我想问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不过几次都没问出口,她倒是很大方,听我支支吾吾的,就问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了,她就笑了笑,说声“白痴”挂断了。   我尴尬的放下电话躺回床上,心想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么粗暴呢。   就这样日子似乎变得平淡起来,我却没有完全闲下来,整日埋头在二爷留下的资料里,希望能找到些线索,倒是让我发现了他的手札,里面有很多风水相关的学说,下面还带着他的批注和心得,我看的起劲,可入门后就变得晦涩起来,往往一两天也才钻进去一两句,我知道我的道行还不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自己做人做事所推崇的态度,说不上多深刻,我却在那些句子中看到了不曾了解过的二爷。   修身在正其心。   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宁为直伐,不为曲全。   一经焦躁,则心绪少佳,办事必不能妥善。   每逢大事有静气。   人生天地间,各自有禀赋。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   看的多了,也似乎有些明白那个倔强的老人所坚持的一些事,我开始慢慢整理他留下的这些文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一种感觉,他好像知道有一天我会读到这些东西,虽然人不在,我却好像能在字里行间,看到那个年轻时情义无双的老人在循循善诱的为我讲述着什么。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转眼北京的秋天就要到了,这天我刚吃完饭我就接到那个老师傅的电话,他问我近期有没有空,想约个时间面聊一下,我听他语气有些古怪,就答应说明天可以,他给我说了地址,我一看在东三环边上,不算太远,就约了个上午。   挂了电话我心里泛起嘀咕,看来这事不简单啊,听老人语气,那几张图应该让他找到了什么线索,看来是找对人了。   我出屋找汉生,他正在院子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卧着,据他说这是童子功,我前两天好奇也试了试,别提多别扭,不仅动作没做成,第二天胳膊腿都酸疼酸疼的。   他坐起来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刚刚电话内容和他说了,他也很高兴,问我要不要陪我去,我说没事人去多了显得怪紧张的。我又问他这阵子怎么老看不见他,他说这里还有几个二爷的老朋友,他去拜会了一下。   我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就问:“我好奇你是怎么和他们寒暄的,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的。”   他也笑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都是二爷的吩咐。他之前留下一些关系,都是多年前承了二爷情的老人,他说到了攸关时刻可以启动,我觉得现在无论是铺子还是咱们这事,都需要这些帮助了。”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我很好奇这个年月还有“生死之交一碗酒”的事吗,就问他效果怎么样。   他歪着头想了想,回道:“也不算是人走茶凉吧,有些老人还是挺讲规矩的。”   “哦?”   他看我饶有兴趣的样子,就坐下来讲道:“有个在军区大院的老爷子,我去时候他在做木匠活,看到我很客气,我说了来意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然也有一些不太顺的,毕竟道义能维持的时间也有限。”   我尝试问他:“动手了?”   他笑了笑。   看着现在的汉生,我感慨很深,实在想象不出二爷在他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分量,就算他已经不在了汉生还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他现在完全可以撒手不管这些烂摊子。我也扪心自问过很多次,是什么让汉生这种人对二爷有如此深沉的感情,我后来才渐渐明白,他们两个是一种人。   义薄云天关二爷,情义无双赵子龙。   第二天怕堵车,我早早就出发了,开车到约定的茶楼,我上去后发现对方也早就到了,这人姓卓,孙师傅也没说他具体职业,让我叫老师就行。   我上来时特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还行,走廊还有一片假山假水的,弄得挺雅静。看我进来,卓老师挥挥手,我过去发现老人已经叫了壶差,看样子坐了有一会了,他笑道:“没想到小曹你这么年轻啊,老孙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不把你约在这种老气的地儿了。”   我拿起壶给卓老师添了茶,“您太客气了,这儿环境挺不错的。”   “你还习惯就好。”老人没多寒暄,直接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说:“这是你要的资料,对了,我冒昧问一句,货还沾土吗?能不能让我瞧瞧。”   我心里惊讶,看来卓老师也不简单啊,沾土是这行的行话,意思是说有没有下家呢,一般盗出的明器还在手里就叫沾土,出手就算干净了,他这一问让我警惕起来,我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东西带不出来,想再回去一趟也挺费劲。”   听闻此言,老人有些失落,念叨了一句“可惜了了。”   我把资料收好,又给老人添了茶,尝试问道:“卓老师,这些图案这么重要吗?”   老人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听我这么问,叹了口气,讲道:“不瞒你说,我研究巴蜀文化有些年头了,不吹牛,论对巴蜀地区的了解,在国内我算是领先的一搓人,你传给我的照片所属文化年代,十分久远,也十分特殊,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巴掌。”   他抿了口茶,又接着讲:“你是老孙介绍的人,咱爷俩就不打马虎眼了。早些年我也走过行,也就是那个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了这种神秘而诡异的族群文化。巴蜀之地在中国自古就有很特殊的文化地位,《山海经》中的‘海内昆仑’指的就是现在四川的岷山地区,其中记载了很多神话传说,当然现代人都认为那是假的,可是没人知道在那段及短的岁月里,海内昆仑上活跃着哪个族群,后来那些人又去了哪里,那段岁月就像一个迷,直到被两段历史轰然撞击,彻底泯灭。”   他拍拍桌上的那个档案袋:“你带来的这些资料,与我当年的发现如出一辙。我敢打包票,他们来自同一个族群文化,很有可能揭露出那段神秘的岁月里,巴蜀地区存在过的一个极其神秘和古老的族群。”   我好奇道:“什么族群文化?”   老人眯眼道:“诸鬼部落。”   他又补充道:“这么说你可能不懂,我把能搜集到的相关资料和我多年的一些解读与猜想,都写在里面了,你回头可以仔细看看。这种‘诸鬼部落’在一些故事中被神话过,你可能听过,不过它们都指向一个词,你一定知道,那就是‘长生’。”   我惊讶道:“真有长生吗?”   他哈哈一笑,“当然没有,可能就是长寿的一些夸大吧。不过可惜的是‘诸鬼部落’一直没有史料证实,这些年也没出土过什么佐证。直到你送来这些资料让我又重新拾起了希望,虽然这些资料不足以公开证实那段文化的存在,不过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老人真的很豁达,笑容中也带着淡淡的宽慰,能感觉出那几张照片让他放开了很多执念。‘诸鬼部落’的被承认于他个人而言,更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心愿,虽然遗憾也不疯魔。   接下来老人又给我科普了一些巴蜀的历史与传说,临走前我对卓老师表示了感谢,并且告诉他,如果再发现相关的记载,一定优先传给他。   回到铺子已经下午了,天气闷热,我冲了个澡打算眯一觉,可是躺下后我发现屋子里有些异样,我奇怪的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定格在一个屏幕闪着蓝光的手机上。   我咽了口唾沫,这是二爷的手机,从新街口老宅带过来的。据老何说这个号是二爷自己办的小号,他也不知道二爷都给过谁。当然我也不是没翻过,不过电话簿里面是空的,通话记录也没有,我本来都快忘了它了,没想到如今被唤醒了。   我小心翼翼的拿过手机,上面显示来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山上火,盘中仙。”,署名“六耳”。   (第二卷 九龙镇灵台完) 第一章 接头   我看着短信一下愣住了,暗语吗?什么人给二爷这个手机上发短信,难道他不知道二爷出事了?我下意识去看对方来号,却失望的发现是个网络号,拨回去肯定提示是空号那种。   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这句暗语的意思。我拿着手机找到老何,他看过后皱了皱眉,抬头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的东西找到了,至于……这个六耳。”   老何持疑不定,思忖良久,自语道:“二爷怎么会找他呢。”   我着急的脱口而出:“是谁?”   这时汉生也进来,老何把手机递给他,对我道:“是个四九城里的掮客,据说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卖。不过让我纳闷的是,二爷怎么会联系他。干我们这行的,自家父兄有的时候都靠不过,更别提外人了,我们几乎不在外面买消息,因为你不知道他这条口信都卖给了谁,所以从出土到跑街,都是我们的人。我现在就是纳闷二爷托他找什么。”   我点点头,原来是个消息贩子,看样子应该是二爷出发去蒙山前找的他,不过如今这条道上没人不知道龙山阁的变动,他怎么还会联系二爷。   我又问老何:“怎么找到六耳呢?”   老何摇摇头:“我也找不到这人,二爷有些事是不经我手办的,不过既然这个六耳发了消息,我想他还会再联系你的。”   没办法我只能焦急的等下去,没过两天小何和我说上次的东西出手了,卖得不错。我看了眼价格,吃了一惊,好家伙,真不少,“要起水(赚钱),找死鬼(挖古墓)”,还是老话说得对。   我把老万的那份给他打过去,又简单聊了几句,他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说是去丽江了歇一歇。我挂了电话不禁感慨,别看他在墓里造的多狼狈,不过那种人牛鬼蛇神见的东西太多,死生看的都很淡了。   我拿起电话,一想到大头那个惹祸精就开始头疼,给他拨过去,问他要一个账户,他说一会见面说吧,我愣了一下,他就把电话挂了,不到1小时,小南北跑过来说有个头很大的人找我。   我过去时,这家伙正坐那喝茶呢,看我进来,上来就要拥抱我。我一脸嫌弃的推开他,问他怎么有空过来了,大头放下茶杯,感谢道:“你这个电话可救了命了,我正琢磨哪淘噔笔银子花花呢。”   我白了他一眼,“少扯淡,你差这点子。”   大头扫了眼铺子,啧啧道:“怯勺了吧!你当谁家都是龙山阁呢,不是有头有脸的爷们,谁能在这开铺子,像我这种充其量就摆个街边小店,根本活不下去。我早些年把铺子挪南方去了,这几个月收成不好,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他不说我还真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就纳闷道:“那你也不用在这边收货,怎么花的这么快啊,怎么着,金屋藏娇啊。”   大头甩了甩他的油头,“哥是花间千百过,半片不沾身,藏个什么娇。”   我把钱给他转过去,问他留下吃饭不,汉生也在,他犹豫了一下说明后天吧,他要去密云那边办点事。临走前还在我这开走了辆车。   事情到了第三天,终于出现了转机。这天我刚睡醒,就看到二爷的那台手机又再提示有新信息,我紧忙拿过来一看,还是一个网络号,内容是一个大兴那边的公园地址,不过没有时间。   琢磨了会没有头绪,我心想算了,有这会功夫还不如过去看看,便开车过去。路程有点远,这面已经偏出了五环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公园不大,倒是很热闹,很多老人在公园的木质宽凳上下棋喝茶,我进去转了一圈,遛狗跳舞跑步的都有,就是没看到酷似接头的人。   走的热了,我找了条长椅坐下,心道难不成地点和时间也是分开发的,我掏出二爷的手机,发现六耳再没有其他的短信过来。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我有点沮丧,正当要起身离开时,怀中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当我心情忐忑的要接起来时,电话突然挂了。   同时身后有个年轻的声音传过来,“别回头,这是你要的信。”   我心里一惊,强行镇定下来,问道:“你是六耳吗?”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他被人伤了,信息也暴露了,他叫你们最好抓紧点。”   听闻此言,我心里惊讶到了极点,尽量语气平稳的问:“被谁伤了?”   那人没回话,我又尝试问道:“六耳还说什么了吗?”   过了会还是没人回,当我回头时发现身后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本书,里面夹了一张原本皱巴的纸,上面是一些奇怪的符号,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只能先返回龙山阁。   回了铺子,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复述给他们,老何听完脸色有些凝重,他皱眉说:“六耳刚得到消息,就被人伤了,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   我看向汉生,发现他正低头想着什么,我心道如果按照汉生所猜,另一伙人就一定是曹家了,之前二爷也提到过,曹家一直在跃跃欲试的寻找着当年我父亲他们消失的古墓。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这边刚有动静,那边就动手了。   我疑惑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六耳在给二爷办事呢?”   “二爷做事向来虑周密,很可能是六耳的网子里出了漏洞。不过从侧面也能看出来,二爷也在他们的监控范围下。”老何端起茶杯又放下,“对了,六耳的人给你的信呢。”   我把褶皱信纸掏出来,纳闷道:“估计上面又是什么暗语黑话,我是一点看不懂。”   老何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就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黑话,这是花码,起源于苏杭一带,也叫苏州码子。是很古老的算筹了,咱们这边用的很少,你没见过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奇怪道:“那这上面对应的都是什么?虽然我看不懂,不过既然是算筹的话,应该就是一些简单的计数。”   “不难,我来看看。”老何带上胸前的眼镜看了看,而后取来张纸,对照着前几个花码“〡〇〦〨〦〢〩”写到“”,低头想了想,又继续翻译出“”。   “好了。”老何把纸递给我,这串苏州码子对应的是一串奇怪的数字“”。   我读了一遍,脑海里开始飞速的搜索这串数字的含义,“十七位,十七位”我一拍大腿,“会不会是身份证号码加一位x的检验码,二爷托六耳找的是个人?”   老何也觉得大有可能,我掏出手机找了个查询身份证号码归属地的网站,可惜我满心欢喜的输入进去后,回复的却是一句“对不起,你输入的身份证号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我点着额头,重新分析说:“既然这是六耳答应二爷的事,那么它一定不会太复杂,或者说一定是二爷能看懂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汉生走过来,盯着那串数字看了看,拿起笔在数字上划了几笔,变成了“106,34”   我一愣,这是……坐标,这串苏州码子竟然是一串地理坐标,难不成二爷托六耳找的是个地方是……我打开手机地图,把坐标输入进去后,定位在了一个村子,把地图比例尺放大……果然,我抬头看向老何和汉生,“秦岭。”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房间,墙上正贴着从二爷暗格带回来的地图,上面还有二爷的批注,大部分都是一些被他“怀疑”的地域,其中有几处重点被表明了“可能存在”,秦岭赫然就在其中。   我坐在地图前的椅子上,看着被二爷圈出总总林林的几十处备注,照片后面也都详细的标记了拍照时间地点和一些推测,心里不禁感慨,关于曹家真相的追求,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而这个执念,也必将伴随我的一生。 第二章 出发   我没想到事情这么急迫,当天发现二爷留下的坐标后,汉生便让老何帮忙准备装备,他认为那个地方不简单,既然是二爷留下的线索,就一定不能被人抢先了。   我觉得他太冒失,就劝他说我们对那个坐标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如果真是个斗,一点应对都没有。老何也觉得很突然,说如果对方也获知了那个地址,那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装备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一天就备齐。   汉生想了一下,说先准备他一个人的装备就行,他过去先探探情况,不出意外会在那个村子附近等我们。   见我还想劝他,他拍拍我肩膀,语气坚定的说:“如果被对方抢先了,很可能我们之前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二爷留下的这个地方不管有什么,我们必须拿到手。”   我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决绝,一时间找不到劝他的理由,就叹气道:“好吧,一定要保持联系。”他咧嘴笑笑。   汉生连夜走了,我当晚也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都是汉生上车前的背影,有时候我觉得他很孤独,不是陪伴那种层面上,而是没人懂他的世界,哪怕是我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老何就把小何召回来了,还有几个伙计,赵顾也在里面,大家没聊两句,老何就塞给他个单子,让他带人出去采购装备。我瞄了一眼,东西很多,分体式防水矿灯、螺纹钢管、折叠铲、短柄锤、无烟炉等等大大小小几十样。   一直忙到晚上,小何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最近风声比较紧,时间也急,拉不起来人,就算是以龙山阁的名义,也没人愿意做。   老何皱眉道:“太赶了。干这行的都是胆大心细,前走三后走四的人,急急忙忙的愣头青活不长,就是拉去了也不放心,反而添麻烦。这么着急的话,给多少钱那帮好手都不愿做,况且……关于斗的信息一点都没有,这种‘空桌’谁敢上去坐。”   小何掐了烟,犹豫道:“要不从其他几个铺子调几个人过去?”   我摇头道:“不大妥,经过前段时间的元气大伤,龙山阁现在刚刚稳定,这个节骨眼再抽人,恐怕各个掌柜的都不答应啊。”   小何看了眼他爹,“那怎么办?”   老何想了想说:“明天再去一趟,多跑几个地,把价钱再翻一倍试试。”   大伙散了,我回屋也没闲着,把地图上关于秦岭那片区域的批注都仔细看了一遍,包括附近的天气、地理、风土人情等等也都记录下来。   晚上我接到汉生的电话,他已经到山下了,明天会去寻找坐标对应的村子,又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挂了电话,我继续伏案,查了一晚上资料,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躺下。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终于有个好消息,赵顾把装备基本上都搞到了。大家等到很晚,小何才回来,不过看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好,见大家都看着他,他摇摇头。   我咬咬牙,说道:“准备两套装备,实在不行我和赵顾去吧。”   小何扔掉手里的烟蒂,“小赵留家,我去。”   这时候我电话响了,接起来一看是大头,他在那边问“靓仔,雷哥明儿清回去,安排你搓澡去哟。”   我抬头对赵顾一挤眼睛,“三套。”   最后决定我、小何还有大头三人过去。当然大头是不乐意的,按照他的话说现在属于“度假期间”,不接客。不过我和他讲,这次去秦岭,目标很可能是战国时期的古墓,这个年份的斗,随便摸几件明器就够他再休个一年半载的了,大头听完当即表态“小曹的话很有道理,时代在召唤,要去得。”   第二天一早大头果然回来了,不知道他去哪了,车上溅了一身泥。中午我们去狠撮了一顿,他还如愿以偿的泡了澡,晚上几人就上了去西安的大巴。   晚上大头学了个没人的时候,低声问我是空桌吧,我惊讶的看过去,我早知道这家伙一直是细嗅蔷薇那类人,没想到这次也这么准。   我还尝试着挣扎一把,问他说啥呢,他抽着烟说,龙山阁找人的事他听说了,按理说平时这种没底的急活他是肯定不会接的,毕竟小命要紧,这次是纯粹把我当朋友来救场的。正当我还有点小感动的时候,这家伙又补充了句,当然钱不能少啊。   因为带着装备,所以走不了正常的客运,这趟是跟着龙山阁自己的物流车,我们是晚上上的车,大伙上车就开始睡觉,第二天早上在休息区吃喝拉撒了会又继续上路,下午1点多,司机告诉我们到了。   这次的目的地在一个叫牛脊背景区的旁边,我们打着自由行的噱头包了辆车,司机是个当地人很热情,大头也不含糊,跟人家胡天海地的就瞎侃起来。   目的地在秦岭南麓,要穿终南山隧道,隧道很宏伟,大头是第一次来,看的他一路惊奇的“我操”不止,我说能不能换个有文学素养的词,他换成了“牛逼”。   快到的时候我给司机导航了位置,他看了眼说:“么麻达,不远,不过额不明白,你们跑那穷乡僻壤的做啥呢,旁边的牛脊背还是不错地。”   大头坐在副驾驶,顺手递根烟过去,“容易爬的山没劲,要爬就找有困难的,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我接过话道:“您别停他胡叨叨,我们几个就是想找个野山玩玩,恰巧那边有个朋友,这才过来的。”   “有啥玩的么,不瞒你说,这一片穷得很,也就牛脊背那边开发了点,这个给你们。”司机大哥抽出张名片递过来,“你们要是看腻了就再打电话给额,额给你们拉回来。要是改主意了去牛脊背也找额,有认识人,给你们打折。”   闲聊的功夫就到了地,司机大哥把车停在老县道上,指着不远处山脚一片村落说:“就是那,车下去了不好上来,你们就走几步吧。”   告别司机,我们几人背着行李浩浩荡荡的进村,果真如司机说的,这村子还很落后,我们几人想找家馆子休息休息打听一下,愣是没找到。   大头急了,拉了个路人,那人一看我们就是外地来的,就机警的问干啥的,我说找人的,又顺手塞过去一百块钱,问他有没有地吃个饭洗个澡啥的。   这人一见钱啥都好说了。原来汉生所说的村,并不是这里,那村还在后头的山坳里,餐馆没有,就村会计家里开了个小店,可以整点炒菜啥的,这时候去也未必有人。   我们几人一对眼,看来还要进山啊,我又问他远不远。   他指着村旁一条路说:“喏,那边有条当年的翻山古道,你们顺着那条道往上走,刚下过雨路不好走,得三四个小时吧。”   见我们要去,这人又叮嘱说:“你们可想好再上去,里头还不如我们这哩。那边原本还有几个村子的,不过在清朝时候因为匪患猖狂几乎都被废弃了,再加上进山出山路也难走,都没多少户在住了,这时候进去,傍晚前可出不来了。”   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如果现在不进去,就又要耽搁一天时间。而且刚刚给汉生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忙音,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妙。   我们顺着村外边的路开始上山,如路人所说,这条路刚下过雨泥泞不堪,确实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有时候没拔出脚,就要摔跟头。   大头一边走一边骂,我让他省点劲,一会没力气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可没人管他。   路两旁时不时的会有一些风化严重的石墩,高矮不一,最高不过十几公分,细看还能找到一些粗粝的纹路,想必是原本古道的石栏。我有点纳闷,一条翻山道,怎么有这么高的规格。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有一半路,我们找了个干爽地喝水歇脚。走这种山路对体力消耗很大,而且林子里闷热异常,不及时补充水分很容易因为脱水而昏倒。   我扔给他俩烟,大头拿过去叼着道:“这路真不是人走的。”   小何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路上没这么泞还能好走点,现在要背着装备上去,还真是费劲,都赶上我们那时候的重负荷武装越野了。”   我好奇:“你们负重多少?”   小何说:“正常是24公斤,我们那支队伍有点特殊,要求多带4个弹夹,6发手榴弹,和一套特种作战服,加起来差不多37公斤。”   我感叹道:“这是牛逼了。”   休息了会,我看了看表,16点多,就说得走了,这边落日早,咱尽量别走夜路。大头不情愿的站起来,跟着我们一起赶路。   其实我也累得不行,不过心里担心汉生,而且山里走夜路也危险,不得不逼着自己开动。听山下的那村民说,如果不是为了换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这一来一回五六个小时的路,那边人也不愿意下来。   花了将近六个小时,我们终于在太阳将将落山时赶到了这个村子。我们站在山坡向下望去,虽然不能说是一片漆黑,却也仅有零星几点灯火,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黑灯瞎火的我们走进才发现,根本不是没开灯,而是好多房屋本身就废弃了,一看烂成那样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没办法,我仨硬着头皮敲老乡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黑瘦老大爷,手里拿着猎枪,警惕的盯着我们。我尽量扯出一张友善的笑容,轻声道:“大爷,我们能在你这留宿吗?”   大爷扫了我们几眼,问道:“做啥来的?”   我说:“找人,有个朋友前两天来这,不过今天黑了,想着明天去找。”   大爷皱了皱眉,又问:“是不是高高瘦瘦的,一个人。”   我们对视一眼,我让大爷看我背包,“背着这样的包不?”   大爷看了一眼,“他不在这了,昨天进后山了。” 第三章 四水归朝   听闻汉生独自一人进山,我大吃一惊,忙问他:“就他一个人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   大爷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说着就要关门,小何伸手架住,说道:“那今晚能留我们一宿不,这大晚上的,实在没地区了。”   大爷犹豫了一下,说道:“只一晚,明天就得走,而且没有屋子了,马厩能住不?”   “能。”   他家的马前两年死了,马厩就当成了柴火房,给我们扑了层还算干净的干草。走了一天了能有个避风的地就不错了,谁也没挑剔,这的天气只要晚上不下雨就不冷,对付睡没问题。   大头用无烟炉煮了点压缩食品,我们狼吞虎咽的消灭了后,开始商量明天的安排。   上次下狐胡王墓,大头被汉生的本事深深折服,所以他认为汉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来不及和我们打招呼才一个人进山,基本不会遇险。   我也偏向这个猜测,不过让人费解的是,他在这个村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察觉了某种变数才逼不得已动身上山的?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大头倚在干草垛上:“我说小曹啊,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以汉生的身手,我敢打包票绝对没事,那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汉子。”   小何歪头问道:“那咱明天咋去找,就直接扎进茫茫的秦岭?”   大头一时语塞,我说那倒不至于,在山脊上下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对面这片山,是个明堂开睁,水口关兰的厚地。   大头一听来了劲头,凑过来特别积极的问啥是厚地,我也是这两个月临时抱佛脚看了很多二爷留下来的资料才了解的,就回忆道:“所谓三年求地,十年定穴,便是说择穴的难,寻一宝穴成了多少堪舆大家费尽心思钻研的事儿。相比之下,寻龙就简单很多,而所谓的厚地就是山川融结之处,也就是我们说的龙脉。”   这些东西原本我只在秦汉堂接触过一点,皮毛都不算不上。前一阵整理二爷留下的记录和那些旧书,发现他结合青乌先生葬经与玄女青囊海角经,再加上自身掌握的“古法”,撰写了一些寻龙点穴的心得散篇,不过很多内容都很深奥晦涩,看起来太费劲,我也只捡了一些浅薄的来看。   大头听到龙脉两眼放光,催促道:“快说说。”   我说:“相脉与相人无异,人相有三六九等,山脉也有富贵贫贱。风水当中龙、穴、砂、水都是尚佳才会有龙相,所以那些大家看出龙相,便断定山中必有古墓,但是那口‘眼’却不是谁都能找得到的。咱们下山时,我看对面山川便有龙相,而且是四水归朝的宝脉。”   我看俩人都听的津津有味,不禁有些自得,大头兴趣高昂的问:“那眼呢,难道咱们还得在山上溜达十年才能找到吗?”   “本来龙脉寻穴确实难,不过这四水归朝却是例外……”大头被我吊起兴趣,急的抓耳挠腮,催着说:“别卖关子,快讲。”   我嘿嘿一笑,“这四水归朝讲究一个众水翕聚于明堂山山转脚,回转九曲,缠护穴场。明堂是地气聚合的处所,我们只要找到水,所缠便是明堂,厚地有三堂,案山内为大明堂,龙虎心里是中明堂,而小明堂就在穴前。”   大头听的兴奋不已,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冲我一比大拇指,“牛,小曹,不,二爷,明日我就作为你的冲锋大将,你旌旗所指,便是我旋风铲下铲之地。”   又聊了会,乏劲就上来了,我们仨白天没少负重走,这会都困了,就裹着衣服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嗓子干干的被渴醒,我迷糊的睁开眼睛,想去摸旁边的水杯,却突然发现有个人正鬼头鬼脑的从这老爷子家篱笆墙外往里探,那个角度正穿过马厩矮墙看到我。   这突然的发现让我激灵一下彻底醒了过来,这深更半夜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盯着你,搁谁谁都害怕啊。我咽了口口水,拿水的手当即就不敢动了,生怕让他发现我瞧见他了。   篱笆上的那颗人头似乎微微移动了几下,我心里咯噔一声,那样子就好像他完全能看见我的小动作一样。见他这样我心里突突直跳,我打小就特别害怕这种情景,有一段时间一度不敢在晚上看窗户,就怕玻璃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看我。就连晚上走夜路,都要哼着歌,要不就等路人过去时我在一旁跟着。   就这么一晃的功夫,那人竟然不见了,我头不敢动,就用眼神搜索了一遍,确定那人真走了,我才松了口气。   同时思考着那人是谁,难不成是袭击六耳的那批人,不过没道理啊,真要是敌人,应该趁着天黑就摸进来才是啊。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又有些困了,可是睡了几次,却发现心里有根筋,刚要睡着就跳一下,强行让我睁开眼看看篱笆那里有没有人,就这样硬挨到天微微亮才睡着,不过大头呼噜声太响,睡不踏实,而且好像家里大娘在后院喂鸡,把我直接搞醒了,彻底不想睡了。   我刚坐起身,旁边的小何立马睁开眼睛看我,我冲他笑笑:“够警觉的啊。”   他抹了一把脸也坐起来,一边点烟,一边问我:“你怎么醒这么早?”   我也拿过一根,心里犹豫了一下没和他昨晚的事,因为我根本不确定那人是谁,或者不确定那是不是个人,可能只是某种山里的动物,野狐狸之类的。便吸了口烟说:“有点睡不着,谁像他似得。”   小何看了眼大头,无奈笑道:“你这朋友真是心大。”   过了会他又问我:“那个什么四水什么的,你真有把握吗?”   我把烟掐灭,对他说:“得上山看才行,如果真是四水归朝那就没跑了,肯定能找到眼。”   “下去之后呢。”   我叹了口气,“就看祖师爷赏不赏饭吃了。”   早起尿急,我起来在前院找了一圈没看到厕所,就顺着房子右侧过道去后院,我知道像这样的农村宅院,肯定都有自己的旱厕。正当我走到后院时,发现屋主大娘正对着院子的木栏子念叨着啥。我好奇走过去,发现有条比手臂略细的白皮蛇盘在那,我一惊,拉了大娘一下,抽出随身匕首。   大娘先是一愣,随后把我推到一边,喝到:“这能打吗。”   又见她转头对那条蛇拜了一拜,念叨着:“快回去吧,回山里去吧,别让下面人伤到你。”那蛇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当真顺着木栏爬下去了,隐没在外面的草中。   哄走了蛇她又看向我:“你就是昨晚我老头子留宿的?”   我忙点头,“来找个朋友。”   她撇撇嘴,“瓜皮,你们这种人额见多了,是不是又来山里挖宝贝地,山里头没时候咚咚响,就是你们这种人干的。还找朋友,额村年轻人都走了,剩下的比你爹都大,你认识谁?”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吭哧了两句有点脸红,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朋友约着爬山,前两天有个人先过来的,我们是来找他的。”   大娘正满地撒着鸡食,听我这么一说,转过头问道:“是那个背着大包的小伙子?”   我忙点头,她哦了一声,念叨说:“那孩子还不错。”   我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大娘,刚刚那条蛇怎么不让我打啊。”   大娘不回头的说:“蛇是这的圣物,怎敢打,那可是小龙爷爷。额们这后山里啊,有条大龙,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啊,这些个小蛇都是它的孩子,你说谁敢打。”   我笑了笑:“大娘那都是迷信,哪有龙啊。”   “包年传,可别瞎说,额村就有人在山里见过大龙,一呼一吸整条瀑布都跟着颤。而且额跟你说,这条龙还是个仙人给拴着的,当初这是穷山恶水啊,山里还有些个山精作怪,自打那龙来了就风调雨顺了。额村那人就亲眼见过大龙在瀑布后睡觉,还有拴龙的大铁链子,大腿那么粗。”   我心里一动,不留痕迹的问道:“你们村谁啊,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大娘道:“你是见不着了,前些日子来了伙人,刘辫子给他们当向导进山了。”   我脸色一变,急问道:“多少人,干啥的?”   大娘回头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好多人,得有二三十人吧。”说到这大娘压低声音道:“好像是偷猎的,额老头子说还带着枪。”   我心道这帮人很有可能就是伤了六耳的那批人,他们截胡了二爷留下的信息,看来也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而且汉生不声不响的进山,估计也与此有关,或许真如大头所说,他发现了什么。 第四章 破庙   我回到前院把自己的分析对大头和小何讲了一遍,大头一听骨碌坐起来:“那还等什么,走吧各位,可不能让那帮人抄了咱们前头啊。”   我说走是走,但是别急,陕西境内的这段秦岭属于中段,山体尤为高大,山高坡陡,谷深流急,岭脊海拔都在2000—2500米,就咱们几个摸进去太容易迷路,必须找个本地领路的,也省着咱们走冤枉路。   几人一拍即合,我们随即问老爷子能不能带我们上山,可是他却不愿意,大头表示可以付费服务,却也遭到了拒绝。没法,我们告别屋主,本想着秦岭深山的村庄猎户应该不少,怎么都能找到个向导,可让人意外的是,没人愿意带我们上山。   就在我们到处碰壁的时候,有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凑了过来,嘻嘻哈哈的问我们给多少钱,他愿意带我们过去。   大头瞥了他眼:“边玩泥巴去,毛都没长齐就钱钱钱的。”   那孩子一下就急了:“我和你们说,这村里除了我,现在这时间没人肯带你们进山,你们要敢自己进去,一准迷路。”   我问他:“怎么说?”   他道:“这边山大很多,就算我们本地猎户药农也都只进前山,再后面就跟原始森林似得,常年云雾缭绕,气象变化猝不及防,保你们进去出不来。”   我知道他没撒谎,来之前我就关注过这边的天气,这段地区气候比一般高山地区要复杂得多,常年出现狂风、大雨、浓雾等恶劣天气,如他所说,如果一头扎进去,真要迷了路想出来都难。   这小伙子一看我有点犹豫,就着急道:“我知道大龙在哪,你们肯定是来找的,刘辫子和我说过咋走。”   小何他俩惊讶看向我。早晨我和他俩讲过,怀疑大娘口中被绑缚的真龙八成就是那片古墓的遗迹。   看这半大小伙子都说到这份上我们有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我们对视一眼,就问他多少钱。这孩子也真老实,憋了半天,说了个6千,大头一口答应过来,警告他找到了就多给1千,找不到屎打出来。那孩子也没示弱的说准行,不过进后山后,得全听他的。   大头付了三分之一定金后,事情就拍板下来。这小子称自己叫薛冬青,回去准备了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准时从村里出发。   村里有条上山路,穿过好大一片菜地后,又往上走了半个小时,才正式进山。   上山以后周围的植被开始茂密起来,粗大的古树根和虬龙似得都长出了地表,横七竖八遍地连接,不过还能看到一些人工痕迹,据薛冬青所说,像小溪上的短桥都是很早前就有的了,可能是哪个朝代的药农修的。   如果不是出来找斗,其实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周围青草葱翠,花香四溢,抬眼望去高山飞鸟。整天见得都是车水马龙,偶尔出来,感觉人得心胸都开阔了很多。   我问薛冬青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个有龙的瀑布,他说至少要两天。   我有点惊讶,问他一个毛头小子没事进山那么深干什么,他笑着说深山里有斑叶兰,是中草药,城里有人定期来收,三十多块钱一斤,是很早的时候村里药农带他进来的,后来药农死了,他就来自己来,所以这条路还算熟。   走到下午四点多,周围就已经看不到有人工活动的迹象了,我们已经彻底扎进秦岭这片莽莽榛榛的大山之中了。   在前面走着的小何发现一栋残破的建筑,墙体早已倒塌,上面爬满了藤蔓,残垣上也尽是地衣,倒塌部分和地基,基本已经与地面融合,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大头好奇:“大山里头怎么会有房子。”   薛冬青说道:“听老人说原本是个庙,供龙王的,后来没人修缮就衰败了。”   大头扑哧一声乐了,看看我和小何,“这八成是个同行吧,咱们看看去,滤滤坑。”   薛冬青疑惑的看着我,我对他说:“前面那个大哥信佛,见庙就想拜。”   这间庙没塌前应该是个二层,看地基右侧还有几间偏室,不过主建筑应该是正好塌在这上面了,导致主建筑就剩下一层还在那立着,看这架势风吹雨淋的,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对大头说:“看看得了,还赶路呢,回头再给你埋里。”   大头用刀把前面那些类似爬山虎的植物砍断了,还真让他找着个歪门。由于庙顶有些都见着天,所以里面存了不少水,再加上满地碎瓦,泥泞不堪,特别不好下脚。   我们站在门口,用手电向里面照照,还真有个倒塌的石像,风化很严重,漆都掉没了,看不出原先供的是个什么。前面是块不大的空地,原本应该是香炉,不过已经被人搬走了。   我看大头有些跃跃欲试,就又催着说走吧没啥东西,大头说看一眼就回来,就用树枝探路过去。   石像下是个底座,保存的还算完整,大头爬上去围着看了两圈,突然兴奋的喊:“嘿,来看看,还真有个洞。”   我和小何对视一眼,想不到还真是个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大头已经摘了背包,打着矿灯下去了。   我看到那个盗洞的第一反应,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清。看现场的状况和大头猜的也吻合,应该是有人发现下面的墓,才假意修庙,实则盗墓。   深山老林里也不会有人,我们就把装备都仍在外面,打着手电下去。坑不深也不高,得弯腰进去,连着一个很短的甬道,前面就是一扇石门,看起来门前应该有封石的,已经被拉走了,门后是个石室,我们进去大头正在那叹气,石室已经被人搬空了,就剩下个石棺。   石棺里面是一汪黑水,不见尸骨和陪葬品,看来当初那帮盗墓贼连尸体也没放过。   我过去拍拍大头,安慰他:“别愁眉苦脸的了,前面还有更好的斗等着你呢。”   这时小何好像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就见他伸手探进石棺里,拉出一个铁环,同时石棺底也被拉开,因为我听到水哗啦啦流下去的声音。万万没想到,石棺里还有个机关。   我们凑过去看,是个暗门,还有几节台阶,不出意外下面是个石室。   薛冬青看我们要下去,惊讶的张大嘴巴,我拍拍他让他留在这里守着就行,他眨巴两下眼睛还是决定跟着下去。   老天并没有眷顾我们,下面这间石室虽然无论从规格还装饰上都比上面那间强上许多,但是里面依然是空的,所有陪葬品都被搬走了,只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最里面是口翻了盖子的棺材。   大头哭丧着脸说:“曹儿啊,这帮人忒不地道,人家都讲究个留三分,他们这倒好,全他娘的给搬空了。”   我走向石棺笑着说:“说不定里面还有好东西呢。”   我也就是逗逗他,连棺材盖子都被打开,还能奢望里面剩什么。可是我刚一打眼就愣住了,里面竟然有尸骸,只是都烂成骨头了,还有一些黑黢黢的东西贴在上面,有点像衣服或是烂了的絮被。   小何从墓室东南角捡起一只蜡烛,说道:“还是个摸金的。”   大头没捞到明器,气不打一处来的说:“看样子就是被吹了蜡烛,活该这么贪。”   这话说的我一愣,薛冬青却在旁边拽我袖子,我奇怪回头,他指着那具尸骸,脸色雪白的说:“那下面好像有东西。”   我打着手电看过去,果然发现尸骨下面好像还有一具尸体,并且透过上面的骨头似乎能看到一些黑毛。   这一发现我让头皮直发麻,我拉着薛冬青往后退了几步,对他俩说道:“这下面有东西。”   大头看我这样子不像吓唬他,抽出随身的砍刀,我用手电光给他打过去,他瞄了一眼,低声道:“嘿,还真有个家伙。”   我们几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小何抽出刀问:“是不是这东西吹的灯,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   大头点点头,就要上前,我急忙制止道:“别冲动,这屋里东西也不是咱们拿的,我觉得他不会为难咱们吧。”   “要不你上去和他讲讲道理?”大头说着脚下也没停,已经和小何呈掎角之势靠近了石棺,就在他俩要乱刀砍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他鼻“嗯”了一声,之后便和小何眼神交流了一下,看来俩人好像在棺材里发现了什么。   接着就见大头壮着胆子靠过去,用刀在里面划了几下,而后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不是粽子。”   我和薛冬青过去看,原来是虚惊一场,被大头扒开的尸骨下面,露出一只罕见的巨大的老鼠。整只老鼠得有成年人大腿那么长,浑身长满黑毛,而且我还特别注意到,这只老鼠的肚子特别大,鼓囊囊的,就在我盯着看的时候,那条死老鼠的肚子竟然鼓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明白了巨鼠肚子里有东西。 第五章 奇怪的声音   说话间的功夫,老鼠肚子开始突起,并且不是从一个地方,是好几处开始向往凸,像是藏了一团蜂窝一样,眨眼功夫,一条黑色带白斑点的细虫就刺破老鼠肚皮,钻了出来。   这种虫子又细又长,半截身子还蜷缩在老鼠肚子里,体外这头已经如蛇一般,对我们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大头我操了一声,感觉被冒犯到了,想上去捏死这玩意,没想到更多的细虫从大鼠肚子里刺破而出,就这一会老鼠肚子已经变成鲜血淋漓的马蜂窝,上百只细虫在上面舞动。   大头一脸恶心的退回来:“这是什么玩意?”   这种虫子让我想到了铁线虫,不过铁线虫一般都是寄生在节肢动物体内,样貌也不同,这种虫子身上有很多小乳突,头上长着黑色鳞片,细看还有很多小碎牙,在上下咬合着。   我有密集恐惧症,看的直打冷颤:“可能是山里的某种寄生虫吧,我也没见过。不过看起来攻击性很强,小心别惹到自己身上。”   越来越多的虫子从老鼠身上钻出来,除了肚子还有眼睛耳朵,甚至肛门都有,乱糟糟一大团在那扭动,看得我直作呕。   小何看不下去了,掏出随身的小铁盒,将里面的白酒倒上去,一把火给点着了。剧烈的火焰瞬间烧死了大半的虫子,还有不少挣扎着从老鼠肚子里爬出来,四散逃开。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老鼠尸体不知道有什么蹊跷,竟然越烧越旺,烧的噼里啪啦的也不灭。   大头奇怪的说:“这老鼠也太肥了吧,哪来这么多油脂,就算它是个ps版的,也不能这么多油啊。”   小何盯着说:“不太对劲,老鼠肚子里还有东西,这么多脂肪根本不是它的。”   薛冬青看的脸都白了,拉我衣服道:“咱们走吧,这里怪怪的。”   我觉得也挺邪乎的,就点点头说道:“有可能是这只老鼠生前吃了什么东西。咱们走吧,还要赶路呢。”   这间墓室干净的一目了然,大头也就没留恋。走上暗门前,我突然发现这间墓室墙上有壁画,刚刚注意力全在石棺上,给遗漏了。   我让他们帮我把手电光圈调到最大,整片墙画都照的清,不过年代久远,再加上这里湿气比较重,密闭性不好,好多漆画都脱落了,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我本以为会是一些歌颂墓主人生平的内容,没想到刚看几眼就愣住了,这上面描绘的竟然是一处建筑修建的记录,建筑全貌已经看不清了,不过从人数上来看,是个异常浩大的工程。   大头听我所说,心头一动,脱口道:“会不会是……”   我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壁画,上面被侵蚀的实在是太严重,细节肯定没有了,只能瞧瞧大致脉络。   看完几幅图,基本上描述的就是一场关于宫殿修建的巨大工程。宫殿上空有神龙彩凤相伴,宫殿下面是流水,也可能是护城河,不过与我们的推测很接近,明堂开睁,水口关兰,这个建筑就在水旁!   看了会我又觉得奇怪,墓室里面怎么会只有一副修建工程的绘画呢,这不符合葬制啊。这种感觉就像隔壁养猪的刘老六死了,有人非要在葬礼上朗读泰戈尔的飞鸟集一样,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我摸索了半天,终于看到一处不一样的地方,修建宫殿的众人当中,有一个人物描绘的格外精细,显然是有所突出,结合壁画内容,我恍然大悟,我想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墓了。   我对他们说:“这里葬的应该是一位百工。”   大头纳闷道:“白宫?”   我纠正道:“是百工。在古代负责建造都邑、社稷宗庙、城郭的人,搁在现代就是工程师。看起来他应该参与了这次建造,我们都知道修建一座宫殿,动辄就是十年八年的功夫,我猜这人就是在这期间死掉的。从这间单独的墓室来看,我觉得这人在当时也是一位很有地位的百工。”   大头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急着问道:“那这个斗肯定就在附近了?快看看。”   我确定道:“没有了,有也不会画在上面。但能肯定就在这座山里。”   这一趟虽然没有拾到剩货,不过却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也算值得了。出来后我们本想马上上路,不过薛冬青却说不能走了,要来雨了,一会黑下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就危险了。   我们合计了一下,今天也算赶了不少路,就决定在这露营了,雨真要下大了我们还能进庙里躲一躲。不过暂时没下,我们也没进去,毕竟这也算危墙了,就在没坍的墙根底下扫了块空地支起帐篷。   架火煮了面,因为确定了墓穴的真实性,大家都很高兴,大头特意开了午餐肉,小何他俩喝了两口酒。可是酒足饭饱后睡觉犯了难,我们仨人就带了一顶帐篷,汉生身上有一顶,本打算聚在一起后两人一顶来睡,现在再加上薛冬青根本睡不下。   小何就建议分拨睡,俩人前后夜交替,我看他俩一脸潮红有些醉意,就说你们先睡吧,我和薛冬青守前半夜。   没过一会,帐篷里就响起鼾声,我见俩人此起彼伏还互相不影响也是够可以的了。   我和薛冬青坐在火堆旁,我递烟给他他摇摇头说不会,我问他困不困要是困就进去挤挤先睡,大晚上我一个人也成。他说习惯了晚睡,还没到点就不困。   我好奇说村里人不都很早睡吗,他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说看书。我以为是,就又问他看谁的,我大学那会也爱看,没想到他说是看教材,托人从城里二手书摊买的。   也许是我相对于大头和小何长得比较善良,薛冬青对我还是比较诚恳,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赚钱就是为了要去考个夜校。   聊了会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谈吐和当地人有点不同,原来这小子是全村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人,还是他父母借遍了全村才供出来的,可惜高中交了个女朋友,高考没发挥好,没考上大学。   他说他的心愿,就是上个本科,平时采药的钱都攒下了,不过城里的自考学费太贵了,这次管我们要的领路钱就是一年的学费。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志气,让我还有那么点肃然起敬的意思。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样吧,你给我们领到地,我再多给你一年的学费。”   薛冬青吃惊的看着我,嘴唇抖了抖,竟然哭了。   我不知道咋安慰他就给他说了说北京的事,他听得很入迷,说一定要去看看,之后又给我讲了很多山里的传说趣事,不知不觉天就有点白了。我一看表,都三点了,心道这两头还真能睡,一点没有起来换班的意思。   我拍拍薛冬青让他先去眯一会,明天还指着他赶路呢,他也有困意,说到墙根底下放泡尿就去,结果拿着手电刚走过去就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哆嗦着嘴唇,指着倒塌的庙门口说道:“庙里有人说话,你快看看。”   我后背一紧,心道这半夜的老林子里,你说有人说话我他娘的也不敢去啊。   不过看他这么殷切的盯着我,我也没脸皮推脱,就硬着头皮问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拼命的摇头,着急说道:“保证没有,我刚刚就在拐角那里撒尿,是下风向,绝对有。”   我心中一动,是不是汉生,或者那帮人,转而一想又不对,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生了火扎了营,没道理他们看不到啊。   看了薛冬青一眼,这小子比我还胆小,吓得嘴唇都白了。我咬了咬牙,抽出匕首说:“我过去看看,有动静你就把他俩喊起来。”   我一靠近薛冬青撒尿的拐角,立马也听到了他口中的怪声,丝丝缕缕的从那片半倒塌的墙里传出来,细听之下像有女人捏着尖细的嗓音在哀怨的哭泣一样,不止一个,像是好几个人。听得我后背大汗淋漓,大半夜的有人在哭,这可不是什么正常事。   刚刚薛冬青讲了一些当地的迷信传说给我,什么山鬼新娘之类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画面。   我咽了口唾液,心想这他娘的不是我胆小,就是个烈性汉子也不敢大半夜的过去啊,还是先退为妙。谁知不晓得是不是站的久了腿有点软,转身的时候一下没站稳,绊在地上的藤蔓上,差点没摔倒。不过就是这一下,庙里面的声音立马就停止了。   我心道坏了,她们发现我了,没等我走开,就听到庙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向我靠近。   我开始不停的冒冷汗,两眼死盯着倒塌的寺门,现在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她们从后背拍我。   声音戛然而止,我感觉她或者她们就站在寺门里面,我我紧了紧手里的刀,心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奇怪的是我就这么浑身紧绷的站了几分钟,那东西也没出来,就在我几乎要松口气的时候,我感觉头上传来一阵气流,我下意识抬头,就发现一张带毛的怪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头内探出来,面无生机的盯着我看。 第六章 火烧连营   突如其来的怪脸几乎吓破我的胆,不过它并没有因为我的惊慌而有所行动,就那么趴在墙头上盯着我。   我后背的衣襟全被冷汗浸湿了,两腿轻微地发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薛冬青身上了,祈祷这小子发现这里的变动,赶紧把那两头牲口喊起来,我是丝毫不敢动,生怕刺激到对面那个东西。   那东西脸上全是毛,看着看着让我发现一点不对劲,这东西五官局促,特别是前伸着鼻子,有点像啮齿动物,老鼠?不知怎地薛冬青还没叫来人,我一想干等着也不是个事,索性试一试心里的猜想。   我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那东西果然嗅了嗅鼻子,跟着转向我。我心里大骂真是个近视眼的瞎耗子,继而一股羞辱感浮上心头,敢情被一只老鼠在这吓唬半天,我恶向胆边生,对着它一龇牙,没想到它先是一退,随即挺出整个身子在墙上,“吱吱”叫了几声。   我暗暗惊讶,好家伙这个老鼠个头就比我们在棺材里看的那只小一点,奇了怪了这山里的老鼠都是吃史丹利长大的吗。就在我还不以为然的时候,墙内响起一阵细碎的尖叫,极聚而来,随即寺门被轰的撞开,成群的老鼠从里面如洪流一般冲了出来,这些老鼠虽然不比墙头这只个大,可也都跟家里母鸡那么大个。   我心里直叫不好,原来刚刚是老鼠在开全体联欢大会,被我恰巧撞上,一看它们就胃口好,这要被叼了去,还不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转身就跑,刚拐过墙角,就迎面撞上大头,小何也跟在后面,我来不及解释拉着他们就往回跑。俩人也不知道啥情况,大头还探头看了看,“妈呀”一声也撒腿跑起来,边跑边叫:“丫是抢了人家媳妇还是怎么着。”   我让他别废话,留着体力跑吧,小何速度极快,冲到我们帐篷跟前,抄起几根带火的树枝折返回来。   “快,收拾东西,这点小火只能挡住它们一阵。”   我推了一把傻愣在原地的薛冬青,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跟着收拾东西。   老鼠群已经冲到眼下,不过畏惧小何手里的火把不敢过来,我一边折起帐篷,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直骂娘,哪来这么多老鼠被我赶上了,难不成寺里面连通着地下的老鼠洞?   大头收拾的大汗淋漓,将他和小何的背包都垮在自己身上,也伸手抄起一根火把。这么会儿成群的老鼠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想出去必须撕开一条口子。   大头拿着火把试探性的往前走几步,老鼠们畏惧火光纷纷避开,他得意的哈哈了一声,举着火把摆出胜利女神的pose:“同志们,跟我冲啊。”说着不断扫动火把开路。   小何与大头一前一后把鼠群逼开,眼看我们就要出去了,可是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空中却传来一声闷雷,我们几个脸色一变,我催促他们“快走快走。”   老鼠们似乎也知道要下雨了,开始群情激动的“吱吱”起来,有的更是跃跃欲试龇牙咧嘴的打算扑上来。   刺耳的尖叫让人心烦意乱,大头骂了一声,掏出两罐燃料,拧掉灭火盖,将里面的植物燃料油撒出去。一瞬间成片的老鼠被点燃,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不一会就生起了滚滚黑烟,他转身道:“请吧各位爷,别愣着了,等着过年呢。”   我们靠着大头手里的两罐燃料逃出包围圈,不过耗子大军们似乎没有放过我们的打算,还有不少吊在后面,就这样我们在凌晨微亮的林子里开始了夺命狂奔,所有人都憋着劲的猛跑。   从淅沥沥的小雨到滂沱大雨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几人已经全身湿透,地上也开始泥泞起来,越跑越吃力。薛冬青拉住我,喘着粗气道:“我跑不动了,老鼠不追了,我们找个地先避雨吧,山里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大雨下的都冒起了烟,两三米外几乎看不清什么,我们左右看了看,找了棵枝芽茂密的大树爬上去,将行李挂在树杈上,几个人脱光了钻进帐篷里躲雨。   帐篷也不干爽,将将起了个雨伞的作用,不过好歹能让我们避免直接被淋。   脱光衣服是因为我们现在没办法生火,穿着湿衣服会逐渐带走身体的热量,这种天气里一旦体温过低或是发烧生病那是最危险的了。   我们几个人就一人穿着一条内裤,顶着帐篷蹲坐在树干上,互相看看,滑稽的要命。昨晚一宿没睡,再加上紧张的情绪开始松弛,我靠在树干上竟然打起盹来,眼皮跟灌了铅似得直耷拉。   一觉睡醒,我迷糊的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撩开帐篷看到大头和小何正架着火烤东西,薛冬青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边,小何看到我醒来,伸手把衣服抛过来。   看来一定是我太累了,被抬下树都没醒。衣服没干透,还有点潮,我将就着套上,走出去时发现日头已经很高了,我伸手了挡了挡阳光,大头过来招呼吃东西。   小何打了只野鸭子,烤的滋滋直流油。我问他薛冬青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他说那孩子醒来发现昨晚跑迷路了,大头就吓唬他找不到路,就挖个坑把他埋了。   我瞪了大头一眼,招呼薛冬青也过来,让他别急,大家一会一起找找说不定就找到原路了。   原地休息了一会,我看表快十点了,我们在这里几乎已经停留五六个小时了,就招呼大家该出发了。   薛冬青在前面找路,我也没闲着,四处留意有没有人为痕迹,我觉得如果汉生真的尾随那帮人进山了,他知道我们会来,就一定会沿途留下记号。不过昨晚这场大雨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有可能会破坏记号,这就糟糕了。   走了会太阳上来了,林子里刚刚下过一场雨,再加上植被太茂密根本不透风,我们一行人就像走在蒸炉里似得。   林子里湿气重,衣服都是潮的,大头一边掏档一边埋怨:“再找不到,我的蛋就成毛蛋了。”   薛冬青听了哈哈大笑,大头瞪他一眼“快找”,后者缩缩脖继续找路。   “对了。”小何问我:“昨晚那些老鼠哪来的?”   我把昨晚的经历和他们讲一遍,并且分析道:“昨天在寺里我看到那个盗洞口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我刚刚才想明白,那个洞的形状有问题。”   “如果是先打的盗洞,后修建的寺庙,那么那个口应该是非常规整才对,上面的石像就是为了隐藏入口。可是我们昨晚看的盗洞很不规整,像是胡乱挖的。而且你们还记得石室里面那只大老鼠尸体吗?”   小何听明白了我的话,他恍然大悟道:“你怀疑那个洞是老鼠掏的?”   “准确说洞口是老鼠打的。”我回道:“起初确实有一伙人发现了墓穴,又在上面修了寺庙,不过他们挖到墓室后,却发现地下那层石室早已经被老鼠先打通了,并且很有可能当时发生了冲突,他们仓皇撤退时填埋了洞口,用石像在上面掩住,老鼠冲出来挖半天没挖开石像。而且地下应该有条裂缝就在第二层石室里面,只是我们当时注意力都没在上面所以没发现。”   花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爬上一处断崖,大头累的瘫坐在地上骂道:“小王八蛋,你要再找不到路,我真搁这给你埋了。”   薛冬青站在崖边眺望远处,没一会他转过身说:“我们昨晚走偏了”说着,他指向山沟西边,“我们得回到山沟那边。”   大头一听找到路,喜上眉梢,骨碌坐起来问道:“那得多久能回到正路上,从这边路下去,直接穿沟过去不是更快吗?”   薛冬青听大头说要从崖下的山沟穿过去,立马紧张起来,“啊……这个……这么走比较远,远,绕过去近。”   我看他言辞闪烁,好像有所隐瞒,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紧张,说道:“我明明看着这边近,不出意外天黑前就能回到正路上,咱们要是绕回去怎么也得明天了。成,就听我的,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   他被我看的有些眼神躲闪,见我们真要走,一把抓住我:“千万不能走啊,咱们下山绕回去,最多多走半天就能过去,这下面太危险了。”   他是真急了,慌忙解释道:“咱们这沟大山深,你们别看下面没多深,其实深了去了,沟里的树格外茂密,再加上有山壁阻挡,几乎没有阳光。最主要的是这个沟在咱们这叫巴神沟,说里面住着巴神,只要你进去被他看见,就会给你抓了去,喂上虫子,再用泥巴塞住七窍。”   大头完全不信,执意要穿过去,薛冬青焦急的看向我:“真不能走,我们村原先有人进去过,他说看到好多人被吊在树上,他自己回来没多久也消失了,村里人都说那地方邪性,谁进去谁倒霉。” 第七章 巴神沟   我们选了条稍微不是那么陡的坡下去,薛冬青在这点上没骗人,沟下面确实很深,从上面看也就百米左右,那是因为被大片的植被挡住了,此时我们顺着绳子至少已经下滑了将近两百米。   过了两壁密密麻麻的植被,温度一下就降了下来。越下降光亮越小,大片的植被把整条沟盖得严严实实,偶尔有些阳光从树冠缝隙里照下来,抬头看影影绰绰的,想必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是很难在这种状况下生存的。   一落到地上我就皱了皱眉,脚下很软,看起来沟底平时是有上游水流经的,再加上层叠的植被覆盖见不到阳光,就造成沉积出了大量淤泥。   这条山沟如此之深可能也和这些流水有关,这里应该是个断层,典型的河流峡谷地貌,经过千百年的下切侵蚀,必定会越来越深。   薛冬青最后一个下来,他脸色很不好,我拍了拍他,让他跟紧点没事的。   光线不好,大头在前面开了矿灯。不得不说沟底路很难走,不仅有淤泥,泥里还有很多枯枝烂叶,我们在行进的过程中还发现了腐烂的动物尸体,随着行走搅动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们担心有毒,就套上了防毒面具。   走着走着,我感到一丝异样,这底下实在是太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大头也感觉到了,奇怪道:“咋连个鸟儿叫声都没有呢?”   薛冬青有些畏首畏尾,紧张得说:“我说了这下面有巴神,么撒东西敢进来。”   “小子,你再蛊惑军心,可就给你拖出去问斩了,要是真有巴神,你就让他出来给小爷我瞅瞅,看我不抽丫……哎呦”大头说着好像踩到了什么,他用脚蹚了蹚,看了眼我们:“有东西。”   小何问:“是不是碎石。”   大头边带上手套,边说“感觉有棱有角的。”说完就探下身子去摸索,没多大功夫捞出一块碎片,从形状上看竟是个陶碗。我们对视一眼,有人工活动的痕迹,就意味着很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有了经验,我们都开始蹚着走,之后又发现了不少的陶质碎片,薛冬青也觉得新奇,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有人活动,就代表着那个巴神的传说可能是子虚乌有。   知道了这些碎陶我们也就不再捞了,毕竟赶路要紧,可是没过多久,大头又开始在那摸索起来,我对他说:“别找了,不会有宝贝的,这些陶片也不值钱。”   大头啧啧两声,对我道:“这个东西有点大啊,你来摸摸,不像陶片,好像是个大花瓶。”   我怀疑的看过去,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保存完整的陶器留下来。随即走过去摸了摸,惊讶的发现的确如大头所说,是个很大也很完整的家伙,很有质感,略硬,至少要有一米多,我俩决定抬出来看看,就一人头一人尾合力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抬出泥巴的瞬间,我倒吸了口冷气,一撒手把那东西扔了下去。   大头也脸色难看,被我们抬上来的竟是一具人的尸体,尸体外面包裹了一层白色的物质,导致他没有腐烂,我们刚刚摸到的就是那层稍微有些透明的壳。   大头呸了一口,“真他奶奶的不吉利。”   薛冬青这时“啊”了一声,满脸恐惧的指着那具尸体,“这……这……这就是我们村那个人,他怎么又回来了,巴神,一定是巴神给他抓回来了。”   “你好好看看,确定是他吗?”我让他冷静点,看清楚。他又忍着看了一眼,满脸惊恐“是是是,他回村后就说巴神沟不吉利,还大病了一场,那之后没几天人就不见了,村里人说沾上巴神沟都会发生不祥。”   小何用匕首把尸体外边的白壳剖开,我心里咯噔一声,里面的人正如薛冬青形容那样,眼耳口鼻都被一种黄色的泥状物质堵住了,而且这人死相很难看,临死前一定经历了某些痛苦的过程。   大头咂咂嘴,“还真是邪门。”   我揉揉眉心,这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如果不是他自己回来的,就是被什么东西带回来的,前者可能性不大,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巴神?我环顾四周,滕树参差不齐,在矿灯灯光下展现出一片妖异的怪影。   我说:“我有些心神不宁,咱们先溜吧。”   发生这事后,大家都变得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的闷头赶路。就这样大家气氛沉闷的走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众人都累得不行,我们才找了一块相对干爽的突石上落脚。   树冠细缝里洒落的已经变成了阴凉月光,我看表已经21点多了,今晚看来是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大头也提议先在这露营一晚,如果继续走下去,真有什么事发生的话,连应对紧急情况的体力都没有。   突石不大,正够扎帐篷,接着大伙又随便吃了点干粮。我看薛冬青蔫了吧唧的就让他先去睡,他体力不比我们,而且还受到了惊吓,如果生病就麻烦了。大头说小何也去睡吧,后半夜你俩替我俩,他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他守整夜吧,担心晚上有异状,他底子好熬几天没事。我说不行,如果那个巴神真来了,还要靠你对付呢,保持战斗力。   小何进去后,大头把风灯掏出来取暖。我看他这半程路话不怎么多,就问他是不是有啥心事,随便一个传说就给你吓着了。他摇摇头对我说:“我是有点想不明白,你是大学生给我分析一下,沟底那些鸟的尸体都是哪来的呢。”   我哦了一声,原来他是被这个困扰了一下午,哈哈一笑道:“其实原因有很多,世界上有些森林被称为‘bird&039;sfall’,翻译过来就是‘鸟坠’,就是说有些林子鸟飞进去就会莫名的坠落。我们现在这条山沟有可能也是一种‘鸟坠’,山沟附近有可能有地下镍矿,造成了磁场紊乱,而大部分迁途的鸟它们就是靠磁场去分辨方向的,这也就造成了很多飞鸟在咱们头顶迷失方向,飞来飞去找不到方向,最终就会降落下来。”   经我这么一说大头豁然开朗,拍腿道:“还是你他娘的有文化,对了,那你再说说咱们见着的那个被堵了七孔的尸体是咋回事。”   我苦笑道:“你当我是神算子啊,鬼知道那个家伙怎么在那,如果按照薛冬青那小子所说,那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太蹊跷了,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梦游的时候回来的吧。”   我掏出手机摆弄一下,发现到这里已经没有信号了,看来汉生确实是跟着那帮人进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墓穴入口了。   我俩又胡诌了会,大头有些发困,靠在那打盹,我掏出二爷留下的手札打算研究一下,突然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如果是平常肯定就被我忽略过去了,不过今晚神经一直紧绷着,才被我捕捉到。   我放下手札,掏出手电向沟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当我放下手电没多久那个声音又响了一次,这一次我确定听到了,有点像什么东西刮过叶子的。我不甘心的又用手电照了照,特别是我们附近的几棵树,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这就奇怪了。我心里琢磨,难不成真是我草木皆兵产生幻觉了,不可能啊。我下意识用手电照向对面崖壁,距离有点远,我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挂在上面,我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把手电光束调到聚光模式,换个角度照过去,看清楚的一刹那,我头皮翁的一下炸起来,全身都软了,我赶紧拍了拍大头让他看。   他还有些迷糊,揉眼看了好一会,我明显听到他在我身旁抽的一口冷气。   “这……这是”   我艰难的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都是那种尸体。”   我现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所见情景,只能说在对面岩壁上大大小小“长了”数百具我们今天见到的那种尸体。之所以用“长”,是因为我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肉眼所见,便是那些尸体下半身镶嵌在山壁上,上半身裹着白壳,直挺挺的俯视着我们。   上百具诡异的尸体对着你,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全身心的不自在,如坠冰窟。   大头咽了口唾沫,“怎么会他娘的这么多。”   “看起来都是很古老的尸体了,那时候很多家族为了躲避战乱都会进山隐居,他们可能就是那些进山躲祸的人遭了秧,所以这里才越传越玄乎。”   “你确定?”   我摇摇头,“我也不确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转头看向他,说:“这么大批人如果不是来居住的,以这种聚集性来看,那就绝对是某项工程……战国墓!”   “对对对”大头恍然大悟,他说:“这个理由靠谱,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和那小鬼口中的巴神有什么关系。”   我看他有些跃跃欲试,就警告他:“你可别胡来,那些尸体看着就诡异,很可能涉及到某种咒术,退一万步说有尸毒也说不定,这个时候你可别裹乱,老实待着。”   他抻脖和我说:“我你还信不过,我有分寸,不会去的不会去的。”   我陪他又胡乱猜了会,期间俩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时不时的瞥向对面山壁。这种感觉很恐怖,虽然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是尸体了,可是还是觉得后背毛毛的,有些心神不宁。   还没到换班我就有些困了,聊着聊着开始迷糊起来,恍惚间大头拍了拍我,我这时特别不想睁开眼,还是勉强的坐起来看了眼表,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我问他干什么,谁知他没回头的对我说:“有古怪,对面崖壁的那些人在移动。” 第八章 活死尸   我愣了一下,揉揉眼睛看过去,下意识道:“没动啊。”   “动了。”大头露出坚定的神色,“刚刚你打盹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它们,它们移动的很慢,但是都在动,每一个都在动。”   “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手电调成穿透模式,这样虽然费电,但却看得及远。他将光束对准一具尸体说:“它原本不是这样的姿势。”   我被他说得有点发毛,不过看他神色不像开玩笑,求证道:“你真一直看着?”   他点点头说:“不瞒你说,我本来打算过去看看这些尸体身上会不会有点啥东西,咳咳,当然是为了了解他们的来历。我就用手电挨个打量,看看哪个好下手,嗯,哪个科研价值高。可是我来回找了几遍后,发现一个很古怪的事,就是当我手电移开之后过一会再移回那具尸体,他们就会有微小的变化,本来我也没看出来,不过有一具尸体一开始摆那个姿势就跟他姥姥的‘ok’似得,我就给记住了,再去看那个姿势就已经变了。”   大头一口气说完,瞪着眼睛看我,我思考了一下,问他:“你的意思是这些尸体就跟小时候玩的‘123木头人’游戏一样,在你不看他们的时候就向你移动?”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俩都无言的坐着,期间大头有些焦躁的抽了两次烟,我看了看表,差不多半小时,再用手电照向刚刚观察的那具尸体位置,可是手电光打过去的一瞬间,我脑子空了一下,因为那个位置没有尸体了。   继而我浑身几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那下方半米的位置,我看到了那具尸体,果然如大头所说,它们都在动!   走!   我脑海里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走,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天亮,那些尸体就会脱离岩壁,站在我们面前。   我已经没时间去琢磨这些尸体为何如此诡异,着急忙慌的进帐篷把薛冬青和小何拍醒,后者睡得比较轻,一醒过来就几乎清醒了,我简短的跟他讲了当前情况,他立即起来收拾装备,只有薛冬青还迷糊的坐在帐篷里。   不到半小时我们开始上路。虽然白天有些阳光能照射下来,不过基本上也都是黑漆漆的,和晚上差不了多少,可是真的身处夜晚赶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而且更惊悚的是,细看之下两边岩壁的植被下面还躲了很多这种诡异的白色尸体,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缓慢的蠕动着,所以整条寂静的沟底到处都是“沙沙”的摩擦声。   薛冬青都快哭了,手里握着短刀不断的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走着走着,我瞳孔一缩,前方不远处的树下,几个黑色的影子映入眼帘,“有人”。   那几个人影耷拉着肩膀,死气沉沉像是稻草人一样站在树下。大头小心翼翼把手电光移过去,大伙一惊,是那些该死的尸体,远处看这几具尸体有些特别,似乎没有外层的白壳。   薛冬青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声音充满了恐惧的说道:“巴神,一定是巴神。”   大头呸了一口,狠声道:“来者不善,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敲了这几个孙子。他娘的,白天怎么就没发现它们。”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对,就是白天。”   我见他们都看向我,就解释说:“大头提醒我了,它们怕光,所以白天都躲起来。而且我们打着手电的时候,这些东西也都不动。对,大头你就用手电照着,咱们绕过去,坚持一下天就快亮了。”   大头随即反应过来,收起手电把照射范围更广的矿灯打起来。距离并不是很远,我们小心翼翼靠过去,我能感觉到大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底酝酿发酵,越发的不安和惶恐。   随着靠近,那几具尸体在我们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尸体上确实没有包裹着白壳,直接裸露出来的就是蜡黄的皮肤,身上衣服也都破破烂烂,不过它们的眼耳口鼻还是被那种黄色的泥状物体塞着,像是在生前遭受了什么残酷的刑罚。   大头始终提着矿灯,尽量让它的光亮照出最大范围。我们憋着呼吸一点点经过那几具尸体,我心跳越来越快,直到我们路过那几具尸体身旁时,一声仿佛喉咙中传出的“咯”,让我后背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襟。   我僵硬的转过头,只见一具尸体不知何时侧过脑袋,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这人嘴巴被撑得老大,里面塞满了“黄泥”,而且它的眼球也不在了,眼眶里也都是那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咯”的怪声,再次从它的胸腹中传出,随即这具尸体猛地转过身来,扑向离他最近的大头。   小何反应最快,伸手拽过大头的同时,一记鞭腿扫在尸体的肚子上,肉眼可见尸体的肚子像是无骨一样,被踢得凹进去一大块,同时一股股恶臭的黑水顺着尸体被堵住的五官中流出。   旁边几具尸体也在同时行动,向我们扑过来。小何随手抄起一根粗树枝,大头上去帮忙,两人一人一头横推着挡住几具尸体,我捡起地上的矿灯,将光照在他们身上,可是奇怪的是,这些尸体此时再不畏惧亮光。   我看到一具尸体从侧面钻了过来,伸手搂向大头,我知道那肯定不是热情的拥抱,眼下也没东西,就抡圆了矿灯对着他脑袋砸了下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些尸体似乎都格外的脆弱,这一下子竟然将尸体的脑袋拍掉了,接着便从尸体脖子里涌出一大团黑色虫子在那里舞动。   我愣了一下,那是虫子正是我们在老鼠肚子里看到的细虫。   失去了脑袋的尸体并没有失去行动力,依旧扑向大头,来不及躲闪的他在尸体扑下前,主动以左肩靠上去,将尸体顶飞,可是瞬间便有不少细虫从尸体身体里弹出,挂在大头肩膀上,接着便往他的头上缠绕上去。   我心道不好,虽然大头带着防毒面具,可是耳朵还露在外面,千万不能让这些虫子钻进去,否则必定要沦落到这些尸体的下场,想到这也顾不得其他,我一把抓上去,将那些虫子从大头身上薅下来。   不了却有几只在这过程中直接缠在我手上,没等我反应过来,小臂便是一下钻心的疼,我低头一看,有只虫子竟然咬在我手臂内侧的软肉上,头都扎了进去,其余部分像是肉芽一样在左右扭动往里钻。   我右手往出一拔,心里却咯噔一声,这虫子竟如壁虎断尾一样直接把头折在里面了。我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抽出匕首,直接在手臂上划开一刀,连血带那只断头剜了出来。   我忍住疼痛,扯起嗓子对他俩大喊道:“小心虫子,别惹身上。”   说罢我看了看左右,这东西实在难对付,拳打脚踢不管用,打破尸体还担心那种细虫,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眼看见大头掉在地上的装备,我一拍脑门,可以用火啊,之前在石室里,就是用火烧了那些虫子的。   想到这我掏出火折子,让薛冬青帮我找几根枯树枝,叫了两声没人应,我一回头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了。我叹了口气,心道也真为难这小子了,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墓也不比他强多少。   我胡乱捡起几只树枝,掏出大头包里的燃料盒,将燃料拎上去,点起几支火把。让人意外的是,我刚拿着火把冲上去,那几只还在猛扑的尸体就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散逃窜开来,有的躲进林子里,有的直接趴在大片蕉叶下面,有的则如攀山猴子那样直接上了岩壁。   见它们的举动,我脑海里突然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些片段,随即醒悟过来,大叫道:“这些东西怕的不是光,是温度。”   小何问我手上的伤怎么样,刚刚来不及包扎,现在流了好多血,我把剩余的火把递给他,说道:“原地生火,在我们身边多生几堆火,不要灭了,我们挨到天亮就好了。”   大头说:“那要是下雨不就完蛋了。”   我怒道:“少放屁,闭上你的乌鸦嘴。”   说归说大头他俩还是迅速的支起几堆篝火,不过干木材太少,潮湿的木头点燃后起了大片的烟,幸亏我们脸上的面具也防烟,否则呛都被呛死了。   我也没闲着,掏出医药包先喷了点消毒喷剂在伤口上,又用止血剂喷了喷,最后咬牙绑上纱布,只要不流血,这伤也无大碍。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做完,我有点发愣,不得不承认,这几次倒斗,真的让我成长了许多,也说不好这种成长是不是正确的,但在之前让我自己这么果断的割自己一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小何碰了我一下,问我怎么了,我苦笑道:“越来越像你们这行了。”   他也楞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轻声道:“谁让你是二爷呢。”   大头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嚷道:“快看看咱们的活地图,这小子嗝屁了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我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没有外伤,看来是给吓昏过去的。我拍拍他的脸,他蒙着睁开眼睛,反应两秒后骨碌坐起来,左右看看,这才满脸歉意的挠着头,嗫嚅了两句,没有说什么。我拍拍他肩膀:“不怪你。”   看着篝火上升腾起的烟气,像不会熄灭的灯塔,我在心底道,曾经也有个老头子这么袒护过不谙世事的我。 第九章 瀑布下的入口   由于烧了湿柴,四周弥漫着大片青烟,我们几个躲在篝火中间,虽然看不见,但是依旧能听见周围黑暗中不时传出的摩擦声。显然那些东西还没有退走,只是碍于篝火的温度暂时躲了起来。   我们几个轮番向火堆里加柴,只要能挨到天亮,就可以把它们逼走。薛冬青说往前也没多少路了,再有几个小时就绝对可以离开这里。   我有些担心,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那批“截胡”的人马已经进墓了,以汉生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眼看着他们把东西带走的,势必要发生冲突,而我们又被拖在这里,面对一支队伍,他一个人再勇猛那也是凶多吉少。   随着天亮,周围淅索的声音逐渐小去,到了七八点钟,林子里已经开始闷热起来,我们尝试踩灭篝火,那些东西也没再发起攻击,看来它们已经离开了。几个人囫囵的吃了早饭后便继续上路,小何把燃料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有了昨晚的经验,我们赶路时都会刻意避开那些有掩体的地方,然而也确实如我们所料,为了躲避高温,不少大块的岩片缝隙,或是茂密的枝叶里都趴着那些怪尸。   我们连着赶了三小时的路,当更多的阳光开始照射进来的时候,大伙意识到已经走出了巴神沟。在明媚的阳光下,众人回望身后那条被茂密植被笼罩的山路,一切都恍如隔世,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沟里藏着多么恐怖的尸体。   离开巴神沟,大家的沉闷一扫而空,连大头都明显松了口气。小何也少有的笑了,更多的是劫后的庆幸。   我们回归正路,相比于昨晚的山沟,这些未经开辟的山路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走起来。   薛冬青凭着刘辫子酒后失口透露过的路线,带着我们一步步向秦岭大山深处走去。   大头好奇问他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记得清,薛冬青嘿嘿一笑:“不瞒你说,像你们这种背包进山寻宝的人我们村来过不少,我知道这个信息早晚用的上,所以第二天我就自个去了一趟,只要看到那个水潭咱们就算到了。”   回到正路没多久,开始出现水流,薛冬青带着我们顺着水又往上走了三个多小时,潺潺小溪已经变成了翻着白沫子的汹涌河流。我们在河边修整半了个小时,再次继续上路。   剩下的山路还算好走,而且眼看着到目的地了,大家都牟足了劲赶路,又经过将近两小时的跋山涉水,我们耳中已经逐渐可以听到前方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穿过一片林子,一片碧潭映入眼帘,在它上面就是气势恢宏的大瀑布。粗略看起来这条瀑布至少有六七十多米高,犹如千军万马砸进潭底,迸溅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彩虹,绚烂而美好。   “快看。”大头指着岸边说道:“是不是那帮人。”   我们转头一看,岸边正立着几顶帐篷,还有一些装备和某种重型设施堆放在旁边。我们赶紧躲进草丛里,悄悄观察了一会,小何皱着眉说道:“不太对劲啊,怎么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我想是不是角度问题,就想让一旁草丛里的大头也看看,谁知就剩薛冬青一人趴在那,他苦笑着指了指前面,我们看过去,只见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伏过去了,正偷偷摸摸的匍匐前进。   我无奈的捂住脸,这家伙不仅是个惹祸精还是个戏精,自己一人在草丛里耍了一系列的战术动作,各种翻滚,我心道看来真是没人,不然这家伙这么折腾早发现他了。   大头到营地旁瞅了瞅,似乎没什么发现,回头瞅了我们一眼,胆大的指指旁边的帐篷,一闪身钻了进去。   过了会还不见他出来,我有些着急,与小何对视一眼,他点点头,我俩刚起身,大头就从里面钻了出来,欣喜着喊道:“看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我们来到营地旁,小何还是谨慎的抽出短刀,挨个帐篷检查一番。大头直接从帐篷里拉出一个绿色的木箱子,一脚踢开,里面竟是一排排黄澄澄的子弹,他哈哈大笑道:“这得有个千八百发吧。”   小何也检查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一纸包20发,一共72包,典型的58毫米步枪子弹。”   大头比了比大拇指,“专业,哦,对了,你等等,还有好家伙。”说着转身钻回帐篷,没一会掏出两把微冲,甩给小何一把,后者接到枪本能的上手调了调,一边瞄着基线,一边说:“是好东西,95-1式,改造枪,射击精度高,杀伤力大,而且”   说着他把枪递给我:“对方来头不小,枪都是新的,并不是龙山阁的那种问题枪支。”   我知道他说的“问题枪支”,因为近几年查的严,龙山阁走穴带的都是一些经过特殊手段流传下来的问题枪支,这些枪不是已经申请了报废,就是膛线或者哪部有出厂问题却没有销毁的。如他所说,我们的对手在这种情势下,还搞到这样的新枪,当真是个手眼通天了。   小何又道:“都检查过了,没人,看生火痕迹,差不多在两天前离开的吧。”   大头把枪背在身上,猴急道:“他们是不是找到入口了,咱们也赶紧的吧。”   我看着空荡荡的营地,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有啊,不止这些,帐篷里还有好些箱子弹,而且,你们看。”说着大头把营地旁一块盖着的绿色防水布掀开,下面是两台小型发电机,和一些码放整齐的气罐。   “这些人可比我们专业多了,带了很多重型设备。”   重型设备……重型设备……   我心里反复用念叨这两句,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穿过脑海,我急忙问一旁的小何:“有发现粮食吗?”   小何摇摇头,“没注意。”   我让大家分头找,几个帐篷搜查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剩余粮食。我拍着脑袋道:“看来这些设备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你们看,几乎都是重型设备,带着很难上路那种,但是口粮却都带走了,这就说明对方在这精减了一次装备,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大头纳闷道:“没道理啊。如果丢在半路还情有可原,可是眼下就是入口,他们没理由在这减重啊。”   我们原地讨论半天,没有出什么有用结论,决定进去看看,相信所有的答案就在里面了。   水潭两边各有一片石滩,上面除了一些搁浅的树枝别无杂物。大头望着奔腾而下的瀑布,说道:“我们今天就得学学孙猴了,洞的位置不好探,要从上面竖绳子下来。”   “不是的。”薛冬青指着冲击的瀑布说道:“洞口在水里,就在瀑布冲击的下面。”   我们一开始都先入为主的以为入口瀑布后面,没想到却是在水下。我打量了一下水潭,看不出深浅,大头也“靠”了一声,说道:“如果水太深没有潜水设备根本进不去,我们也来不及再折返一趟了,再等等那帮人都要把尸体上的假牙扣下来了。”   我让他别急,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太深,因为汉生也没带潜水设备,他既然跟着那批人,就证明他肯定也进去了,否则他应该就出现在这了。”   大头一听说也有道理,就决定先下去看看,不过他水性不好,薛冬青自告奋勇说可以帮着看看,小何怕他有什么意外,就自己脱了衣服潜入潭底。   正常人的肺活量在水里憋气有1-2分钟左右,不过小何经过特殊训练,据他说差不多可以潜在水底4-5分钟。他下水后我就开始掐表看着,如果超过4分钟还没上来,就准备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3分半见他还没上来,我就有点着急了,大头看着水底问道我:“你说,小何会不会进去了。”   我摇头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无组织无纪律呢。况且那个刘辫子不是和薛冬青说,里面是个非常巨大而且复杂的洞穴,以小何的性格,他不会不打招呼就贸然进去的。”   4分钟整时我开始脱衣服,大头从包里翻出登山绳,让我系在身上,如果真有事情就拉绳子,他在岸上把我们拉上来。就在我俩一切准备就绪时,水面翻起水泡,小何从里面潜了上来。   我俩这才松开了口气,大头伸手把它拉上来,他用衣服擦着身上,“那个洞不深,不在瀑布正前方,正好在一个水流比较平缓的地方,是个开裂的石缝,里面有条小道。”   说罢他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会下去别看谭底,不管发生什么事,直接向洞里游。” 第十章 毫无章法   我们整理了装备,每人都拿了一把枪,下水前各自用衣服把枪包好塞进背包里,这样既可以防止枪进水引起炸膛,又能避免衣服被浸湿。   我瞥了眼小何,他的话让我有种后背毛毛的感觉,他到底在水下看到了什么。   小何拿着防水手电在前面,特意叮嘱道:“水流稍微有点强,大家小心,别掉以轻心。”   我们几个在水潭边先适应了一下水温,还好,估计下面会凉一些。   大头和薛冬青水性一般,他俩在中间我断后,因为是活水,水下视线还算不错,往下潜了十几米,前面小何用手电打了打信号,意思要靠过去了,我顺着他手电的光束看过去,果然前面潭壁上有个不宽不窄的裂缝,里面黑漆漆,看来就是村里传说中的龙洞了。   此时四周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前面小何的手电如同信号一样给我们指引方向,我下意识看了眼身下,地下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东西,我纳闷潭下这么黑,小何是怎么看到的东西,难不成他刚刚下去过了?   又往前游了游,此时水流已经有些强劲了,我们头上应该就是瀑布冲击下来那一段。快进洞前我又回望了一下水底,人的本性就是这样,越神秘越想探究,想起小何的话,有一种惊悚且强烈的好奇涌上我的心头,驱使我打开手电照向水底。   水潭并没有多深,在手电光下,我看到一条巨大的深沟,里面沉寂着一些粗犷的木架,看起来像是某种塌方的建筑。我顺着沟底移动手电,头皮嗡的一下炸起来,就在建筑旁边,我看有不少人影立在那里,低着头,耷拉着双臂,我本以为是某种石俑,可是它们却在手电光下,竟都把脸缓缓的转向我。   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吸了口气,结果水呛进肺里,紧接着胸口一紧,就要咳嗽起来,我本能的憋住,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这时鼻子也开始发酸,我知道自己已经快憋不住气了。   紧接着我便后悔了,那些尸体竟然缓缓的离开潭底朝我飘过来,我一下就慌了神,想挣扎着向上游,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我一回头发现是小何,大头和薛冬青已经进去了,他回来拉着我就往洞口游,进了洞口没游多久,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我们顺着石阶钻出水面,大头和薛冬青俩人正在石阶上面的石台穿衣服。   我勉强爬上石阶,趴在上面剧烈的咳嗽,加上肺部缺氧,把身体都咳的弓了起来,直到咳的眼冒金星,才仰身躺在石阶上面大口的喘气。   薛冬青过来帮我掏出衣服,我缓了一阵子才开始穿起来,小何没有太过吃惊,看来他的确已经见过那些东西了,他穿好衣服对我说道:“应该是洞前的乱流阻止了那些东西游进来,过会它们就会自己沉下去。”   我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大头俩人一脸疑惑,我把刚刚所见和他们讲了一遍,俩人听的匪夷所思,大头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何塞好背包,掏出枪背在身上,说道:“如果我和你们提前说了,你们一定会格外在意水底的情况,恐惧会让人心跳加快,肌肉分泌过多乳酸,导致呼吸急促,你俩水性本来就不好,我担心你们游不过这段距离,容易溺水。”   大头水性不好,一听也跟着点头:“你说得对,你要提前告诉我水里有水鬼,打死小曹我也不跟你下来。”   我们原地整修了会,观察四周,发现虽然石阶和石台是人工修缮的,不过室内看起来却是天然的,应该是当时的石匠利用了这一点,才开辟这间石室。   我看向进来的水面,石阶深入其中,刚刚进来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石阶的走向,发现一直延伸到水底,所以我们下面很可能还有石室,只是山体裂缝恰巧开在中间,导致潭水倒灌,淹没了下面,我们这次没有准备装备,看来是无法向下走了。   休息了会,我们一行四人开始顺着石阶向上走,石室没有门,我们走出去,吃惊地发现,这后面竟然不是想象中的甬道或是墓室,而是四通八达的天然山洞,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工痕迹。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纳闷怎么回事,难不成二爷留下的手札记载有误?我又一想不可能啊,山里“百工”的墓室、像是陪葬坑的巴神沟、水下的石阶、村里关于龙洞的传说,再加上此山大龙风水,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地必是大墓所在啊,可是为什么确实空荡荡的山腹洞穴呢。   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山腹中突然响起阵阵野兽咆哮的声响,还伴随铁链“哗啦啦”的拖动声,这些山洞错综复杂,一时间根本分不清是从哪传过来的。   大头紧张的端起枪,薛冬青脸色苍白,嘴里不住念叨着:“是龙,刘辫子说的没错,这洞里真的锁着一条龙。”   我让他别紧张,说不定是其他的什么生物,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我心里也直打鼓,这吼声震耳欲聋,延绵悠长,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饶是大头这样的糙汉都有些发怵,问道:“我说二爷,你来说说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真是那个啥啊。”   我一听就来气,骂道:“你他娘这时候想到二爷了,滚蛋,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咱走哪?”小何问道。   我回想二爷手札中相关的记载,有‘穴法高低总不拘,但依证佐是真机。藏风之处高为妙,在水之中低亦宜’四句话,再结合我找出的大龙走向,我指着一个方向说:“依据风水格局来说,咱们要走这边。此山势是来龙横卧势,咱们得攀龙而上,攀有贴脊之意,咱这条路也叫‘攀龙之胛’,如果要在这下葬必然在这个方向上。”   我们几人继续上路,走着走着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洞里的路并非全是天然形成,有一些通道可以看出很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不过后面的路似乎又通向某支自然形成的山洞体系。   大头看着四周错综复杂的山洞,感慨道:“这些洞幸亏没乱钻,如果进去咱们几个都不一定能出来。”   我调侃他说:“哟,这不是你性格啊,里头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宝贝,你不好奇进去看看。”   大头撇撇嘴,“你当大头我是什么人,以往老子顺手牵羊,那都是谋而后定,古人再怎么折腾也就是葬经啊、青囊经啊那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可是这回不同,你没发现这他娘的一点规律都没有嘛。”   他说的没错,这里虽然有着很明显的人工开建造痕迹,却一点也不像墓葬,如果不是前面那么多线索指向这里,谁跟我说这事墓穴我二话不说上去就抽他一大嘴巴。   我们顺着龙脊背方向走了1个多小时,山洞逐渐变大,开始有地下水流经,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我算了算,我们已经走到了大山深处,再走下去,就要错过龙眠之地了。   怎么想也想不通,就想让自己洗把脸冷静一下,旁边就是地下河,我趴跪在碎石滩涂上刚把手伸进水里,忽然一张惨白的人脸从水里浮出,我吓得阿了一声,只见那人皮肤上裹了一层白壳,五官上塞满了黄泥,正是巴神沟里那种诡尸,从上游缓缓飘来。   他们几个凑过来,我强忍着惊吓打起手电指给他们看,手电照下去的一刹那,我清楚的听到旁边传来他们几个的呻吟声,薛冬青更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原来在水下还有了更多的诡尸,所有人都如同水鬼一样静静的飘在水下。   大头也打起手电,可以看到浩浩荡荡成百上千的尸体从水下流过,密密麻麻看得人冷汗直流。   之前大家都没在意,如何也想不到水下后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小何脸色很难看:“之前那些水……”   我们这一路发现了不少地下河流,通过四通八达的地下山洞流向各处,如果下面都有这些浮尸,那这数量就太恐怖了,简直就是个千尸洞窟,整座山里都已经遍布这些尸体。   我们几个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可是我越走疑问越多,很多地方除了人工疏通的痕迹,还有很多堵塞的痕迹,我们试了试,全是用很长的石条堵起来的,缝隙里浇了铁水,根本进不去。   就这样大家闷着头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让我们发现了一处不寻常之地。这里是个巨大的碗形洼地,大小和泳池差不多,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尊凶神恶煞的漆黑石像,从石像手中延伸出一条铁链,拴在洼地中间的一口铜棺上。 第十一章 穴病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墓穴吗?在这种风水宝眼上只摆一口棺材,还是以这种异常诡异的方式,我们几个都有些蒙。包括小何和大头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多年从业者”也都没见过这种阵势。   “不封不树吗?”大头问道。   我摇摇头,这算哪门子的不封不树:“不是。不封不树讲的是说既没有封土堆,也不在陵上种树,都是为了隐藏陵墓,以免遭人盗窃的手段,可是古代事死如事生的思想是不会变的,这么潦草的墓葬就太不对劲了,而且”   “说实话,来的一路上我看了很多不合规矩的‘穴病’,特别是这,怎么会是个坑呢。”我纳闷道。   “啥是‘穴病’?”大头问。   我指着前面说:“宝穴要配上相得益彰的葬法,才是大吉大利相。我举个例子,一个上等的食材经过顶尖大厨的手,才会变成一份佳肴,反之如果是给像你这种人,那做出来的东西可能就狗不理了,白白浪费了一份好食材。风水风水,它并不是定式,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馈赠,一切天时地利的绝妙组合。如果发生穴吉葬凶,不仅会让这口风水宝眼前功尽弃,而且还有可能滋生一些不祥之变。”   大头翻了个白眼,不是很赞同我的举例,但是很有效,显然听懂了,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墓基本上就是个烂厨子做的了?”   我犹豫道:“也可能是我的道行太浅,没有看出这其中机关变化的玄理,能寻龙点穴到此之人,必定是个风水大家,甚至有可能如杨筠松那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从情理上来说,不应该会有‘穴病’。”   “得,你这相当于没说。咱现在就假设这是个烂厨子做的菜,你给挑挑毛病。”   我思索了一会,说道:“‘穴病’有很多种,大致有贯顶、破面、漏腮、折臂、坠足,以及龙踞、虎蹲、朱雀腾飞、玄武拒尸、前花、后假、左右诡落等等,刚刚我们走过的路上,基本上前五种都占了,后面几种我也不是很了解,要有一定功力的老师傅才能看得出来。不过这里是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指着周围的几个洞说:“八风吹穴,左右皆空,这是墓葬大忌。我已经完全看不懂这里的风水了,窟要和来龙彼此相应,好比宾主接迎一样,这里却完全是一种”   我话还没说完,起先我们听到的那声好似龙吟的长啸再次响起,巨大的啸声犹如闷雷在耳畔响起,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身体抖如筛糠,细听之下声音竟是从坑底的铜椁中传出来的。   薛冬青脸色苍白,结巴道:“龙,是龙,下面,是龙。”   我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却产生不可思议的想法,随即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宝塔镇妖,难不成棺椁里真锁着一头妖龙?如果不是,这声音又是如何引起的呢,听起来确实像一头眠龙在打鼾。   没想到大头也有类似的想法,他看了看铜椁,小声道:“我老家那边有个传说,说乡下的一个村,某天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彻夜不停,就跟老天爷脱了裤子在你头上撒尿似得,那天夜里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中异象不止,村里人说在云里看见了千军万马,没多久,乌漆嘛黑的天空响起一声巨响,等到第二天,村民发现村里多了两个土岗子。后来有能人去看了,说是天庭的龙王被斩了,那两个土岗子就是龙首和龙身幻化的,那龙有怨念,迟早会首身合一,化为怨龙祸害乡村,于是他们就在两个土岗上各修了一座塔,用来镇压龙首和龙身,保村里太平。”   他咽了口口水,“你们说这棺里是不是也有一条妖龙啊?”   我问薛冬青:“你们村里那个传说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挠挠头说:“应该很久远了,我也不晓得。”   我其实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有真龙的,毕竟唯物了那么多年,我深呼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显得会有说服力一些,平静说道:“我觉得不会是真龙。咱们分析一下,你们也都看到了这里明显是人为布置的,并不是啥得道大仙儿,所以从别地拘来一条龙关在里面不现实。我猜这种所谓缚龙的传说很可能是一种比喻,或者是一种欺骗,当初在这修墓的人离开后怕别人找来,就散布了这种流言,你们知道古代的人是很迷信的,如果听到这种传说八成就不会来了。”   我看看大头,说道:“至于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很可能是一种奇技淫巧,不过我觉得大头你可以过去看看,你先别着急瞪眼,如果里面真是一条龙,你要能给它捆回去,那你可就真发了,这玩意拉出去展览,下半辈子你就靠收门票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看他有点犹豫,就激他说:“你要不敢去也成,咱这就打道回府。”   大头听我要走,一咬牙说:“去,怎么不去,不过我一人下去也没个照应,你们得跟我一下下去。”   我心里一乐,这家伙果然上套了,其实我是看他有点畏惧这东西了,想必小时候被这种妖龙的故事吓到过才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所以激他一下。下地这件事,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否则难保不出岔子,关键时刻有人退缩,就容易坏事。   薛冬青不会打枪留在上面,我们三人端着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下到洼地底部。   底部四尊雕像面朝铜椁,都是夜叉相,其中一尊雕像的身上爬满了小鬼,细看之下每一头雕刻的都栩栩如生,雕刻手法堪称巧夺天工。四尊夜叉扯着比手腕略粗的铁链捆在中间的铜椁上,我们顺着铁链看下去,才发现由于角度的关系,铜椁要比在上面看大的多,并且有一半沉在地下。   大头把手电光圈拧到最大,可以看见铜椁上面布满了铜绿,一些细致花纹已经不可见,比较清晰的便是一些浮雕面具,全都张着大嘴,额头有竖眼,三个瞳孔全是凹陷下去,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小何问我:“能看出点什么吗?”   我摇摇头:“生活在先秦时代的人,恐怕没有完全不信鬼神的,不过那时候没有什么统一,魑魅魍魉,三个眼睛的五条胳膊的都能被当做鬼神去供奉,如果不是很明显的特征或是文字记载,很不好判断。”   “你俩看这。”大头发现了一处异常,原来从四座夜叉雕手中伸出的铁链从铜椁上捆过一圈后,竟然从几张面具的嘴里通进了椁室里。   我们相互看看,小何低声道:“这些铁链好像是锁里面东西的。”   话音刚落,大头突然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一愣,下意识说:“什么?”   大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指着铜椁说:“这里头他娘的有声。”   我和小何屏气听了听,却都互相摇摇头,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大头急的抓耳挠腮,“我绝对没听错,刚刚真有声音,你离近点。”   小何尝试问道:“要不掀开看看?”   我想了想,说:“也行,这只是个外椁,就算里头有什么也应该在内棺里,而且可能不止一层。”   我们围着铜椁转了转,这东西体积不小,单是一块椁盖应该就不止千八百斤,幸运的是椁板并没有被浇死,我看没危险,就让薛冬青下来帮忙,四人从一个方向发力,这块板委实不轻,几人休息了几次,才推开只够一个人下去的小缝。   我们几人趴在椁盖上,倒着看向里面,其实在看前我心里特别紧张,生怕倒着头看进去,正好碰到一只怪脸伸出来,幸运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铜椁嵌入地下的那部分应该很深,手电光照下去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些反光,我狐疑道:“有水?”   小何让大头把手电往下压一下,我们看到了铁链,铁链沉入水里,再往里是一口石棺,上面好像有些黑色花纹,看的不是很清楚。大头提议下去看看,我一想也好,都到这了,不下去谁也不甘心,这里已经到了龙脉的宝眼,不管怎样,如果下葬就一定是在这了。 第十二章 井   我们几个顺着细缝钻进椁室,没想到水下这么深,一脚踩下去,直没过膝盖,而且异常的凉,冻得我们几个直吸冷气。   大头走在前面,突然打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抱怨道:“小心水底的铁链子,这他奶奶的是哪来的水,这么冷。”   我在后面趟着走,也踢到了铁链,用脚踩了踩,感觉是延伸向石棺的。   小何说:“这水肯定是活水,不然上千年的水早干了屁的,咱们检查过铜椁密闭性很好,所以这水只能是从石棺里淌出来的。”   其实我们下来前大头已经不相信这有囚龙那套劳什子了,因为很明显椁室里的那口石棺是葬人的,根本不能囚禁着一条龙,不过经小何这么一说,大头身体明显的一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乡那套传说对他影响如此之深,此刻小何的话显然被他听进去了。   果然,大头顿了一下,尽量压低声音问我:“小曹,你们读书人说话有理,你说前头那口小小的石棺里咋能盛下这么多水呢,而且还是活水,还能淌出来,你说奇不奇怪。”   我笑道:“照你这么说,那就只能用棺里面躺了个龙王,没事喜欢坐起来吐点水来解释了。”   大头惊讶道:“还是口龙棺呀?”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对了,咱们这次倒斗你怎么一直没提墓主人是谁呢?”   我没好气的说:“白龙马。”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石棺跟前,这近前一看才发现石棺并不是密闭的,或者说这根本就不像一口棺材,在它的四面石壁上分布了很多无规则的细孔,上面又盖了一层石板,如果真要给这东西定个类,看上去它更像有盖子的井。   四条铁链在石棺前出水,又从石棺上的孔洞下去。   大头绕过铁链打着手电,给我照亮石板上的纹路,我凑过去一看,发现这些纹路有点像幅画,我让他往后走几步,我想看全貌。   我踮起脚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些纹路组成的图案我见过,就在给卓老师的那些资料里,虽然这里这幅有些简陋,不过还是被我一眼认了出来。   一瞬间我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我知道我们找对了,二爷托六耳找的古墓与曹家与他和我爹追查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的矛头又一次指向了隐藏在历史迷雾后面的那只黑手。   我环顾四周,就算这里不是那座我们要找的战国墓,它也脱不了干系,二爷在死前布的后手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记得老何说过,二爷不好烟酒,不恋女色,唯独喜欢下围棋,若想赢他须在中盘前发力,否则必输无疑。   我用手摸了摸那些细孔,还很潮湿,不出意外椁室里的水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小何敲了敲石板,问道:“怎着?”   我眯了眯眼,“开。”   要开棺的难题不在石板上,相比于外面的青铜椁板,这层石板要轻很多,现在的问题在透过石板坠进里面的四条铁链。因为铁链差不多在石板的四个角开洞下去的,所以不移动一边的两根铁索,是很难能把石板掀开的。   小何看大头有点忌惮这个传说,便自个打头阵上去,他站在石板上想尝试拔开铁链,可是刚一发力,那种高亢的长吟声便再次清晰的从石棺中传说,吓得小何身躯一震。   大头的脸色变了变,开口道:“这他娘的下面分明是有个活物啊。”   小何也扔下铁链从上面跳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随着那个声音刚刚铁链轻微的震了一下。”   我张了张嘴,最后问道:“不是你拨动的吗?”   他摇摇头,皱眉道:“按理说这铁链不粗,不应该有这么强的阻力,除非……那头确是栓了很重的东西。”   薛冬青有些打退堂鼓,他小声道:“各位哥,要不咱们走吧,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不差钱的人,咱别为了身外之物再把命搭进去。”   大头没吱声,小何看看我,我思考了一下,咬牙道:“再试一次。”   这回我们没有去拨动石板上的铁链,而是直接将水里的两根铁链抬出来,这样这边的铁链就有了剩余,同时我和薛冬青合力用肩膀架开石板,随着刺耳的石头摩擦声,石板被我俩缓缓拉开,直到这边剩余的铁链被绷直才放开。   我们几人同时停了一下,几秒种后意识到并没有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可怕事情发生。大头壮着胆子向里面看了一眼,差异道:“这好像是……一口井?”   我也趴在棺边看了一眼,里面竟真的是一口深邃不见底的井,我判断说:“应该是棺井。”   棺井下面似乎通着哪里,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飘上来,大头用手电照了照,棺井四壁都有着很明显的人工开凿迹象,我碰了碰他,示意往下照。   这种手电光前百米的穿透力都很强,可惜人的视觉却是有限的,我勉强可以看见光束尽头那东西不小,似乎被铁链吊在半空。   “你们快看石板背面。”薛冬青在一旁突然出声。   我转头看过去,刚刚没在意,这一看才发现,石板里面还刻了一副……符箓。   我心里一动,刚要张口,大头先反应过来,指着那个符箓对我道:“小曹你看,着不是镇灵台里那个僵尸身上的符箓吗?”   我点点头,心道果然和他们有关,这种传说在大秦时期由练气师传下来的符箓我特意关注过,很难找到源头,托人又托人,可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此符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它应该曾经被一批人掌握过。   大头忽然转头问我:“曹儿,咱们算兄弟吗?”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看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就回道:“当然算。”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这两次下斗到底有什么目的吗?”   小何皱了皱眉。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早就想和大头摊牌,这次走的这么匆忙,难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他这个人又是那种粗中有细的性格,早晚会嗅到什么,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时机,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一直没说。想到这我顿了一下,直视他的双眼说道:“我们并非有意隐瞒你什么,只是这个答案我和汉生也没有找到,我答应你这次出去肯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大头和我对视了了几秒,移开视线后嘀咕道:“别整没用的想不给钱啊。”   小何没去过狐胡王墓,我把符箓的含义解释给他,他惊讶道:“那不是说,下面葬有某个人?”   我点点头说:“是有这个可能,虽然这里实在不像墓葬,不过铁链那头确有可能是口棺材。而且据我推测,下面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着很特别的意义,上一个被下了符箓的人,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去看看,大头本来还有点犹豫,不过知道下面有口棺材后,就觉得还是要去看看。   底下空间有限,我们就把背包留在上面,薛冬青有些胆小,主动提议留下来看包,我和小何交流了一下眼神,虽然这孩子大概率不会背后捅我们一刀,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要留一个在上面,我说:“如果有些文字我还能帮着看一把,你在上面接应我们吧。”   我们先试了试铁链,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水汽侵蚀,如果哪里老化,以棺井的这个高度我和大头绝对要gg,不过还好,铁链很结实,我们在井口荡了荡,没发现问题。   大头把军用手电筒挂在衣服上,背着步枪当先下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拽着铁链双腿盘在上面缓缓下滑。   才下来没多深我就后悔了。四周黑漆漆的,越往下走温度越低,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体也跟着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我知道要命的不仅是低温,更是我性格中的那种恐惧感,而且狭小的空间更容易让人心生恐慌,这种直面黑暗的情景直接将我打回原形,连呼吸都变得粗了很多。   大头忽然开口道:“慢慢呼吸,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产生幽闭恐惧感的。”   我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气息恢复正常,我能感觉到大头想找点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就在下面问道:“小曹,你说这人当初怎么想的,挖这么深的坑作甚?”   我下意识道:“这个坑……”   我忽然顿住了,对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坑,就算是棺井也太深了吧,而且……想到这,我身体一震,想起二爷手札的一句话“山怕坐泄鬼,水局怕黄泉,龙虎怕腰断,明堂怕野山”,当年有人在这动过手脚。 第十三章 下河   大头在下面问我嘀咕啥呢,我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就对他说:“这的风水很不对,特别是这个坑,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之笔,不过不是点龙腾飞,是往死里点那种。”   大头停在半空,问我怎么讲,我回说:“我给你打个比方,有一栋房子,从外面看简直就是殿堂级的建筑师才能设计出来的完美建筑,那没进去之前,我们就会先入为主的以为里面一定更漂亮。可是进去之后,你却发现房间规划的完全超出你想象中的烂,这个时候我们第一反应就是一头雾水,因为情理上来讲,这种顶尖建筑师的设计肯定不会没有道理,那这个时候就会质疑自己,是不是不懂艺术,接下来你就带着这个疑问开始继续探索这间房子。当你推开厨房,在炉灶上发现一个马桶的时候,你终于意识到这个建筑师有点扯淡了,再他妈高深的艺术,也不能炒屎啊,你听懂了吗?”   大头翻了翻眼睛,问我:“你是说我们现在正在马桶里?”   我无力道:“这么理解也行。棺井确实就相当于厨房里的马桶,这个坑挖在此处,简直就是在泄龙气,是万万不该这么做的,这种布局就算我这种略懂皮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一开始不确定这的风水格局如何,就是因为被当初在这点穴之人的手段给欺骗了,现在想起来外面那些‘病穴’手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大头纳闷道:“不应该啊,好好地宝穴折腾什么啊,谁葬这谁倒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脑海中闪过一串片段,我“啊”了一声,大头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的对,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此地根本无法下葬,大龙失气,龙虎断腰,泰极生否,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病穴了,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换个角度来看,能在此点穴之人,又怎会是如此糊涂之人,所以说,这的一切都是此人故意布置的,有人在宝穴上动了手脚,将宝穴布局成败穴!   可是这样挖断龙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越想越不对劲,就对他说:“这座墓太诡异了,呆不得,我建议咱们马上离开。”   大头有些不甘心,说道:“都下来了,好歹看看下面会不会有什么陪葬品,也不能空手回去啊。”   我急道:“下面不会有陪葬品的,没人敢在这下葬。”   大头问:“下葬了会怎么样呢?”   我一愣,呢喃说:“藏风聚气收水全都反其道而行,泰极生否,恐怕……”   话音未落,我和大头旁边的两根铁链突然“哗啦啦”的轻震了一下,我紧绷的神经跟着一跳,问他怎么回事,大头嘘了一声,就看见旁边的铁链一次次有频率的轻颤起来,他脸色一变:“坏了,有东西上来了,快上去,快上去。”   我俩手忙脚乱开始向上爬,棺井里比较潮湿,铁链上沾了水汽,上去显然没有下来那么简单。旁边的铁链振幅越来越大,显然地下的东西已经逼上来了,又爬了几下铁链突然稳住了,我疑惑的用手电往下一照,只见一个身披破烂盔甲的高大身影,伴随一股怪味正手脚并用的以一个奇怪姿势趴在一根铁链上向上看。   大头只看了一眼就妈呀一声,边催我快爬,边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恍然大悟道:“有人坏了宝穴来布局,在棺井下面以散龙气养怨气之秽物,尸河、千窟、棺井,这座山里根本没有墓,就是个死局!”   我用上了吃奶得劲爬上棺井,小何比较诧异我们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杵着膝盖猛喘:“下面有个来头不小的粽子,咱们得快走。”   薛冬青帮忙拉出大头,来不及详细解释,薛冬青和小何刚翻出椁室,我们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吱”的摩擦声,没想到这头粽子动作这么快,已经推开棺盖走了出来。   我见状到吸了一口冷气,正翻出去的身体也软了,一下子竟没力气爬上去,大头在后面推了我一下,眼看来不及了,大头大骂:“妈的和他拼了。”   说着不再犹豫,转身回手就是一个三连点射,子弹打在那具古尸身上竟然响起“叮铛”的声音,我忙提醒道:“他身上有盔甲。”   古尸粽子被大头打的恼羞成怒,怪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猛扑过来。我心道这下完了,就在这时脑后突然一热,一串子弹几乎擦着我头顶射了过去。   我一回头看见小何倒吊在椁壁上举枪瞄准,忙跑过去,薛冬青在一旁借力拽我上去。有了小何的火力支持,大头边打边退,小何射击及其精准,每次古尸冲上来都将它打回去,最后更是一串子弹全都打在它的膝盖上,将他打了个跟头跌倒在水里。   大头趁机往回跑,怒极的古尸吼叫一声,双手发力竟把石棺盖抓起,当做飞盘扔了过来。别看大头平时慢吞吞,此时灵活的像只发情的狒狒,一个助跑后右腿在椁室上一蹬,借力将自己凌空腾起,我及时抓住他的手,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沉,眼看我俩都要坠下去,小何在下面拖了一把,我俩才滚葫芦一样画个大圆跌倒在地上。   我们几个慌忙逃窜,可是古尸动作极快,就在我们刚刚爬上洼边的时候,它已经从铜椁里蹦了出来,先是很奇怪的对着四座石像中的一座大吼一声,继而向我们追赶过来。   我们几人已经慌不择路,连续转了几个弯试图甩开那鬼东西,可它似乎在凭借着什么跟着我们,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距离在逐步缩短。   我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咬咬牙对他们几个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下河。”   大头一听连忙摇头,“水里不干净,你忘了里面有……”   我打断他:“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它追上,水里那些东西不一定会攻击我们,赌一把。要不然起尸匠,你们这一行不都是有对付起尸的秘术吗,你行你留下。”   大头一听要留下他断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改口说:“下水下水,我支持二爷的决定。”   我看薛冬青脸色苍白,就对他说:“别怕,那些尸体很古怪,和巴神沟里的不太一样,感觉并不能随便行动。”   我们又拐了条弯,旁边就是地下河,几人互看一眼,一同跳进冰冷的河水,听着外面声音逐渐临近,小何指了指大头手里的手电,后者连忙关上,顿时水下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古尸身上铠甲部件间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声。   古尸就在河边停住,似乎在找寻我们的踪迹,几秒后,水面上突然传来浓重的喘气声,我头皮一炸,心道坏了,难道它发现我们了。小何碰了碰我,在我胳膊上写了个“干”又画了个“?”,示意我要不要先发制人。   正当我犹豫的功夫,突然喘息声消失了,紧接着肌肤上便能感受到河水的流动,上游似乎有什么大片的东西冲刷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来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座山里的地下河中漂浮着大量怪尸,如果长此以往千百年的向下游淌去,无论有多少尸体恐怕都要流尽了,可是至今还能看到这些怪尸,就说明尸体被没有通向下游。据我估计这里的河道也被人动过手脚,是精心设计过的,导致这些怪尸会以某种规律循环往复的穿插在整座河水体系中。   我尽量压低身子,不让自己碰到那些尸体,可是此时胸口却突然闷起来,鼻子也有些发酸,我知道自己要憋不住气了,不过头上都是浮尸,我也不感动,似乎又过了十几秒,我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胸膛似乎要爆裂开,我顾不得其他,慌忙打开手电,想要冲出水面。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在我的鼻子上,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里全都塞满了黄色的泥状物。我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向后靠,这才发现这具尸体之所以与其他尸体不同,是因为他腰间绑着一个金属盒子,才使它翻坠了过来。   我来不及思考多余,一咬牙伸手拽下那个金属盒子,冲出水面,一边忍着恶心从尸群中穿过,一边贪婪的向肺里猛灌氧气,我从未觉得能呼吸是件如此美妙的事。   其他几人也陆续出水,穿过尸群爬上岸,瘫坐在地上。我警惕的用手电照了照四周,确定那只粽子真离开了,才放松下来。   歇了不到半支烟的功夫,我们便赶紧起身离开,虽然湿着衣服赶路不舒服,可是那只粽子一旦返回,我们就遭殃了。   走了不到半小时,我们发现一道山体开裂形成的空间,口小肚大,我和小何用碎石把裂缝挡住,几乎和外面隔壁开来。   大头点起无烟炉,我们脱了衣服围着炉子取暖,又各自取出压缩食物吃了点,这才恢复了体温和体力。   我看小何低头不说话,就问他怎么了,他说在想汉生去哪了。   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所疑惑的,这座被人做了局的诡异墓葬,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可是水潭边却分明有那批人留下的装备,如果他们没来这,又去了哪里呢。 第十四章 老地   大家情绪都不高,薛冬青似乎受了惊吓,脸色一直很白,连一贯瞎叨叨的大头也有些闷闷不乐,一下子气氛沉闷起来,谁也不说话。   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拍拍手把大家注意力引过来,轻声道:“其实我们也没有完全白费功夫,最起码目的是对的,可能只是方向出了问题。第一,那批人曾经确实在水潭边停留过。第二,’百工’墓里的内容绝对不是子虚乌有,在这座山里曾经有过一个浩大工程。从这两点来看,我们找的战国墓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这么看来,这座龙堂宝穴就是被人故意做局下的虚冢,目的就是为了坑杀我们这些盗墓贼。”   大头吃了一惊:“谁这么大手笔,设计了整座龙脉。”   我摇摇头,心里也感到可怕,“我也不知道,不过此人必定精于堪舆形法,无论是建筑学还是风水学,都被他使得融会贯通浑然天成,我们先姑且称这人代号为‘工程师’。”   我继续分析道:“虽然我们不知道工程师的身份,但是他的目的很明显,他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隐藏什么。”   “另一座墓葬。”小何说。   “没错,所以我们似乎可以得出以下结论。”我接着说:“战国墓绝对存在。工程师不惜毁掉这口大龙风水局的宝穴,也要把来犯之人留下,就说明背后那座墓不同寻常的意义,而且从工程量上来看,这座墓非同小可,级别堪称王侯大墓。再有,那批人和汉生都没进来,很有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了大墓的真正入口。”   大头诶了一句,问道:“这个推论中有个问题。古人下葬万变不离其宗,一定会讲究风水,既然整座山最好的宝穴都被他们搞成这样,那真墓还会葬在哪里呢?”   我心道大头这人果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心粗气浮,他问的很对,这也是我猜不透的地方。古人选址下葬必定会遵循丧葬风俗,如果谁都像成吉思汗那样随便刨个坑埋了,我们这行恐怕早饿死了。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工程师花费这么大力气,把这里布置成这鬼样子,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留下盗墓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揉揉眉心,对他说:“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可能就是工程师的高明之处。我们先找机会出去吧,至少先离开这里。”   这个空间的一头已经被小何堵上,另一头是个歪七扭八的裂隙,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但肯定不是这座墓的一部分,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取出帐篷支了起来,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再一鼓作气离开这里。   薛冬青和小何先去睡下,我和大头守着无烟炉坐着抽烟,我见他又拿出那个黄屏的老诺基亚,就对他说,对自己也太扣了吧,该换个手机了,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哥这叫情操,年轻人不懂。   我也懒得和他说,坐在地上打起盹来,迷迷糊糊间我感觉他说了一句去放水,接着没几秒就被他拍醒,见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挤眉弄眼的示意我跟上。   我被他这情绪渲染的一下子精神起来,悄默默的跟他过去。我俩来到裂缝口,他向前指了指,我看过去,地上一滩水迹,我暗骂了一声,低声说他妈的是让我看你膀胱容量有多大吗,他又掰着我脖子看向岩壁边的地上,我一眼就看见一串湿脚印从裂缝里走出来,而且特别显眼的是脚印很小,像是个孩子的。   顺着脚印看过去,发现它竟然一直延伸到帐篷后面,我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心想这是什么脚印,难道是只粽子?又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我看看大头,后者摇摇头,并且做了一个左右包抄的手势,我点点头抄起枪,他迅速比了个123,我俩同时从两边冲过去。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可是一头扎过去后却扑了个空,这时就听大头喊了一句“在这”,接着我就听到稀里哗啦的一连串撞击声,混乱中无烟炉也熄灭了,洞中立马陷入黑暗。   那东西听起来个头还不小,大头和他接连撞在帐篷上,混乱中小何和薛冬青都惊醒过来,慌乱中我按着记忆中的位置去摸背包,我的手电在里面,同时对小何他俩喊道:“洞里有粽子。”   我这一张嘴可坏了,大头也跟着喊道:“小心,过去了”,紧接着我便感觉到迎面一阵劲风袭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满身是硬毛的东西同时撞进了我怀里,我吓得啊的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把那东西推出去,   同时“啪”的一声,小何点亮了手电,我看见一个体型巨大的黑毛大耗子闪电般的钻进了裂隙中。   看见是只老鼠我心才松懈下来,同时立马意识到,这种老鼠和我们在“百工”墓里看到的一样,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个族群,那就说明这里的裂隙很有可能通向外面。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众人,大头赞同说确实很像,而且他猜测老鼠很可能是吃了洞里的尸体才长到那么大个头的,我们在百工墓里看的老鼠肚子里的虫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何这时也在一旁提醒,那些黄色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虫卵,虫子寄生在生物体内,就靠这些器官排卵。他这一说我们几个立马浑身不自在起来,都担心在河里就已经被寄生了。   我苦着脸说算了,就算被寄生到孵化也不是短时间的,我们回去后都去医院查一下,人死卵朝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一想到那些恶心的虫子在身体里孵化,并且会从你的肌肤里钻出来,我胃里就一阵抽搐。   大头就说出去了先多拉屎,争取在他们没成型前就给拉出去。   我们几个速度收拾了一下残局,我和大头也不再休息了,由小何开头,向着裂隙钻了进去。   这条细缝应该是地质运动形成的,或大或小,窄的地方大头过得都很费劲,我们要先把他的背包拿过去,再强行给他拉过去才能过。随着进行,地上开始有一汪一汪的水迹,并且趋势陡然拔高,最让人欣喜的是,我们发现了植物根系,这就证明离地面已经不远了。又走了半个小时,前面有光投下来,大家都很兴奋,穿过一些枯败植被,我们从一块石壁的凹槽处出来。   这个裂口很隐蔽,并且周围有一口黑褐色的泥潭,表面因为失水有些硬化,不过一脚踩下去就会扑哧一声的陷到膝盖,大头闻了一下,绿着脸说:“这他娘的是老鼠屎。”   我也闻到了,而下里面好像沉积了某种动物的尸体,凹凸不平。   我们本想找条小溪冲洗一下,不过此时山里起了雾,并且伴随着淅沥沥的小雨,一时间也不好赶路,众人干脆就在附近找了个相对干爽的地方,把裤子脱了挂在外面淋着,集体躲到帐篷里避雨。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这是第几次,几个老爷们光腚对着坐着了。   小何用水壶接了点水,大头点起炉子,我们久违的吃了口热汤面,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看着外面的雨打芭蕉,一种劫后余生恍如隔世。   饭后大伙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我说肯定是要先等雨停了,咱们在下面走了那么久,这里应该偏离瀑布很远,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现在的位置,而且这座虚冢不会离战国墓太远,否则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战国墓一定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大伙都没意见,请等雨消云散。这期间我见薛冬青有些不自在,就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幸好天气不冷,我俩光着屁股蹲在大树跟下,我点起一根烟,他问怎么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说领路钱就不要了吧。   我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意思,哑然失笑道:“该拿你就拿,不该说的别说,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他挠挠后脑勺,问我:“真的?”   我弹他个脑崩,笑道:“想什么呢,我们长得就这么穷凶极恶吗?还非要灭你口不行啊。”   “实话和你说,我们来只是想找件东西……嗯,当然那个脑袋比较大的人除外。”   安抚完薛冬青,我们又回去呆了会,这样挨到下午虽然雾还没散,但基本上已经不下雨了。我们几个穿着湿裤子将就着开始赶路,用了两个多小时登上一处高地。   我体力有些跟不上,一上来就瘫在地上,薛冬青算是山里娃没我这么不济,我把地图给他让他去看看,没过多久,他拿着地图回来,指给我们看现在的位置。   在平地走没什么概念,在地图上一看,才发现不得了,我们由西北坡走到了东坡,几乎横穿了整座大山。   “咦,这是哪?”大头指着地图上一处圆点问道。   地图是村里的老地图,有些起边泛黄,不过这种地区地图要比市面上卖的详细很多,上面还有用当地方言绘制的具有特色的地标,比如现在所在的山上盘着一条龙,我们刚到的那个地,就是个牛头,代表牛心乡,大头指的是旁边一座山上的小圆点。   这个小圆点很奇怪,旁边打了一个叉号,薛冬青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吞了口唾沫,说:“这儿原本是个村,好多年没人去过了。”   “那这个叉呢?”我问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犹豫着吐出几个字,“不吉利。” 第十五章 古栈道   这些传说我倒不是很在意,每个地方都有,特别是干我们这行的,经常和奇人异事打交道,听到的多了去的,有些离谱的都渗人,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些夸张的成分。   我喘匀了气,也拿过地图去看地形,这一看不要紧,一下子被我发现一个大秘密。小何见我看的入神,拍拍我肩膀,问我怎么了。   我没应他,连续换了几个位置,对照着手里的地图去看,他们几人都被我的奇怪举动吸引过来,我大气不敢喘的看了好半天,指着旁边一座山激动道:“日月盘,能在火海种金莲,这的风水真是太妙了,我们所在四水归朝,那边竟还有一个木雀悬钟,大风水上讲,大山环环相扣,这就是莲花宝地啊。”   大头一脸惊讶,吃惊道:“真有莲花宝地吗?”   我点点头,莲花宝地指的就是几座宝穴交相辉映应形成的风水格局,这期中有着很玄奥的道理,肯定不是1+1=2那么简单。历史上也曾出现过莲花宝地,在北京北边的天寿山就是其中一处,坐拥整片莲花宝地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大明十三陵,山环水抱必有气,坊间都传说就是这处宝地才造就了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   知道了前面就是木雀悬钟大家都很兴奋,如果说真正的战国墓就在附近,那无疑就在前面这个与四水归朝同样有名的宝穴上。   我看到薛冬青有些欲言又止,问他怎么了,他满面愁容的说道:“那座山不能去啊,山里闹鬼,我先前和你们说的村……那就是个。”   大头哈哈一笑,拍拍手里的95式,“你看到这个宝贝没,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给他打个稀巴烂。还有你这位哥哥,你听听分析的多有道理,甭管你是四水归朝还是老汉推车,一眼就能辨出来,这是什么,这就是能耐,你放心,带我们过去,保你安全,我再多给你加一倍的钱。”   薛冬青连连摆手,一副苦瓜脸说:“各位哥哥,是真不能去啊,太危险了,我们村儿人都知道,那邪门的很。据说那个村有个特殊的传统,每年的后几个月在晚上六七点钟,家家户户都要关紧门窗,熄灯灭火,连个声儿都不能出。不管门外谁敲门说什么,都没人不开,否则就有大祸临头。你们想想看,这是啥传统啊,分明是山里的鬼怪下来吃人啊。”   他又指着大头的枪说:“不瞒你们说,那个村确实有宝,老一辈说解放前有一窝响马子他们抢了很多财宝,包括我们村都被他们搜刮过,解放后被围剿,他们就把财宝藏在了山里的某个洞中,还抓了一个女孩,问她愿不愿意替他们看守财宝,那女孩说愿意,就被响马子把头砍了下来,与珍宝一同埋在洞里。这个事流传出去之后,经常有人上山去寻宝,可是却都没见有人下来过,所以咱们不能去啊。”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都觉得有戏,这种当地的传说恰恰说明了村子的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类似宋代的柏子户。   在南方的盗墓团伙中,专门有“舌头”的职位,就是负责踩点的人。这些人一般都是能言善辩之人,及其善于交谈,他们负责探听当地传闻,或是有关古墓的传说,再由专门人去探索墓地的真实性。   大头伸手搂过薛冬青的脖子,嬉笑道:“小冬青啊,你听雷哥我给你说,哥哥们这一路的手段你也看到了,那都是有本事的人,什么魑魅魍魉的都难不倒。而且我跟你说,咱们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他呢,很有可能就在那座山里,那家伙才猛呢,那是赵云转世啊,万千人中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我看大头越说越离谱,就让他少jb扯淡,我把薛冬青拉到一边,对他说:“我们是来找东西的,当然那个大脑袋的家伙除外,我答应你,只要把我们带过去就行,等我出来,你几年读书的钱我让那个家伙全出了。”   薛冬青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能看到他双手死死的捏着拳并在身体两侧,最后咬牙说:“我想去北京。”   我一愣,哑然笑道:“不读书了?”   “读。”他抬头看我,眼睛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行吗?”   我答应他了,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对是错,也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有一个北京梦吧。   确定了目标,我们开始商量路线,薛冬青说要绕到那座山上最少也3天路程,大头当时心就凉了。   我们之前讨论过,对方队伍里肯定也有个堪舆高手,我心里知道肯定比我这个二把刀要厉害得多,否则也不会在外面就知道潭底的穴是个陷阱。他们不仅没有在这耽搁时间,还抛掉了重型装备轻装上阵,很有可能已经上山了,我们如果再用三天绕过去,那真的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最重要的是汉生一个人,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他一人孤掌难鸣难会有危险。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薛冬青挠挠头说:“其实也有近路。”   大头眼睛一亮,催道:“那你不早说。”   “很危险。”薛冬青展开地图,指着上面一处说:“这里有条古栈道,你们看,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远,走这边可以直接过去,在这,是一条铁桥,但是已经很多年没人走了。不过就算桥不能走,我们至少也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但是这条栈道……很有年头了,而且也没人修缮过,特别危险。”   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可以去栈道瞧瞧,从节省时间这点来看,对我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天快黑了,我们原地扎营休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就起来赶路,没走上一个小时,就赶到了薛冬青说的那处古栈道。   果然如他所说,栈道年久失修,很多木质结构都已经老化,踩上去都会下陷一分,不过好在这条栈道不是纯粹的木栈道,用望远镜看过去,会发现栈道有很多段都凿进岩壁里,与一些崖阁和壁龛相连,应该还算安全。   下去前,我们几个都用登山绳相互连起来,又分别在身体两侧挂上机械塞,以防意外发生时,可以就近卡住。   准备就绪,小何率先下去,由于体重原因我们一致投票取消了大头先锋的角色,这让他愤愤不平。   小何尽量贴着一侧峭壁试探着前进,走了几步,回头对我们说:“可以下来了,比预想中的结实很多。”   我们接连下去,起先走起来还有些小心翼翼,后来发现虽然栈道看起来古旧,不过承重还算不错,估计是很久没人走了,沉下去一点后,便压实在下方的支撑上。   我说:“这条栈道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民用栈道,下面都加了斜撑,右侧也有护栏,在当时应该是军建了。可能起到运送粮草的作用,这种栈道承重都很好,走车走马都没问题,虽然年头久了,我们小心点应该没多大问题。”   话音刚落,大头脚下“咔嚓”一声,一条腿透过木板陷了下去,吓得他赶紧揪住一旁岩壁上的常春藤,我也吓了一跳,对他说:“这趟回去可少吃点吧。”他没理我,拍拍胸口,自己在那念叨“好人一生平安。”   就这样,我们几个有惊无险的走完了木栈道这一段,来到一个石壁内开凿的“”形壁龛。薛冬青提议歇会,我也有些累了,当下几人就在这里休息起来,其实路没走多少,可是上上下下的很费精力,像在走高跷一样。   小何在前面看了看,张望道:“前面就好些了,是一段岩壁内开凿的栈道。”   半个小时后我们继续上路,踩在石头上的感觉就是不同,大家走起来也加快了很多,只要小心不从侧面掉下去就没问题。   走到下午四点多,前方出现了一个崖阁,有门有窗的,却不是麦积山那种,这个崖阁内部空间很大,且深,我们进去打开手电,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半嵌在墙壁里的巨大卧佛,说是佛,不过我也不认识。   往前看是一堆乱石,看起来像塌方后将深处埋起来了。小何看到佛像也很吃惊,说这地方咋会有大佛,大头就在一旁撇嘴说佛个毛线,这尊石像叫“镇三山”,古时候的人在山里修路不顺了都要拜一拜,就像混黑社会都要拜关二爷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大头看我们一副受教的样子,颇为自得,不禁卖弄起来:“人有人路,鬼有鬼途,建桥修路都有很多讲究。水患成灾大堤决口就是有水鬼作乱,需要用黑狗血铸铁牛沉下去,土里埋铜俑也是一个道理,这尊‘镇三山’应该也是修栈道的工匠铸造的。” 第十六章 壁画上的线索   我们在崖阁里发现了一尊大佛,大头说它叫“镇三山”,是古代工匠用来祈福避祸所用。   洞里深处是糊成一锅粥的成片塌石,看规模还不小,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地面上有些隐约可见的车辙痕迹,还有一些燃烧过后的灰迹。我对他们说:“看起来这间崖阁不仅是拜‘镇三山’的,应该还是给行军暂休之用,可以说是当时的临时补给站了。”   小何上前面看了看,回来提议说今晚就在这休息吧,前面还有木栈道,晚上过去太危险,这口崖阁是附近最好的宿营地了。   大伙都没意见,特别是薛冬青,虽然是山里娃,可是毕竟年纪小,我看这几天跟着我们水里火里的已经被折腾的够呛,再加上这一天疾行赶路,可真怕他累倒了。我便和他们说这地方应该不会有有什么野兽光顾,晚上就不用守夜了,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薛冬青累了先回帐篷去睡觉,我们仨坐在洞里抽烟侃大山,大头担心晚上冷,就在洞里找了些枯木支起了火堆,随着火堆点燃,我在墙上渐渐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是一些壁画,不过很简陋,看起来是用木炭画上去的,小何把手电光调成照射范围更广的光圈,一下子整片的壁画便显现出来。   头几幅画尽是一些搔首弄姿的,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春宫图,大头看了看,嘿笑道:“敢情古代人也啊。”   我说:“可能是行军的人在这休息时无聊画的吧,或者是那些工匠,常年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憋着,也就这点乐趣了。”   画还不少,看画迹也并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有些很劣迹,纯粹属于“yy”那种,可是恰巧迎合了大头的口味,看得他在那啧啧的品头论足,我让他有点出息,他还反驳说这是带着纯粹对艺术欣赏的审视,让我别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的宽广胸怀。   我懒得和他掰扯,再往后看内容就变了,接连几幅讲的都是一次事故,也是工匠们在此修建“镇三山”的原因。   原来当初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行军休息区,不过在开挖的过程中发生了坍塌,不少工人都死在里面,从此以后施工中就开始有各种离奇的事情发生。比如工人们总能在半夜听到有人在小声念叨他们的名字,或者是修好的路无缘无故的塌掉,更邪乎是有一些工匠在岩壁上开凿孔洞时,安全绳会突然断开,以致他们坠崖身亡。   由于工程大,工期紧,古代又人命轻于草,很多工匠死后尸骨都无法处理,所以当时都传说因为这里久积阴晦,那些死者不甘心,想要把其他人也留下。最后监督工头无法,才找人雕了这尊“镇三山”,希望能镇住那些冤魂。   看到这我向洞里深处望了望,心道不会这里埋葬的就是那些冤死的工匠们吧。当即轻松的心情就消散了几分。   这时,小何突然喊我过去看,原来他发现了一些文字。我看了看,他问有用吗,我一摊手说:“我也看不出来,战国那会的字,好些国家都很像,楚燕韩赵魏,都有可能,不过楚国更有可能一点。”   我指着其中几个字说:“你看,这个‘兮’,这个‘些’,都是楚国人比较常用的虚字。不过也不确定,风萧萧兮易水寒,还是燕国的呢。至于内容,我也认不全,但都是些扯淡的话,没什么用。”   本来我以为接下来的壁画都会是些没有营养的涂鸦,可是看下来却让我背后冷汗直流。   第一幅描绘的是个百官朝拜的画面,所有人都跪着朝殿上叩拜,可是殿上之人却未露面,而是被一个屏风遮了起来。透过屏风的投影,可以看到有人正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立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绘画之人的笔力有限,还是一种象征,那样子就像是被锁了手脚,吊在后面一样。   第二幅描绘的是一座雄伟的城池,城门口有大批穿着甲胄的士兵把守,正赶着很多背着奇怪箱子的人排着队往里走。   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问我这又是哪一出啊,江州城劫法场啊。我说别裹乱,他瞅了瞅说原来是医生劳模大会啊,他见我一脸疑惑,就指着那些背着箱子的人说,这些一看就是郎中啊。   我一拍脑袋糊涂啊,这可不就是郎中吗。再看画里,这些郎中就应该是被某位权柄滔天之人召集起来的,那是谁得病了,又得的什么病?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往下看,这幅很惊悚,还是刚刚的城池,只是现在一片愁云惨淡,城池上空被画了一张巨大的人脸,脸上半面都是细碎的鳞片,让有密集恐惧症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一些人从城内落荒而逃,后面有大量的士兵追击出来,落后的人被纷纷斩首。城池旁又画了很多围观的人,似乎都在交头接耳,好像议论着什么。   最后两幅画的是一个浩大的送葬场面,不过很奇怪,成殓死者的竟然不是棺材,而是一顶大轿,不过门窗都被铁链锁住,送葬队伍中有人被从天窗投进轿子中,可以看出被选中的人都很抵抗,似乎轿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最让我惊讶的是,送葬队伍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座被巨龙缠绕的大山。   大头指着最后一幅画说:“他娘的,真是老天爷都看咱们可爱,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座战国墓。”   我没回应他,而是又回去看了看几幅壁画,急的大头在旁边抓耳挠腮,催促道:“大学生,你倒是给说说啊。”   我思忖一会,对他俩说:“先说结论,我也赞成这里就是战国墓的真正位置。但是壁画描述的有些跳跃,我试着还原,在某处诸侯国里,一位诸侯王染了一种怪病,不能见人,便召集了领地内的所有郎中去看病,不管是宫里人还是医生,很多人都被灭口了,可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百姓耳中。”   大头看我不讲了,不耐烦的催促说:“完了?接着说啊。”   我皱眉道:“下面我想不出,这些壁画的描绘的匪夷所思,你们看,送葬的不是棺材是轿子,还有铁链锁着,并且有人会被送进去,这说明什么?活人下葬!”   大头和小何互相看看,小何不相信道:“活着怎么下葬?”   我回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活人下葬的先例,在何时何地入土都是有讲究的。恩于后世,泽于子孙,有些人对风水和命理讳莫如深,为了在赶上黄道吉日,就会活着下葬。前些年还有小道消息流传,上头有个老爷子年事已高要驾鹤西去前,就是非正常入的土。”   小何道:“那这不就解释通了。”   我无奈道:“似乎是解释通了,不过我总感觉两者之间的联系我们还没找到。算了,这些野史也不尽然,应该都是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被加工的成分居多。”   大头举着拇指道:“这就对了,费那脑子干什么,只要确定前面有明器等着咱们就好。”   大头嬉皮笑脸不正经,小何也不擅长分析,这些事还得我自己消化。夜深了,我出睡袋躺在火堆旁,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大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叫我,我模糊的看过去,大头就在不远处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小何出于谨慎在靠洞口一侧眯着。我疑惑的左右看看,心想难道听错了,是大头的呼噜,或者梦话。   我刚躺下没多会,那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听的真切,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的,我惊讶的看过去,怎么是帐篷方向,难不成薛冬青在里面讲梦话吗?   我走过去附耳倾听,声音又没了,没等我躺下,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出现,不过这回不是帐篷里,而是帐篷的后面,山洞深处。一想到壁画上的内容,我身上直出鸡皮疙瘩,那声音很细,很琐碎,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听得我睡意全无。   我看了看熟睡中的两人,心里一发狠独自提起手电走过去。洞里深处是大堆的乱石,当年这里发生过塌方,把洞截断了,我打着手电晃了晃石碓,似乎没有其他东西,这几步路已经消耗了我全部勇气,正当我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那堆乱石里中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吓得我一哆嗦,接着就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从石碓上骨碌骨碌滚下来。   看清了是块石头,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吓了老子好大一跳。   我手电一扫,看到石头滚下来的位置后面,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孔洞,好像有些不属于岩石的颜色,我好奇的靠过去,心想是否有可能洞对面还有什么线索,就用手电照向里头,看想想什么东西。我刚伸脖子看过去,就见一只眼睛猛地从里面贴上来,冷冷的盯着我。 第十七章 不同寻常的村子   看到那只眼睛的瞬间,我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的“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小何被我惊醒,一瞬间站起来,我抓住他,语无伦次的说:“眼睛,有人,有眼睛的人,我操,后面有人在盯着我们。”   大头也骨碌一下翻起身,顿时睡意全无,他俩对视一眼,提起枪猫腰靠过去。我给他们指了那个孔的位置,大头给小何打了个手势,俩人同时打起手电,举枪对过去,僵持了几秒钟,大头抻脖子看了看,随后靠过去,用手试了试那个洞,又退了回来。   我心里突突直跳,焦急问道:“怎么样?”   大头皱眉道:“有风,不是个死洞,里头应该通着其他地方。”   小何问我:“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我惊魂未定的回道:“就一只眼睛,没他妈的吓死我,哪能看清人啊,不过……”   我回忆道:“现在想起来那只眼睛有点特别,不像是人的眼睛。”   大头低声道:“粽子?”   “不不”,我摇摇头,“瞳孔很小,有点像某种动物的,不过我不确定。”   小何向里面望了望,说道:“可能是塌方的时候也把洞里震出了裂隙,有动物从其他地方进去也说不定,估计是我被我们的火光吸引过来的。”   我心里有点毛毛的,看外头天已经快亮了,就提议道:“要不我们接着赶路吧,我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   他俩也赞同,我把薛冬青喊起来,几个人整顿了装备便开始继续上路。   过了这段石栈道,前面又是一段木栈道,不过较之前相比这条要好走很多,我们加快了速度,下午两点左右,来到了薛冬青口中的铁索桥。   桥上的木板基本上已经烂没了,只有四条铁索还横在山涧间,不过也不知道经过千百年的风吹日晒还是否结实。   小何主动要做先锋,我们把登山绳绑在他身上,以防万一。可是问题来了,这条索桥看起来少说也在百米开外,我们的登山绳却只剩七八十米了。   他在附近找了一些树,把树皮撕成条,三根拧成一股,这些树皮看着蔫细的,实际很结实,而且柔润性出奇的好。他告诉我们,以前在野外拉练他们都是用这玩意当绳子,绝对没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小何干练的爬上铁索,他先在上面粗暴的晃了晃,还好铁索惊住了考验,他便顺着铁索走过去,不得不说经过训练的人走起来并不费劲,也就五六分钟,他就爬到了对岸,向我们比了个ok的手势。   有了他的开头,我们接下来虽然动作很慢,不过也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索桥。   趁天还没黑,我们决定直接去薛冬青所说的“”一探究竟,先从村里打听一下,也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而且汉生跟踪的那批人如果来过,想必也会在那里落脚,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傍晚前我们赶到村子,夕阳还没落尽,可是站在坡上望下去,村子里一片死静,粗略看下来六七十户,却看不到一个人。   薛冬青咽了口口水,小声说道:“其实这个村儿特别古老,听说牛心乡那里还没人迹的时候,这个村就有了。”   望着夕阳下显得有些阴森的古村,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心说薛冬青听来的传说难道都是真的?否则这种夜晚妖怪下山的传说只要有人打破一次,发现根本没有啥鬼怪,人们自然就相信这是谣传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规矩依然被大家遵守着,那就说明村里还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的。   大头问走不走,一会天都黑了。虽然我现在十分不想去,不过提议来的人是我,此时也不好意思开口再反悔,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村里家家户户都关门闭窗,漆黑一片,我们走了几户,完全看不到人影,没办法只好打开手电找了家看起来还算规整的房子开始敲门。   大头起先还装着斯文,半天无人应答他就不耐烦起来,冲着里面喊道:“老乡开个门,我们是人,我们是送温暖的,来给你家送暖壶来了。”   我骂道:“都他娘的什么年代了还送暖壶。”   他哦了一下,继续喊道:“给你们送拖拉机的,开个门呗。”   可惜他叫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人开门,无奈我们只能换了一家,结果同样没人搭理。大头脾气上来了,连砸了好几家门却都没人开。   我用手电照了照周围几户人家,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我说:“不对劲啊,人不吱声,怎么连头牲口都没有吗?”   大头踢了脚门,威胁道:“再不开门我们就硬闯了啊。”   小何指了指老乡家里的院墙,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而后我也把背包摘下来,和他一起过去。想着万一被老乡误会了,小何不善言辞,我还能帮着说两句,不至于起冲突。   这户人家的围墙是用石片和黄泥垒起来的,不算高。小何身手矫健,往上一窜,紧接着两手一撑,整个人就翻了上去,我则菜了很多,还要他拉一把才上去。   我们翻进院墙,远处漆黑一片,我刚要打开手电,小何突然按住我手,指了指旁边厢房的窗户。   窗户还是老式的雕花木窗,上面是糊的白纸,借着月光,可以明显的看到,正有一个人站在里面,离窗户很近,似乎再向外张望。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户主家里的人,猜不出我们身份才有些摇摆不定。想到这,我从墙下走出来,尽量和蔼的说:“不好意思,我们没恶意,只是想在你这借住一晚,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说完四周安静一片,我盯着人影看了看,希望他能做出回应,可是看着看着我冷汗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那人不仅没回应,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改变。   小何这时发挥了他雷厉风行的性格,拿着手电刷的窜到门口,给了我一个眼神,同时打开厢房门,向屋内照了进去。   我伸头一看,一具惨白的纸人就侧头靠在窗户上对着门口,纸人脸上被涂了夸张的鲜艳油彩,在手电光下透着一股子妖异,我恰巧与它四目相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好好的厢房里摆了个纸人,小何也被吓了一跳,他用手电照了照里面,除了纸人还有些旧桌椅,便没有其他了。   我们心有余悸的来到正屋门前,刚敲两下,木门就在拉着长长的“吱嘎”声中,缓缓打开,似乎是里面没有上锁,门一打开,便有一股霉味涌出来。我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迈步进屋,房子里桌椅板凳,瓶罐碗碟一应俱全,可是东西两屋偏偏不见人影。而且通过屋里的积灰来看,已经很久没有过人居住了。   我俩一合计先退出去再说,却发现只有薛冬青独自站在门口,他一见我们激动的都快哭了,指着旁边一户人家说道:“大头哥说有动静就翻进去了。”   “这个惹祸精。”我叹气道。   话音未落,大头也从里面翻了出来,而且手里头还拎着个藏蓝色的旧罐子。   他一见我们就问:“有人吗?”   我摇摇头,他靠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没人开门,合着这黑咕隆咚的村里,就只有我们几个活人。”   薛冬青被吓得不轻,不相信道:“可能这两家恰巧没人吧。”   大头说:“我从围墙翻了三家过去,全都没人。”   我指着坛子说他:“那你就顺手牵羊啊。”   他挠挠头说:“说来奇怪,这几家屋子里都有这种罐子,我看着奇怪,出来时就顺手拎了一个。”   他这一说到提醒我了,我在这家西屋也看到过同样的罐子,似乎数量还不少,但是当时以为是腌咸菜用的就没特别注意。   说着,他把盖子打开,我们看过去,大伙都吃了一惊,里面竟是一具骨骸,看骨骼大小,生前不会很大,多半是个孩子。   大头倒吸了口冷气,脱口而出道:“这几家的罐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来这么多娃娃。”   场面顿时陷入到诡异的气氛中,大伙互相看看,小何尝试问道:“会不会是二次葬?”   大头翻了个白眼,“二次葬也没有只翻娃娃棺的啊。”   小何说的二次葬是一种流传在中国西南地区的古老葬俗,源头已经不能追溯,在我国客家地区、广府地区、闽南地区多为常见。当地人会在人死后采用土掩、风化、挂树、水浸等方式处理尸体。等到肉身腐烂,再发冢开棺,将白骨洗净晾干,放入特制的坛,瓮等容器中,择日重新安葬。   这些罐子虽然和二次葬盛放尸骨的容器很像,但如大头说也不会只取小孩尸骨,而且数量还是这么多。   我寻思了一下,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古代重男轻女,有些原始地方的人,会将产下的女婴直接溺死,这些女婴尸体不好处理,所以就封存起来。”   大头问:“会有这么多罐子吗?”   我也摸不准:“说不定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薛冬青抱着膀子说:“你们别研究了,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看了看周围那些关门闭户的人家,想到村民的无辜消失,还有这些怪异的罐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村儿不干净。” 第十八章 老宅子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们绝对不会选择留下来,不过此时天已经黑了,而且大家赶了一天的路,各个精疲力尽,想走也别无去处,只能选择在这里住下来。   我们随便选了一户人家,知道里面没人,大头踢了两脚直接把门踹来,这种噪音在死寂般的村子里特别刺耳,我的心也跟着猛跳了两下。   进院后,小何用铁栓重新把院门锁起来,主屋门也跟着上了锁,大头检查了窗户没关的全部关上,我从后窗向后院看,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是一片菜地,不过早已经荒废,我犹豫了一下,把窗帘也拉下来。   不安的感觉无法抑制,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做完这一切几人相视苦笑,希望此夜能平安度过。   大头从锅台旁的水缸里舀了两瓢水,我们没敢直接喝,他想用大锅煮沸,可是没有柴火,我想起刚刚在后院看到的柴火堆,就说去取点。   我拿过手电,拧开门锁先向外面照了照,院子里漆黑一片,连同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壮着胆子走向后院,刚走几步,就觉得脸上一紧,我下意识的伸手划了一下,感觉有点粘稠和韧性的东西,随即意识到主屋和院墙之间的这条道上肯定有蛛网被我撞倒了。我从小就特别讨厌这些东西,赶紧在脸上擦了擦。   我来到后院,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院子连通着一片菜地,再往后就是其别人家的房子,此刻也都熄着灯,黑黢黢的房子如一排排冰冷的棺材,看得人直发慌。   房主的柴火被一片晒得褪了色的塑料布盖着,我掀开一角,抱了捧干柴便赶紧往回走。正当我走到刚刚蛛网那时,我清晰的听见背后的塑料布抖动了一声,就像是被人掀开发出的声响,我身体跟着激灵了一下,心脏也不争气的腾腾跳动。不过我没敢回头,只犹豫了一秒,就加快脚步回到屋里,心虚的安慰自己应该是我从下面取柴火的时候没注意结构,才导致上面的木柴因为缺少支撑掉下来。   回到屋内,我把柴火扔给大头,自己回到西屋掀开窗帘向窗外看去,这一看我刚刚平稳的心跳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临走时我记得清楚塑料布都盖下的,此时看正有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   薛冬青问我怎么了,我放下窗帘说没什么。大家现在都很敏感,做什么也都如履薄冰,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加什么诡异剧情,这有可能让本就提心吊胆的大伙彻底崩溃。   大头生了火,屋子里开始暖和起来,大伙坐在屋里吃面,这期间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头憋了半天,尝试问道:“你们说这些人是不是觉得这太穷了,就都搬迁了,或是进城了?”   我心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迁徙,哪有走的这么潇洒的,什么东西都不带,屋子里一点翻动的痕迹都没有,就像人突然消失了一样。不过我没说,就嗯了一声,回说有可能。其他人也都不置可否。   晚上休息,因为我昨晚没怎么睡,所以小何和大头俩人守夜,让我和薛冬青好好休息,我也实在是很累,就没客气。   火炕很热,躺上去暖洋洋的,没一会困意就上来了,刚要入睡,后窗上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声音很轻,只有我和薛冬青在炕上听见了,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掀开窗帘看了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又躺下了。   我躺下后又留意听了听,不过再没动静,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因为身体乏,所以这觉睡得很足,当我被小何拍醒的时候还以为天亮了,我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一下堵住嘴巴,示意让我跟他过去。   大头正站在门口,张望着看什么。   我跟他过去,他又指了指对面的东屋。这边农村一般正房有两间屋子,一进门就是厨房,也就是堂前,左进是西屋,右进是东屋,此时小何指的就是东屋。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东屋门前,让我往里头看。   我疑惑看过去,一瞬间遍体生寒,头皮都炸了起来,只见薛冬青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墙角,不,准确的说是蹲在那一片罐子前,从左到右一遍一遍的在那数罐子。   看得我浑身直冒冷汗,我强行压抑住恐惧,回到堂前低声问他怎么回事,小何指指一旁的大头,后者挠挠脑袋:“我刚刚打了个盹,不知道他啥时候过去的。等我醒了就发现他不在炕上,以为他去隔壁撒尿,就过去看见他这样了。”   说罢,他又嗫嚅了一句,看口型是“鬼上身”。   小何把枪提起来,我一看吓了一跳,让他别冲动,说再过去看看。   我心里也直打鼓,在一间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屋子里,突然发现有人蹲在地上数小孩尸骨,如果是我一个人恐怕当时就吓死了,也怪不得小何这么紧张。   我再探头一看,突然愣了一下,薛冬青竟然不在那了,随即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劲,眼角似乎捕捉到什么东西,下意识侧头,只见薛冬青正直挺挺的站在门后盯着我。   我吓得哇了一声,这一叫我发现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迷糊的左右看看,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刚想说话,突然眼睛睁的及大,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心里一沉,猛地转身,只见东屋的窗外面正站着一个人。   大头也看到了,他和小何对视一眼,接着便一脚把门踢开,小何端着枪瞄准。手电光下,我看到一个白纸人立在窗前,并且门口还放了一叠纸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等开口,大头突然对着门口的纸钱连踩三脚,同时关上门嘴里念叨着“因果循环,皆有定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念完后他脸色不是很好,嘀咕道:“这是有人想借我们的命啊。”   他看小何一头雾水,就解释说:“刚刚那钱是借命钱,如果我们捡起来就代表借命给对方,就会有人来取,所以要把纸钱踢走。”   小何问道:“快不行了的人?”   大头摇摇头说:“都有可能,活人借你阳寿是为了续命,死人就是借尸还魂。”   大头说的“借命钱”我之前也有听说,流传范围比较小,只在湖南四川一带,这借命钱也叫“买命祛煞”。如果家中有人死于非命,头七回来闹,就会准备一些钱包起来,扔到别人家门口,如果有人捡起来,就代表他同意卖掉阳寿,帮这个事主家度过头七,大概是这么个说法。   听他这么一说,薛冬青脸都吓白了,哆嗦着说怎么办。小何看看我,我发狠道:“甭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咱们今天就跟它死磕到底。”   我们回到屋里,大头翻出两个蜡烛点上,几个人都没有了困意,我看这样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想起刚刚薛冬青的遭遇,问他怎么回事。   他迷糊说:“我听见窗外有东西挠玻璃就,起来看看……哦对了。”   说到这他一拍大腿,眼中带着恐惧的回忆,“我看见一张全是毛的脸,下巴非常尖,像个女的。当时就在窗户后面,它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冒着黄光,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自觉的发困,躺下就睡着了,再后来就不记得了,直到小曹哥喊那一嗓子,我才醒过来。”   我下意识看向后窗,没想到薛冬青当时就着了道,怪不得他躺下后就没再吱声,我以为他是赶路太累了。   大头听后去翻背包,我问他干什么。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驴蹄子,在手里掂量掂量,“防身,等她下次来,就请她吃一蹄子。”   我摇头说:“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而且就算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黑驴蹄子能治得了的。”   他问:“那怎么办,咱们这太被动了。”   我想了想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现在就在这呆着,不管是有人捣鬼,还是,嗯,真有什么,咱们只要挨到天亮就好了。”   薛冬青突然小声问:“你们说能不能是那些人不欢迎我们住了他们房子啊。”   大头愣了一下,说:“你是说这村里的房子都是阴宅?”   我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一想到那些人以一种我们看不见的存在生活在这间屋子里,我就满身起鸡皮疙瘩,随即道:“别自己吓自己。”   大家开始扯些别的,开始无论聊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就这样我们硬挨到凌晨三点多,外面开始刮大风。不知道是不是院子里的篱笆门被吹开“呼啦呼啦”的响个不停。   大头皱眉道:“可不要下雨啊,天亮就不好赶路了。”   话音刚落,炕上的后窗突然传来清晰的“当当当”敲玻璃声。   我们几个同时一惊,听到那几声慢条斯理的敲击声,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与此同时前门也被人敲响,一时间像是好多人要从外面进来一样。 第十九章 狐脸儿   外面大风骤起,吹的栅栏“哗啦啦”作响,由于这座房子很久没有人修缮,到处漏风,尖锐的风声吹进来犹如恶鬼在吼叫,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前门后窗的敲门声已经由开始的慢条斯理变得非常急切,一下一下像是捶在胸口。小何提起枪就要过去,薛冬青拦住他,神情恐惧的说:“别去,千万别去,你忘了它们村的传说吗,咱们不出声它们就不会进来。”   小何回头看看我,说实话面对这种未知的存在,我现在也毫无头绪。他低声问:“怎么办?”   我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半,再有不到三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咬牙道:“就在这耗着,不管是什么,它们要是敢进来,就让它尝尝无产阶级子弹的威力。”   “咯咯咯……”   后窗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抓挠声,有什么东西再用指甲挠玻璃,听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腹背受敌,我紧了紧手里的95式,问大头:“你们起尸匠就没什么方法和外面那几位聊聊吗?”   大头差异的看向我:“你他娘说的是人话吗?老子是有赶尸法,但是谁知道外面是什么鬼东西啊,这个村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依我看村里的人八成就是被这些鬼东西搞死的。”   小何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们静音,他听了一下说道:“没声了,走了?”   我侧耳听了一下,好像真的只剩下风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东屋传来“哗啦”一声,我身体一紧,意识到那屋窗玻璃被打碎了。与此同时,屋外的风呼啸的灌进来,虽然和东屋隔了一间堂前,不过我们还是立马感觉到温度降了下来。   我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与他俩同时将枪对准门口,准备一会不管什么东西从那进来都先给它来一梭子。   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心里没个准备,突然后窗户也被人“咣咣”的砸了几下,吓得我差点蹦起来。   我们就这么围着熬了几分钟,还不见正主进来,我端枪的手都酸了,心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时大头也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就说道:“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再耗下去一会可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看了看小何的表情,也同意大头的说法,就咬咬牙说道:“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今儿就看看到底什么妖魔鬼怪。”   大头打头阵,我们跟着他小心翼翼靠近门口,我把手电交给薛冬青,自己也端着枪和小何帮大头压阵。   走到门口时就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东屋的过堂风呼呼的吹过来,薛冬青打起手电照过去,可以看到不仅是玻璃被打碎了,连窗户也被撞开,正如小草一样在风中“吱嘎吱嘎”的摇摆。   屋内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玻璃,原本的陈设也都被吹的到处都是。我们从窗外望出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显然“它们”已经离开了。   大伙长出了口气,退回西屋,抽了会烟,又硬挨了会。这时风势渐渐也小了,到了五点多,天开始发青,我们坚持了一个小时,当朝阳刺破云层照射进屋内的时候,大伙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了,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们一刻也不愿意多呆,收拾好东西后赶紧离开此地,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可是当我们走出房门,看见四周那些离奇而又死寂的民宅时,却又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我们决定当即上山,再在村里呆下去就要精神崩溃了,这座小村的夜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折磨得人心力交瘁。   对于昨晚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东西”,我们不得而知,也无力探究,只知道村民的消失,和“它”必然脱不了干系,这座大山深处的古村,当真如薛冬青他们当地流传的那样,是一处不祥之地。   整理完装备,我们发现一个不太好的状况,由于在路上耗得太久,当初准备的干粮和备用电池已经快告竭了。粮食还好说,在山里怎么都能解决,电池不足就真的让人头疼了,在漆黑的古墓中没有照明那绝对是要人命的事。   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小何提议可以提前准备一些“火把”。我知道他的野外经验很丰富,记得之前他有讲过,每次拉练,他们部队都会被空投到一片无人岛,或是荒山野岭中,反正就是环境很恶劣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人一把匕首,一个空水壶,一张地图,规定时间内必须赶到指定地点,否则便是任务失败。   按照他的建议,我们这一路就不再吃压缩食物了,充饥靠摘果子或是打猎,最关键的是收集动物身上的脂肪,到时候用布条绑在树枝上,就可以当做临时的火把来照明。   上山途中小何根据动物痕迹,逮到两只啮齿类的动物,有点像鼠兔,还挺可爱的,我开始还有点下不去手,不过当油滋滋的肉送到我面前时,我想任何人也摆脱不了“真香定理”。   虽然充饥足够了,但是可惜的是这种动物身上没有多少脂肪,小何说能猎到野猪就好了,只要一头就够我们的脂肪需求了。   下午上路后,大头经常鬼头鬼脑的回头,起先我还没在意,后来实在是很频繁,我就问他怎么了。他开始还说没什么,不过没一会他突然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我脸色一变,“你是说……”   “不不不。”大头摇头说:“好像是什么动物,兔子还是什么,我没看清,嗖的就过去了。”   我松了口气,笑道:“上午就数你吃的最多,是不是其中有一只是人家的媳妇啊,找你报仇来了。”   他嚷道:“你也没少吃啊。”   没过一会,大头耿劲上来了,就对我们小声说:“一会你们到了那个坡继续走,我埋伏一下,看看到底是啥东西。”   上了坡,按照预先说好的,大头躲在草丛里,我们继续前进,不到半支烟的功夫,突然听到他怪叫一声,看样子还真让他给逮住了。正当我们回头望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嗖的从我们后面跑过来,它一见我们挡在路上,顿时改了方向,加速朝另一边冲过去。   我吃了一惊,虽然那东西速度很快,可是我还是看清了,那可不是我们上午吃的鼠兔,而是一只白毛狐狸,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还是一张人脸,带着毛的人脸。而且虽然只是一瞥,不过那只狐狸的表情却看得我直起冷汗,它的五官缩在一起,抽巴的像一个老妪的脸,特别是两只眯着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薛冬青在旁边啊了一声,指着那只狐狸的方向:“就是它,我昨晚在窗户外看见的那张脸。”   话音未毕,小何立马窜了出去,我也意识到这只狐狸可能就是导致昨晚糟糕境遇的元凶,必须要捉住它,否则我们很有可能再次经历昨晚那种诡异的遭遇。   大头也从后面跑了上来,一见面就问我:“逮住没。”   我一边跟着小何方向跑,一边喊:“小何去追了,快跟上。”   来不及解释,我们三人在后面拼命的跑,也只能吊在小何屁股后面,这时大伙也顾不得沟沟坎坎,只要不撞树上,就是一顿猛冲,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不觉被划了多条口子,却也不敢停脚,生怕跟丢了。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我快要不行的时候,发现小何在前面停了下来。我以为他跟丢了,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安慰说:“没事,也不一定就是那东西搞的鬼。”   谁知他冲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着不远处一座石头垒起来的半球形石龛,小声说:“就在那后面。”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周围还有不少这样的石龛,有的用石片加黄泥溜的缝,有的是用青砖叠起来的,大大小小几十座,分散在这片山坡上。   大头好奇问道:“这弄得跟碉堡似得,该不会是……”   我虚了一声,指了指石龛,示意他那只人脸狐狸就在后面,他对小何做了个包抄的手势,后者点点头,俩人轻手轻脚的摸过去。   就见他俩接近石龛的时候,小何伸出一只手掌,突然握拳,大头看到信号,与他同时扑向石龛后面,可是俩人却突然停住了。就在我纳闷怎么停手的时候,大头摆摆手让我们过去,我跑过去,见他俩脸色有些不对劲,就问怎么了,是不是跑了。   大头点点头说“是跑了”,他又指着地上一串脚印说:“你自己看。”   我看过去,当即浑身一震,心脏狂跳不止,只见一串凌乱的狐狸蹄子印跑过石龛,而另一串很清晰的小孩脚印则顺着石龛背面延伸出去。 第二十章 追踪   我突然感觉有些嗓子发干,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抬头看他俩,也都脸色青着,显然被吓得够呛。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有狐狸精一说?   随即我想到在村里看到那种装着孩童尸骨的罐子,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民间传说狐狸可以通灵,各地都有一些“上身”传说,比如某个人家里摆了堂子,就能请“狐仙”上身,帮人看病预测吉凶之类的。还有一种传说,某些“神婆”可以通过逝者所留的遗物,将逝者灵魂通过“叫魂”的方式喊来,并且附身在狐狸身上。   我在想村里那么多装尸骨的瓶罐,日积月累之下,难免会有些怨气,是否就是和山里的狐狸产生了某种关联。   我心里苦笑,这些已经涉及到了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地步,当然我心里还是更倾向有某种科学可以解释的原因。   大头又指着地上的石龛问道:“这些又是什么。那么多路不走,它偏偏往这跑,我感觉那只臭狐狸好像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我把薛冬青昨晚见过狐狸的事和大头讲了,他一听就咬牙切齿道:“不用猜了,那一定就是这些王八蛋搞的鬼,它把我们引来也没憋什么好屁。”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我们身边这座石龛,薛冬青看他要伸脚去踹,就赶紧去抱住他,着急道:“这些东西不能碰啊。”   “我不确定是不是,不过小时候听村里老人提过这边的瓦罐坟。据说这里的人很难有寿终正寝的,晚年大都死状怪异,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不能葬在自家坟地里。他们会将这些不能寿终正寝的人在还活着的时候抬上山,送进这些石坟里,每天送一顿饭,同时也加一块砖,直到门口被封死,人也死在里面,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死后再来作闹。”   听了他的话,大头挠挠头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下脚,就问他什么不祥。   薛冬青摇头说不知道,这个事只是早几年流传出来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我说:“是真是假咱们都后说吧,既然那东西把咱们引过来肯定不是好事,咱们先离开这,免得节外生枝。”   出了这片林子,我们继续进山,只是路上大家都格外留心起来,大伙一致认为下面那座村子不干净,这山里再蹦出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不足为奇了。   下午日头大起来后,林子里闷热的不行,大头好几次都吵着要休息。其实我们今天没赶多少路,要比预计的少走很多,不过看他满头大汗的还是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休息。   我对他说:“回去搞点甲鱼补一补吧,你这有点虚的过分了。”   大头擦了擦汗,还顺带捋了捋他的油头,“胡说,凭小爷这身宝体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都不在话下,可能是这天忒热了,搁平时这点路闭着眼都走完了。”   正说着,刚刚去捕猎的小何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墨绿色的登山包。看到那个包的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认了出来,那是汉生的背包。   大头也嚯的站起来,“这……”   小何把背包放到我们面前说道:“别担心,在那边的一个树上发现的,还用树叶做了掩盖,应该是他主动放在留在那里的。”   我们把背包打开,检查了一下,除了手电电池和食物不在,其他的装备基本没有损耗。   小何判断说:“他应该一直追踪着对方队伍,否则也不会连帐篷都没用过。”   我点点头,说道:“能在这发现汉生的包就说明我们走对了,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丢掉背包说明他已经潜近对方,带着背包可能存在暴露的风险。对了,痕迹,汉生丢弃背包的地方一定离对方不远,我们或许可以通过他们的行进痕迹跟过去,现在敌明我暗,如果能追上他们,就能找到汉生,或许更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何眼睛一亮,我们迅速整理好装备随他来到发现背包的地方,这是一片茂密的黑麦草丛,凭借着小何过硬侦查经验,没用多久就让他在附近找到了对方的行军痕迹,并且通过露营痕迹推断出了大概人数,可能在三十人出头的样子,说到这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好奇问怎么了,他表情有些奇怪说在上一个露营地点也就是我们发现那些装备的地方,他粗略算下来对方人数保守估计也应该在四十人左右。   我迅速反应过来,对方减员了!而且人数不少,差不多有十人,随即有些惊讶,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否则不会一下子减员这么多人。   跟着对方的痕迹,我们一路进山,一直跟到起了月亮,大伙才停下来休息。我说这么走也不是办法,看天还挺好的,只要不下雨,痕迹还能多留几天,咱们晚上还是不要赶路。   大伙都没意见,我们开始就地扎营。我和薛冬青准备帐篷,大头忙着点火烧水,小何去周边下了几个套子,他说明早没准能逮住几只小家伙,也够我们改善伙食的。   众人吃饱喝足准备休息,我看大头今天格外困乏,蔫了吧唧的也不吱声,就说我和小何守夜就行了,让他俩先去睡,大头确实没啥精神,也就没推脱。   我和小何抽了会烟,就让他回去睡吧,后半夜再来接替我,他说还不困,要陪我呆会。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会,小何突然说:“我开始根本不相信你会加入我们。”   我楞了一下,哑然失笑:“我原本并不相信某些东西,现在却信的虔诚。我几个月前还是个混迹在出租屋,每天看看球,打打游戏,幻想着什么时候能在五环边上首付个四十平房子的宅男。然后莫名其妙的被拉进这个圈子,神奇的就像活在里一样,好像有个人拿着笔在写着我的人生,你能说这一系列不是宿命吗?老天要教你的,逃也逃不掉,我认了,这就是我曹傩送的命。”   小何盯着我看了半响,那眼神就好像从这一刻才开始认可我一样。他收回目光,耸了下肩膀,又问:“你觉得咱们这次能找到什么?”   我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可能是关于曹家的线索,或者是二爷和我爹一直在追查的东西,再或者是那些所谓的真相。”   我犹豫了一下又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仅凭二爷生前的一句口信,就跋山涉水钻进秦岭这老林子里,与其说来找什么,我更觉得这像是在完成他的遗愿,虽然我们连遗愿的内容也不知道。但有的人即使已经不在了,我们还是选择会相信他,如你如我。”   我们又聊了许多,直到他也有点累了去休息。   我坐在帐篷外面,星空很清朗。这是我第一次与小何交心,直到许多年以后,他告诉我,就是从今天开始,他才相信我会成为另一个二爷。   早晨我迷糊醒来,小何已经准备好了食物,他昨天下的套成功逮到了一直田鼠。   我见大头还没起,就纳闷这家伙睡了一宿怎么还赖床,昨晚睡觉也不老实,翻来覆去的。我过去招呼他起来吃东西,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脸色差的很,显得没精打采。   我摸他额头,并没有发烧,就问他怎么了。   大头坐起来说可能昨晚睡得不好,总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问他是啥,他挠挠头,吭哧半天说不记得了。   我们吃了东西继续上路,从痕迹上来看,对方直入大山深处,我们当然也义无反顾的跟着扎进去。   这一路大头脸色不见好,不过他也不吭声,自己硬着头皮跟着我们走。我实在不放心,就问他哪不舒服,他揉揉肩膀,说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后背酸疼,可能前几天累着了。   我和小何替他分担了一些装备,开始他还有些逞强,不过看我俩态度十分坚决,也就答应了。   到了中午,我们路过一条小溪,决定在这休息一下,顺便还能补充水源。   我生火烤了点之前剩下的肉,刚要招呼他们过来吃,突然发现小何不经意间把手背在后面冲我招了招手。我心里略微惊讶,心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能当面说,随即假装拿着水壶去水边打水。   小何见我过来,从兜里掏出几块泥巴递给我,低声说:“涂在眼皮上。”   我发现他眼睛周围也有一圈泥渍,接过来后问他:“什么鬼东西,防晒霜啊?”   他抬头隐晦的瞥了眼大头:“死人泥,刚刚咱们路过一座野坟时,我在下面扣出来的。”   我小声惊讶道:“搞这不吉利的东西做什么?”   他说你先涂上,我强忍着恶心往眼睛周围抹了抹,过了会,他说好了,我睁开眼刚要开口,他就嘘了一声,随即往旁边瞥了一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头撅着屁股蹲在河边洗脸,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正趴在他背上。 第二十一章 小三花聚顶   我的心噔的一下跳到嗓子眼,浑身寒毛卓竖,几乎要大叫出来,小何及时拉了我一下才止住,我心里狂靠,大头是什么时候惹上这种鬼东西的。   我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低声对小何说:“怪不得他整天说没力气,后背痛,肯定是在石龛那招上的,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小何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过去,说:“以前我们下地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有个伙计从墓里上来就是他这副样子,有人看出来他是背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怎么着了?”   小何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手里晃了晃,低声道:“这是黑狗血,咱龙山阁的人下地都会备着,上次就是用它把那个东西赶走的。”   说着,小何拔掉瓶塞,负手走向大头。我大气都不敢喘的盯着他,只见他将要走到大头身边时,突然甩手,将瓶里的黑狗血全泼在他背上,与此同时就看见那个小孩似乎十分不情愿的在大头背上挣扎几下,最后他回过头来怨恨的瞪了我们一眼,消失在大头背上。   大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平白被淋了一身,哇的一声站起来,摸了摸背上的黑狗血,瞪向小何:“你搞什么东西。”   我一看那个小孩被驱走了,心也跟着放下,连忙过去,打开手机的自拍功能,对着他的脖子让他看,只见在黑狗血的淋下,一双不大的手印清晰的显现在他的脖子上,就像有个看不见的小孩勒着他一样。   他大吃一惊,立马意识到什么,吓的猛一拍后背,小何笑道:“放心吧,已经被赶走了。”   大头长出了口气,握着我俩的手说道:“同事们,革命友谊长存啊。”   我对他说:“估计就是在石龛哪招惹上的,你还有印象没。”   大头回忆着那个时候的细节,说道:“好像就是那时候,有一阵凉气吹过我脖子,我当时也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就是那时候开始的。总觉得身体累得慌,跟天桥下扛活回来似得。”   大头脱了衣服要洗洗身上,我想起那个小孩最后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让他等等,说着从他身上抿了一点黑狗血,在每个人的额头上划了一笔,搞的我们几人都跟杨戬的竖眼一样。   薛冬青没搞明白咋回事,我怕他害怕,没跟他说实话,就说有备无患,辟邪。   做完这一切我们又休息了会,大头在树下打了会盹,醒来后状态恢复的很不错,我们赶路速度明显加快很多。   更加幸运的是,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具野鹿的尸体,脖子和前腿都骨折了,看样子应该是从上面的掉下来摔死的。小何解了尸体,取出了不少脂肪,可惜的是这条鹿死亡应该有两天了,肉已经开始变质,吃了会有危险。   跟着痕迹继续往前走,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对方的队伍竟然在兜圈子,大头觉得对方是迷路了,我说不太可能,连我这种水平都看出来了木雀悬钟,他们不会没看出来。随即我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赶路,而是在找什么。   小何猜测:“难道他们在找墓道?”   我摇摇头,说:“不像,以我们当初在对面山上看到这里的角度来说,木雀悬钟还要在前面,这里不会有墓穴入口。”   大头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说:“既然想不明白,那咱们就继续跟下去吧,反正目的是一样的。”   我一想也是,目前也没什么头绪,还是继续跟下去最好。   就这样一直走了两个小时,直到我们发现一块被钉在树上的布条。布条所在的位置很明显,只要有人经过就一定会发现,上面被人用某种植物汁液写了两个字“登高”,显然有人想依此传达某种消息。   “给我看看。”   我接过布条与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比对,便发现无论是材质和颜色都是一模一样,因为我们的装备都是统一采购的,所以这块布条一定来自汉生的那件冲锋衣。   “果然是汉生。”大头说道:“这家伙终于露头了。”   我看向四周,寻找周边的高地:“他想我们上山,一定有某种原因,很可能那里有什么重要线索。”   小何指着前面的路:“我们不跟着走了吗?”   我想了想,汉生不是那种轻易下判断的人,他既然让我们上山,就一定有某些很重要的原因,便决定道:“上山。汉生并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跟上他,不过他还是选择留下话,那就证明他希望我们如果跟着过来时,能看到他的留言。”   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不过爬上这处离我们最近的山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黑漆漆一片,根本瞧不见东西,我们值能退下来,找了个背风的地宿营。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天一亮,我们便再次爬上山脊。今天天气格外的好,昨夜的湿露因为朝阳挥洒而将天边渲染上了一层琉璃金,大伙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中,浑身暖洋洋的。   我回望四周尽是些郁郁葱葱的茂林,从上面看下去都一个样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指向。   薛冬青尝试说:“有没有可能你们要找的入口就在这附近呢?”   我摇头说道:“不会,汉生的留言说‘登高’,这个登高显然是让我们上到一个高度的意思,却并没有指定哪里,意思是说,我们只要上去了就能看到什么,所以这个‘登高’不会是基于地理位置的。”   大头也猜测说:“汉生让我们爬这么高,是不是要给我们引路啊,担心我们看不到,可能他要在哪打信号弹。”   我想了想,说:“应该也不会,因为他不知道我们获取到那条留言的时间,信号弹很短,如果他要我们看,那一定会是个与时间无关的东西。”   小何纳闷:“既然不与坐标、时间有关,那会是人吗?”   大头扑哧笑了:“你以为是小学写作文呢,还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啊。”   小何被说的脸一红,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我环顾周围的地形,心里盘算着既然不和时间有关系,那就说明汉生想让我们看到的是不会随着时间推移的,而且并不限于地点,那应该就不会是花草树木这些小东西,它一定就在那里,只要我能发现,就会立刻明白。   “更大的东西,更大的东……。”   我一边叨咕着一边四处寻找,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一片连绵的黑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条隐藏在山雾中的山,不高,以至于我在薛冬青他们村那座山上时都没有留意到它,当然也有天气的原因,毕竟那天刚下过雨不久。   这座山与我们脚下这座,还有薛冬青村里那座呈现一个三角的位置关系,不过在四水归朝与木雀悬钟这两处宝地旁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小何见我望着那座山,就问我有什么发现,我摇摇头。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会,大头说:“先吃饭吧,实在不行我们折回去,跟着对方继续走,总归是个办法。说不定汉生留下的信息已经不见了,或是他想错了呢。”   我们下来起火烧了饭。我越想越不甘心,甚至有些懊恼,我觉得汉生的留言一定意有所指,草草吃了口饭后我又一个人爬上山脊,临着劲风观看四周地势。   看着看着,还真让我看出了点端倪。我用树枝在地上把附近几条山脉都画下来,如果以眼前这块由三座大山组形成的山结为原点,西南方是薛冬青他们那座山为首的山脉,东南偏东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山为首的山脉,西北偏北是我瞧见那条隐藏在雾中的山脉,这样就形成了风水大局中的“三花聚顶”,这可是翻遍中华大地也找不出几处的绝顶圣地。   不,应该说除了由昆仑、天山、兴都库什三山组成的“大三花聚顶”我眼前这座“小三花聚顶”就绝对是天下独一份了。   不过可惜的是,对面那座山风水很一般,“三花聚顶”就讲究个风水自成,所谓“内气萌生,外气成形”,说的就是内气萌生则穴暖而生万物,外气成形则山水融结而成天象。这样内外相乘,才是三花聚顶的奥妙所在。   不过一旦有一处先天缺失,则会成为败穴之口,泄了“聚气”。如果那座山也如四水归朝或是木雀悬钟那样的上品宝地,那就真是完美了。我叹了口气,此时那座山已经成了泻口,这就和风水大局中的另一个“三头龙”格局很像了,但凡三龙不连,各飞其天,那就落了下乘。   我对自己有些失望,到了也没理解汉生的“口信”,我心灰意冷,失去了继续研究的想法,正打算下去,突然看到脚下刚刚画的山脉图,一丝电光突的划过我的脑海。   四水归朝,千窟洞,败穴,木雀悬钟,,泻口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走马观花般在我脑海中一闪而逝,直到地上那座平凡无奇的山脉在我眼中无限放大,我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站在山脊上放声大笑,正巧大头上来找我,见我这样,一脸可惜的说:“疯了,这疯了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整疯了。”   我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我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我知道那座战国墓在哪里,他的,好大的手笔,算天算地算人,左瘦龙,右病凤,冢虎就要吞龙踏凤,盖压一千年啊。” 第二十二章 蟒蛇坑   我在地上把周围山脉走势简单画了一遍,指着三山说:“这是‘三花聚顶’,这里”   “等等”大头打断我,瞪大眼睛,惊讶的语无伦次:“你说这里是‘三花聚顶’?是三花聚顶的那个三花聚顶吗?”   “是也不是,你听我说。”   我把风水局上关于三花聚顶的格局说给他,又讲了一下当前的环境,大头哎了一声,失望道:“嗨,没劲,搞了半天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早说,浪费我情绪。”   我让他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指着地上那座不起眼的小山,眯眼说到:“这处小山既是风口,也是水眼,我告诉你,这里的风水集三条山脉之灵秀,战国墓绝对就在这。”   “s,你都给我说糊涂了,战国墓不是在这座山上吗,难道这个木雀悬钟也是假的?”大头一脸问号。   “都是真的,可是当初的布局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应该早就发现了这处’天缺’,一般人可能会在失望之余便将墓穴安排在四水归朝或是木雀悬钟之上,可是这人却剑走偏锋,不,应该说他野心勃勃,利用巧夺天工的堪舆技艺硬是将三山之气全部转入这座小山中,让这座本来平平无奇的小山鲸吞般的吸纳其余两脉风水,藏风纳水,钟灵神秀。”   我回忆道:“要想完成这手搬山运气的大手段,有两点是必须的。一是’破’,二是‘立’。‘破’就是打散原本小三花中的两处宝地风水,你还记得我们在四水归朝上见到的那些奇怪布局吗,我们当初猜测布局者只是想置盗墓者于死地,可是他干嘛要费尽心机摆出那么大阵仗,多几个翻板都有可能让我们全军覆没。我现在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针对我们的,他在打熬这条水龙脉,而且不出意外,木雀悬钟也是如此,甚至我们在山下看到的那些都有可能出自他手,这么说吧,这人的手段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细细想来,太可怕了。”   大头终于是听明白了,感慨道:“感情这是个局中局中局啊,如果不是汉生指点我们上来,估计我们还要傻愣愣的去翻这座山呢。还有你说这人,也忒他娘的神了。”   我望着远处那条隐藏在晨雾中的小山脉,心潮难平,任谁也想不到,千百年前有人以一己之力,打散两条宝地风水,养出一条注定要盖压龙凤的麒麟宝穴。   大头又问我:“对了,大学生你说汉生他们是上去了吗?”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汉生上去了,他可能就不会单独通知我们了,我觉得可能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联想到他藏起的背包,我甚至怀疑就是他在那些人里动了手脚,正带着他们在这座山里兜圈子,给我们争取时间。”   大头一击掌,豪气万丈的说:“二爷,既然你都这么确定,那咱们就走吧。说实在的,咱们这一路不怎么顺,要是再没头绪,老子都要放弃了。”   下了山,我把想法与小何他们说了,小何听后也很高兴,唯独薛冬青一脸愁容,我问他干什么愁眉苦脸的。薛冬青哭丧着脸说:“你们肯定又问我怎么走过去快了。”   我笑着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叹了口气,“确实有捷径,其实不止这座山,从我们村那个山头也有路过去,村里人都管那叫蟒蛇坑。”   “蟒蛇坑下面连通着地下河,还有铜矿,不过传说里头住着大蟒蛇和古怪生物,村里人都不下去,就是久入深山的老猎手和药农都不敢冒进,下面危险极了,我劝你们还是别走了。”   薛冬青后一句话也就是意思意思的,本身也没抱什么希望,他是看明白了我们这群人都不怎么按套路出牌。   猜到汉生可能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大伙赶路的速度也提了上去,我们没有再跟着对方路线行进,而是由薛冬青带着往山涧走,那里有通向蟒蛇坑的入口。   刚过中午,我们就到了地方。这是一处七扭八的地面裂缝,下面有“哗啦啦”的流水声,看来就是薛冬青提到的地下河。   我们打起手电向里面照,看起来这个所谓的蟒蛇坑应该就是流水在石灰岩上的侵蚀所致。   大头捡了块石头扔下去,回声闷闷的,地下的空间不会小。   我们绑好绳子准备下去,薛冬青在一旁紧叮着道:“坑下四通八达,就跟冬天的湖面似得,我们从这下去,说不定要从哪上来,所以看到出口一定要记牢,以防我们撤退的时候迷路。”   大头应了声,率先顺着绳子下去,他先跳到岩架上,踩了踩挺结实,冲我们比了个“ok”的手势,又接着往下跳,没一会就到底了。我听见“哗啦”一声,看样子下面应该有流水,果然大头骂了声娘。   坑里很冷,温度不知道下降了多少,还有一阵阵冷风从底下吹上来,我抬头看着逐渐缩小的“一线天”,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下面光线也很差,再往前走过了这块“一线天”就彻底暗下来。   大头打起头灯在前面开路,这段路薛冬青也没走过,我们只能凭着指南针向北走。流水没过小腿,很冷也很滑,踩下去像是有泥鳅在旁边划过,很膈应人。   走出去不到一里路,脚下开始有些不同的触感,有一点点硌脚,开始我还以为是碎石,后来在灯下照出很多碎片。我捡起来一片观察,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些碎陶片,而且看样式还是统一的制式。   我们打起矿灯,发现附近水底很大一片都是这种陶片,往远处照更是看不到尽头,看样子应该是从上游冲刷下来的。   大头哈哈笑了一声,看我们把目光都投向他,他得意的说:“这些碎片肯定是从战国墓里冲出来的,最不济也是个祭祀坑,肯定离墓不远,咱们只要跟着这些碎片走,一定能找到入口。”   大头说的不错,这种规模的碎片肯定不是古人生活的遗迹,祭祀坑的可能性最大,只要逆着流水找到它的上游,不愁找不到墓穴。   坑里空洞很大,我们几人蹚起的水声传出去很远,连一句低语都会被无限放大,这种情境下大家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如薛冬青所说,从我们下来后就遇到过一个露天出口,还很窄,将将够一个人爬出去。   就这样走了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了岔路,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旁边的小何咦了一声,他头灯在左边岔路似乎晃到了什么东西。大头也看到了,他打起手电照过去,似乎有个不小的东西团在水里。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端起枪靠过去,那是一团有些透明的白色物体,白花花的跟鱼肠子似得,盘在一起得有两辆金杯那么大。   “我的天。”   我看清那东西后惊呼了一声,与此同时小何在我旁边也倒吸一口气,苦笑道:“没看错的话,这是蛇蜕吧,我打娘胎里出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   大头用手在有些风干的蛇蜕上比量了一下,蛇蜕上的鳞纹要比他得巴掌还大,他瞪大了眼睛道:“我操,感情白娘子被关在这了,法海你不懂爱啊。”   小何也上前摸了摸,又凑上去嗅了嗅,脸色难看的说:“蜕下来没多久。”   所有人都眉头一紧,这句话代表什么众人心照不宣,这团蛇蜕可不是好兆头。我觉得喉咙发干,不自觉的低声道:“换另一条路走吧。”   我们小心翼翼的退出这条岔道,走了另外一边,洞里格外阴凉,经常有成群的蝙蝠被我们惊动,哗啦啦的从头顶飞过,幸好没攻击我们。   走没多久,我隐约听到一些怪声,窸窸窣窣的,跟有人压着嗓子讲话一样,我打着手电向周围看,没分辨出哪传来的声。   薛冬青也听到了,他脸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的说:“这是什么动静啊。”   大头将手电固定在枪上,端起枪前后照了照,回道:“我说是唱二人转的你也不信啊。”   “少贫。”   声音大了起来,好像是从四面八方透过石壁涌过来的,我们几个背对着背靠着一起,紧张的盯着前面。我手心都是汗,可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不过那怪声却像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一样,搅的人心烦意乱。   小何突然喊了一声“不好”,他将手电照向水里,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我们周围的水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鱼鳞一般密密麻麻,互相拥挤着,像是蜂巢上的蜜蜂,看得我浑身冰凉。 第二十三章 水虫   在手电光下,我看到身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水虫。   这是一种很恶心的水生虫子,样子类似蝌蚪,没有手脚只有一个头和带鱼一样的身子。不过个头要大很多,得有半个拳头那么大,身上披着夹杂着白色斑点的细碎黑鳞,它头上除了一张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没有任何器官。它们相互拥挤着、撕咬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它们身上的细鳞相互摩擦产生的。   这群虫子不知道从哪游出来的,大大小小挤满了我们周围的水面,大头草了一声,问我们:“子弹够不够?”   我苦笑道:“子弹也没鸟用啊。”话没说完,几只焦躁的虫子已经忍不住靠了过来,小何眼疾手快,几个高精度的短点射直接将那几只虫子爆头,旁边几只虫子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扑过去,连咬带撕的将那几只虫子分尸,一股腥臭味的血水瞬间搅浑了水面。   这一下激发了更多它们的凶性,越来越多的虫子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三个人一齐开火,大片的虫子被打爆,瞬间被身后的同伴撕咬吞咽,可是虫子数量巨大,有一些在临近时,靠尾部的力量弹起自己压过来。   大头反应迅速,直接将步枪当成棍子,像打棒球一样“扑哧”一下将水虫头打爆在空中,汁液溅了一脸,他也不管,啐了一口,继续点射。   不过那些虫子丝毫没有畏惧,越发的凶狠,如同悍不畏死的大军,更加凶猛的扑过来。   有几只越过火力网扑在小何身上,他反应够快及时拍了下去,却也被连皮带肉撕了一块下去。   眼看虫子越来越多,我大喊道:“不行啊,不能在这僵持下去了”话音未落,几只虫子从水里扑倒大头手上,他一吃痛,没拿出枪,这下更多的虫子得了空子,纷纷跳到他身上,他痛的嗷嗷直叫。我想回身帮他把身后的虫子拍下去,可是脚下一痛,我低头一看,有几只虫子从水下游过来死死的咬在我的小腿肌上,痛的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幸好那些虫子叼了口肉也不留恋,我咬着后槽牙把他们踢掉,回身帮大头拍掉后背的虫子。   眼见虫子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薛冬青从包里翻出几块土色的干块,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搭火便迅速燃烧起来,还释放出大量呛眼的烟雾。薛冬青把它扔向远处,那东西沾了水也不灭,大群水虫被吸引过去,他趁机大叫:“快走。”   我扶着大头,小何在后面捡起他的枪,一行四人狼狈的跑起来。   薛冬青刚刚在我们中间,几乎没有受到攻击,此时在前面举着手电开路喊道:“那些东西在洞里太久了,眼睛退化没了,应该是靠热量或者嗅觉感知的,那几块晒干的狼粪也撑不了多久,虫子们一会还得掉头回来,咱们必须离开水里。”   果然没跑多久身后再次传来那种“哗啦啦”的声响,小何指着不远处一块有流水的岩架说道:“快爬上去。”   他当先跑过去,三下两下爬上去又纷纷把我们拽上去。我低头看一眼,下面已经如同沸腾的开水,蜂拥而至的虫子在下面挤成一团,还有不少相互撕咬,这要在晚一步,非要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我们当前情况也不容乐观,我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具有攻击性,大头的后背没一块好地,手上更是少了一大块肉,不过万幸的是这种水虫的牙齿不长,造成都是皮外伤。   小何让大头靠在岩壁上,拍掉了剩余的水虫,我掏出药箱,担心虫子有毒,先给他伤口上撒了点酒精,疼的他青筋暴起,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给他处理完伤口,我开始弄自己这一块,我没那么严重,就是小腿上被叼了好几口,不幸中的万幸是小何和薛冬青几乎没受什么伤,也算保留了战斗力。   我们原地休息了会,准备上路,不过水里是不敢走了,这片岩架上面有流水,我们猜测可能有路,便动身过去看看。果然没走多远,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岩石裂缝,水正是从里面流出来的,我上前试了试,有风吹出来,应该不是个死洞子。   我回头看看他们:“咋办?”   大头活动了一下后背,疼得他直呲牙:“得进,前面不一定有路,水里是走不得了,那些小东西还不把咱们啃净了。”   我看他疼的额头都起了汗,就让他别逞强,端起枪说:“我来打头吧,况且这里头看着也不宽敞,回头你别卡住了。”   石缝很不规则,一会宽一会窄的,窄的地方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过去,不过好在这里水很浅,应该不会有那种水虫。   没走多久,路又宽阔起来,渐渐有扩展为天然岩洞的趋势,水流也大了很多,还有枯叶和烂树枝在上面打着旋的往下飘。   我们离开水流走在两边的碎石滩涂上,正走着,手电光扫过一个与环境不协调的物体,我又把手电挪回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家伙正蜷缩在石头旁,双眼圆整的看着我们。   我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小何手快拦了我一下,我几乎就要开枪了,他说:“是个死人。”我们走过去,发现果然是个死人,看起来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因为露石搁浅在这。   这人穿着一身迷彩服,脖子上套的护目镜都碎了,连同他的脖子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弯曲着,看起来像是高空坠落摔折的。   看这身装备,这人应该来自那批“截胡”的队伍,尸体还没腐烂,他们应该也刚到。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我们已经抄了近道,还是落后一步。   大头用手电向前晃了晃,说道:“看上去好像是从哪个蟒蛇坑口失足跌下来的。”   小何皱眉盯着尸体:“不太像……”   我也觉得这具尸体有点不太正常,那张扭曲的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显然不像失足那种瞬间死亡,反而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且恐怖的过程才会有的表情。   小何要过去检查,我说小心,担心有古怪,他冲我摇摇头,推开我的手,小心凑过去。   尸体蜷缩在露石旁,他先把那人的背包勾了过来,而后又去压了压他的胸膛,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外伤,可让人吃惊的是小何按压的那部分竟然塌了下去。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把尸体胸口的衣服解开,我们就看见尸体胸前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色斑点,那种红斑只比针头大点,像是某种皮肤病。   小何又重新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发现除了脖子处再没有其他外伤,不过整具尸体却柔的像一只干瘪的气球,稍微施压就凹陷下去。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而后双手一抬把尸体翻了过来。看清那尸体背后,我胃里一阵蠕动,险些吐出来。   这具尸体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血洞,整片后背血肉模糊,没一块好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腹腔内部,里面只剩下一些粘稠的血水,内脏和器官全都不见了,这具尸体就只剩下了一副皮囊。   “我的妈呀,这是被什么东西给吃空了。”大头咂舌道。   看着那千疮百孔跟筛子似的伤口,我感到一阵恶心,像是被某种体积很小的虫子咬穿的,它们直接钻进人的体内啃食血肉。   小何点点头:“这家伙应该是活生生被虫子咬死的,我在西双版纳见过一种食人蚁,体内的毒液能产生麻痹效果,而且食肉,成千上万的蚂蚁大军过境,大象也能咬死。而且……”他顿了一下,犹豫说:“不可思议的是,从伤口形状上来看,这些虫子都是由里头向外钻的,很像肤蝇病。”   我把脸别过去不去看那具尸体:“不仅如此,那批人也下来了,咱们不仅要小心虫子,还要提防那伙人。”   我看了一眼小何,心想既然对方截获了我们的信息,那就证明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通讯都有可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敌暗我明,在这种深山老林见面,肯定少不了一顿火拼。   我们把他的背包打开,里面有几瓶罐头和一些简单装备,罐头密封很好,不过最可惜的是他的备用电池和我们的型号不一样,也没找到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知道对方可能也下了蟒蛇坑,我们开始注意周遭环境,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停下来听一听。就这样走走停停,我们到了一处比较宽广的石群中间。   这些石群就像一座座金字塔立在前面,可以看见上面有着人工痕迹,一些开凿的台阶虽然不明显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快看那里。”大头指着石群靠上的位置,我们望过去,竟看到不少棺材嵌在上面,太远了看不清材质,是类似琉璃那种透明的,里面还躺着人。   我低头算了算,按照距离推算,我们差不多已经来到了这座被人以鬼斧神工的搬山担水术养起来的宝山下面。 第二十四章 奇门   这些金字塔形状的高大石碓如同一群沉默的巨人,冰冷的俯视着我们。我用手电扫过去,发现前后左右全是这样的石碓,我们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其中。   说来奇怪,路上我并不记得有见过这些高大的石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错过了,其余人也不会视而不见,可是直到发现时我们已经深陷其中,这让我感觉有些不妙。   大头最先发现上面的悬棺,不过这些石碓都有层楼那么高,在下面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瞧见那口棺材在手电光下有些晶莹,手电光晃过去散发着紫色的幽光,有点像紫玉。   大头问我紫玉值钱吗,我说理论上讲紫色的玉石都可以叫紫玉,包括翡翠、玛瑙等很多玉石,不看材质也不好分辨价格,这个看起来更像紫水晶,他嘀咕了一句紫水晶辟邪啊,说完搓搓手,问要不要爬上去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我知道他一见到棺材就走不动道的毛病又犯了,就警告他这时候别找麻烦,有线索也不会在上面,这口棺材摆在那一看就有古怪,要捞明器,等找到墓穴入口,有着他捞。   大头被我说中了心思,脸上挂不住,不爽道:“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嘛,这不合计着能找到些线索让我们加深对墓主人的了解吗,你完全没体会到我这一颗奉献之心。”我说你只要老实的别惹祸就是最大的奉献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手电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座座的石碓,周围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其他东西。   走着走着,小何突然把我们叫住,他皱着没说:“不对劲,这里我们来过。”   我眉心一跳,问他怎么说。他指着一座石碓说,刚刚路过这里。   大头说你别开玩笑这些“棍子山”都长得一样,兴许是看错了,咱们一直没转弯,怎么会又走回来。   他这么一说,小何又有点犹豫了,我说继续走走看吧,他嗯了一声,退出一颗子弹放在地上,继续前进。   没出十分钟,前头的小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转过头脸色难看的看着我们:“咱们是真走回来了。”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口紫水晶棺材就安静的躺在一旁的石堆上,我不相信揉揉眼睛,换了几个角度看,越看越心凉,就是刚刚大头发现的那口。   这回大头也有些犯嘀咕,向后看了看,不确定的问:“难道我们又绕回来了?不可能啊,咱们一路直走的啊。”   薛冬青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眯了眼了?”   他话一出口,我神经忍不住一跳,下意识看向那口水晶棺,如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怪,一定是那口棺材莫属了。大头也想到了这,就提了提枪,低声问:“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我揉着太阳穴,想了想说:“先别,我们还不确定原因,说不定就是周围太黑咱们不小心转了弯才绕回来的,这样,这一趟路也没多久,咱们再走一趟。”   于是我们继续向前走,出发没多久,小何就看到了他留下的子弹,剩下的路我们越发的小心,几个人排成一排,之间还留了一定距离,想着就算前面人因为某些原因被迷惑了,后面人还能看出是否转弯,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当那口水晶棺再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时,大伙就知道失败了。   “要不再走一趟?”大头尝试提议。   我们再一次上路,又是半个小时,走回原地后,大头不信邪要我们等在原地,他单独走过去,我说一个人不安全,就陪他走,结果不出意外的看见了等在原地的小何与薛冬青。   大头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头,有些泄气的坐下来,薛冬青也低头不语,我虽然还挺着不过也有些灰心,虽然眼下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可是我们现在是真真切切的被困在了这。   小何出于军人素养相对要冷静许多,一直没开口,他突然盯着我说:“二爷,你怎么看。”   我愣了一下,小何很少喊我二爷,我对视过去,突然有一种错觉,他此时看的不是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另外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不过我知道那是谁,是每次他们都会依赖的那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要慌。我错了一把脸,咬牙说:“我们再走一遍,这回我们换一个方向,我就不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回真让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同。那是一座雕刻在石堆上的巨大浮雕,内容是一位身材魁伟,褒衣博带的男人,这人脚下踩云纹,看起来像是立在云中,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指诀,显得宝相庄严。   大头问我:“能看出点什么吗?”   我摇摇头,皱眉道:“服饰要比战国早,看起来像商周,商更多一点,至于寓意……我也没见过类似的浮雕,不好猜。”   我们在原地留下一颗子弹,继续向前走,果然不出所料,又回到了原点。他们都看着我,我说再换个方向走。我们就又换了个方向前进,大头在前面,他将荧光棒用匕首割开,每走一段路,就洒下一些,当我们回头看时,可以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的路线,始终是笔直前行,大头信誓旦旦的说这回肯定没问题。   路上我们又看到了那副浮雕,大伙倒吸一口冷凉气说怎么没看到荧光,小何却说子弹没有了,我觉得不对,就打起手电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一些蹊跷,恍然大悟,告诉他们这是两幅,虽然人物刻画的很像,可是手势不对,捏的不是一个印,继续走。   没过多久,我知道确实又走回来了,因为我们再次回到了水晶下面,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荧光染料起始的位置,就在我们对面的方向。也就是说我们走了一个环,就像绕着篮球画一条直线一样,虽然是直的,可是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   这个发现让我们崩溃,大头一脸好奇的问:“我们是走在球上?”   我说:“怎么可能。”   大头说:“地球不也是球吗?”   我骂道:“放屁,地球和这个能比吗,因为万有引力你才会被吸引地上,如果我们当真走在球上,当你向两边走的时候你就早掉下去了,而且以我们行走的距离来说,这个球的直径不会很长,如果是个球你会看到边界的,所以说这就是个悖论,肯定不会成立。”   他抓耳挠腮的说:“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从对面方向出来。”   我一时语塞,虽然我否决了“球说”,可是也拿不出合理的解释。   大头又提议,要不再走一遍,小何摆摆手说没用的,我们既然发现了规律再走就是徒劳,如果不找出这其中的玄机,哪怕再走一万遍我们都会回到这里。   既然走不出去,我们几个干脆坐下来,没过多一会,大头又打起那口水晶棺的注意,他说:“你们说,我们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知道他意有所指,可是我从心里便不想碰那口棺材。这口棺材的位置摆放的可以说“很巧”,如果设下这个陷阱之人,是利用了棺材里的东西,那么他把它放在这岂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明摆着给人破他阵眼的机会。   我说:“我觉得最好不用去动,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那口棺材多半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我觉得它摆在这里就是布局之人故意设置的,他很了解我们这些盗墓人的心理。”   大头看看小何和薛冬青,两人显然更相信我的说法,他哼唧了一声,后仰枕在背包上,嘀咕道:“你们说了算,老子就是个工具人。”   我们大概呆了几个小时,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这期间我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假设,我知道在这个团队里相比于大头与小何的先锋角色,我必须承担起军师的职责。   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设想对方的布局。通过前面的遭遇,我知道面对是一位有担山赶水之术的风水大师,他善于利用自然的一切来改变固有格局,如果是他负责督建了这座战国墓,那么就说明他也是位出色的建筑师,并且精于数术。   如果照此推测,我们此时很可能正处于某种失传的古代阵法当中,我心里一明白,只要找到阵眼就能破了这个阵。我已经有些摸到这个人脉搏,我们眼前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的能力上,此人善于运用风水与数术,来营造各种匪夷所思的场景。   我瞄了一眼水晶棺,随即将这个想法放弃,这里绝对不是阵眼,否则也太明显了。   我不断回忆接触过的古代阵法,大多都是从秦汉堂里听到或见到的残法,细想之下,才发现自己了解的甚少,不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我脑海中成型。   小何看我表情阴影不定,猜出我有了想法,便问:“想到什么了吗?”   我看了看几人,特别是薛冬青,虽然没说话,不过他们几人脸上都带着倦色,这种无限重复的过程实在是特别打熬人的耐性,无功而返的几次已经让他们产生了焦虑,这种时候我知道必须要让大伙看到希望,不过如果我的猜想失败,那将会比现在更糟糕。   我咬着下嘴唇,拍拍手让几人看过来,我循循善诱的问:“奇门遁甲听过没?”   薛冬青迷惑的说:“吗?”   大头鄙视的说:“没文化,袁和平的电影。”   我白眼道:“都不是,我指的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种数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我想我们陷入的便是其中的某种阵法,你们还记得我们见过的浮雕吗?” 第二十五章 浮雕变相   我们陷入到无尽的循环当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片石碓阵,我怀疑这困住我们的,便是奇门遁甲。   针对奇门遁甲,我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一部以易经八卦为基础的数术着作,这其中涉及到星象历法、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等要素,不可为不博大精深,如果没有潜心钻研过,绝非常人能触及其皮毛的。而且一直有个邪门的说法,说是十个奇门九个疯,我觉得大概是说容易走火入魔吧。   大头反应很快,下意识问:“你是说我们着了奇门遁甲的道?”   他见我我点点头,接着又问:“刚刚你说的三式什么的乱七八糟是什么东西?”   我腿盘的麻了就摊开双腿,倚在背包上,解释道:“三式是中国古代最高层次的预测术,当然这种预测和玛雅人那种可不一样,它是古人尝试解释自然规律的一种体现,比如说地动仪,这也能算得上是一种预测。而这三式分别是相当于天的’太乙’,注重预测天象自然灾害方面的事,其次是’大六壬’,相当于人,侧重对人的未来轨迹的预测,后来的扶乩、卜筮、相术、谶语大都脱胎于它,最后一个便是相当于地的’奇门’,便是后来的奇门遁甲,注重于道理环境方面。”   薛冬青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说:“还真有这种东西?”   “当然有。”我对他说:“奇门遁甲最初创立时,共有四千多局,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传说风后改过一次,将它改良到1080局,到周朝时姜太公因为行军布阵,将其压缩为72局,到了汉代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后,再次改革,成为阴阳遁九局,共十八局的精简版,再其后诸葛亮和刘伯温都因谙熟奇门遁甲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在秦汉堂的时候,有两位南方老板带去过三块石板,分别是第十五局的‘黄龙仙游’,第十六局的‘天虎司衡’,和第二十四局的‘天门大开’,可惜以我当时才疏学浅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大头沮丧道:“那还是白扯啊,咱们几个都没人钻研过这玩意。”   我让他先别急,说着在地上画了两个手印,问他们有印象吗?   大头看的直皱眉,我也不想卖关子,就说:“这两个手印是我们遇到的两尊浮雕上人手里捏的印诀,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奇门九字诀,这是奇门遁甲中代表九种消除业力的印法,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一字对应一印,一印代表一种力量。左边这个是’斗’字诀,代表勇猛果敢的力量,右边这个是‘列’字诀,代表解开一切困扰的力量。我觉得在这片石阵里一定还有其他七座浮雕,而阵眼其在其中一座浮雕的身上,只要我们能找到那座浮雕,就一定能够破了这个障眼法。”   几人听闻明显轻松一分,大头拍拍我的肩膀,不胜唏嘘:“还是大学生好啊。”   我皱眉说:“不过别高兴太早,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我目前还确定不了哪一座才是真正的阵眼。”   大头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呗,咱们一个一个试,总能给碰上。”   我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觉得布局之人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次机会,如果触发错了某座浮雕,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或许会把我们永久困死在这。”   “那怎么办?”大头问。“我们要做行动的巨人,不能在做干等着啊,你有目标吗?”   我说可能在‘者’,‘皆’,‘列’三个中的一个,“‘者’代表支配自己身躯的力量,‘皆’刚刚说过了,代表解开一切困扰的力量,‘列’代表打破一切自己的阻碍,我觉得从手印的意义上来说,这三点都符合我们当前的状况,如果解开阵法的阵眼在浮雕身上,一定就在这三处。”   当前我们也拿不准三座中的哪一座,便决定先找到三座浮雕所在的石碓,来回跑了五六遍,终于确定了三座位置。我们停留在最后的‘列’字浮雕前。   浮雕如前几座一样,只是手势掐了‘列’字,为左手食指立起,右手握在上面,拇指放进内侧,神情不怒自威,如意尊不动明王。   我们几个商量下,他们觉得‘者’的几率很小,毕竟大伙当前没有被困住行动力,而是一种阻碍,这种阻碍对‘皆’和‘列’可能更大一点,小何指着‘列’说要不就在这试试,反正也没头绪,这两个选一,就看祖师爷保不保佑了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头的首肯,他是行动派,我也确实拿不出好办法便同意试试。   巨大的浮雕显得十分神秘,小何说不要都过去,他一个人就行,如果真起了什么变化,不至于全军覆没。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叮嘱他带好装备,一旦觉察到危险及时退下来。   小何身手矫健,在部队里也操练过攀岩,爬这尊浮雕对他来说没有多大难度。   我们在下面用手电帮他照亮,说来奇怪,之前没有细看,这一看才发现,浮雕并不是整个的岩面雕刻,而是由很多块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岩石堆砌而成的,凸出来的各个部分便形成了浮雕。   这时大头给小何照亮一处凸起,那是在浮雕人物胸前佩戴的一块菱形玉佩,在玉佩中央似乎有些不同。   “找到了”小何在上面喊道。   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岩石“组件”化浮雕,显然有着它的某种意义,如果单纯是为了表现,根本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做成“组件”。我在大学接触过编程,一般组件化思想多会用在一些具有复用条件的代码上,这样在某些属性变化的时候,我们只需要通过继承并且重写那几个属性便能很快的生成新的组件。   那这里的组件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等等”,我来不及细想,只想先阻止小何,可是终究晚了一步,小何已经把那块浮石按了下去。   大头回头莫名其妙的看向我,我则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浮雕,1秒,2秒,3秒,半分钟过去了,浮雕没有任何变化,我才松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小何示意是否可以下去了。   正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一阵沉重的石头相互摩擦的声音,瞬间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来了!   大头用手电扫了几处,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一边喊小何赶紧下来,边和薛冬青在边上做出防备。   声音还在继续,就听见大头草了一声,他说动静是从浮雕内部传出来的。   紧接着我就看见那些组件化浮雕模块开始进进出出,与此同时那副手捏‘列’字诀宝相庄严的人像,也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也多亏小何身手了得,在伸缩的模块中左右闪身,才没被推下来,最后浮雕逐渐定型,露出一只三头六臂的阿修罗相!   “快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阿修罗身上同时翻开无数翻板,漫天箭雨在机栝触发声中,瓢泼而下。   周围没有掩体,我们完全暴露在箭雨之下,我顶着背包大叫一声“向前跑”,箭雨呈抛物线射过来,浮雕下就是它的射程死角,只有跑过去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薛冬青在我旁边没走几步,便痛苦的叫了一声,我转过头去看,他腿上中了两箭,跌倒在地上,勉强靠着背包支撑。我横移过去,和他并到一起,他满脸绝望的看向我,“哥,我不想死。”   我看他腿上的伤,两根箭插得都不深,而且由于年代久远,这些双翼形的箭簇都已经老化,基本上都是靠着惯性射进人身体内的,我使劲一掰,就把箭头掰断了。   “你他娘的死不了,我背你。”   我把薛冬青仍在背上,顶着箭雨开始向前冲,不过箭雨实在太密集,而且由于我在行进,背包根本挡不稳,我腹部一痛,也挨了一箭,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我差点昏过去。   我咬着牙又走了几步,小腿上也挨了一箭,这一下让我左腿一软,使不上劲,跪在了地上。   我心道这回是真要交代在这了,这次下来我幻想过无数次会遇到的险境,没想到连墓门都没看见就要完蛋了。   “趴下!”   就在我已经要放弃的时候,小何突然吼了一嗓子,我愣了一下,心道趴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怕等他下来时看我们死的太丑了吓到他?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声巨响。   接着便是一股滚烫的巨浪迎面扑来,直接把我和背后的薛冬青吹了出去,强力的气浪将我俩打了几个跟头,才在跌在地上。   那一瞬间我脑子是空白的,眼前天旋地转,耳中也尽是嗡嗡的杂音,直到几秒后才勉强爬起来,不过没走几步又失衡的摔在地上。   我头疼的厉害,转身去看薛冬青,他还算行,就见他张着嘴在我眼前说着什么,不过我完全听不见,冲他摆摆手,让他去看看大头。   缓了好一会,我耳中的杂音才开始退去,我尝试着站起来,就见薛冬青搀着大头缓缓地走了过来,这家伙身上也中了几箭,不过都不是要害,应该死不了。   我想起小何,连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跑过去。他承受的冲击要比我们强得多,甚至……   我不敢往下想,嘴里念叨这我辈子认识的所有大罗神仙,只希望他能平安。 第二十六章 防排水   石山浮雕被小何拦腰炸断,阿修罗相破烂不堪,此时发动机栝已经被破坏,不在弹射箭矢,甚至从爆炸断口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各种齿轮和链条。   说实话我惊呆了,没想到石像里面的构造如此复杂,这种工艺放在古代简直不可想象,如此精密程度已经不是一般能工巧匠能制作出来的,简直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这种奇技淫巧的设计不得不让我联想到战国时期一种非常神秘的古老技术,机关术!   没时间感慨对手的可怕,我一瘸一拐的爬上碎石堆,大声呼喊着小何的名字,可是烟尘中半天都得不到呼应,我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大头也跑过来,拍拍我肩膀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而后冲着石碓喊道:“兄弟你一路好走,虽然你平时没啥文化,不过小爷我得承认你是条好汉,你放心,你家二爷我保证平安给你带出去,底下缺什么,就给兄弟托个梦。”   “我缺个大脑袋,要不你把自个烧了下来陪我。”   我们惊喜的望过去,只见小何满身尘嚣的站在石碓上,骂咧咧:“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在这哭丧,有那功夫赶紧过来扶我下去。”   “得嘞。”大头咧着嘴跑过去。   看到小何还活着我们真是高兴,不过他也并非毫发无伤,爆炸时他躲在一块凸起的模块后面,被飞石砸到了左肩胛,有些淤青,好在没有骨折。   我们几个相互看看,不由一阵苦笑,只是一个机关就让我们人人带伤,差点全军覆没。   万幸的是箭上没有毒,我们几个虽然都挂了彩,但却不致命,如果再来一次,就保不齐要手拉手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我们原地包扎伤口,几个人都缠着绷带,看着狼狈极了。   大头吸了口烟,骂道:“这墓主人是真狠啊,要不是小何同志当机立断,学革命前辈,咱们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我说:“是啊,打死也想不到石山里藏着这么庞大的机关群,这座墓的设计者确实厉害,无论是堪舆、风水、建筑、数术、机关,全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有个词叫什么,融会贯通。”   几人又讨论了会儿后开始吃饭,饭后休息半个小时,便起身去’皆’字诀。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也如上一处一样,整片浮雕使用组件拼接而成,显然通过触发机栝,会有某种变化。   这次我们都远远的躲开,保证一旦失败,可以立即退到掩体后面。小何看我们都躲好了,便按下机关,先是一阵巨石摩擦声,而后机栝如期被启动,各个浮雕组件开始移动,最终形成了另一幅浮雕。   这回最终变换的浮雕并非夜叉或是修罗。大头在我旁边吸了一口气,“我的乖乖,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被震撼到了,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只魁伟的巨兽,脚踏云纹,昂首嘶吼,一身彪炳气焰霸道无匹。   我们等了半响,没有发现变动,这才放心叫小何下来,大头问我:“这就是答案?”   我皱眉说:“看起来是,而且……这只异兽我好像在哪见过。”   这时小何也从上面下来了,在他看清了这幅浮雕内容后,诧异道:“这个雕像我见过,二爷以前有块玺,用一根红线吊着,始终带在身上,那玺上面雕刻的就是这只野兽。”   我一愣,忙追问他:“哪来的知道不?”   小何模棱两可的说:“听说早年间和人一玺换一玺,换来的,具体的你得回去问我爹。”   薛冬青问:“这个奇门遁甲咱们就算破了吗?”   我说:“那得走走看了,总不能这浮雕就跟大厦外面的巨幕一样打广告用的吧。”   我们收拾好东西顺着赶路的方向继续走,没用多久,忽然传来流水的声音,大伙先是一愣,大头大喜,“我他娘的阿弥陀佛祖师爷保佑,咱们出来了。”   我们闻着水声跑过去,两旁的石碓在逐渐减少,没一会前方果真出现了一条地下河,而石碓也被我们甩在身后。   终于摆脱了困局,大家都很高兴,连少有笑容的小何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我心里还有一点纠结,最后那副浮雕到底是什么意思,小何说二爷佩戴的玺上也有,这种异兽不常见,肯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我们逆着水流继续向前走,没走多久,对面碎石滩涂旁的一道裂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让他们等等,打着手电走过去。   大头说有啥好看的,这种山体自然形成的裂缝到处都是,我向里面照照,说道:“这个不太一样。”   裂缝很深,不走进去根本看不到什么,我转身对他们说:“我觉得这里有点古怪,你们发现没有,这条裂缝里没有流水。”   这种地下的山体裂缝多是地质作用形成,经过多年的演化,山体裂隙如同人的毛细血管,早已四通八达,正因如此一旦上面有积水渗下来,各处都会有水,可是这个裂缝却一点流水痕迹都没有,这显得有些反常。   大头和小何都是干这个的,我一说他俩就懂,大头尝试问:“防排水?”   我点点头,确认道:“十分有可能,秦岭古时多雨,修在这的古墓不可能没有阻排水系统,我觉得我们值得一进。”   大家都没意见,我们便从这改道,由小何打头阵一字进入裂缝,裂缝初时很窄,只能一个接一个的过。   我走在后面,心里明白,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我的结论,说不定里面就是一个走低的地缝竖井也说不定,不过要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还不如赌一把。   走着走着,裂缝开始宽阔起来,并且让我们发现了一处巨大的断层,手电照过去,两侧呈现一种白灰色。   我激动的走过去,用泥刀刮下一点放在手里看了看,哈哈笑道:“果然没错,你们看。”   大头凑过来捏了捏,惊讶道:“膏泥?”   “对头”,我说:“青,白膏泥于春秋战国起就是贵族墓中的稀罕东西,因为它质地细腻,粘性大,不透水,不透气,是用来做防水防腐的极好材料,所以一直沿用到秦汉,特别是白膏泥,楚墓最多。”   “那就是说我们已经在墓里了?”大头兴奋起来。   我左右看了看说:“可能还没有。你看这两边都是白膏泥,我想这里是由地质张性裂隙形成的,又经过千百年的地壳运动,所以才有这样的景象,原本这里应该没有路,会是整体的一块。”   大头道:“说点九年义务教育能听懂的。”   我看小何也一脸疑惑,就在地上画个正方形,说:“假设这是地宫,那么为了保证地宫顺利修建,肯定要有排水设施,一般这种排水设施都会先于陵墓动工,顺地势而建,咱们假设地势南高北低。”   说着我从地宫西边经过南边最后到东边画了一个马蹄形将地宫半包围起来,说道:“这是人工沟渠。要修大墓,特别是这种水系丰富的山底大墓,以那时的技艺来说基本上都是这种技术选型。目的就是让各阶层的潜水汇聚于此,以达到阻水的效果。而一段陵墓修建完毕,不再需要排水渠道而是阻水设置,工匠们便会利用少雨季节,将大量的白膏泥填充进沟渠中,并且逐层夯实,并且其上可能还会填埋含沙黄土,这样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拦水大坝。”   我在马蹄形上画了一道口子,说:“我们现在可能就在这样的断层处,这种东西是为了防止潜水对地宫渗透用的,所以这道大坝和地宫之间,应该也会被填实,不过既然这里有断层,我想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大头指着水渠和地宫之间的缝隙问:“这里会有多厚。”   我思忖道:“不好说,要看墓葬的规模,不过不会太长,否则就失去了阻水的意义。”   大头拍拍背包,“那还等什么,出发吧,大不了咱们打个洞进去,只是不知道会开在哪,如果能直接打进主墓室就好了。”   我说:“除了秦始皇陵以外,基本上历史上的帝王陵墓全都是坐北朝南,结合山势来看,以咱们这个方向进去,多半会在地宫西侧。”   制定好了计划,大家原地休息了会便开始继续赶路,有了目标人也轻松很多,只是我们几人各个带伤,这让我心里感到隐隐不安。   还没摸到地宫我们几个就伤痕累累,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们,同时我也想到汉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批人几乎和我们同步,他们是否也发现了线索。   走了会,薛冬青在一旁问我为啥说秦始皇陵不是坐北朝南。   我笑着说根据坊间传说,秦始皇陵坐西朝东的原因是他把自己长生不老的希望寄托在了出海东行的徐福身上,即使死后也要望着东方。不过这都是瞎传,始皇陵在秦始皇即位时就开始修建,那时候还没徐福什么事呢。   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过了白膏泥地段,两侧又恢复成了岩石,通过阻水大坝的过滤,这里面果然比较干爽,几乎看不到大片的流水。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两条岔路。看起来原本应该就是山体自身形成的溶洞,只是在地质作用下暴露并且与原本陵墓地基连接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涵洞深处   小何在其中一条路的地上发现了一些拖行的痕迹,检查为蛇行的痕迹。这是个糟糕的消息,按照蛇的生活习性,它们居住地附近湿度不会很大,否则会引起蛇周身性水疱疹和局部皮肤溃烂,而相对水少的地方又一定是墓穴所在的方向,这就是我们现在要面临的尴尬局面。   小何蹲在地上丈量痕迹,不回头的说:“这条蟒应该是不我们发现蜕皮的那条,这条体积要小很多。”   我说:“体积相对小一些的可能是公蛇,这个季节可千万别遇到母蛇,产卵时的母蛇性格凶猛暴躁,易怒,要是遇到那可真是小葵花妈妈,咱们多半是废了。”   大头说:“照你这么说母蛇在产卵,那他老爷们肯定是出来觅食了,产妇得补充营养啊。”   这话糙理不糙,我们几个现在就是活生生的营养品站在这,和大蟒相遇肯定是少不了一顿火拼。小何看出我的犹豫,说:“也不一定能遇上,都说狡兔三窟,说不定里面还有其他出口,那蟒蛇早就走了,咱们要绕的话,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绕回来了。”   大头知道墓穴就在前面,哪肯轻易放弃:“诶,小何你最近文化水平渐长啊,都快赶上小爷我了,这个狡兔三窟成语用得很好,蛇性多疑,蛇窝确实有多个出入口。要我说咱们也许多虑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遇到了,给它供上几梭子不就完了。”   我们最终还是走了蛇路,小何打头阵,大家走的都很小心。据我估计从阻水大坝到地宫墙壁之间不会有太远,说不定地震破坏了地宫的结构,那条蛇钻进了地宫也说不定。   正想着,小何在前面又有了新发现,手电光下是一处坍塌,豁口里面露出了数量不小的沙土和砖石。   我走过去发现裂口很大,而且断面很粗糙,砖石散落在里面居多,不少还很完整,我趴在豁口上向里面照了照,两头都黑乎乎的,挺深。我在地上捡起几块断裂的砖石,这样的不多,可能是地震的时候造成的,不过向里凹陷的缺口和撒进去的砖石也说明这个豁口遭受过二次冲击,看样子很像是大蟒发现了裂口后撞击形成的,那些砖石已经很松了,才会被大蟒一撞就散掉,没有遭到破坏。   大头殷切的问:“咋样,是墓室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两壁和底部都是青砖铺筑的,看样子像是渗排涵洞。我猜测涵洞内侧还有沟渠,这应该是这座战国墓排水系统中最外侧的一环,所有渠水集中流向涵洞,又从这里这里导出去。”   大头感叹:“这他娘的也太复杂了,老子每次开棺要是都遇到这些劳什子问题,那还得考个工程博士再来干啊。你们龙山阁以后招伙计,就得写上本科以上学历,非建筑学工程学不要。”   我心道这才哪到哪,老祖宗设计的紫禁城防排水系统要比这更加庞大繁复,我曾看过相关纪录片,说城内排水连自然坡度都被设计进去,营造了纵横交错、主次分明、明暗结合的一整套排水网络,什么干沟、支线、沟眼,只那些排水设施就够不少人研究半辈子的了。   我们鱼贯进入洞口,涵洞里几乎没什么水,拱顶,直径差不多有三米左右,一侧每隔一段便有直径两米左右的暗渠与涵洞相连。我向里头晃了晃手电,暗渠深不见底,延伸向很远的地方。   我强忍住心头的激动说:“这套排水系统规模相当庞大,相对应的陵墓和地宫也小不了,同志们,咱们可能发现的是一座战国国主墓。”   连小何也安奈不住喜悦问是皇陵吗,足以说明挖帝王陵墓对盗墓贼的吸引。   “没文化。”大头语重心长说:“不是我说你,小何你没事得补充点文化知识,多看看报纸。”   小何骂道:“你他妈的少放屁。”   大头撇撇嘴说:“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历代皇陵从西周到清朝,只有东周没有皇陵,那是因为春秋战国时期没有人称帝,所以在东周根本没有皇陵这个说法,知道了不,诶,你得有点专业知识。”说完大头还卖搂着我的肩膀说:“对不对,咱们都是文化圈的人。”   这时候薛冬青在一旁弱弱地说:“大头哥,其实也不是,战国后期秦昭王和齐泯王为了显示国力分别称过帝,秦为西帝,齐为东帝。”   大头迅速瞪了他一眼,薛冬青赶忙改口说:“当然只称了一个月就恢复称王……”   小何冷笑道:“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还文化圈的人。”   我怕他俩呛呛个没完,就赶紧打岔说:“咱们现在的位置差不多在陕南。关中八百里秦川肯定是秦国的领地无疑,陕北应该也是秦国领地,我记得大将吴起和扶苏都在这镇守过,还修了长城。至于陕南,好像就不止秦国了,应该还有楚国领地,那个年代非常动荡,毕竟春秋战国将近五百年历史,也说不好这里曾经被谁占领,不过如果是楚国墓那可就太牛b了,毕竟到目前为止只出土了楚幽王这一座王级陵墓,我听说在上海有一件春秋驭兽玉浮雕拍了一个数出去。”   “一个数?”大头瞪大了双眼,“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这要是让那批人抢先了,小爷我哭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地势开始逐渐上升,没多久便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弧形坑池。   坑地沉积着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坑上是用石梁横七竖八搭建的跟过滤网一样的装置,看样子应该是古代的沉淀池,暗渠中的水流经沉淀池再涌入涵洞,就保证了在沉淀池积满前不会发生堵塞,这种沉淀池又大又深,肯定不止这一个,这样就保证了这座古墓几千甚至上万年不会因为堵塞排水道而毁掉。   大头突然嗅了嗅鼻子,表情奇怪的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好像臭豆腐。”   我说:“应该是池地积累的腐烂物吧,你这鼻子够灵的。”   大头靠近沉淀池闻了闻,又用手扇了扇周围空气,说:“不对,不是这底下的味。”说着他来回走了几步,指着涵洞一侧的暗渠口:“好像从这里面飘出来的。”   小何也过去闻了闻,眉毛一挑,“还真是。”   涵洞一侧有很多这种暗渠,据我估计应该是和陵园的明丼相连通的,这种明暗结合的排水系统很庞大,纵横交错,贸然进去特别容易迷路,我们计划通过涵洞进入最后一个暗渠,那里离地宫最近,再想办法进去。   可等我转头一看,大头已经蹑手蹑脚的钻进去了,小何也打着手电跟在后面,我没想到小何惹祸的程度一点不低于大头,薛冬青一脸小心的看着我,我苦笑道:“进去吧,还能咋办。”   暗渠呈管道状,壁上有一些墨绿色的藻类尸体,都干在墙上了,底下是深浅不一的水渍,看来很久前这条暗渠还在发挥它的作用。   我们向前走了没多远,味道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闻起来有点像放了很久的韭菜,让我有些反胃。又走了会,到了暗渠的尽头,前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我们从渠口钻出来,这是个游泳池大小的空间,四周有很多五边形的孔洞,半米宽,有点像排水管,我刚要去看看它们的材质,突然大头嘘了一声,薛冬青也在后面使劲的拉了我一下。   我顺着大头的手电光望过去,心脏突然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一头巨大的蟒蛇盘踞在角落里,身上是比巴掌还大的深褐色斑纹鳞甲,粗壮的至少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它一动不动的盘在那,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   我当即冷汗就打湿了后背,那种感觉很可怕,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激怒对方。   大头离它最近,身体崩的跟一根棍一样,身后小何已经悄悄抬起了枪,准备随时出手接应。   不过那条蟒蛇却把头枕在自己身上,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似乎是睡着了?我们几人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也不好出手,不过大头看我们都没动静他倒是先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一边盯着大蟒一边开始向后踱步。   没想到他一动,大蟒也跟着抬起了头,因为身上坚硬的鳞甲间摩擦,发出阵阵金石之鸣,同时我看到它头上也立起两根锥子形状的竖角,吞吐着蛇信盯着我们。   小何瞬间举起枪对准蛇头,目光凌厉的盯着大蛇,同时听他低声骂了一句,“操,角蝰。”我一听,心里奇怪,这种沙漠蛇怎么会在这,而且这个头也太惊人了吧,没听说过角蝰能长这么大的。   这条角蝰不动,我们也就不敢动,双方这么互相僵持着,我以为会很久,但也就一两分钟,角蝰突然晃动了一下身子,就在我的心猛地一缩,以为它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只见它又缓缓缩回了脑袋,无力的耷拉在身上。   大头小心的退回来,我催促说快撤吧,咱这是遇见吃饱的了,一会再让人当下午茶给咪西了。大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慢着,他指着角蝰起伏的蛇身小声说:“蛇身下有东西。” 第二十八章 蝰蛇下的秘密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条角蝰有点怪异。角蝰属于毒蛇,它的毒液毒性很强,而且极具攻击性,排除信佛不杀生这个理由外,似乎再没有什么能让它放过我们这几个“补品”。   大头悄悄说:“你们闻,那股子怪味正是从蛇身上传出来的。”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小何盯着蛇身看了会说:“确实有问题,你们仔细看,它的鳞甲缝里有东西,一鼓一鼓的。”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大蛇身上的鳞片在上下轻微颤动着,那样子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鳞下游走一样。   正在这时,角蝰突然扭动了几下,庞大的蛇身如同卧弓一样“砰”的抽在岩壁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连忙后撤,不过大蛇并不是冲我们来的,它发疯一样左右冲突,就像从土下挖出的蚯蚓不断的扭动翻转,似乎在挣扎着从一张无形的大网里逃脱,随着时间它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无力的摔在墙角里。   这一切来得很快,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那条角蝰便抽动两下之后,睁着灯笼一样的明黄色眼睛,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了。   薛冬青看看左右,小声说:“这洞里好像不止我们,我看它那样子就好像被人掐住七寸一样。”   大头道:“别胡说,分明是它体内有东西,你们没看到吗,刚刚它起来的时候,我看它腹部有个特别长的血口子,有东西在里面。”   薛冬青咽了口口唾沫,“啥东西啊。”   没等大头答话,大蛇身体又是一下抽动,半条蛇身都扭曲了过来,正好它的腹部裸露给我们,果真有一条血口子,等我们看清楚,全都脸色变得苍白,尤其是薛冬青吓得拽着我衣服的手都在打摆子。   只见大蛇腹部的血口子里正有成百上千只手指长的尖头虫子在啃食,那种虫子满身的腿,背上有白色斑纹,相互拥挤着撕咬着,就像夏天拥挤在腐烂物上的苍蝇一样,密密层层全都是,不少已经钻进角蝰血肉里只留个尾巴在外面,那些鳞片就是被这些尖头虫子移动时拱起来的。   怪不得这条角蝰痛不欲生,无数的虫子在体内钻进钻出的噬咬,那种活生生的折磨,想想就让我起鸡皮疙瘩,就算大蛇再凶猛,拿这些钻进体内的虫子也没办法。   我突然想起在水里发现的那具被吃空的肉壳,多半也是这种虫子所为。我再抬头时,小何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到我跟前,一边盯着那边一边冲我摆摆手。   我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尖头上粘着血的虫子正站在蛇鳞上盯着我们,一双前足还在空中摩擦抖动着,似乎随时要发起攻击。   小何站在最前面,略弯腰,犹如一张紧绷的大弓,他死死盯着那几只虫子,同时一只手在背后冲我们摆手。不用他说,我已经拉着薛冬青往准备跑路,眼看渠洞就在眼前,突然一只虫子发出了吱吱两声,身下腿一发力,像一只跳蚤一样弹射过来。   大头在一旁手快,抽出工兵铲啪的一下将它拍的稀碎,吼道:“快走。”   他话音刚落,洞里一下安静下来,而后瞬间炸了锅,无数只尖头虫子从大蛇肚子里钻出来,吱吱声如同沸腾的开水铺天盖地的向我们扑过来。   眼看来不及逃走,小何扯出冷焰火,驱散了不少近身的尖头虫子,可是还是让几只跳到了背上。那东西的攻击方式就是用它的尖肉扎进皮肉里,然后不顾一切的钻进去啃食血肉,一旦你去拉它,头就会断在里面,总之千万不能被近身。   小何首先遭了秧,他痛得满头大汗,可是还没有松手,一边用冷焰火驱赶虫群,一边让我们快跑。我犹豫了一下,一把推开薛冬青让他先走,而后折返回去帮小何拍打他背后的虫子,那些虫子一看我主动送上门,纷纷又向我扑过来,大头骂了一句“不赶紧走,来裹什么乱。”便直接开枪,对着虫群一顿火力倾斜。   可是那些虫子丝毫没有惧怕,全都悍不畏死的围在周边,只是碍于小何手里的烟火没有扑过来。但这只是暂时的,小何手里的冷焰火已经开始减弱,如此多的虫子,一旦烟火熄灭,我们将瞬间淹没在虫海中,下场一定会比那条蛇更惨。   薛冬青也没走,他脸色苍白的跟在我后面,我冲他喊怎么不走,他哭着说不认识路了。我想骂他,一回头被我看到墙上的五边形排水管,心里一动,急忙对他们说:“可以从这走,里头面积小,只要把口堵上就行。”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否危险,但总比被虫子活吃了强。   大头没犹豫,当即咬着手电钻进去,小何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又点燃了一枚冷焰火,不断驱散着虫群。薛冬青也进去后,我让他先走,他疼的没吱声,就是一个劲的推我,我说不行,要走一起走,说着把背包摘下来,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些耐燃物,暂时替代冷焰火,说:“要走一起走。”   他拗不过我,便咬着牙钻进了排水孔,我用枪托挑着点燃的背包也跟着往里钻,见那群虫子又要冲上来,便直接将背包堵在口上。排水孔本身就不宽,这一堵暂时封住了虫子的路。   我在里面折返不过身,只能倒退着爬,同时抬头盯着排道前面,心里祈祷这排道可千万不要太长,这么狭窄的地方连回身都不行,一旦背包熄灭了虫子进来,我们几个可就完蛋了。我问小何:“你没事吧。”回应我的是一声粗重的喘息声。   我感觉似乎没用太久,脚下一空,就又踩到了实地。我一落地,大头就用工兵铲在地上铲土填在排道里,他不放心又把自己的登山服脱了糊在上面。   小何瘫坐在一旁,我把他上衣脱掉,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十几处撕咬伤,还有七八只尖头虫子都断在里面,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要化脓。   我先给他处理了撕咬伤口,然后看着剩下几处钻了虫子的伤口犯了难,小何抽出匕首给我,说划开就行。我用医药包里的酒精擦拭了匕首,让他忍一下,便强忍着翻腾的胃,在伤口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用匕首尖将断了尾巴的虫子挑出来,有两只竟然还没死,我下刀的时候还挣扎着往肉里钻了几下,我看见小何脖子上都是冷汗,也顾不得其他,一狠心就给剜了出来,没想到出来的虫子嘴里还叼着块肉。   小何这次真是受伤不轻,要比大头的咬伤还严重,我用绷带帮他包好了伤口,才喘着气坐在一旁。看着满手的血,我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刚小何或者大头,甚至是薛冬青死在外面,那么对我来说这趟下地还是否值得?   大头也呼哧带喘的坐下来,排道已经被他堵死,只要那些虫子不是穿山甲的后裔,我们暂时就是安全的。他也被咬了几口,不过都无大碍,擦了点药水,连绷带都懒得打。   小何因为失血脸色有点发白,大头扔给他一根烟,他手都有点夹不稳,抖了两下才放在嘴里。我看着有些难过,鼻子直发酸,小何见我这样笑了笑,低着嗓子说:“二爷,我没事,死不了。”   我带着哭腔说:“你他娘的连烟都夹不住了。”   他说:“不碍事,别看我这样,大头那货色我照样能放翻他。”   大头撇了撇嘴,出奇的没还嘴。   我还想说点什么,一转头却见他倚着墙歪着脑袋一动不动,手里的烟才燃了半截。突然一股悲切压抑不住的贯穿我的心扉,胸口堵得我想哭又哭不出来,在我印象中小何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就算要死也是我这种料子先死才对,我抑制不住的伸手要去拽他,大头拍了拍我,说:“人没走,因为失血睡着了,让他睡会吧,兴许睡一觉就好了。”   我见小何胸膛还起伏着,这才松了口气,是自己吓自己。也怪这一路太凶险,还没下到墓里,我们几人就几经生死,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我不禁要问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我本以为下过了两座大墓,自己已经很有把握了,加上大头和小何,就算再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难题,也都能解开,不过这个神秘的布局人,却以近乎血淋淋的现实跨域上千年的时空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辗转反侧,心绪不宁,即痛苦又奇怪,墓里葬的到底是谁,能让这位精通数术、堪舆、建筑、机关于一身的奇人,费尽心思的将他的墓穴保护起来,墓主人又和曹家,或是那一族人有什么干系呢?   想着想着,我也没了力气,思绪乱成了一团浆糊,松弛下来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希望小何能平安无事,可是前路又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我们呢…… 第二十九章 乐器坑   还真让大头说对了,睡了一觉的小何明显气色好了很多,这也和他自身的体魄有关,如果像我这种海绵体质,受了这么重的伤活不活的下来都要两说了。   我们几个凑在一起研究接下来怎么办。昨天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初步观察了周围,这是一个用石片和膏泥砌起来的筒子空间,与外面相连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大头堵死的五角形排水管,另一个是筒子上面“盖”的位置,不过距离太高,根本爬不上去。   我观察道:“大头堵住的陶管规格很整齐,应该是成制式的,陶管在战国到秦汉多用于墓下排水,那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修陵时挖的明丼了,这里也应该是排水系统的中心地带。”   我蹲下来在地上粗略的画了一下我们大概经历的排水设施,和我猜测的地宫位置。大头指着中间的方块说:“这是地宫?”   “没错,这是地宫,最外圈的是阻水大坝,旁边的暗渠,这些蜂窝状的链接就是陶管组成的排道,而这几个点就是我们所在的明丼,因为地势原因,肯定是水往低出走,咱们有可能在这几个位置。”   看他们全部凑过来,我画了几个点,说:“不管对手如何高明,排水系统多么精密,他总要遵循自然规律,让渠中的水集中流向一处,从而排出陵园。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在陵内的角楼、殿后、封土附近都应该有放水管道,纵横交错排布,最后引到低洼处排出。但是你们看,咱们所在的明丼,只有这一个排道,说明什么?”   薛冬青说:“这是排水网络边缘的位置了!”   “对头。”我点头说:“甚至可能是最后的位置,我们根本不用想方设法上去,我怀疑地宫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说不定就在这间明丼旁边。”   我打开折叠兵工铲在墙上画了两个范围,这两个方向最有可能连着地宫。大头点点头,用它的兵工铲换成镐头开始在墙上开刨,碳钢的镐头硬度很大,没一会就把石片和膏泥敲下来了。接着又掏出几节螺纹管,拧到铲子上,镐头也换成了尖头探铲,开始向里凿,大概锤了七八节下去,又开始往回拔,全抽出来后,大头卸下铲头的土拿过给大伙看。   我捏了捏,是沙土,和凿开石片后面的土质几乎没区别,我摇摇头:“应该不是回填土。”   大头又向另一个方向下手,我看了看明丼上头,如果这里也没有,我们就真要想办法上去了,丼上应该连着陵园,只有通过陵园找地宫入口了。我正琢磨着,探头似乎遇到了阻力,大头大叫:“有了。”   我们把探铲收回来,带出的铲头土有些不一样,我兴奋道:“应该没错,按照二爷手札上说,土细而坚,润而不泽,这是葬土无疑了。”   大伙都很高兴,这么久的跋山涉水终于有了回报。确定了方向我们没有着急下铲,而是开锅煮饭,下去后不一定遇到什么危险,此时一定要把自身状态调整好。   之后小何又取出林子里攒的动物油脂,教我们绑火把,每人都带了两只,以防万一。   做完这一切,我们开始下铲,看不到山脉地形,也没办法在上面丈量地宫面积与形状,只能将前面当做地宫侧墙来看,盗洞几乎都是垂直挖进去,薛冬青代替小何,我们仨轮番开挖。   小何他们下地,每次都是弄很大一块帆布,中间剪个与盗洞大小相差无几的洞,翻出的土扔到布上,完事之后几个人一抬,又将土回填进洞里,帆布撤走,原地几乎看不出任何蹊跷。这儿不像野外,还要考虑堆土,我们都是直接翻到丼里,没一会就挖进去五六米深。又挖了会,正当我在丼里抽烟歇手的时候,薛冬青从里面钻出来,叫我:“哥,挖到了。”   大头干这个还是麻利,已经挖出了一面半人高的砖墙。薛冬青在我旁边,激动得不住发颤,感叹说:“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你们干这个。”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回生二回熟。”   小何从后面调亮了手电照明范围,我提起兵工铲说干吧,大头却出奇的没动,他让我们等等,随后贴近墙砖敲了敲,我心里一动,莫不是有机关,就问他:“有机关?”   大头挠挠头,说:“没看出来。”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时候汉生在就好了,可是眼下干等着也没办法,我们不能耗在这,就赌一下说道:“咱们打的盗洞位置很随机,我不信墓主人会把每一处围墙都做机关,咱们小心点打进去试试。”   我们开始一边嘀咕着祖师爷保佑,一边小心翼翼的敲转,先取了一层,发现后面还有一层,就接着取,万幸直到我们通开砖墙,也没有机关被触发。   大头吹着火折子先扔进去试了一下,还能正常着,说明空气没问题,接着便从小何手里接过矿灯照进去。   只一眼我们几个就被震撼住,一组规模宏伟的编钟映入眼帘,这组编钟全部是青铜铸造,钟架呈曲尺形,分上中下三层结构,立在那里,古老而神秘,蔚为大观。   我粗略一看,好家伙,编钟后面还有磬、笙、竽、筝、琴瑟和一些我都没见过来乐器,形成几列排在墓室,最南边是一个长方形矮桌,桌上还有一些酒具,后面是个通道,而我们对着的东边也是一条甬道,通着外面。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乐器坑,看来墓主人还挺文艺,这种乐器坑在国内本来就不多,更难得是还有这么全的乐器。   “怎么还有人?”薛冬青小声嘀咕着。   大头晃了晃手电,原来每件乐器前都或坐或站着几名乐师,我说:“应该是陶俑,墓主人想着死后还能享乐,看来他生前就喜欢这些玩意,墓里有不稀奇。”   我们鱼贯而入,大头随手指着一旁的古琴问我:“二爷,这值多少钱?”   我想了想说:“去年有个宋代落霞式古琴,出了八百二十万。”   “我操。”大头一脸肉疼,痛心疾首道:“可惜我们没有专业工具,这些物件根本带不出去,否则这一张琴可就够我歇几年的了。”   我们来到那排气势宏伟的编钟前,大头指着它又问:“那这个呢?”   我说:“嗯,不太好说,这玩意国内一共没多少,我印象中只曾侯乙和大堡子山出土过。而且你看,这三层结构编钟体和曾侯乙那个还挺像,前一个是一套十一枚长乳甬钟的‘琥钟’,一套十二枚短乳甬钟的‘赢司’,一套二十三枚长乳甬钟的‘揭钟’,我看咱们这组……至少在七十枚以上吧,要比那个牛b。说价钱吧,我估么着大概值几百个‘我操’吧。”   我见他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句,似乎不感兴趣,就奇怪问他:“这个你怎么不可惜啊。”   他撇撇嘴,不屑的道:“我又不傻,这烧手的玩意带出去也没人敢收啊,而且这种级别的明器那都叫‘国宝’,恐怕连境都出不去。你说我费劲搬出去,给谁?送公安,人家问我哪来的,我说爷爷传下来的?”   我哈哈笑道:“你觉悟还挺高。”   他哼了一句,“专业知识储备还是要有地。”   墓室两旁还有不少乐器,粗看之下,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稀世珍品,如大头所说,如果能以科学手段保存并带出去,那绝对是轰动考古界的大事,有着不可估量的考古意义和价值。   大头嘴里啧啧着,感叹道:“你说这些个贵族还真有雅兴啊,死后都不忘这些个玩意。”   我给他科普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只有少数人是真喜欢,更多的人是因为一个‘礼’字,虽然春秋战国时期礼乐崩坏,可是还有很多贵族在葬俗中保持这一制度,比如天子用怎样的礼仪,诸侯用怎样的礼仪,底下的卿大夫又如何如何,这都是体现贵族等级的一个手段,而乐则专门指代音乐,这就好比你没事带的那条金链子还有你的大油头。”   大头哦了一句,“我懂了,身份的象征。”   这时候薛冬青发现编钟后面墙上还有壁画,我们过去发现不止有壁画,而且保存的还很完整,看来地宫密闭效果做的确实好,这也是托了宫外面那一整套防排水系统的福。   壁画分成好几部分,首先便是一副灯火辉煌的享乐景象,我倒吸了口气,“天下霸唱戏?”   大头好奇道:“啥?”   “楚人好乐,传说有位楚王在某次大捷后,曾在后宫办过一场史无前例的歌舞,野史记载‘三百琴瑟,五百笙箫,七百歌女,九百舞姬,彻夜辉煌,灯火如昼’,那场戏便叫做天下霸唱戏,传说甚至惊动了天上人,楚王还与之对酒高歌。”   大头撇撇嘴,“扯淡。”   “当然仙人啥的肯定是没有,那都是通过神权加强王权的手段,不过这场大戏可能存在。你看”我指着壁画上的月亮说:“这就代表晚上,灯火辉煌,还有这么多歌女,和传说就很吻合了。”   薛冬青在一旁突然倒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想你们应该来看看这几幅。” 第三十章 乐师俑   壁画保存的很完整,而且当年的画师想必也是名工巧匠,场景上恢弘大气,细节处舞姬翩鸿,别说明器,就是这幅画若能复刻出去,收藏者也必是趋之若鹜,况且这还是孤本,价格能翻上好几倍。想到这,我赶紧掏出微型相机把这场霸戏拍下来。   大头被薛冬青叫过去,没看几眼就在那边骂骂咧咧,我也好奇,便收起相机凑过去,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俩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了。原来这幅壁画上的内容,描绘的是商朝时代的一种酷刑,叫“虿盆“。   画中一名身材高大之人正举杯豪饮,周围人却唯唯诺诺噤若寒蝉,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旁边有甲士执矛,正欲将挣扎着从坑下爬上来的人刺回去,而坑底则是大片的毒虫,正在撕咬那些被剥去衣服的人,血肉模糊的十分可怖。   我解释说:“春秋战国时期,那些诸侯为了巩固地位,都提倡法家学说,所以出现了一系列残酷的刑罚,有这种虿盆不足以为。正常人肯定不会把这种刑罚画在自己墓里,我估计这墓主人也是个残暴的主,他把这种酷刑当成了乐趣,甚至是一种权利,一种自己的伟绩,保不齐这些人都是战俘。”   “等等,嗯……你看这些虫子,好像有点眼熟啊。”大头有些模棱两可。   “什么?”我纳闷的把手电光移过去,这一细看可不得了,发现壁画上的虫子正是袭击角蝰的那些尖头虫,我惊讶道:“这不是那些食肉虫子吗,天哪,它们竟然适应了地底的生活,从战国繁衍到了现在。”   大头一脸兴趣的回道:“看来这个狗屁墓主还挺鸡贼,搞这么一堆虫子给他看墓,不过依我多年业务经验来看,往往这些个暴君墓里好东西才多呢,这种深坑一出就是重器。当年有个同乡,掏了个元代的深坑,带出来的东西对折出的手,那还给他儿子起了个三层小洋楼呢,车和媳妇都给配齐了。”   我笑道:“那不是你的梦想生活吗,要不你老了也这么干一票。”   大头叹了口气,“那也得有命享受啊。不瞒你说,没过几年我那同乡就联系我让我务必过去一次,我到他家一看,整个人老的不像样子,身上像死鱼鳞一样长着厚厚的一层层尸皮,指甲也又黄又长,后来他才跟我说,是从元墓出来前被棺里的主儿抓了一下。他自知活不久了,想拜托我帮他料理后事,他不想连累他儿子一家人。当时不远的县城有个挺出名的郎中,六七十岁了,原来专给前清遗老看病的,老头过来刚一搭手,脸色就变了,回头和我说赶紧葬了吧,必须是火葬,我问他咋了,他说这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实在的一见到那老乡我就闻到一股怪味,很像俺家老头子当年背尸时候的尸臭味儿,这回老郎中一说,我才真确定。我老乡当晚就上吊了,睁着眼睛死的,第二天我送他去火化,烧的时候,炉里面突然传出惨叫,就跟烧活人似得,那声音我现在还能回忆的起来。”   我摆摆手让他别说了,又专心去看壁画,壁画分成好几个部分,下面的刑法更加残忍,将人头皮剥开,堵住七孔,向里面灌水银,反而上座的男子还拍手叫好,我看的直反胃,心道真他娘的是个变态。   大头问我:“这么恶心,能看出什么来头不?“   我说:“不太好确定,你看那个人身上的具服,红底黑线绣的龙虎纹,还有腰间的应该是长刀,我推测八成是个武将,不过当时礼乐崩坏,各个诸侯国都有自己的一套官制体系,像楚国从楚武王开始就不与中原其他国家相同,自成体系,这人到底是啥官制,还真不好说,不过从他这骄奢淫逸的生活,还给自己搞乐队这事来看,官就小不了。“   大头啐了一口,“真他妈的纸醉金迷“,而后愤愤不平的去看那些铜器。   我笑道:“是不是羡慕了?“   他边走边说:“呸,连给小爷我拔罐儿的老妹都知道我的似水柔情,谁他妈羡慕他,跟个老变态似的。“   他走到那张矮桌前翻了翻,一边把上面的酒壶和几个鎏金爵塞进包里,一变嘟囔着“这些东西老子替你收了,回头换了钱去资助那些还挣扎在洗脚城的老妹,帮你洗清罪孽,阿弥陀佛我他妈真善良。“   我听着好笑,他举起一个长方形物体,离老远问我是啥。我一时没看清有用手电照了照,看清楚不不禁瞪大眼睛道:“操,这回让你掏着了,是个铜禁吧。“   “啥?“   我过去接过手仔细端详,果真是铜禁。这尊铜禁入手颇沉,禁身有十二条龙形附兽昂首鼓腹翘尾,龙兽冠饰与两旁的角饰都是浮雕透孔云纹,兽首面对禁面张嘴吐舌,舌头翻卷着至禁面上边,好像馋着里面的美酒,垂涎欲滴。   我砸吧嘴道:“这回是走了狗屎运,禁在古代是承酒器的用具,看起来这尊战国云纹铜禁是用失蜡法铸就,工艺精湛复杂,从价值上来说,属于你说的被禁止出境的那种。“   大头一把夺过去,两眼放光道:“这就是云纹铜禁啊。“   “你认识?“我想不到他还认识这东西。   他干脆的摇头:“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失蜡法,早已失传的古代三大铸造法之一,现代工艺都难以复刻,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玩意多宝贵了,行,咱这趟没白来。”   我们正说着,墓室一下子亮了起来,光亮的很突然,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同时一张浓妆艳抹的女人脸直挺挺的出现在我眼前,就那么咧着嘴盯着我看,我吓得一哆嗦,趔趄出好几步,旁边的大头拍着胸脯说:“这他妈是陶俑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又壮着胆子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只站立在乐器旁的陶俑乐师,不过面部油彩涂的十分夸张,甚至有点诡异,以至于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转头去看光源,原来是小何点燃了墓室角落里的一盏长明灯,这一看也让我发现墓室里的陶俑基本上都是那副夸张的油彩脸饰,不知为何涂成这样,一想到刚刚身边都是这种陶俑,就让我浑身不舒服,有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没等我想完,薛冬青突然啊了一声,他神色慌张的指着壁画,又指指身前的陶俑,结巴道:“这不是俑,是俑,是活人。”   大头不耐烦的道:“你搞什么飞机。”   他焦急的说:“我是说这些不是俑,是人,你看壁画,这些是人。”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用手电自己照向一座陶俑,心道果然,薛冬青说的没错,这些不是陶俑,或者说这些不是陶,是人,至少曾经是活人,同时也感到心悸,再看那些油彩夸张的面饰心里就更加毛毛的了。   我对大头说:“这些乐师不是陶俑,你看”我把手电打向一座人俑的头顶,那里正有黑色的裂缝,大头脸色微微一变:“人皮?”   我点点头,“是人皮涂了油彩。看来墓主人死后,拉了这些乐师陪葬,水银有毒,但是却是天然的防腐剂,所以这些人俑才保存下来。”   我看搜寻的差不多就想招呼小何和薛冬青离开这,可没等我说话,刚刚点起的长明灯突然“扑哧”一声熄灭了。这一下让我们猝不及防,为了节省电池我们都收了手电,墓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心脏抑制不住的咚咚直跳,那盏长明灯我刚刚扫了一眼,里面灯油还厚着,墓室里也没有风怎么会熄灭呢,我一边翻手电一遍祈祷千万别有幺蛾子。   可是事与愿违,人在黑暗中感官会敏锐很多,我能清晰的感觉有一阵微风迎面而来,好像有什么物体靠了过来,我下意识退后几步,壮着胆子问:“是大头吗,别扯淡。”可是他却在离我有点远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啥?”   我顿时慌乱起来,一下子方向感全无,晕头转向的移出去几步,不料砰一下的撞在什么东西上,同时有一只小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吓的胡乱的往外推却没推开,而且从手上传来一种冰冷且僵硬的触感,我瞬间意识到是人皮俑,我一哆嗦,额头冷汗直流,正要再次挣脱这邪门的玩意时,突然灯光亮起,小何在我侧面打开了手电,就听大头坏笑道:“小曹同志,你的作风有问题啊。”   我借着灯光从那具人皮俑下挣脱出来,急忙道:“刚刚有人。”   大头道:“你就不如哥哥我诚实,等回去我给你介绍一下小红,年轻人也要放松一下。”   我刚要跳脚骂他,小何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出一只手,而后又把一个手指收回去,大头突然瞪大了眼睛,我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筝后面那个乐师的位置,空了。 第三十一章 对千年前的猜想   “在那!“   大头眼尖,嗖的从背上取下枪对准过去。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在编钟后面的角落里,正站着个人,由于角度原因只能从编钟铜架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他,似乎在低着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咽了口口水,低声问道:“你们有谁注意过,刚刚就在那吗?“   小何道:“不可能,我们进来时绝对没有其他人。”   大头怀疑道:“等等,会不会是那伙人,以他们的速度可能也进来了,这儿光线看不清,要不我过去瞅瞅。“   我拉住他,提醒说:“可别,小何已经受了伤,现在你是主力队员,组织很看好你的。”   大头寻思了一下说:“行,既然组织这么器重我,那就听组织安排。”   我大手一挥说:“撤。”   我们刚一挪动脚步,编钟后面就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叮叮”声,那动静就像上下牙齿敲击发出来的一般,听的我心里直发毛。   薛冬青压低声音问:“不会有鬼吧。”   我心说你瞅瞅周围,这些战国时期的死人皮留到现在,阴气怨气重的要是干净才怪了呢。   没等我话出口,那声音戛然而止,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只见编钟架子后面的影子一颤,便呼啸着从后面扑出来,我只来得及瞥到一张五官轮廓惨白的女子脸,就吓得大喊一声:“跑。”   我提着枪头也不回的向对面的出口疯狂跑过去,没想到这个甬道特别短,没几步就到头了,我用手电匆忙的照了一下,看见墓室门口立着两尊石雕,正好可以挡住门,便招呼他们:“快,用石雕可以堵住门墓室门。”   可是我一回头,就见薛冬青手足无措的站在我后面,哭丧脸说:“他们往那个口跑了,我想叫你已经来不及了。”   我暗骂了一声,此时顾不上其他,让他先帮忙掩上墓道门,因为我已经听见身后墓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了。   石像雕刻的是两尊拄剑披甲的将军,十分魁梧,肩膀部分便已经和甬道门齐平,我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左一右的将石像推过去,正好像两扇门板一样将门口掩住,只留一对肩膀中间的那个三角区域。   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想起这个千年老坑里只剩下我和薛冬青两个人,心里又紧张起来。这不禁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他们这两个混蛋,特别是大头,说好了要跟组织,结果一不留神就走上了“歪路”。   这座地宫结构复杂,绝非常规样式,让我根本无法根据经验判断墓室所在位置,再往前走指不定通向哪,我和薛冬青身上又没有什么装备,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出口,很可能会先饿死,现在只能指望他俩有点良心,摸着原路返回来。   我正打算趴石缝看看,突然石像后头响起两声轻响,就像有人在蹑手蹑脚的敲门一样,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头发嗡的一麻,只见两尊石像挨着的肩膀那里,正有一张惨白的脸在那往里幽幽的窥探,那张怪脸上满是褶皱,他一边怨恨的盯着我,一边极力把脸往里顶,要把自己从那个口子挤进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腿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摆子,有一瞬间我脑子是慌的,随即想起刚刚瞥见的墓门,便顾不上是否有机关,拉着已经吓傻的薛冬青一股脑的向甬道深处跑去。   汗水几乎湿透了我的衣服,可是我不敢停下来,这种恐惧无法言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这种阴气及重的战国墓里,看到那张干瘪的女人脸,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人,我恐怕当场就要被吓死了。   连续转了几个弯,一下子从甬道里冲了出来,顾不上其他我俩先拄着膝盖疯狂喘气,好半天才喘匀过来,薛冬青脸上没有血色的望着我:“哥,咋办啊。”   我深呼吸两次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告诉自己至少自己不能慌,我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的说:“活下去。”   刚刚在暗渠为了救小何烧了背包,仅有的两组备用电池都遗失了,现在仅靠我手里这个已经明显照明不足的手电,很难看清周遭的一切,我边用目光搜索周围边说:“先找线索,回是肯定回不去了,我们只能自己出去。记住,任何时刻都不要轻言放弃。”   这似乎是一个很宽敞的墓室,两壁绘有象征帝都宫殿景象的城墙、宫阙、角楼及车骑仪仗,一直延伸到穹顶之上。见此景象,我心里多少有些纳闷,这种壁画豪华程度已经堪比帝陵,以战国当时的等级制度来看,也就只有各国的诸侯王能有这待遇,这我大吃一惊,心道难不成这还是个诸侯王墓?   墓室中间还摆着几尊一人多高的大鼎,在我们跑出来的甬道对面,也连着一条甬道,不知通向哪里,而墓室前后则各有一扇石门。我心里琢磨了一下,左右甬道前后主路,再加上这个规模,我推测这里很可能是地宫的前室,我们所在位置,应该就在这座地宫的中轴线上,我掏出指南针,果然是南北向。   我和薛冬青来到最近的一尊大鼎边上,他帮我掌灯,我瞧过去,圆口平唇、修耳、蹄足、耳饰云纹,腹饰蟠虺纹,纹膝犀首,我略有些吃惊,这是很稀少的楚大鼎啊,也就是说这里当真是楚国墓了。   大鼎下面雕满了密密麻麻的铭文,有一部分我勉强能看得懂,我从口袋里掏出微型相机,一边拍一边解读。   上面讲述了墓主人的生前事迹,初始第一句便是“孤位天授”,我一愣,孤在战国时代都是诸侯王才能用的称呼,难不成这还是一座王墓,我压下惊讶接着读。   后面大概是说此人生前位高权重,掌握生杀大权,在一次击败敌军后,将士拥护他称王,他便在百般推辞之下,盛情难却(原本意思相近,说自己并非篡位,都是手下逼着做的)的推翻了当时的统治者,不过没多久,被囚禁的旧王联合外面的亲信,又夺回了政权,而他只有带着自己的军队,躲进了深山中,以图东山再起。   薛冬青听我翻译完,突然开口道:“这是白公胜的墓?”   我一愣,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白公胜。这人是楚惠王的堂哥,在击败吴军后趁机发动叛乱,自立为楚王,不过好日子没几天,就被叶公带人给端了窝,这人结局如何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是上吊了,当然也可能跑路了,不过抛去各种美好的修辞,内容还是很贴合的。   我对薛冬青道:“你说的不错,既然他自己称自己为孤,说明是做过诸侯王的,再加上短暂的上位,与历史也很贴切。我在去你们村的路上,发现过一些风化严重的石墩子,都不是民间能修的东西,恐怕就是当年白公胜带人逃进山里的证明,他们后来多半是驻扎在那里。对,很可能是这样,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与秦国接壤,楚惠王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们换了一尊楚大鼎,上面多是歌功颂德的内容,说他作战如何如何勇猛,连换了几个,都是这些没有营养的内容,就在我考虑要放弃的时候,一尊大鼎上的内容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上面的内容匪夷所思。   说的是诸侯王的死因。这个墓主人竟然不是老死了,而是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见人。   读到这我略微失神,让我回想起了在栈道休憩时看到的壁画,竟与上面的内容不谋而合,我忍不住疑惑起来,难道壁画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带着疑问我接着往下读。王的怪病无人能医治,(接下来的一段描述由于生僻字太多,我无法将内容连贯的推断出来,其中有一个字出现了几次,我大概认识是“啖”,也就是吃或喂的意思),可能是需要吃什么才能治愈,(接下来又是一段生僻的描述,有一个词我认得‘令尹’,也就是楚国的宰相),我想是这个人出了个法子,因为后面说了一句“然后”什么什么。   古文中“然”表示一种状态,“…的样子”,“后”就是后来,这个“然后”连起来解释就是“这样以后”,所以我推断前面令尹肯定是提出了什么,根据上下文,必然是想出了治病的方法。   说到令尹,又不得不让我想起一个人,王诩,也就是曾经做过楚国宰相的鬼谷子。   我在脑海中开始慢慢回顾已有的线索。   如果栈道的壁画上面记载是正确的,那么在这位诸侯王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墓里,这个时间点必然是在“治病无果之后”进行的,在当时活着下墓是很有违常理的一件事,特别是对一位诸侯王,除非有些特殊的原因,比如“下葬”=“治病”,这也是治病的一个环节。   如果以上推论都成立,那么我们面对主持修建王墓的“工程师”便和当时治病的令尹自然而然的重合在了一起。   这个隐藏在楚国历史当中,将堪舆、风水、建筑学、数术、机关融汇于一身的人自然就呼之欲出了,或者说也没有另一位令尹有如此之能和担此重任了,此人就是鬼谷子。   如果说战国时代能有人集百家长于一身,那这个人必然是有着鬼宿之象的鬼谷子。   而且野史传说鬼谷子的师妹正是奇门遁甲的创始人九天玄女,我们之前也“恰巧”遭遇了奇门遁甲的机关。   很可惜的是我没有专门研究过鬼谷子本人,对其知之甚少。不过却对他的门徒如数家珍,文有苏秦、商鞅,武有白起、李牧,谋有孙膑、庞涓,技有偃师,术有徐福,商有吕不韦,可以说在整个战国时代掀起风浪的弄潮儿大都是他的门徒,反观教出这些活跃在历史舞台之人的老师,鬼谷子其人确很低调。   甚至到现在也无法有证明鬼谷子确实存在,而且通过“战国纵横家书”来看,他的两个学生苏秦和张仪其实各属于两个不同的时代,如此说来就算鬼谷子真的存在,那也是跨越了一个很长的时间线……   想到这,我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如果鬼谷子不是一个人呢?   想起朝仙墓和镇灵台看到的那个人,似乎每一处墓葬背后都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影子存在,他们就像一只在黑暗中推动历史滚轮的大手,而这位“令尹”的行为,又与那些人如出一辙,那么是不是说,这位“令尹”也是那些人其中之一呢?   那些行事诡异之人的特别身高在古代来说,并非常见,却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可能并非偶然,假如是一种“遗传”呢?那“遗传”的又仅仅是身高吗?   我们不妨设想,有一些“面貌相同”的人,他们一代代的传承着超出时代的“知识”,并且活跃在各个历史时期,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在运作着什么。而他们中的一代或者几代人就构成了鬼谷子……   我想的脑壳疼,正要歇一歇,突然几滴水珠落在我的头上,“下雨了吗?”我下意识摸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一张扭曲的人脸不知何时探出大鼎。 第三十二章 工程师的设计   我想的正入神,被这张突如其来的怪脸吓了一跳,脑子嗡的一声,腿也软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张扭曲的怪脸主人挣扎着从鼎里伸出一条胳膊要抓我,嘴里海发出“呜呜”的闷声。我后退的功夫,那张怪脸又抖动了一下,大半个身子挤出大鼎,在那里痛苦的低吼。薛冬青从后面拉了拉我,小声说:“好像是个人。”   我一看对方身上穿的是件越野迷彩服,也立马确认,忙起身过去和薛冬青把他从鼎里拉出来,这人一落地便如同上了岸的泥鳅,在地上翻腾几下,而后身体弯曲到一个诡异的程度,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他瞳孔里面布满血丝,整张脸扭曲的厉害,似乎痛苦到了极点,我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他却突然呕吐出一大滩血水,里面似乎还有某些细碎的肉块,冒着热气,看得我浑身寒毛直竖。   这一口吐完他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哥……”薛冬青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我冲他摆摆手,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发现这人已经没有了鼻息。   “从这身迷彩服来看,肯定那批人无疑了,看来他们确实先于我们下来了。”我又摸了摸他的手指,“食指指肚有老茧,应该长摸枪,死因……”   我想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致命外伤,却发现他身上很软,像浮肿了一样,一按就是一个坑,似乎体内有大量的液体,可奇怪的是这人身上竟然没有一处外伤,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量鲜血顺着他眼耳口鼻淌出,十分渗人。   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发现随着鲜血流出,他的身体也逐渐萎缩下去,最后塌成了一张人皮,看得我胃里一阵蠕动。   我退开几步,避开满地的流血,判断道:“看样子他之前就受了伤,可能是某种毒,才跑到这尊鼎里,是我们的对话,也可能是因为毒发的痛惊”   我话没说完,薛冬青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紧接着我耳中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吱吱”声,我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骇然道:“追上来了。”便拉着薛冬青向对面甬道跑去。前后门都塞着石条,没有破开的痕迹,这人肯定是从对面进来的,虽然前路危险重重,但总比赤手空拳面对身后那只怪物要强。   东边这条甬道一进去就是一个向右的九十度转弯,后面没多远,出现一条漆黑的回廊。回廊似乎不长,手电可以模糊的看到对面,有两座石雕,后面似乎是一扇敞开的石门。   不用我说,吓坏的薛冬青已经直奔过去,我刚要动,便听见一阵机栝的触发声,心里叫了一声不好,有机关,便下意识对薛冬青喊道:“快跑,别停。”   他似乎怔了一下,也意识到什么,便玩命的疯狂跑起来,两侧墙壁上随着机栝声响,翻开数个翻板,露出下面漆黑的孔洞,紧接着便“嗖嗖”的射出强劲的弩箭。   这种机关很精妙,回廊两侧箭孔交织布置,射出的弩箭会在对面回收,如果能配上流水之类的动力,便能在箭矢烂掉前被反复触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墓道内的机栝有些老化,引动上给了薛冬青的反应时间,让他安然无恙的跑到了对面。   见他没事我长出了口气,薛冬青在对面冲我挥手,我却犹豫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机栝被触发后的下一次触发,还是否有延迟,如果没有,恐怕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没给我多长时间考虑,耳中已经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吱吱”声,我知道不能等了,就蹲下来绑紧鞋带,准备冲刺一下。可是刚站起来的我,却突然愣住了,随即头皮一麻,对面已经没有了薛冬青的人影。   我忍住砰砰的心跳,尝试呼唤了他一声,可是漆黑的回廊对面没有一丝的回应,我心道难不成他先跑了,就去看对面的石门,却发现那扇石门也已经关死了。   我骂了一声,他一定是认为我死定了,便撂下我独自跑了,心想真他妈的是白眼狼,瞎了眼我这一路对他的照顾。想到这我瞥了眼甬道,害怕那个鬼东西追过来,这一看不要紧,却震惊的发现原来的甬道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墙。   我压下心中的震惊,走过去敲了敲,实心的墙体,而且附近没有任何裂缝,好像原本就在这似的。随即我又发现,不仅是门没了,连原本的回廊也变了,细看之下,回廊两侧出现了大量的壁画,绘有廊屋楹柱及列戟,与战国时所记录的宫门、殿门制度相同,连回廊顶都绘有天花彩画,尽头的门上也画有侍女图。   我搓了一把脸,看向黑洞洞的回廊,感到一阵无力,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深呼吸几次,压下心里的焦躁,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而后用手电照再次探向四周。   这次让我发现,其实除了我所在区域,前后左右的参照物都有一些改变,这么看来我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某种可以“移形换位”的机关。   这种机关我觉得它很可能是一种“定时”触发模式,因为当时我并没有做什么,也就是说,我只要站在这,很大几率机关就会把我再送回到原来的位置。   想到这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机关的“bug”,不过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后,我知道自己想错了,其实我当时并非什么都没做,或者说我们并非没什么都没做,很有可能在薛冬青触动暗箭时,换位机关就已经被引发。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回廊,触发回去的机关很可能就在这里。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对方设计这种机关的初衷是什么,如果目的是要阻止来犯的盗墓贼,那这个设计并非是多么恰当。   我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最后决定过去试试,我不能耗在这里,如果“换位”机关是主动触发的,在这就是耽误时间,还不如赌一把。   有了决定我便不再犹豫,将手电挂在腰间,憋足一口气,一个箭步窜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向对面。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一路却出奇的安稳。我诧异的回头看,难不成这个机关并不是双向的?就在我看到之前自己所处的位置时,脑子一抽,突然想通了这个机关的原理,我拍了一下脑袋,嘿笑着对自己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其实这个机关并不复杂,至少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不用太多思考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的,而且这个机关在一些普通的墓室里也很常见,只是被“工程师”巧妙的换了一种形式展现,那就是转门!   古代有很多密室都是用翻门做掩护的,只要一推便能转向另一个房间,“工程师”便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只是将“翻门”变成了“转台”,当机栝触发时,我所处的整个平台空间都被旋转了,这种机关原理其实和现在各个大厦的电动转门很像了,并且只要计算好角度,就可以与不同的回廊进行对接,又有点像左轮手枪和弹夹。   原理是想明白了,可是找不到触发机关也是徒劳。不过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工程师”这样设计肯定有他的初衷,转而开始研究身后门上的壁画。   两扇门上是一副完整的仕女图,从随侍的装扮和手中的饰物上来看,的确是楚国风格,门上有两个异兽铺首衔着一对玉环。门环以铜环,锡环居多,玉环真是少见,我不禁多瞧了几眼,从玉质和光泽上来看应该是和田籽料,不说别的,就是这一副完整的铺首和玉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头在肯定要张罗着撬下来带走。   由此可见,这里就算不是白公胜的墓,管中窥豹,也足以看出这墓主人的豪气。而且以这对玉环的价值来看,门后必定是个很重要的墓室,就算不是墓主人,也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   我只考虑了一下,便尝试去推动石门,因为在面对那种未知且神秘的领域时,人总会被强烈的好奇心所驱使,就算深知伴随着危险,骨子里的那种探索欲,也是无法压抑的,这种心理在盗墓者的身上尤为明显。   我本以为石门会很笨重,却没有用太大力的就推开了一条裂缝,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帮我拉了一把一样。   推开石门的同时,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突然萦绕在我的心头,漆黑的墓室寂静而深邃,手电光照进去,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宽阔的墓室,却让我很压抑,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我突然有点后悔开启这道石门,不过再回去也是不可能了,就算让我真等到了转回原来位置的机会,那个鬼东西如果就等在那里,也是要了我老命的一件事。两相一比,我便紧了紧手里的枪,只犹豫了一会,就硬着头皮踏进这间墓室。 第三十三章 化龙池   墓室内很空旷,手电打过去一眼看不到头,我暗自咂舌,这间墓室的规模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管中窥豹,看来白公胜不仅自立为楚王,连墓葬都按照最高级别修建的,就是与皇陵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没敢走太深,先在门口用手电观察了一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排粗大的石柱延伸出去,柱子上面有很多浮雕,乱七八糟的我没细看。石柱后面是一排照明用的站立式连盏树形灯,并非是大缸,装油的灯盏很小,估计也没油了。   我壮起胆子向里面走去,墓室要我比想象中的冷很多,而且静的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听得我心直慌。   没走多久,手电光下出现了东西,我感觉差不到要走到墓室的中间了,不禁握紧了步枪,仔细端详过去。   “咝!”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东西。   只见墓室中间有一方不小的池子,里面似乎有水,池子前还堆摆放着一些东西,而水池两旁则是堆山积海的异宝奇珍,粗略一扫,金玉铜器应有尽有,一度让我产生幻觉,是否真的挖到了帝陵。   虽说我在秦汉堂做活,见过很多常人一生都不曾见过的瑰宝,可是与这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我是万万没想到,一个被撵下王位的篡国之人,竟然积累了如此丰厚的财宝,我觉得白公胜临走前一定是卷走了楚国的大半国库!   从春秋至战国,楚国是灭国最多的国家,想必这些宝贝多是来自累世的积攒。   春秋时期楚庄王成就春秋五霸,即使到了战国时期也有亡秦必楚的说法,可想而知楚国当时的国库是何等的丰盈,我想不出除了敛天下之富的秦始皇陵,还有哪里的财宝会胜过此地。   理智告诉我最好不要这样做,可我还是忍不住上去捞了一把,一串颗颗晶莹剔透中间串着一尊坐佛宛若仙珠的赤玉项链,旁边是一个彩绘楠木蟠螭纹宝盒,单说这盒子就是天价了,盒子上还挂着一个十几节的龙凤玉挂饰,下面是一柄无鞘的云雷纹青铜剑……我惊呆了,这里的每一件带出去那都是真正的尖货。   大浪淘沙,开一个斗出来的并非都是常人想的那种一锹土吃三年,更多的已经成了破铜烂铁,没了卖相,再好的陶器瓷器,出手也就大几千。   真正的好东西不多,层层分下去,到手的也更少了,真正的大铺子都是靠深坑里的尖货维持着的,一年能有那么几件就算可以了,毕竟这年头坑口已经不好找了。   可眼下这些,随便带一件出去,都是大铺子才能吃下的极品中的极品,属于那种没有多少人敢给你估价那种。   虽然我开始的目的并非是捞明器,但是当这些东西摆在面前时,我相信没人能克制住,我也不例外,忍不住的开始挑拣起来。   但是珍宝太多了,根本无从下手,每一件都是传世之宝,我还能保持的最后理智就是告诉自己:不能贪婪,能拿多少是多少。因为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挑完所有的宝物。   我把冲锋衣脱下来,用鞋带把衣服两头绑死,不知道还能否再进来,我尽量挑选小件的宝物多装进去,最后将衣服两个袖子打结,形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直到这一切结束,我的心还忍不住的砰砰直跳,我知道如果我能出去,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及其舍不得的从金山银山中走出来,我开始去探查那方水池,水池前是一块照壁,上面雕满了阴印的铭文,我打着手电看发现竟是墓志,也在一个极端诡异的故事中,描述了这方水池的来源。   原来是“王”得了一种怪病,变化极其恐怖,众人无法医治,当朝令尹却说这是“天相夭折”,(大概意思应该是刚称王没多久,被人赶下台,丧失了部分王气),要补气才能重成“天相”,故此选了一处宝地,可助王恢复。   可是那地却有蛇患,楚人下令铲除蛇患,继而发现了此处的地下蛇窟,蛇窟中有一条巨大的母蛇,已经有了龙相。当时的令尹告诉众人,正是此地的风水才让这条大虫吸收了百川精华,再过百年必然困龙升天,故此楚人军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捕杀母蛇,并且提炼出它体内的蛇油建造了这口“化龙池”。   之后令尹又以大手段搬山涉水,改山川百利之走向,夺天地造化汇于这口池子,将“王”安置于池底,必然能改命续气,重新执掌王位。   读到这我停了下来,又是“令尹”,我现在敢肯定这位令尹必然属于那神秘的一脉人。他们渗透进千年历史当中,活跃在不同的时代,却都以种种诡谲手段,向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前进。   我继续向下看,不过下面记录几乎没有提到后续,只说令尹点化了母蛇的幼崽,使其成为“圣兽”守护此地,而后将他们的“王”沉于龙池,等待化龙期到来。   我知道这位令尹废了这么大劲,肯定不止一座“化龙池”这么简单,他肯定还有某种目的。同时我又好奇,最后结局如何了,因为自从兵败之后,历史上再无白公胜的记载,难道这个化龙失败了?   照壁后面就是龙池,旁有一张桌子,上面整齐的叠放着一件玉甲,和一柄长剑,看来是给白公胜准备的,楚人还希冀他们的王会重生,带领他们重新夺得天下。   玉甲是黑玉,巧夺天工,况且是完整的一套,价格不菲,但是我已经无法再负重,没什么念头要带走,长剑不知什么材质锻造,上面虽有有着一些锈花,不过剑刃还是很锋利。我着急要到化龙池一探究竟,就没多细看,越过桌子,直直走向池子。   不知是否电池不足的原因,手电明灭了两下,我拍了拍后堵,才恢复正常。   这口池子不小,似乎呈倒梯形,因为我看到四周有向下的阶梯。   我向池中看去,惊讶的发现池子里竟然真的有东西,呈现出透明的膏状,手电光一照,竟有些因为散射而显出的剔透。   我又将手电移向池中心,看着看着忽然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如擂鼓般咚咚的跳动起来,天呢,我看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竟然漂浮在池子中央,我敢确认那是一个人!   那人头戴切云冠,腰束大带,宽袍,广袖,曲裾,明显的汉服特征,我惊讶的几乎叫出来,难不成那人是白公胜?!他下葬的时候还活着,那现在……不对不对,不可能,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就算因为化龙池能保存肉身,他的生理机能肯定也早就消失了!   我微微移动手电,想确认一下,可是他的尸体漂浮在化龙池中,低头颔首,两鬓自然垂下,挡住了大半面目。就在我打算再换一个角度的时候,一圈柔和的光晕从白公胜的手中散开,当我移开手电的时候,那道光晕便缓缓收缩,直到消失。等我再次照过去时,那如同一笼轻纱般的光线又柔柔扩散开。   我眯眼看过去,像是颗珠子被白公胜攥在手里。我知道能被墓主人带在身边的,那都是生前及其心爱之物,更何况是进入化龙池,那颗珠子绝非凡物。我在脑海中略一搜索,便锁定了一个清晰的名字,紧接着我的心脏便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随侯珠!   春秋有两宝,其一是家喻户晓的和氏璧,传言秦始皇的那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就是用它雕刻而成。而另一个则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它早已泯然于历史,这便是随侯珠。   传言随国君主在一次出游的途中看见一条受伤大蟒,他心生怜悯,使人救治后放归自然,之后那条大蟒在夜里口衔夜明珠前来报答,言称它是龙王之子,为答谢救命之恩,赠以龙珠。   楚灭随之后,随侯珠便流落到了楚国,秦数次求见不可得,再之后虽有坊间传说楚灭国时随侯珠被秦始皇收入囊中,可是却再不曾露面。如今席卷了楚国国库的白公胜手握神珠,不得不让我联想到搜神记上“径盈寸,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的随侯珠。 第三十四章 谁的尸体   面对随侯珠我很犹豫,这不仅仅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那么简单,更是一段空白的历史,它有自己独特的历史意义。   而且我有种预感,这颗珠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否则“重病”的白公胜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我考虑再三,决定下去看看。   我先将冲锋衣做的包袱放在地上,略微迟疑又把步枪也一同放下,我不知道化龙池里的蛇油是一种什么状态,不过看见白公胜的尸体可以悬浮,推测可能是膏状体,带着这些东西下去阻力会很大,而且湿了枪也有可能导致炸膛。   走近了看化龙池确实是一个倒梯形,四周都修有阶梯一直通到最底下。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便顺着石阶向下走,没走几步就踩到了蛇油上面。如我所料,池子里的蛇油是一种透明的膏状体,不粘但是很滑,比普通的液体阻力大很多,要用点力才会进去,有点像果冻的感觉。   随着我缓缓下到池里,可以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淡香,而且我有点错误估计了这种蛇油的浮力,我整个人下来后身体开始逐渐下沉,我知道由于质量和浮力等因素,只有下沉到一定位置才会静止,所以需要我不断向上游,才能保持自己不沉下去,不过这却是很费体力的事。   我游到池子中心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下沉。随着下潜我开始有种压抑的窒息感,而且心脏也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一方面是缺氧和池子里的压力导致的,另一方面则是马上就要亲眼见到一位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古人而产生的一种奇心理。   由于带着护目镜,所以视线很清晰,随着接近,我甚至能看清古尸身上的汉服服饰,那是一个男子驾一条龙,龙前是鱼,龙后是鹭鹚鸟,表示能入海或升天,显然是一幅驭龙升天图。   古代的补子图案很讲究,像日月星辰、山、龙都是只能刺在君主服饰上,否则便是以下犯上的忤逆大罪,就算是敛服也要依此礼,所以我敢断定,这人必是白公胜。   白公胜保持着站立姿势,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能看到他的手和侧脸都还保持着肌体活力,一点也没有的迹象。   当我想绕到正面去看时,只搭了一眼,就让我全身激灵了一下,他的另一半脸上几乎都龟裂开了,很多红毛从里面长出来,而且尸体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没有黑瞳,全都是白眼仁,眼睛深凹进眼窝中,显得表情十分阴森,看得我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这是尸化的征兆啊,活人怎么会尸化,难道白公胜被送进化龙池前就已经死了?想到这我心里不由一震,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白公胜其实已经死了!早在入池前就死了,只不过是那位令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将白公胜尸化,并对外谎称他得了重病,最后再提议来此地“化龙”可以治病。   当然过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推敲,比如白公胜怎么会突然暴毙等等,但就算退一万步说白公胜的死与令尹无关,那他也一定对白公胜的尸体动了手脚。   再看向白公胜,我叹了口气,想必他被浸入化龙池之后就已经真的“死了”,他这样也算罪有应得了。我从他手里拿过随侯珠塞进裤兜里后,就想着赶紧上去,因为我已经感到胸口有些发酸,我知道自己快憋不住气了。   可是我这弯腰的一刹那,突然看见白公胜斜下方竟然还有一个人!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角度原因,那人躲在白公胜的大袍后面,从上面看是很难被发现的。   我本能的要跑,不过略微迟疑了一下,心想活人怎么在下面呼吸的,或许是我看错了?我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发现那的确是个人,不过好像也已经死了,整个人蜷缩在白公胜宽大汉服的后面,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那个人竟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老款风衣,我心里十分震惊,怎么会是现代人,看样子又不像是截胡我们那批人,难不成在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有同行光顾了这座墓吗?   那人低着头,面部埋在双膝间,背上还挂着一只墨绿色的帆布包,看装扮估计得是十几二十几年前的样子了,我心里越发疑惑,这人是谁,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如果真是同行那也肯定是个高手,又怎么会死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些疑问憋得我难受,我鼓起勇气游到他身边,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能代表身份的信物。   化龙池里的蛇油可以保持尸体不腐,所以这人的肌体还很软,我轻轻一碰,他便向旁边栽倒下去,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怔住了,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我现在根本无法形容我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我的身体都开始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这个人我认识,或者说我见过他的照片,还是二爷给我看的,当时他指着照片里的男人对我说,这人就是你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被略微的耳鸣和逐渐增强的窒息感所惊醒,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略微思索后,决定先把尸体弄上去,因为我感觉肺部已经开始有灼热感。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我环顾了一下,这一看几乎没把我吓死,只见白公胜另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睁开,在幽幽的看着我。   “尸变?”我一下子就不敢动了,不过马上意识到这样不行,不管是不是尸变我都不能耗下去,我一咬牙,伸手拽下我“父亲”尸体上的背包,义无反顾的向上游去。可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当我抬头看时,发现一个诡异的人影正站在池边,歪着头看向池底,灯下黑我看不见它的面容,可是那头垂下的长发却清晰的很。   我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那样子分明就是我们在乐器坑所见的鬼东西。我浑身直冒冷汗,刚刚没注意上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已经看多久了……我越想越不妙,如果现在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迟疑了一下,就毅然决然的关闭手电,肺活量已经达到了极限,我必须上去。   我将背包背在身上,换了个方向摸黑游过去,我摸到了石阶,顺着向上爬,每一下都十分小心,生怕划水声惊动了那东西。破出池面时,我没敢整个人都出来,只是先将头露出来,忍着肺部剧烈的抽搐,尽量小声的用鼻子呼吸。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我凭感觉望向那个东西所在的位置,它似乎还站在原地,我恐惧极了,想动又不敢动,天人交战没多久,我告诉自己必须要上去。我一边死死的盯着那边,一边十分小心的将身体从池里探出来。   我紧张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我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突然,黑暗中传来“吱吱”两声,我身体一僵,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它在面向我这个方向,我头皮嗡的炸了起来,它能看见我!   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将手电向另一个方向扔过去,紧接着就听见“啪叽啪叽”的光脚声追过去。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不再犹豫,凭着最后印象中的位置,跑进金银山的后面躲了起来。   墓室里又安静下来,我蹲在地上侧耳倾听,可是听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它在哪,就这样足足过了四五分钟,一声及其清晰的“吱吱”声突然出现在我旁边的地方。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大叫出来,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金银山的这边,而且离我非常近。   “啪叽、啪叽……”   死寂的墓室里响起光脚踩在石板的声音,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我的心尖上,我想后退,可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最后终于半蹲起来,一步步绕着金银山向后挪。   可是这边金器玉石散落一地,我在挪步的时候,该死的碰到了一个金属器物,发出“哐啷”一声,在安静的墓室里像打雷一样,我心脏猛地一跳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同时,我立马感到对面一股劲风扑直奔我扑了过来,就在这时,旁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拉过去按在地上,力量之大,让我丝毫不能动弹。我以为是白公胜的尸体起尸了,本能的要挣扎,对方却在我耳边轻说了一句,“是我。” 第三十五章 二爷的计划   听到声音那一刻,我呆住了,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却发现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预料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汉生!   这几天我已经尽量克制不去想他,因为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万万没想到,多日的不见的汉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身边。   我真想立刻打开手电看看他的样子,问问他去哪里了,不过不容我多想,他轻拍我的肩膀几下,而后开始向下压,我能感受到力度,已经离地很近了,他还是向下发力,直到我将脸完全趴在地上。   我马上意识到不对,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周遭顿时寂静下来,与此同时我立马捕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离我们很近,几乎就在头上。一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汉生这样紧张,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这是一段让人压抑的真空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有一两分钟,一声真切的“啪叽”声在我耳边响起,随即一阵风拍在我的脸上,这东西就在我眼前。   我捂住嘴巴,心里咚咚打起鼓来,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才开始向远处移动,又过了足足五六分钟,我才感觉汉生压在我背上的力气小了下去,我得救似得松开按住嘴巴的手,大口的呼吸空气。   我转过身躺在地上,起伏着胸膛,低声问他:“那是啥东西。”   黑暗中我感觉他坐起身来,接着眼前一亮他打开了手电,我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亮光,听他犹豫道:“那东西的产生很怪,介于尸体和粽子之间,”   适应了一下我才看清他,汉生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狼藉一些,甚至衣衫上还沾着血,没等我说话他先开口问我:“身上有吃的吗?”   我一下想到他的口粮肯定也超出了预期,而且不像我们可以打野味充饥,这样算下来他要有几天没有进食了,我连忙从兜里掏出两条压缩能量棒给他,他掰开坐在地上吃起来。   我知道这时候不好问什么,就把一路遇见的事挑一些重点讲给他,他一边吃一边听,当听到我在他身后化龙池中的遭遇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的很凝重,低呼了一声“不好”,紧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我跑。   墓室后面还有一个门,我想和他说一下“转台”机关,可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没有停留拉着我连续转了几道弯,在一处转弯地,我明显感觉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做了某种决定,把我领到了向左走的一座偏室。   室内陈设简单,门口有两尊鼎,我瞄了一眼,是两尊食官鼎,食官就是现在的厨师长,这里可能是个膳房。   没等我发问,他又问我要了随侯珠,我见他盯着珠子半响不说话,心里有些气,就问:“怎么回事,你到底说句话啊。”   他才恍然大悟的挠挠头,呲着一口小白牙,说道:“不好意思。我是没想到这颗珠子就在白公胜的手上。你猜对了,这颗就是随侯珠,池子里的也不是别人,就是白公胜,不过这座古墓下面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哦?怎么说?”我觉得汉生似乎知道些什么,他也没避讳,就对我说道:“你想想,凭借白公胜当年的人马,哪有能力修建这么大的陵墓。况且这座墓穴机关重重,毫不夸张的说你口中的‘工程师’已经超越了我所认知范围中的任何一名古代机关师,这么精密巧妙的机关绝对当得上鬼斧神工,可是你忘了一点,时间,如此浩大的工程以当时的生产力要修建多久。从古至今,陵墓一般都从皇帝登基开始就会修建,况且那是集天下之力,而白公胜的墓怎么会修得这么快。”   我心里一震,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汉生说的这个点确实被我们忽视掉了,当初只被浩大的建筑震惊,现在细细算来,以这座建筑群的规模和当时白公胜的人手来看,没有个上百年根本无法修建完成。   别说白公胜那时候早没了,再有两百年秦始皇都登基了,哪还会留着你个小小叛军龟缩在山里。实际想来,从白公胜进山以后,恐怕不过几年,是根本无法修建这种体量的工程。   汉生继续讲道:“其实答案也很简单,这里早就存在了。白公胜的人不过是在某人的指点下挖开了这座建筑,并且在上面做了些改动而已。”   我听了茅塞顿开,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便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去哪了?发现了什么?”   汉生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别急,他歪头想了一下,耐心回道:“从时间上说,其实咱们大致的路线差不多,如你们猜测,我确实是在村里发现了对方那批人,所以提前跟了上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眯眼道:“对方很专业,而且队伍里有个高手,我也是跟了两天才发现他们的身份。”他看向我,“是曹家的人。”   我心里震惊,没想到截胡我们的人,竟然就是曹家。随即想起上次在新疆遇见的那个老兵,还有二爷家里的密室。我原本以是有些人不甘心,也或许是二爷这一阵子的频繁活动惊动了对方,才又让我们重新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曹家人不止在我身上放了眼睛,就连二爷都在他们监视之下,并且从未放手!   我抬头问他:“哪一家的人?”   汉生道:“曹三家的人。”   这一阵子老何给我补了不少曹家的历史,其中就提到曹家到我父亲那一代内门只有兄弟七个,姊妹两个,一共九人。我爹排老幺,天资聪慧,看人看事入骨三分,道上给起了个“神仙收官”的雅号,无独有偶,曹家那一代行三行四的是个双儿,其中二郎也是人中翘楚,心算无双,带领曹家子弟做了几手漂亮的活,被人唤作“先手无敌”。   曹家这几年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曹老大,剩余几家里面属曹三家两兄弟势力最大,万万没想到这次就是被他们盯上了,以曹三家二郎的心智,恐怕连我们前几次的动向都已经被他掌握的死死的。   我看向汉生,“难道那个老兵”   谁料汉生却摇摇头,说:“上次那个老兵应该易容了,那人有可能是曹四家的黄阎太保。”   “啊?”我惊讶万分,没想到世上还真有易容这事,也对他提到的人感到奇怪,“黄阎太保?”   汉生点点头说:“曹四家的老人了,还有一个使刀的左手禅青犬太岁,曾经和二爷交过手,估计是当今世上左手刀用的最好的人了。”   我心里有些沉重,没想到曹家几方人马都在盯着我们,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同时我也纳闷,难不成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曹家青山?这本身说不通啊,以曹家当世的财富,怎么会不计代价,长年累月的耗在我们身上,并且选择和二爷博弈。我相信在掰手腕的时候,他们肯定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那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汉生见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笑道:“别担心,二爷这几年也并非没有后手,当你拿着代表二爷的铜钱出现时,计划就已经启动了。记得我在龙山阁问你是否要拿那枚铜钱吗?因为这次计划一旦启动,就不会停下来,除非相关的人都被淘汰。”   “什么计划?”我本能的感觉汉生有事再瞒我,而且不止这一次,上次在镇灵台,或者更早,甚至从他出现开始。我已经不对回复抱有幻想,因为我并不能逼迫他什么,并且他用行动告诉我们,无论做什么,始终会是我们这一边的。   “可能说计划会让你迷惑,这只是一个称呼,它是一系列的动作,你记得我去拜访二爷的故人吧,那也是一部分。这其中就包括掣肘曹家!只要我们这次能先于曹三家拿到东西,就能反客为主,二爷”说到这他忽然转向我灿灿一笑,“你放心,就算失败,我也能保你后半生平平安安。”   我看到他这种表情,突然想到一句话,“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汉生,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和我交个实底。”   他宛然一笑,回道:“我没有隐瞒你什么,二爷还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照他的吩咐做事,有些事情我原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次跟踪曹三他们让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我才将之前的零散信息拼凑起来,这次回去,我会给你仔细讲清楚。”   话说到这,我也没法逼他立刻全盘托出,只得又追问他和我们分开后遇到了什么。结果正如我们所料,他们也去了四水朝堂,在瀑布边扎营,只不过队伍里的那个高手仅凭山势就发现了那是一处风水有缺的陷阱,所以他们压根没进去,直接改道去了木雀悬钟。   我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他:“是……曹三家的幼凤吗?” 第三十六章 曹子雄   年轻时凭借心算无双被人叫做先手无敌的曹二郎虽然年老,却老而弥坚,越老越有佛仙气,点拨出了几个高歌猛进的可畏后生,其中就有被道上人喊做“幼凤”的曹子雄。当时老何没细讲,但这人我也知道,其人在古玩界声名显赫,只是没想到竟是我本家。   珠宝行有个行话叫“赌行”,所谓“赌行”指的是玩家到珠宝行看玉石,说白了就是赌石。   百年人,千年妖,万年玉。切出一块美玉翡翠,就能让人一夜暴富,不过这玩意儿考眼力,翡翠生意尤其是玩原石,也倚仗运气,成分和赌博差不多,所以在赌石盛行的云南那边,这种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的故事,已经屡见不鲜。   曹子雄就是从这条道上声名鹊起的,那时候云南的赌石市场,早已形成了各自势力,有最能相玉的云南本地行家里手,平洲、四会的名宿,揭阳高手,上海帮等等,可以说那是赌石里头水最深的地了,甭管你怀里揣多少银子,只要你敢愣头撞进去,绝对给你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曹子雄就是在那时候,一头杀进了当时鱼龙混杂最甚的腾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连挫六七位赌石高手,剥了石皮最次的都是冰种手环,甚至连高翠、阳绿都见了,而且不止于此,曹子雄十三天转战了三大石场,仅凭一双火眼金睛让多少打灯细看,水动手摸的老辈人捶胸顿足。   就是这样一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陡然在赌石界扯起了一面大旗,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木秀于林的毛头小子走不出云南地界的时候,道上突然又传开他的身份,燕京曹二郎的后辈。   至此曹子雄一战成名,天下谁人不识君。后来经人聊天才知道,他这一个猛子扎下去,也并非是横冲直撞,经过他这一搅,原本如铁桶一样的云南赌石市场,愣是让他撞开了一道缺口,从此有了曹三家的一席之地。   我回过神来,不禁感慨:“这人我也听过他的名号,万万没想到还是一位风水数术高手。”   汉生略微沉吟道:“就是他一眼看出了四水朝堂里的陷阱,在东山上也是他凭借星斗万象和地理走势判断出这座隐藏在两处宝地之后的墓穴,曹子雄这人的确是有些手段。”   “连幼凤都参与进来了,曹三家对这次下墓很重视啊。”我担忧道:“恐怕他们盯二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反应也不会如此迅速,看来对方是打算孤注一掷了,想象不出这座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此的吸引他们。”   “曹家这次的确是壮士断腕,虽然让他们截获了六耳的信息,不过匆忙之下,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棋子也势必要暴露。你说的对,这座墓里的确有曹家不得不争的东西,不过从二爷生前的布局来看,这一步对我们也很重要,他截胡我们,也就别怪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我想起一事,就对他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跟着他们一路留下记号,我们恐怕现在还在东山的林子里转摸摸呢。”   汉生皱眉看向我,奇怪道:“什么记号?”   我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就问道:“难道不是你在树皮上留下记号,引我们发现这里的吗?”   汉生盯着我缓缓摇头,我错愕道:“那是谁?记号样子不旧,肯定是新留下的,我还以为是你,这么说当时林子里还有别人?”   汉生沉默不语,半响才说:“曹家队伍里有几个好手,跟起来并不容易。其实我当时的想法是你们跟不上来也好,我从进山时就有种感觉,这趟下地会很凶险,我倒是希望你们找不到入口就回了。”   看他这样我就有些急了,我说大家千辛万苦进来的,你怎么老想着撇下我们单干呢,既然来了,咱们就囫囵个的回去,你不拿我曹傩送当朋友,我还拿你汉生当兄弟,有什么不能一起分担的。   汉生看我真生气了,就笑笑说:“你别急啊,这座墓很不一般,再加上曹家人的介入,导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不过你们已经都来了,咱们就一起行动,在这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歇好了咱们就继续往下走。”   我也不是真和他怄气,而且想到曹家人也下来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赶到我们前面了,就对他说:“走吧,我身体没问题。”   汉生点点头,我俩打起手电离开这间墓室,顺着墓道走下去。路上汉生给我简单描述了他们进来的经过。   原来他们并非是从排水渠下来的,曹家队伍发现木雀悬钟也是个陷阱后,就直接改道来了这里,虽然我们在山上耽搁了点时间,不过我们穿越蟒蛇坑又误打误撞的争回了不少时间,所以最终我们是比曹家要早一点下来。   曹家队伍发现了一处被破坏的金刚墙,汉生跟着他们几乎是从陵墓的正门下来的。他讲到这时,又让我想起在化龙池底下见到的父亲尸体,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二爷的说法,我爹二十多年前在另一座地下遗迹里因为放下断龙石已经困死在了里面才对,怎么尸体会出现在这,难不成他从里面出来了?当年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又会死在化龙池底?   我知道现在不能分神,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跟着汉生走,让人很奇怪的是他似乎对这座墓很熟悉,就算经过“转台”也毫不拖泥带水,七拐八拐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却丝毫不犹豫。   我们来到一条墓道,门口是两座石兽雕,他走过去轻轻拧动其中一座石像头,我身边一块石板同时拉开,赫然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石梯。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里还有暗门,如果不是安生,想破头我也猜不到暗门会设在这里。   “下面才是通向这座大墓的真正入口。”汉生说。   汉生打头阵,我跟在他后面,这条暗道很窄,将将一个人能过来,不过石梯出乎我意料的短,没走几步,就变成了平缓的甬道,我估计这两层之间不会超过十米。   甬道越走越宽敞,周围逐渐露出了古旧的石壁,看得出来比较粗糙,都是石条堆砌的,其中又用了类似蛋清或糯米汤掺杂石灰浇筑的缝隙,这种技术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总之无论从工艺手法还是技术上来看,都印证了下面另有乾坤一说。   我正琢磨着,前面带路的汉生毫无征兆的一停,紧接着便一个侧翻,同时急促的喝道:“快躲开。”我本能觉得不好,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提醒,根本没让我的身体反应过来,略微顿了一下才动起来,却已经晚了,一张大网从旁里抛出来,正好将我罩在里面。   红色的大网从天而降,我猝不及防一下被扑倒在地,手电也被这一冲击摔在旁边,我本能的开始死命挣扎,却被这红绳网上的铜钱硌的生疼,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我心里一慌,反而更加找不到出口。   与此同时,几个人拿着手电从一旁闪出身来,我还没反过劲来,随即黑影一闪,我被人踢了一脚,正好踢在腹部,力量大的出奇,痛得我整个人弓了起来。   隐约间我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语气嚣张的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在他身上开个洞。”同时我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顶到了我腰上。随后就听汉生平静的说:“曹子堂,你再敢动他一下,我保证你不会活着走出这座墓。”   我忍痛睁开眼睛,几道手电光交错,影影绰绰中我看见另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笑了笑说道:“别动气,就是你一直掉在我们后面吧,要不是你触动了机关,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伙计,无论你是谁,这笔账曹家肯定找你算,不过眼下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的。”   之前那个嚣张的声音道:“跟他费什么话。”   “大家无非是想打开这座地下世界的大门,什么恩怨都能暂时放一放,也省着再受皮肉之苦,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另一个年轻人蹲下来,笑眯眯的俯视我,“堂弟,嗯……或者说,二爷。” 第三十七章 九相孔雀锁   男子笑眯眯的帮我把头从网子里露出来,啧啧道:“捕尸网不好受吧,快劝劝你的伙计,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没等我开口,就看见汉生从一旁石像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平静道:“我帮你们开锁。”   旁边几个持枪的伙计一看汉生露头,立刻警惕的用枪指向他,显然汉生给他们留下了某种深刻的印象。其中一个左耳朵带着一枚奇怪耳环的家伙冷笑一声,吩咐道:“给我捆上。”   “慢着。”我身前的男子伸手阻拦道:“少东家,我看这就没必要了吧,小二爷还在这呢,我估计这位兄弟也不会再动手了,咱们眼下还是开门要紧。”   男子最后几个字咬字极重,耳环男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过也没发作,冷哼一声当做答应。   男子对着汉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有人在前面带路,汉生路过我微微点头,我尽量扯了一个笑脸。   耳环男和几个伙计跟了上去,男子才把我搀起来,叫旁人把我身上的捕尸网摘掉,还给我掸了掸身上的灰,笑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我犹豫回道:“曹子雄?”   他耸耸肩说道:“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本家,现在以这种方式见面也纯属无奈。不过都怪你的伙计手太黑,一下子弄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我拦着,子堂恐怕非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不可,所以呀,你可得给我个面子,一会儿老实的,让你伙计把锁打开,咱们里外都好说。”   我道:“喂,你这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不是你们劫了六耳的消息先?”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曹子堂,低声道:“我也是这几年才开始负责你们的事,透句话给你,胳膊别和大腿较劲,这件事扯得太深了,就凭现在的龙山阁和你,扛不住。”   我好奇道:“咱们现在可是敌人,你就这么给我透气?”   他自嘲的笑笑:“我一个外门子弟,知道的也有限,想通敌卖国我也没资本。”   我心里一动,刚要开口,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拦话道:“别试图收买我,至少你现在还没能打动我的本钱。”   我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来找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问我:“你说呢?”   我心道我说个屁,鬼知道你们翻山越岭进来干什么。不过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怂,曹子雄无疑是个极其伶俐的人,我只要有一丝犹豫就会被他察觉,当下便随口答道:“还不是人人皆想得。”   我后背几乎出了冷汗,其实这句话是有迷惑性,它并没有指定哪种事物,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因为做事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我说人人皆想得,就是个含糊的说法。   果然曹子雄也没料到我连自己来干啥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它存在于世界上吗?”   我还想说什么,前面一拐弯突然出现个人影,似乎是他们的人,曹子雄便不再说话,领着我们进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墓室,还有几个人在,地上躺了几个伤员,那些留守的人一见汉生走进去,全都站了起来,连地上一个伤员都跟着哼唧了两声,真不知道汉生对他们做了什么。   曹子堂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我注意到墓室的东南角有一大堆土,他们似乎在那里打了一个盗洞,黑咕隆咚的看得也不是十分清楚。   我想过去找汉生,却被曹子雄拦下,他一指另一边,笑着说:“劳驾,二爷你得坐这,我们可号令不动你那伙计,还指望着你多帮忙呢。”   我说:“我们都成了你的阶下囚,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曹子雄叹气道:“我可是怕了你那伙计了,你呀,还是老实坐这吧,咱们谁都别为难谁。”   手表在我摔倒时就摔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大半个小时吧,有人开始支锅做饭,没一会曹子堂拎着两包压缩饼干走过来,他蹲在我对面,带着玩味的表情打量我。我摸了摸脸颊,惊讶道:“莫不是我又帅了?”   他轻蔑的笑了一下,把饼干扔给我,转身离开,临走前啧啧说道:“想当年你爹也是个被人唤作神仙收官的人物,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三花脸儿。”   我毫不犹豫的怼回去:“你爹不也是‘先手无敌’吗。”   “你!”他转身看向我,眼中闪过一抹阴鸷酷厉,随即冷哼一声离开。   吃完饭没多久,队伍里的人开始整理装备,所有伤员无论轻重伤全部留下,剩下的包括我和汉生在内的十几个人准备出发。   先前已经有人在东南角准备好,我们过去后,顺着绳子挨个下去,盗洞打的很规整,颇有水准,看来曹家这次带出来的都是好手。   洞里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曹子雄紧随我后,等待所有人都下来后,前头的人开始掌灯带路。   我借着光向四周一看,没想到下面是另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内有很多无法形容的古老石雕,这些石雕都比较抽象,不过看着看着我心里就讶异起来,其中有几座特别眼熟,在镇灵台拍摄回来的照片中出现过。   我记得卓老师说过这是一种未知文化,没想到竟然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甚至更古老。我几乎可以确认,这些文化的掌握者,就是那些贯穿了历史各个时期的幕后推手。   没让我多想,前面突然开阔起来,两名曹家伙计走出队伍,在两侧同时拧开矿灯,将光源打在前面。强烈的光亮让我眯了一下眼,紧接着便看见一个巨大且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双层蛋糕的奇怪铁器,上面爬满了铁衣,看着就非常古旧,下面那层圆盘直径大概有四五米,半米多高,上面那层直径只有下面的一半,但却有将近一米多的高度,二层上链接着多条长短不一的铁链,铁器周围的地上又嵌了多枚巴掌高的倒钩,整体非常奇特,很像某种古人用于祭祀的祭坛,但说是祭器又显得很怪异,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汉生走在前面却一眼认出了这个东西,惊讶道:“九相孔雀锁。”   曹子雄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孔雀锁,老实说这个东西我也只在古籍上看过,我们研究了几次,也拿它没有办法,不过看你在墓里对机关的熟悉程度,我想这个东西应该难不住你吧。”说着还莫名其妙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汉生看了他一眼,围着这个所谓的九相孔雀锁观察起来,看了会平静说道:“这种孔雀锁是一种很古老的机关锁,铁链可以伸缩,每条下面都连着机栝,非常精准,只有九条铁链的长度全部达到预设值,才会开锁。”   曹子堂哼道:“少啰嗦,知道就快开吧。”   汉生没理他,继续围着孔雀锁观察,似乎要把每一处细节都记住。走了两圈,他不回头的说:“这种孔雀锁不排除内嵌了机关的可能,找个手脚麻利的伙计。”   曹子堂和曹子雄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点名:“泥鳅你去,机灵点。”   队伍里有个染着黄毛的家伙应了一声,脱下背包走了上去。汉生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捏在他的肩胛骨上,黄毛咧嘴哎呦了一声,汉生放开手,指着地上的铁链说道:“一会看我手势,我让拉就拉,让停就停,完成后将铁链挂在地上的倒钩上。”   见此情景,曹子雄低声在我耳边问:“你这个伙计哪找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吱声,他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尴尬。   俩人走到孔雀锁前,刚迈步走上第一层铁盘,就听见“咔吧”一声,铁盘应声下陷几分。大伙一阵紧张,汉生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就在众人都以为是孔雀锁年久下沉的时候,曹子堂突然口吐莲花骂了一句,“妈的,什么味道。”   曹子雄闻言立马用手电照向石室四周,只见一层不易察觉的透明液体正顺着石缝流淌而出,他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不好,是火油。”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这是一个倒计时机关。古代照明都要用火把那样的明火,遇火油则燃,想要开锁就要踏上铁盘,随之触发机关,如果在火油蔓延过来前没有打开孔雀锁必然会葬身于此,就算我们现在没有明火,可是石室里空气有限,如果呆久了也照样会油气中毒。”   曹子堂用枪指向汉生,大叫道:“快他妈开啊。”   汉生冷静的看了他一眼,示意黄毛可以继续,那个黄毛也是被吓的够呛,咽了咽口水,开始拉铁链。   汉生把手搭在铁链上,示意他可以继续,我们可以听见,铁链下面应该链接着某种装置,就像互相咬合的齿轮,每拉一下,就能听见一声轻微的“咯噔”声,略微松手,铁环又会一点点的缩进去。   汉生一把握住黄毛的手,抬头对他说:“你心跳太快了,深呼吸,一下一下拉。”   黄毛见汉生如此淡定,似乎是受了他的影响,重新调整了状态,不再焦急,开始一下一下拉动铁链。直到拉出来五六米长,汉生突然握拳,示意他可以停了,黄毛这才松了口气,在地上就近寻找了个倒钩,将铁环挂在上面,让铁链不再收回。 第三十八章 三层锁   火油流淌的很快,当拉出第五条铁链的时候,从墙壁上流淌下来的火油就已经蔓延到了石室中间的位置,室内也充斥起大量的油气,特别刺鼻,我甚至已经有些头昏,当前情况很不乐观。不过汉生依旧不为所动,他还是约束着黄毛必须一下一下拉动铁链,八根铁链每一下都经过他的手,直到我们脚下已经布满了火油,汉生才轻吐一口气,转过身对曹子堂说道:“放二爷过来。”   曹子堂用枪指着他,喝道:“这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汉生从容的说:“你大可以开枪试试。”   我心中一亮,此时室内弥漫着数量不小的油气,只要开枪必会发生爆炸,谁也逃不过,汉生就料定曹家兄弟不会与我们玉石俱焚。   我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心想曹子堂这小子可别犯糊涂。显然是我多虑了,曹子堂心里跟明镜似得,他知道根本不可能开枪,一时语塞,曹子雄倒是开口说:“二爷,请了。”   我走到一个伙计身旁,冲他伸手说:“背包和枪还给我。”   刚刚被俘时,从我爹尸体身上取下的背包和我的枪都被缴了去,装备就在这小子身上,我一直盯着他,万幸对方没来得及搜身,否则随侯珠肯定保不住了。   那个伙计看了曹子堂一眼,后者没好气的说:“背包还他。”   我接过背包并没动地方,曹子堂看向我:“别得寸进尺。”   想起他先前看我的眼神,一瞬间我恶向胆边生,向他直视过去,平静道:“要是你曹子堂敢拉上这些伙计和我耗在这,今儿我就认了。”   我心道,谁他妈还不是个爷了!   曹子堂脸色阴晴不定。说实话我根本不怕这小子的举棋不定,这几年在秦汉堂也不是白干的,老师傅们除了教手艺,更多的是教看人,我们这一行,掂量物件前都先看人,有的人看一眼你就知道他是个外行,有的人搭一句话你就知道这个人八成是个走西贝的。   如果我面对的不是曹子堂,而是个普通子弟我也不敢这么叫板,就是因为对手是他,我才知道,这种世家子弟你别看他粗枝大叶的,可那也是人情世故的大染缸里耳濡目染出来的,没几个是真正莽撞人,我就赌他一定不敢真跟我们死磕在这。   其实我也怕,可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绝对不能再畏手畏脚的了,如果有机会这孙子一定会弄死我。   果然,曹子堂忍住了,他深呼了口气,冲着伙计打了个手势。   我背着枪来到汉生身旁,换黄毛退了回去。汉生冲我笑了一下,我问他要不要帮他拉铁链,他摇头说没关系,说罢猛地拉动最后一根铁链。也不知道哪一截对上了,我们听到“哐当”一声,整座铁器晃动了一下,便再无反应,火油还是流势不停。   曹子堂脸色阴翳:“你耍我是不是。”   汉生脸上也充满了疑问的神情,自语道:“不可能啊,每一根都合上了才对。”   曹子雄几走过来问道:“孔雀锁有问题?”   汉生摇摇头,蹙眉道:“孔雀锁肯定开了,每一条锁链都正确。”   我道:“是不是年头太久,里面哪部分零件锈死了?”刚说完,我余光突然瞥见下面铁盘上的花纹,其中有几幅我之前见过,我连忙让汉生帮我用手电照一下,继而发现下层圆盘上全是这种纹路。   我眼前这面就是由几条龙和神鸟构成的,我蹙眉道:“这应该是个饕餮面。”   “胡说八道,饕餮纹老子又不是没见过。”曹子堂不知道什么也上来,催促道:“到底能开不能开啊。”   我没搭理他,回忆道:“在春秋乃至更早的时期,饕餮实际就是由本体和其他独立成形的鸟龙蛇鱼等组成的一个神兽造型,这种饕餮雷神多在钟鼓上,现在基本上已经很难见到了。”我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大头说的对,没文化真可怕。”   说完我就楞了一下,曹子雄也同时看向我,我念道:“雷……”   “震卦,东方。”他说。   汉生用手轻轻摩挲铁盘,开口道:“并不是死的,可以移动。”   我和曹子雄对视了一下,他取出罗盘辨别了一下方位,而后大胆推动那副饕餮面,圆盘中的一环竟被缓缓转动起来,当被转到东方时,铁盘内部响起一声清脆的机栝触发声,众人心跟着一跳,我向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变化,确认道:“没错了,这底层圆盘根本就是个八卦,下面有转机,只有将代表卦象的雕纹与方向推倒一致,才会开锁。”   曹子雄也这么认为,我们立马开始继续辨别。曹子堂指着其中一副说:“这个应该是水。”   我瞥了一眼,那是一幅巨人相,脚踩河川,做出一副托举状,他刚要动手旋转,我制止道:“等等。”说着我凑过去看,他不耐烦地说:“这圆盘上只有这幅带水,肯定没错。”   我没应他,仔细去看那副巨人相,一下子被我辨认出巨人服饰上的一处饰纹,我纠正说:“这应该是火。这人衣服上的是囧纹,商周时期囧纹即离火形符,我想对方既然在孔雀锁上面又加了一层机关,肯定不会是画蛇添足的举动,我们必须小心,说不定一旦转错,就会立马触发致命的机关。”   曹子堂看向曹子雄,后者过来辨认道:“这的确是囧纹,因为形状酷似商周时期的文字‘囧’所以得名,若要说水,我觉得这幅更贴切。”   那是一幅襁褓婴孩呱呱落地的纹图。他分析道:“古人认为水是万物之源,水带给先民的祸福远超其他自然物,因而是人类最早产生并延续最长的自然崇拜之一,生命延续也应在里。”我赞同道:“说得通。”   曹子雄开了口,曹子堂也就再无异议,我们将代表火的离卦转到正南,将代表水的坎卦转到正北,同样没有触发机关,俩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又连续对上了几卦,直到将最后一副神人驾虎形云车御风前行的纹图,推倒代表乾卦的西北,八卦图各归其位,铁盘又是一下震动,而后自二层圆盘中心冉冉升起一根十几公分粗的圆柱形铁柱,约有半米高,才停止升势。   众人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暗门被打开,但火油却不再继续流淌,总算松了口气,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我们几个凑上去看,发现铁柱中间是一个海碗形的器物,碗内是半黑半白的太极图案,几人互看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这算什么,又是一道锁吗?   汉生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水,拿水来。”   有伙计抛来瓶水,汉生拧开小心翼翼倒入碗内,我们几人不明就里,却见水注入碗内后,碗内缓慢起了一层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发现碗里的阴阳鱼竟然动了起来。旁边传来曹家两兄弟的吸气声,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阴阳鱼徐徐旋转,不过几秒钟,机栝触发,周围墙壁震动,铁盘对着的八个方位,同时敞开八道石门,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迎客来八门开,乙未年。”曹子雄低头看表,掐指算道:“阴阳相亲,阴顺阳逆,此时生门求财,杜门逃难,该走乾卦西北门。”   话毕双方都没动地方,原地对峙起来,本来双方就不信任,此时我拿了枪,曹家人也怕我会在他们后背捅刀子。   曹子雄首先打破僵局,他去到汉生身旁,把枪甩给汉生,笑道:“我跟你走一搭,可行?”   我不得不再高看这家伙一眼,大气。他主动做了汉生的人质,这样我也就必须留在曹家人手里,即化解了我刚刚持枪的威胁,又能使双方互有牵制,保证在墓中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贸然首先出手,从结果上来看,一石二鸟,他的确继承了曹二郎先手无敌的本事。   汉生看向我,我知道此时也没有更好办法,真动起手来,我们肯定吃亏,还是要见机行事才有机会扭转形势,我随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穿过西北门,后面是一条深邃的走廊,走廊还算宽敞,可以并排走上两人,没走多久,两壁开始出现大量细碎的黄色结晶,这种结晶呈块状,最大不过拳头,深黄带着点絮状的红,像是生长在深土层中的某种矿石。   一个伙计无聊用探灯照向石壁,惊喜的发现矿壁里面似乎有着某些影子,旁边人也打起手电,纷纷有所发现,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猜测可能是大型虫珀。   我也看了看,虫珀是琥珀品类中最珍贵的一种,由于天然的虫珀非常稀少,现在国内成色好的一块虫珀价格都高的离谱,如果这两壁内镶嵌的是虫珀,那价格就真的要上天了。   不过一眼看过去后,我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黄色结晶我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三十九章 巢穴   黄色晶体内的阴影逐渐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有个家伙打起夜巡专用的2700k筒灯向里照,这种色温过滤效果好,他惊讶的大叫:“似乎有个人形,有点他妈的像个尸体。”   这帮家伙都是曹家底下铺子的好手,常年干的都是升棺发财的买卖,胆子大的很,提到尸体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起来,都吵着要挖出来看看。   我也跟着凑热闹的看过去,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黄晶我越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皱了皱眉,用力回忆,忽然我脑海中闪过在巴神沟发生的情形,我浑身一激灵,我草!就是那些黄泥,其实除了黄泥,巴神沟里的尸体身上不少也带着这种黄色晶体,我怀疑两者就是一种物质,这就糟糕了。   “快住手!”我大喊道。   所有人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黄色的晶体突然破碎开,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细虫从里面钻出,仿佛从墙壁里长出来一样,瞬间扎进了离墙壁最近的那家伙身上,只见他正面就像被钉板拍了一样,出现数不清的细小血洞,不过这家伙还没死,双手疯狂的抓着自己身上的肉,鲜血四溅,疼得他满地打滚,没几下就露出了白骨,惨不忍睹。   没等我们做出反应,墙里又伸出一大团红色的细虫,瞬间将他拉了进去,刚刚还声嘶力竭的惨叫瞬间消失。   同时从隧道两壁上伸出了更多的细虫,密密麻麻的纠缠一起,极力向前蠕动着。另一面墙前的一个伙计也遭了秧,半个身子被细虫粘上,那些虫子一旦粘到人身,就立马从墙上脱离出来,钻进他的体内,痛得他满地打滚。   曹子堂一挥手,旁边人毫不犹豫的拉开枪栓,帮那人了解了痛苦。   我急道:“不行,那些虫子会控制宿……”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刚已经被子弹打穿头颅的伙计,原地扭曲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这一会他的眼耳口鼻已经被那种我曾经见过的黄泥塞满了,如同一只丧尸般冲了过来。   这回没等曹子堂发话,旁边几个伙计同时开枪,交织出的火舌瞬间将尸体打的血肉横飞,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尸体跌在了岩壁旁,又被大团的细虫拉了进去。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再狠辣的伙计见到这种场面也有些胆战心惊,刚刚开枪那几个伙计脸上都没了血色。   可是越来越多的细虫从黄晶后面伸出来,两面墙壁里就是它们的巢穴,蠕动着数不清的细虫,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尸体,不过那些尸体已经沦为了虫子的寄生容器,内脏全被吃光了,只剩下挂满黄色粘液的躯壳,无数的虫子就在尸体上钻来钻去。   曹子堂啐了一口唾沫,狠声道:“给我打!”   曹家伙计纷纷开火,十几把微冲同时将火力倾泻进虫巢里,瞬间编织起的火舌网打的细虫汁液飞起,大片的虫子被直接打爆,可是那些虫子仿佛无穷无尽,刚打灭一波,就有另一波悍不畏死的扑上来。   没几分钟曹子雄在一边喊道:“这样不行,不控制射速降低枪管升温的话会引起炸膛的,我们要交叉向前移动,不能耗在这。”   曹子雄的办法虽好,可是他却低估了这些虫子的数量,隧道两壁几乎全是这些虫子的巢穴,很快有些人的枪就烫手了,必须等待冷却才能继续使用,这样下来两面火力越来越弱,那些细虫又重新扑了上来。   我手里的枪管也开始发烫,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要被这些虫子耗死。我忽然回想起这些虫子的特性,一拍脑袋,曹傩送,你真是个白痴。随即对他们吼道:“站成一排,大家站在中间,那些虫子只要没有宿主,就不能脱离墙壁,快停下。”   我拽着一个伙计让他停手,曹子堂拎起我的衣领,吼道:“你他妈确定吗?”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回瞪他,“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继续打啊,看看是你的子弹多还是这些虫子多,大不了咱们都死在这。”   曹子堂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一咬牙摆手道:“停下停下,都站过来。”   有几个伙计还有点狐疑,不想坐以待毙,却被曹子堂一脚踢在屁股上,才犹豫着停火,站成一排。隧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两面虫群发生微小悉索声,这些细虫好似嗅到血腥味的蚂蟥,拼命的将身体伸向我们人。   所有人绷紧了神经,尽量缩着身子,好在那些虫子没有宿主就不能脱离墙壁的依附,尽管它们伸直了身体向我们蠕动,还是差了十几公分,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乖乖排成一排向前走。但是这样走又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如同过独木桥一般,刚刚左右脚没错好险些摔倒,幸好身后的伙计扶了我一把,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细虫拉进虫巢。   坚持了十几分钟,前方墙壁出现了断层,再往前就没有黄色晶体,众人这才放松的原地休息。我也坐在地上揉着发酸的小腿肚子,回头看,那简直是地狱般的一段路,而且看情形,那片虫巢显然是有人故意埋在那里的,前面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地点,所以这里才设置了如此恐怖的障碍。   汉生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冲他比了拇指,示意没问题。   休息了会,队伍又开始继续前行,这次没走多久,就来到了隧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很古老,上面原本应该有些刻画,不过因为岁月的洗礼,都已经花掉了,基本上辨认不出什么。   汉生上前查看,确认没有机关,曹子堂便叫伙计开门,石门很重,四个伙计废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条一人宽的缝,里面黑黢黢的,手电打进去,空旷的什么也看不见。   汉生取下背后的螺纹枪杆,一截一截拧上,最后装上那颗银白色的枪头,曹子雄看见枪头时眉毛跳了一下,而后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被我看了个正着,我心道坏了,莫不是他从这颗枪头上认出了什么,随即想到,认出就认出,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汉生拿着长枪,认真叮嘱道:“一会都跟紧我,千万别乱动。”说罢提着枪拿起手电当先进去。   大殿里漆黑一片,曹家伙计打起照明强度最大的矿灯看过去,也只能看到成片的墩柱,和上面影影绰绰的横梁,似乎有些仙人走兽,再其他的就看不清了。我估计了一下,这座大殿起码要有三十几米高,都赶上北京的太和殿了,难以想象,古人是用什么方法在地底建造出这座宏伟的建筑。   曹子堂想点几个人出去找灯奴,却被汉生拦下了,他说不要轻举妄动,他这一句话,众人都有些紧张,至少我是,我清楚汉生,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事情,那情况就属于非常严峻的了。   矿灯突然照到一块铜碑,铜碑正立在大殿的中轴线上,三四米高,碑趺呈梯形,碑身上应该原本有些纹饰,可是表层却堆积了一层黑色的污垢,只能勉强看见碑身上的字。   曹子雄走上前,仔细打量了石碑上积垢的形状,又抽出一把匕首在碑身上轻轻刮了一些积垢下来,用手捻了捻,皱眉道:“像是血,而且颜色略有差异,上重下散,可能是在不同时间段泼上去的,至于文字……”   我道:“连接着轮回。”铜碑上是很明显的金文,从这点来看,这座古老的建筑最有可能建于西周或春秋初期。   曹子堂问:“什么意思?”   曹子雄耸耸肩,我说:“前面可能就是墓穴的真正地点,古人说话比较抽象,所谓连接着轮回,多半指的就是通向墓主的路,毕竟古人认为人死了就会去另一个世界。”   碑文虽然能解释通,可是铜碑上的血污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在古代有什么象征。望向曹子雄,发现他也皱着眉头,应该也没有解读出来,意外的是汉生也在久久的盯着那块铜碑,我还注意到他嘴唇微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离开铜碑我们继续向前走,大殿里冷嗖嗖的,我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窥视着一样。穿过铜牌,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我注意到石板很粗糙,虽然不是那种坑坑洼洼,但也有损耗,我估计在一段时期里,有人频繁的在上面行走过。   我心里觉得奇怪,什么人会经常来到这里,这可是墓葬啊,古人对死亡讳莫如深,不会轻易僭越这些传统,或者说石板运进来前就已经很粗糙了?不应该啊,这种规模的殿宇都修建了,还差这点边角料,难不成里面的殿宇本身不在这,是后来人移进来的?   想着想着,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有可能解释这间大殿的一切。 第四十章 三只鼎   墓里长走人的地方一般只有两处,一处是“骡马道”,也就是运送修墓建材所走的路,另一个则是祭拜或者祭祀所走的“供路”。   骡马道需要经常运送大量重物,所以地上一般会留下车辙的痕迹,那么眼下这条路几乎就可以断定是供路了,由此得出结论,我们所在的殿宇在当年很可能就是祭拜或祭祀的场所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大殿的中央。前面出现了一座石台,两侧各有一排石人,台上有三只大腹鼎。鼎在古代被视为宗庙的常器,看见这三只鼎我便确定了先前的猜想,这里肯定和庙祭脱不了干系。   三只鼎成品字状摆放,两边略小些,中间那只恐怕要有四米高,是一只附耳牛头螭纹蹄足铜鼎,估计至少也有小20吨。   这种鼎历史罕见,我记得殷墟博物苑那只司母戊也才1米多高,这只铜鼎如果出土,绝对是件震撼考古界的大新闻。   再看鼎身,除了铜刻,还有大量的铭文,不过已经覆了一层斑驳的铜锈,必须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辨认。   曹子堂打了个手势,之前那个在隧道里扶了我一把的伙计三下两下爬上大鼎,骑坐在鼎沿上,将手电照向里面,他看了看说道:“有一堆白骨,还有些黑色破絮,时间太久了看不出来是什么。”   曹子堂转头看向曹子雄,后者考虑了一下,冲着上头那人喊道:“老七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他对曹子堂说:“如果都是白骨的话,这三只鼎可能是人殉用的,用来盛放祭品,如果我没……”   正在这时,上面的老七哎呦了一声,翻身跳进鼎内,随即里面传出嗡嗡的回音:“这儿有个木盒子,在一具尸骨的怀里。”他在里面捅咕了一会,冲着我们喊道:“过来个人搭把手,里面忒滑了。”   先前帮汉生拉铁链的黄毛扒着鼎耳爬了上去,他望向鼎里,刚要把手里的绳子扔进去,忽然“妈呀”的大叫一声,屁滚尿流的翻了下来,边跑边乱叫:“鬼啊,有鬼啊,里头,里头有。”   鼎里老七一听就不乐意了,骂道:“你个鳖孙,哪有鬼,老子睡你老母了还是怎地,你这么诅咒老子,出去非爆了你菊。”   曹子堂一把拉住黄毛,喝道:“好好说,你看见什么了?”   见我们全都看向他,他欲哭无泪的喊冤道:“我不骗你们,真……真有,你们去看。”   正说着,大鼎里面传来咔嚓一声,随即听到老七骂骂咧咧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他一只手掰着鼎沿,从里头翻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先是一愣,随即身上瞬间起了一层起皮疙瘩,只见老七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寸长白毛,可是他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捧着个木盒子向我们走过来。他这一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有个伙计更是条件反射的将枪上了膛,老七也不笨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身后看去,可是他身后却只安静的矗立着三只大鼎。   “喂,开玩笑过分了吧。”到现在老七还以为我们在和他开玩笑,摆摆手继续走过来。   曹子雄问道:“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老七一看曹子雄脸色严肃,立马意识到严重性,回忆道:“没什么啊,我看到有个箱子,就跳了下去,有一具尸骨抱着不撒手,我就把那些乱骨头扒开,哦对了……”   正说着,他无意间撩开自己的袖口,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里也起了一层白毛花,就像从肉皮里长出一样。   这一下老七自己也看到了,他不相信的摘掉手套,只见手背上也有同样的白毛花,他惊恐的脱掉冲锋衣,双臂和胸口也满是白毛,他害怕的哇哇大叫,“曹老大救我,我不想死。”   老七拼命的往下抓那些白毛,可是那些白毛却已经根植在肉皮里,拔的他惨叫连连,他十分恐惧,走投无路的向我们冲过来,大喊着“救我啊救我啊。”   几个伙计有些手足无措,曹子堂一把夺过枪,一个连射打穿了老七的心脏,而后对一旁的黄毛说:“去,把那个箱子拿过来。”   黄毛欲哭无泪,“老大,那个盒子不干净啊,你看老七就是因为动了盒子才变成这样的。”   曹子堂看向另一个伙计,那人也别过头不愿意去取箱子,曹子堂骂了一句废物,而后把枪口转向我,“你去。”   汉生此时默不作声的来到曹子堂身后,平静道:“你再用枪对着二爷,我保证会立刻击杀你,别言语,不信你可以试试。”说罢,他走到老七尸体身旁,用长枪将尸体挑开,把木盒扔到曹子堂面前。   曹子堂脸色一会白一会青,曹子雄趁机岔开话题:“老七身上发生的异变多半和他进鼎有关,鼎里的尸骨沾染了毒素也说不定。”   说罢,他从背包里取出密封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上面的插锁,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凑过去看,竟是一块石片,很小,只有半个拳头大,几公分厚。   曹子雄皱眉的拿起石片,石片外貌很普通,表面有很多类似老银锭底下的蜂窝,他回头看我,我也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按理说祭器里面有盒子,这本身就是有违常理的事,木盒里保存的又仅是一块让人摸清头脑的石片,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想不通这其中的寓意。   曹子雄合上盒子说:“这八成是个古人祭祀的大殿,都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估计正主离咱们不远了。”   曹子堂看了汉生一眼没说话,散开伙计去找出口,没一会,一个伙计叫了我们一声:“老大,这有东西。”   我们看过去,发现那家伙竟然爬上了一座石像,正用匕首在石像额头上撬东西,几下功夫,便取下一个玉质的小人,我紧张道:“谁让你乱动的。”   经我这么一说,他也后知后觉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动,才捧着玉人下来。   曹子雄只看了一眼,就道:“是好东西,是很古老的和田玉了,咦?”他取过玉人又细看了一眼,疑惑道:“确实是和田玉,不过不是新疆的,是四川的。”   我心里噔的跳了一下,假装不在意的问他:“四川还有和田玉?”   他点点头,回道:“应该是龙溪的,其实龙溪玉历史非常悠久,最早开采可以追溯到三星堆时期,甚至在山海经理也有记载‘岷山,江水出焉……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珉’。”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看了汉生一眼。又是四川,又是那个起源于巴蜀的文明,本来我还有点怀疑,现在就完全对上了,那个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文明,他们以种种神秘手段,在多个墓葬遗迹中纷纷留下足迹,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过这次终于被我们抓住了尾巴,和巴蜀脱不开关系!   曹子雄似乎关于这方面知道的不多,他疑惑的自语:“不过很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四川的玉人。”   这边正在研究着玉人,那边突然发出一阵喧哗,我们过去,曹子堂问怎么了,有个伙计说泥鳅不知道怎么了,蹲在柱子那边不过来,怎么叫都没反应。   我们过去,发现的确如那伙计所说,泥鳅正背对着我们蹲在柱子旁,见他这样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曹子堂刚要上前,汉生伸手把他拦了下来,说道:“不对,他身前还有一个人。”   大伙一惊,有个伙计把手电换了个位置打过去,果然看见柱子侧面露出了一双赤脚,看样子泥鳅就蹲在那人身前。   曹子堂“草了”一声,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报信的那个伙计说:“我们也不知道,刚刚大伙都散开去找出口,没人注意他啊。我听说那玉好,就想让他们几个都上去,这才发现这个家伙蹲在那,跟中邪了似得,咋叫都不应。”   伙计说完,指了指腰上挂着的捕尸网说:“要不捞一把。”   “不行,既然能制住泥鳅,这玩意肯定不是粽子。”曹子堂拒绝,他看向曹子雄,问道:“怎么说。”   没等曹子雄说话,就见那个伙计倒吸了口凉气,颤声道:“不对呀,那双脚才是泥鳅的,爽子你看看那个疤。”   旁边的人眯眼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还真是泥鳅脚上的疤,那……那蹲着又是谁?” 第四十一章 追逃   场面顿时陷入到十分诡异的气氛中,大伙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骇然,如果赤脚的是泥鳅,那穿着迷彩服蹲在那的又是谁呢?   “不管了,肯定要上去看看!”曹子堂把枪上膛,对身边几人狠声道:“只要看见不是泥鳅,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汉生也去了,还有一个胆大的伙计跟在他后面,汉生给他打了个手势,那伙计点点头返身从右面配合他包抄过去,曹子堂几个人在后面持枪压阵。   我心里咚咚直跳,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果然两人刚摸到泥鳅两侧,那个伙计就“妈呀”一声,倒退回来,我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那个家伙肯定看到了什么,正想着,没想到泥鳅竟然转身看了我们一眼。   那家伙这一转头正好面向我,两两对视,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干瘪的皮肤已经全部龟裂开,露出里面红色的筋肉,最恐怖的是它满嘴鲜血,仿佛刚啃食过什么活食一样,我吓得浑身暴冷汗,腿肚子都开始打抖,这不是从乐器坑追来的那个鬼东西吗!   现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东西,先是一愣,而后开始疯狂的倾泻火力,噼里啪啦的子弹几乎都扫在了柱子上,只有少量的流弹打中了那个东西,那怪物吃疼,乱叫了几声,手脚并用顺着柱子向上逃窜。   曹子堂打红了眼,一抬手一串子弹也跟着打了上去,可惜大殿梁横顶深,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打中没有。几个伙计纷纷打开矿灯照向殿顶,不过只能若隐若现的听到“叮叮”回响,却看不到它的身影。   曹子堂喘着粗气放下枪,要去看泥鳅,却被汉生拦了下来,对他说:“别看了。”   我别过脸去,胃里顿时一阵剧烈抽搐,同时也感到浑身冰凉,这鬼东西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我们的呢,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躺在那里的又会是谁。   就这一回头我忽然感觉哪里不太一样,我纳闷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啊,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又不死心的用手电扫了一遍,咦?老七的尸体……似乎被移动过?刚刚太混乱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想问问身旁的曹子雄还有没有印象,可就在我这一回头的功夫,趴在地上的老七突然暴起,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声,猛向我扑过来。   想起曹子雄说过老七可能中毒,我不由一阵胆寒,扭头就要向后跑,可是他离我太近了,几乎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慌乱间只能对着他敞开的胸膛狠狠的踹了过去,谁知已经成了尸体的老七力气及大,反倒是被他抓住脚踝给拉了过去。   被他抓的小腿已经有些发麻,我哀叹一声,心说完了,估计我也要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万念俱灰的我突然被人抓住后衣领子,猛地向后拽去,紧接着一杆长枪从我腋下穿过,顶在老七的胸前。   汉生与我交错而过,恰如一阵大风,左手回收长枪,右臂立肘,势如崩弓,脚下四六步,寸断寸险,对着撤掉长枪来不及收劲而下扑的老七,一记凶狠的顶肘,满身白毛如同凶尸的老七胸膛瞬间塌了下去,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如同破麻袋一样在地上滚了又滚。   曹子雄在我旁边自语道:“八极顶肘奔胸膛,进步横打往上闯,一弓发而迅雷炸,上次看这么炉火纯青的八极拳还是四爷家的老黄头动手。”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见汉生动手,一直都知道他很厉害,没想到劲道如此刚猛,连我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是个常人,这一肘下去几乎就没力气爬起来了。   曹子雄话音刚落,旁边枪声骤起,事发突然震得我心里一惊,只见曹子堂和两个伙计对着殿顶一串扫射,旁边还有个人在给他们照明。灯光在殿顶不断移动,偶尔能瞥见个影子在其中来回穿梭。   “快找出路,那个东西又下来了。”曹子堂和几个伙计边打边退,渐渐收拢过来。   “向后面跑。”汉生喊了一声。   汉生暂时被爬起来的老七缠住,我见他无法脱身便把枪往身上一挂,自己向着大殿后方跑去。   跑了几步我才发现这里出奇的大,大殿深处黑咕隆咚的丝毫看不到头,他们的打斗声已经渐渐离我远去,我心里不禁慌起来,不住的往头上看,祈祷那个东西可别过来。   等我回头看,几乎已经看不到他们的手电光,漆黑的大殿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越跑越害怕,好在跑着跑着手电光有了反光,我知道终于到了尽头。   可是等我跑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通道,尽头是一整面的飞天石壁,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好。   犹豫一番,我走过去开始摸索石壁,对汉生我是无条件的信任,既然他说后面有出路,就一定有出口。没一会,果然被我摸到了一条细缝,就在一名神女的旁边,我顺着缝隙摸,发现是个转门,门后有风涌进来,肯定是个活道。   我对着空旷的大殿连放几枪,通知他们赶紧过来,没一会儿便听见那边的枪声近了许多,也少了很多,偶尔才会放几枪,我心里疑惑,难道是子弹打光了?不用我瞎猜,曹子堂已经带人跑了过来,在他们身后有个伙计正在用燃烧弹断后。   我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那鬼东西下来,用枪岂不是更方便?不过我心里一沉,很快意识到肯定是出现了其他麻烦,否也也不会用上燃烧弹。   见他们向我跑过来,我站在石壁前举起手电给他们引路。我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是否要趁机干掉曹子堂,这家伙对我有了杀心,如果出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猛然看见他们身后的一片黑烟,我眯起眼睛去看,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黑烟,正是我们在洞里遇见的那种肉食性尖头虫子,像开了锅一样,密密麻麻的涌了过来。   我在疑惑虫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时,也为他们捏了把汗,我们当初只遇到了一小波就被追的狼狈逃窜,他们几个如果没有燃烧弹,恐怕早被啃光了。   曹子堂的人也看到了我,向这边边打边退过来,可头上那东西步步逼近,似乎在有意识的拖慢他们的步伐,曹子堂几次出手,连它的影子都没打着。   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坏菜,我一咬牙,也过去帮他们阻击梁上的怪物。   曹子雄从我身旁过去,由于枪声太响,我只能用喊的,“后面墙上有转门,快走。”   后面那伙计一看到了最后,把手里的白磷燃烧弹全都打了出去,白磷一接触空气,立马在虫群里立了一道火墙,大片的尖头虫子在火里被烧焦。   见火势阻止了虫子的逼近,我们几个连忙往后跑,此时头顶却一阵劲风袭来,汉生推了我一把,他也原地一滚躲开了袭击。   那东西一落地直接向离它最近的曹子堂逼了过去,眼看几个伙计已经跑进门,来不及出手,我也顾不上别的,毕竟是条人命。我对着那东西就是一串点射,怪物被我打了正着,身上流出大片的黑色血液,怪叫了一声,朝我逼来。   曹子堂得救,一个后滚翻脱离了战场,果断向石门跑去,我心里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那东西正隔在我和曹子堂之间,它一过来,我只能后退,这样就离门原来越远了,前有怪物,后有虫群,哪种死法都不会让我好过。   此时汉生也从地上滚起,双手持枪做棍,一记横扫抽在怪物的腰上,将它打的哇哇大叫,我趁机从一旁闪了过去,一边后退一边用枪点着怪物,同时对汉生喊道:“快过来。”   汉生身手矫健,根本不与它缠斗,长枪钉入地下,依靠膂力腾空而起,一脚抽在怪物颈项间,将它踢了个跟头,趁此机会拔枪转身,一个漂亮的腾挪换了位置,向我这边跑来。   我见汉生安全,也背起枪转身回跑,此时曹家人已经都跑进了门,只剩慢了半步的曹子堂刚刚打开石门跑进去。   趁着石门没关我也跟着窜了进去,同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在迈步进来的时候,我瞥到旁边石壁上那名神女旁的门缝,证明那里才是我刚刚发现的甬道,没给我多想的时间,这一步迈进来,已经停不下,直接踩了个空,下一瞬间我落到地上,是个斜面,这面很滑,根本没地方着力,我直接顺着斜面滑了下去。   我已经看见曹子堂挂在下面,就听他大喊:“是个平衡板,别下来。”   “该死。”   我一边骂他马后炮一边胡乱的抓扯,也不知道手指扣在了什么缝里,痛得我直咧嘴,却也让我暂时停下了下滑趋势,同时斜面一震,开始缓缓上升,我知道汉生也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镜儿世界   由于我卡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所以平衡板还没有彻底翻过去,经过汉生在对面一压,板面缓缓回升,虽然还有些倾斜,不过也够我顺坡爬上去的了。   曹子堂那头也被翘起来,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向上爬,刚刚回缓的平衡板又向汉生那边倒下去。   “停停停。”我冲着曹子堂大喊,同时向他那边移了几步,他也意识到不好,赶忙停止了脚步,汉生借机向右走,平衡板忽上忽下了好一会儿才静止下来。   我们仨只有我手里还有手电,虽然电量明显不足,不过也不至于摸黑,平衡板静止下来后,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空间并不大,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门,其余三面在我们头顶偏上的位置各有一个拱形门,手电光透过平衡板与墙壁的缝隙向下照,深不见底,恐怕稍有不慎坠下去就是个壮烈。   我们当前的环境如同电梯井,只有四周的那几个拱门可以逃生。汉生指着其中一个拱门说:“可以从那上去,以翻板的宽度应该够得上那个门,一会我们同时向后走,你先爬上去。”   他比了个手势,我们开始向后走,曹子堂却突然向我所在的这个方向走过,平衡板一下子就倒向了我这边,我为了稳住平衡,连忙向右手边横移出去几步,生气的喊道:“快停下,你要做什么。”   他耸耸肩,看着我和汉生:“你们两个人,我肯定不能最后走,要不就让我先走,要不咱们就谁也别走。”没想到这孙子反将我们一车,我气得牙根直痒痒。   说着他又向我这边走了几步,平衡板立刻向我这边倾斜过来,我一边往旁边走一边冲他喊:“好,你先走,但你他妈的再动一下咱们就全得交代在这。”   我看了汉生一眼,如果再让这家伙折腾下去,我们仨谁也跑不了,汉生点点头,我便对曹子堂说:“我每数一个123,我们同时走一步,我喊‘上’,你再上去,ok?”   曹子堂没有异议,我们同时调整了一下呼吸,数道“123”,我和汉生同时向对方走一步,曹子堂则向后走一步,这样翻板就成了跷跷板,因为我和汉生的重量,将曹子堂举了上去。   “1,2,3。”   我们再一次同时迈步,这回曹子堂已经走到了平衡板的角上,向上一跳就能够到拱形门。我问他准备好了吗,他嗯了一句,我说一会我喊上,你就跳。   因为他一旦离开翘板,我必须立刻跑到对面他的位置去平衡翻板才行,所以这一跳很关键,我深吸了口气,但还没喊出口,曹子堂却突然发难,他不顾约定原地起跳,一下子攀上了拱门,这样我们这边丝毫没准备,翻板瞬间失去平衡,陡然向我们这边折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起了杀心,同时我眼前一花,汉生在我反应之前,在曹子堂起跳的瞬间蹿了过去,将翻板压了下来。   我气急败坏的对着爬上拱门的曹子堂大骂:“你个王八蛋,你阴我,你他妈生孩子没。”想我平生并不怎么喜好骂人,十分可惜大头没在,以他的口吐莲花,估计能骂的曹子堂羞愧自杀。   他从拱门里探出头来看我,我气的浑身发抖,他朝我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汉生平静的把枪头卸下来递给我:“你拿这个防身,我先送你上去。”   我问他:“那你呢。”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脑海中一些久违的记忆瞬间涌上来,曾经有个老家伙也是如出一辙让我先走,我突然有种感觉,汉生似乎也要离我而去,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无名火,气道:“你们都爱送人枪头吗?你们都爱舍己为人吗?钱不好花吗?大房子,名表,跑车,姑娘,大海沙滩不好吗?为什么别人一心求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就一文不值,活着不好吗?怎么就你们能为别人死,跟你们一比我他妈像个老鼠一样,我就想活着,就想你们都活着!”   我发泄了一通,汉生被我说的一愣,随即淡淡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活着当然好啊,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渴望了解这个世界。”静了会儿,他又说:“我也没打算放弃,咱们两个始终要走一个,我留下来生存几率大一点,你放心吧,我会追上你的,总不能咱俩都在这干耗着。”   “你保证吗?”我犹豫着问他。   “啧啧啧,两个大老爷们在这你侬我侬的,你们是打算靠这个恶心死墓里的粽子是吗?”   我听声音不由一喜,循声望去,只见大头搀着小何俩人满身狼狈站在拱门前,大头一脸嫌弃,嘴角却带着笑意。   我差点喜极而泣,笑骂道:“你们他娘的跑哪去了,扔下我和冬青差点吓死我。”提到薛冬青我又有点黯然神伤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否逃出去了,如果他遇难了,我真要愧疚死了。   小何听到这不禁骂道:“还不是这死大头,东西不分,在前头瞎跑,等回头才发现你们不见了。”   大头面带尴尬:“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把人拽上来要紧。”   俩人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将我和汉生拉了上去,进了拱门才发现后面其实很矮,甬道四通八达,就跟黄土高原上的窑洞似得。   大头带路在前头爬,我见他俩没事,发自肺腑的高兴,问小何:“你们去哪了,怎么到这的。”   小何一脸晦气道:“别提了,跟这家伙走九死一生的,我们误打误撞之下进了蛇洞,你还记得咱们在蟒蛇坑里看见的大片蛇蜕吗,那条巨蟒就生活在墓里。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件事,这座楚国墓不过是障眼法,在它下面的才是正主。”   我道:“这个我们知道了,我和汉生刚刚就是从祭台过来的,这里可能源于春秋或者更早的西周时期。”   小何惊奇道:“你们也发现了轮回?”   我听的莫名奇妙就问他:“等等,难道’轮回’指的不是死者去了另一个世界吗?”   大头在前面一脸得意的道:“一看你们就不知道。”   在这遇见他们让我一扫之前的沉闷情绪,也不禁开起玩笑来,“说的跟你知道多少似得,怎么着,墓主给你托梦了?”   小何轻笑道:“他这回还真没吹牛,我们无意间发现一面壁画,上面内容非常离奇,讲述了一些先人在山里发现了一个裂谷,在谷底有着一个镜儿世界,世界里存在着和地上一模一样的人,只要进去就能得到重生,先人们认为那里连接着轮回。可是在他们进入后,却遭受到了莫大的变故,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先人一直在摸索规律,他们不断将人送进去,直到发现了进入轮回的规律,可是不久,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   我正听的精精有味,就催他接着讲,谁知小何却说:“没了,后面应该还有一块壁画,不过被撞碎了,啥也看不出来。”   大头在前面就说:“大学生,你给分析分析,这个轮回是怎么个意思。”   我说:“说不好,古代缺乏一定科学认知,而且讲故事都很抽象,比如明朝郑和下西洋带回的异兽麒麟,其实是长颈鹿。壁画上记载的轮回,按理说肯定也是某种现象的抽象。”   “那是啥现象呢?”   我说:“之所以说不好,就是这个现象不好解释,比如壁画上说裂谷地下有个镜儿世界,里面存在和地面上一模一样的人,其实很可能是谷底的水汽经过阳光反射产生的类似海市蜃冷的现象,但是壁画上又说将人送进去,还有变故什么的,这故事讲的就有鼻子有眼的了,明显不是一种科学现象,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某些状态,这事儿就悬了,真说不好他们遇到什么了。”   “我倒是很奇怪,他们遇到了什么变故,突然结束了这场‘实验’。”我自语道。   “或许是轮回里的人出来了。”汉生在后面平静的说道。   我听的心里发悚,汉生当真是说了一个非常诡谲的猜想,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些先人记录下来的信息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甚至连去猜想都毫无头绪。   似乎大家都被汉生的话惊住了,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我问小何:“那你们是从蛇洞直通过来的?”   “不是。”他指了指大头的背包,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死人,应该是上一批进来的遇难者,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旧地图。可惜地图上没有楚国墓的部分,全是对这片地下建筑的描绘,万幸的是我俩从蛇洞穿出来,直接就到了这里,本来我俩打算顺着地图指示前进,可是这家伙耳朵尖,说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寻着过来,这才发现了你们。”   我心里一动,这个遇难者肯定是和我父亲他们一批进来的,随即追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小何遗憾的说:“还有些文件,不过都花了,只有那张皮质的地图保存了下来。”   “到了。”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大头带着钻出去,拍手道:“从地图上看,这条路下去就是镜儿世界了。” 第四十三章 古庙   我们钻出洞口,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区域,手电打过去没有任何反光,我问大头,“你靠不靠谱啊,是不是走错路了。”   大头挠挠头,也纳闷道:“没错啊,地图标的,他们发现的镜儿世界就在前面啊。”   汉生闭眼轻轻嗅了嗅,睁眼道:“打照明弹,前面有东西。”   小何掏出信号枪对着斜上方发射,照明弹拖着小尾巴划出一个大弧,炽热的光球在空中爆开,在照明剂的作用下,下面的黑暗被刺破。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大的出奇。一条石板铺成的老旧石道,延伸出去,蜿蜒的通向远方。   石道尽头是一座灰蒙蒙的建筑,远了看过去说不清是庙还是观。因为地势在逐渐走高,建筑几乎在最高点上,所以完全看不到建筑后面的景象。   随着照明弹缓缓熄灭,周围又再次陷入了黑暗,大头吭哧了半天,小心问道:“这就是镜儿世界?咱们要不要去。”   我好奇问他:“大头,你从来都是恨不得把别人八辈祖宗都挖出来的,今儿怎么不积极了?”   他拍拍背包,表情罕见的正经起来:“东西其实早就拿够了,只要能带出去这趟就够本了。先前我和小何继续往下走是为了找你,现在找到你了,本应该就往回走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和汉生下来还有其他目的,现在是去是留就全听你的了。”   我没想到大头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叹口气看向汉生,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退出,他一定会让大头和小何带我出去,而他自己将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为此付出半生心血的二爷和我爹,就算我现在放弃了,以后想起来也一定会不甘心,便决定道:“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真有危险咱在撤。”   决定下来后我们马上出发,几人开始顺着石道向上走,我把唯一一把枪交给了大头,他做先锋。我和小何走在后面,他之前的伤虽然不致命,不过大量运动还是会撕裂伤口,很可能会化脓。   一路都很平静,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大家都默不作声,连一向插科打诨的大头也老老实实,一种很诡异的气氛笼罩着我们,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特别的压抑。   随着临近,那座群楼重叠的巨大庙宇终于暴露在我们眼前,古旧的庙宇一片灰暗,不仅是上面沉积了大量灰尘,更有一种死气沉沉的窒息感,仿佛一具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古尸,注视久了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庙前有两排一人多高的莲花座灯龛,里面的长明灯早已没有了灯油,中间是一条只用简单打磨的石条堆起来的石阶。石阶直通庙门,很像西藏布达拉宫前的台阶,只是没有1080阶那么多。   越到近处,越发的让人触目惊心,古庙已经看出原本的颜色,无论是梁柱栏窗全是低沉的腐灰色。石阶尽头前的木门也几乎陈腐殆尽,我们几人互相看看,由汉生当先推门,死寂的古庙中立马回响起刺耳的门轴声,我们稍等积灰落定才迈步进去。   庙里漆黑一片,大头用手电扫向四周。我发现虽然古庙外面看着很高,像是多层结构,可是里面却是极高的挑空,整座庙顶使用了大量的圆木相互支撑架起木梁,一眼看去非常的繁琐。   大头看的眼花缭乱,嘀咕道:“这又搞的什么花花肠子啊。”   我说:“就算咱们面对的人再厉害,那也是古人,毕竟他们的科学实践有限,这些木桩可能只是为了加固庙顶来的,古代没有钢结构,搭建这么高的挑空,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对。”汉生也在盯着那些繁乱的木梁,“如果只是为了加固,大可以使用铜件,那时候应该有青铜器了。”   “那这些辅梁是干什么的,能不能是山里当时没有铜呢?”大头问道。   汉生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庙里很空旷,两边地上散落着很多木架和黑色絮状的东西,上面盖满了积灰,看样子原本应该是一些供龛和华帘,现在已经全都腐烂掉了。我走过去想找找庙里供奉的是谁,却一无所获,并没有发现神像也没有看见排位,看这样子,就算有估计也都烂的看不出来了。   我见汉生有些发呆,就过去拍拍他,“怎么了?”   他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犹豫,冲我摇摇头,我心里叹息一声,岔开话题说:“这里不会就这样吧?会不会有什么暗格。”   汉生回道:“有没有暗格不知道,不过二爷既然引导我们过来,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你也看到了,曹家这次不留余力,这里怎么会是一座空庙?如果真是空庙,那就说明我们根本没有找对地方。”   正说着,大头突然喊我们:“这里有个门,好像通着后头。”   我们过去一看,果然是个门,只是原本的门廊塌掉了,大伙也都没留意,我拍着大头肩膀说:“可以啊,组织给你记头功。”   大头眉飞色舞,得意道:“照我估计这里可能只是个前殿,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汉生和大头清理出倒塌的门廊,露出了后面的通道。大头打起手电照过去,通道不长,一目了然的看到了后面的殿宇,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大头说:“看来这还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我们顺着通道进去,发现后面果然是个大殿,规模要比前殿小很多,由八根柱子支撑,两旁是一座座的巨型石像,布局陈列与少林寺罗汉堂里的罗汉很像。   我让大头把手电照过去,看清了石像面容后,我心里一震,吸了口气说:“果然与镇灵台里所见的黑玉像一样。这些东西不属于中原文化,这么看来肯定是巴蜀那些先民所推崇的图腾了。”   “想不明白,那些仙人摆这种鬼东西有什么用。”大头对此嗤之以鼻。   “招鬼。”汉生平静道。   “啊?”大头一脸惊讶。   我反问他:“你以为佛像里坐的就都是佛吗?诚心供佛的人都会去名山大寺去请佛,护家保平安,你听谁说过随便在个路边摊买个佛像回家就供了的。家里供奉的神明像都很讲究,没那么简单,随便搞个雕像回家供着,很容易招惹一些邪魔外道来,不但不会庇护你,反而扰得你鸡犬不宁。”   小何在旁边道:“这种事我也听说过,一些灵物上就特别愿意招一些东西。前几年有个香港的老板,还是龙山阁的下家,他收了一块铜镜,爱不释手,一直摆在家里,不过半年,家里就怪事连连,说是一到半夜,在他家别墅里就有人唱戏,后来他女儿都疯了,老板经人指点找了个能人去给看的,那人去了一眼就盯住了铜镜,最后老板花了大价钱才让人把那面铜镜给请走了。”   大头指着石像说:“你是说那帮先民供的是邪神?”   我耸耸肩,说道:“这东西看着这么诡异,肯定有某种宗教意义”正说着就见汉生忽然蹲下去,用手在地上摸索,就听他说:“照一下。”   他这奇怪举动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大头举着手电问:“怎么,有机关吗?”   汉生摇摇头,皱眉道:“地上有东西。”   随着大头拧开手电光圈,我们在地上看到了一截很奇怪的黑褐色曲线,这条线段很规整,不像随意涂抹的,更像是某种有规则图形的一部分。   汉生用匕首铲下来一点,发现下面竟然凿了槽缝,那些东西就沉在这些细缝里,他用手捻了捻,抬头看我们:“是血。”   我们几人相互看看,都搞不明白殿里怎么会有干涸的血迹,大头顺着血迹向下照,发现图案空前的大,几乎笼罩了整座殿宇的地面。   我掏出手机,对照地上的特别符号,在备忘录里临摹起来,最后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图案,我拿给几人看,大头只看了一眼,试探性问道:“这是……奔驰?这他娘的还是个外国友人。”   线条勾勒出的符号很明显,外层是一个圆形,里面是大概呈120度分布的三只眼睛,确实有点类似奔驰车标。   汉生把手机接过去,看了下也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小何问我,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确定道:“这个符号我肯定没见过,但是这种方式我大胆猜测一下,很像某种献祭仪式。”   “献祭?”   “对。”我指着地上干涸的血迹说:“在商周时期,一些少数民族会在祭祀时会选择血祭,‘血’在古代先民眼中有着很特殊的地位,类似的记载我也只接触过很细碎的一部分,就算要正经的考究其实国内也找不出多少文献,很多记录早都失传了。”   大头看向两旁的石像,说道:“那就是献祭给这些牛鬼蛇神了?”   我拍了他一下说:“呸呸呸,在人家地盘上你还口无遮拦,就不怕遭报应啊。”   大头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我都是跟着关二爷混的,这几位不服的你让他们往前一步走我看看,要不你指给我他们的墓,你就看我挖不挖它就完了。”   这时,汉生在一旁突然说:“在古代血祭确实是很高规格的一种献祭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先人为什么要在这血祭,献祭必有所求,他们求什么?” 第四十四章 都碎了   汉生抛出的问题让所有人心里一惊,有一种诡谲的气氛在我们几个之间弥漫开来,虽然不知道这种吊诡的祭祀仪式为了什么,但肯定和这些先民们最大的秘密“轮回”,脱不开关系。   除了汉生,我可能是所有人里面最能拼凑起这些谜团碎片的人了,现在掰开手上的线索,其实有一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通过之前和卓老师的谈话,以及他提供的资料来看,很久以前在巴蜀存在过一种族群文化,我们称之为诸鬼部落。   这种文化异于中原,有它独特的信仰和历史,不过那段时期的记载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流传下来(我之后查阅了大量文化史料与巴蜀古籍,判断那段时间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甚至更早,原因有二,第一理由很简单,文字资料缺乏,无从查起。二是在中国古代历史当中,“恰巧”有过一次断层,就在夏商时期,虽然国内很多专家组织过人要对那段历史断层进行修复,却因为种种质疑,和某些问题,最终夏商历史还是不完整的。)   故事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再之后时间如梭,王朝迭代,诸鬼部落连同他们的文化突然消失,也是从这里开始形成了“断层”。与此同时在不同朝代中,也或许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名身份隐秘的“入世者”。   之所以称他们为“入世者”,是因为我猜测这些人和诸鬼部落肯定有某种脱不开的关系,号令御山挖掘镇灵台的“上头人”,还有这次被我们揪住的“工程师”,甚至在朝仙墓壁画上发现的“道人”,这些人变换着身份,行走在历史洪流中,他们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目的又是什么,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无从知晓,仅有的一点线索也是一团乱麻,暂时无从入手。   另一条线就更加不明朗了,那就是曹家和诸鬼部落的渊源。   起先两者是否有关系在我这里都很不清晰,不过随着手里线索的增多,我已经能确定两者必定有所关联,像二爷提到的“毛线团”,他们也肯定追查到了诸鬼部落,否则也不会得出“被人故意抹去的源头”这种结论,这里必然就是那处断裂的历史。   从诸鬼部落这条线来看,曹家一定是在某一个历史时刻,和它有了交集,从此开启了曹家命运的纠葛,而且从二爷的话里我猜测这个时间不会短,甚至已经纠缠了几代。   最后最扑朔迷离的就是我爹和二爷这条线,他们到底发现了怎样的真相,我爹追查到了什么才让他毅然决然的放下断龙石引发了“曹家白日”。   还有二爷他究竟有什么动作,又留下了哪些后手。想起汉生的告诫,“从我接过二爷的铜钱开始,这一切就都已然运作起来,不死不休”,我越发的觉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过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其中一把钥匙,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我低头看向手中的备忘录,这一切都和诸鬼部落脱不开关系,甚至在这里修建祭坛发现轮回的先民,也是诸鬼部落的“入世者”,甚至是他们的一个分支。   大头拍拍我,说道:“想啥呢,走了。”   我回过神来,一脸诧异道:“去哪?”   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指着对面对面说:“汉生发现了一个入口,应该是通向后殿的。”   穿过已经烂掉的木门,外面是一片敞开的院落,两旁是一列石头灯龛,灯龛后面不远处各有一座配殿,其中一座有半边已经倒塌了,死寂的废墟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这种结构属于很典型的前中后三殿构成的封闭式庭院,北京太庙的格局与这就很像,不过要大很多,而且前中都有配殿。   我们没有在这耽误时间,扫了一眼就直奔后殿,殿门也几乎烂透了,我们跨过门槛,进到殿里,扫了一圈,发现殿里陈设并无异常。有八根柱子耸立在殿中央,再后是一个不小的钟架,里面悬着一口铜钟,两边墙壁上绘制了一副巨大的鸟形壁画。   我掏出一根荧光棒掰亮,着急向铜钟走过去,刚刚大头用手电扫过的时候,我看到上面有铭文,能被篆刻在这,肯定记录了很重要的信息。   “嘿,你们看这大顶,造型挺别致啊。”   正走着就听大头嚷嚷,我边走边抬头望去,发现这间殿顶确实很奇特,并非寻常的穹顶或平顶,而是很奇怪的蜂窝状,特别是我斜上方的位置,那里凹凸不平,随着大头手电光移动,可以看到很多耳窝状的漩涡,可惜距离有点远,再加上手电电量也不充足,其他的就很难看清楚了。   “这种特殊的建筑结构肯定不是装饰用。”说着我走到了钟架前,钟架摆在一个两层台阶的石台上,铜钟旁挂着一根粗大的黑木钟椎,石台四个角各有一只黑铁的跪拜小鬼,背负牙旗,怒面獠牙,十分恐怖。   我走上石台,钟面落满了灰尘,轻轻擦拭一块,露出下面字迹清晰的铭文。   我很惊讶,没想到尘封许久的大钟字迹还如此清晰,这种工艺放在当时可见其精细和难度。我刚要细看上面的铭文,那边大头突然“我尼玛”的骂了句,我不耐烦的想让他安静点,可是一回头,却没看见他人。   没了手电光殿里顿时暗了下来,我心下一沉,意识到不好,赶紧从石台下来,举着荧光棒四处看,听见不远处有着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却不见人,我尝试着喊了一句:“大头?”   “哎哟,在这。”   听见他回话我总算稍稍安心,不过听着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对,我刚要过去,就听他喘着气说:“别往前走,这有暗坑,老子这回中大奖了,腿好像折了。”   我心里一紧,急忙问:“你他娘别瞎说,你在哪呢,你把手电打开,我过去找你。”   他似乎扯动了伤口,倒吸着冷气回道:“他娘的电池盖摔掉了。”   小何和汉生也听到了我俩对话,他们摸着荧光棒的亮跑了过来,我拦住小何说:“别往前走,前面有暗坑。”   “我来吧。”汉生把我的荧光棒绑在裤腿上,拧上两截枪杆探路,一点一点向那边靠过去,似乎路上又看见了坑,他绕了一下,不过荧光棒光线实在有限,他走远几步我们就看不清了。   我担心大头伤势,喊道:“你先别动,汉生过去了。”   大头没回话。我有点急又问他:“你怎么了?”   他回了一句:“正悲伤呢。”   我犹豫了一下,安慰道:“没事,你腿那么粗,哪容易那么折。”   他带着哭腔说:“不是,是我下来的时候,坐到我的铜器上了,感觉都碎了……”   我被他的“悲伤”弄得哭笑不得,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心想还有时间担心他的宝贝,看来是没有大碍。   我看到汉生突然停住了,慢慢的蹲下去,观察了一会,他回头冲我们喊道:“把绳子扔过来,洞太小,装不了两个人。”   小何从包里取出绳子扔过去,汉生似乎把绳子绑在枪杆上,又将枪杆担在洞口上,听他对大头说道:“你上身能动吗?”   洞里传出大头嗡嗡的声音:“上身可以。”   “我把绳子扔下去,你把绳套在腋下,我拉你上来。”   两人淅淅索索的捅咕了了一会,传来大头“哎呦”一声,这声音听起来就清晰多了,应该已经被汉生拉了出来,又过了不到一分钟,那边突然亮起了手电光,我们就看见大头正平躺在地上,一旁汉生带着手电背着背包,从地下洞口钻了上来。   有了手电我和小何也靠了过去,经过那些坑旁我特意看了一眼,其实这些坑还是很明显的,上面都铺了一层类似黑色破布一样的东西。   汉生正在检查大头的伤势,单手在他腿上划动,大头被按的龇牙咧嘴。汉生让他侧身躺着,大头问干啥,汉生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扑上去按住大头的手,大头嚎叫你们是不是要割掉老子的腿,我看见汉生一只手握住大头的小腿往下压,另一只手套住膝盖,从后面往上托举,他忽然对大头说:“大头,我刚刚看了,你的青铜器一个也没碎。”   大头一喜,“真的?”   汉生没回话,握着膝盖的手闪电般从内往外迅速旋转股骨,我清晰的听到“咔吧”一声,随即响起大头的惨叫,他头上冷汗直流,盯着汉生:“你没骗我?”   汉生微微笑道:“都碎了。” 第四十五章 敲钟   汉生拍拍大头的腿说道:“没事了,只是小腿脱臼,刚刚已经帮你复位了,起来试试。”   大头一脸狐疑的躺在地上,微微抬了抬肘子一样的大胖腿,似乎真的不痛了,我说:“来,没病走两步。”他起身走了走,基本无障碍,哈哈笑道:“可以啊汉生,你这手挺老中医啊,这破坑差点害死老子。”   “这不是暗坑,是棺井,你们看。”汉生将手电移向旁边的坑里,“下面那两块铜板,还有这。”随着汉生移动手电,光线打到棺井壁上,我们能看到几根伸出来的铜钉。   “下面铜板有明显下沉,应该是常年置放重物导致的,而且间隙比较大,可能是起棺和落棺的时候用于吊装,还有那两颗铜钉,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我猜测上面原本挂着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汉生说着就从兜里掏出几个东西递给我们看。   “玉珏。”大头看见好东西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一把捞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云雷纹啊,春秋时候的东西?”   我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说:“不对,花纹确实是云雷纹,不过你看这造型是卷曲龙形,龙张口露齿,龙身饰勾撤云雷纹的我们俗称‘假阳文’,要比春秋更早,在殷商时期就有了。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这种小玉珏发现多半都是陪葬,是典型的棺外葬玉。”   大头纳闷道:“那这还真是个棺井?怎么是他娘的竖着的。”   “竖棺也不是没有,早些年我爹和二爷他们曾在南疆也挖出来过竖棺,里面尸体还都用着银丝网包裹的,据说是因为那地方早先有一批信奉辛赤大魔神的部落,辛赤居住在地下,所以当地人死了都要头下脚上进行竖葬,这样就可以被辛赤接走灵魂之类的。”小何在旁边补充道。   汉生打开手电扫着地面,我们发现这种棺井还有很多,显然这里曾经进行过大规模的下葬。   我看着呈草方格部列的一排排棺井,分析道:“小何说的也有可能。这种下葬仪式估计和前一个殿咱们看见的那些巨像脱不了干系,也有某种宗教信仰的成分。这么看来整座庙就是一座坟庙,只是我想不明白,古人都讲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怎么他们会把族地选在这里,难不成这些人不是巴蜀的诸鬼部落,或者……葬在这里的族人有什么特殊原因?”   小何蹲在棺井旁,观察道:“你们感觉到没有,这些棺井是不是都深了点,正常棺材哪有这么长的。”   大头道:“难不成这些人信仰的辛赤是个带鱼精?”   我笑笑让他少扯淡,这时脑海深处一段已经模糊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那还是在朝仙墓中所见的诡异景象,那些高个子穿着红衫打着白纸伞的怪人,我到现在也解释不清那是怎么回事,内心里只能归结于是幻觉,此时再看到这些深棺井,那些记忆一下子被拉了出来。   大头见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把当时的情景说了出来,几人相互看看,一脸难以置信,大头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道:“你是说,这里原本葬的都是那些阴魂?”   我摇摇头,当时几乎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有记住多少细节,如果不是现在看到这些棺井,我相信那些记忆一定会被我的潜意识藏到最深处,不想再回忆起来。便说:“我也说不清楚,我到现在还只认为那是我中了蛛毒之后产生的幻觉。”   “不对不对。”大头分析道:“其实如果你见到的都是真实的话,那这一切就解释通了,那些人把他们的族人尸体都送进来,所以这里的棺井才会这么深。”   小何一听忙说:“那不对啊,怎么会在朝仙墓里看到这边的情景,这两座墓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我看了汉生一眼,只有我俩知道那座墓的诡异,不过就算朝仙墓再特殊,也不可能在那边看到当年这里发生的送葬情景啊,我现在一头雾水,一想到那些巴蜀先民的诡谲行为,就让我感觉真相是如此的扑朔迷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被我们都忽略了。”大头指着棺井,看向我们,“都说入土为安,可是你们看,这里一点回填土的迹象都没有,而且一口棺材也没有,说明什么?”   “这些尸体一开始就是要被启出的。”   “对!”大头说:“恭喜你都会抢答了。那么问题又来了,尸体呢?谁带走了这些神秘的尸体?下葬又起尸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心说他妈的蓝猫淘气三千问都没这么难,摇了摇头:“鬼才知道。”   我们几个又对着棺井仔细找了找,确认每一口都是空的,我心里直叹气,看来当初有人到这里运走了所有尸体,正如大头所问,是什么人运走了这些尸体,如果不是我父亲他们,那还有谁……   随即我想起那名“带头人”,他利用御山挖开了镇灵台,似乎也是为了里面的尸体,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就是……尸体,对,他们都在起尸。   我突然想通了这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激动的对他们说:“尸体,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点,就是那些神秘的尸体。”   我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大头和小何都表示说得通,可是汉生的表情却没有轻松多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总觉得这庙里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太清。此时大头将手电照向殿后,惊讶的道:“怎么回事,没有门了,到这就结束了吗?”   刚刚大伙都没注意,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间大殿已经到了尽头,后面再没有出口。有了这个发现,我们几个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本以为走到最后会见到那些先民的“轮回”,可是却是这样一个结局,一时间大伙都有些接受不了。   这种感觉当真就是当头棒喝,不过是一棒子给打蒙了。我想了想,说:“不管怎么着,先找找看看,说不定出口在其他地方。”   我们向大殿深处走,小何突然把我们叫住,“等等,给个照明。”说着他走到一根柱子旁,大头转身给他照了一下,我们倒吸了口凉气,光线下我们在柱子上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我们凑过去,汉生用手比了一下,是个成年人的手掌。   汉生抿了一点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面露讶色,说:“是血,而且看氧化程度不像是旧的。”   我也很惊讶,如果不是旧的,那最近一批可能来到此处的人,就一定是我爹他们,看样子当初他们队里有人也走到了这里,我一抬头,发现汉生也在看我,想必他也猜到了。   大头突然捂着肚子,一手撑着柱子,一脸痛苦的看向前面:“就是那里。”   我们愣了一下,大头又恢复了正常,说道:“这家伙明显受了伤,他当时就撑在这里,喘了口气,然后走向那个方向。如果这里是个死局那他必然往回走,可是他没有,就证明那个钟有古怪。”   “那你捂着肚子是干啥?”我奇怪问他。   他一脸骄傲的说:“西皮爱死,知道不,犯罪画像,心里侧写懂不懂。”   “cps?你这种大老粗怎么会看这个。”   他白了我一眼,“犯罪心理没看过吗?”   虽然他的“西皮爱死”说的很low,但是钟架确实有说服力,我们几个走过去,大头对汉生说:“汉生,你看看这有没有机关,那家伙八成就是从这出去了。”   汉生仔细检查了铜钟周围,对我们摇摇头,表示没有线索。   大头又不死心的让我看看钟上的文字,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就看了,上面铸刻的都是钟鼎文,也就是金文,这块是我的盲区,我只认识几个。而且金文虽然有3005个字,可知的却仅有1804个,就算我把内容拓下来,回去解读也要很久很久。”   “那这家伙还插翅飞了?”大头有些抓狂,说着他无意的推了一下钟椎,圆滚的钟椎微微晃动了一下,我们几个突然把目光同时聚焦过去,大头看看我们,往手心里啐了一口“他娘的”,抡圆了臂膀抱起钟椎就向铜钟撞了过去。   “当……”   浑厚的钟声犹如大风过境,在殿里久久回荡,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怕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敲响这口铜钟的人。   古朴的钟声在这座千年古庙里鸣响,有一种特别的肃穆,我们几人警惕的四处观察,看看是否有所变动,不过很可惜,除了渐小的钟声,周围没有任何改变。   就在大头准备再撞一下铜钟的时候,我看见汉生的脸色忽然变了,他抬起一只手,表示噤声,在这极度安静的四周,我忽然听到一种低沉的声音,初时很轻,隐约的还不好辨认,继而越发清晰,直到最后“轰轰”的声响已经十分明显,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声音。   “什么声音?”   小何额头冒出了冷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山洪。” 第四十六章 镇压   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我们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淹没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   大伙背靠背,死死盯着各自眼前的方向,巨大的轰鸣如同河谷中决堤的山洪,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却除了声音外不见任何异动,这种感觉简直要把人折磨疯。就连一向粗神经的大头都紧张的要命,我能感觉到靠着他的背脊都紧紧绷着。   奇怪的是这场轰鸣还真有点虚张声势的意思,恍若一场看不见的山洪冲刷而过,没几分钟声音逐渐消失,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头扯着嗓子喊:“干打雷不下雨,这是老天爷放了个屁?”   我看看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刚刚那场离奇的“山洪”犹如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如果能找到声音的来处,或许就能找到出口。   我四处寻找,想看看大殿墙壁上是否有气孔,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忽然我瞥见殿顶的特殊结构,心下一动,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种奇怪的顶部构造是否就是刚刚“山洪”的始作俑者呢?   我让大头帮我集中光束照向某一个“耳朵”结构体,可以看到里面很深,而且层层叠叠的褶皱很分明,我琢磨了一下,随后用双手拢音,对着殿顶大喊了一声,殿内比较空旷,声音回荡了两圈后逐渐消散,我对他们耸耸肩,“看来没啥……”   话还没说完,一声由远及近的“咤”字犹如天王怒吼,呼啸而来,在大殿里久久回荡至逐渐消失。   我一看有门儿,兴奋道:“发声结构。”   “啥?”大头一脸问号。   猛地我们脚下钟台一震,猝不及防之下,除了汉生我们仨东倒西歪的差点跌倒,与此同时,就看见在钟台不远处的一块石板下沉了一段,同时向后的每一块石板都多下沉一截,最后形成了一条向下去的石阶。   大头一脸兴奋,“我操,可以啊,这一嗓子把路喊出来了。”   我自己也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眼下也不是追求真相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毫不犹豫的顺着石阶下去。底下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边各有一条灯渠,里面是些褐色的东西,墙壁上也有灯座,不过蜡油都已经烧尽了。   通道并不长,尽头出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石室两边摆放着十几只巨大的三足铜鼎,对面是一道很夸张的向上石阶,一眼看过去,起码要有百十来阶,石阶尽头是一扇铜门,铜门两侧是七八道直接镶嵌在上面的门栓。   大头贼眉鼠眼的问我:“曹儿你说,这些鼎藏得这么深,会不会有宝贝。”   我说:“你不是说这趟已经拿够本了吗。”   “哎,谁会和钱过不去,天授不取,反受其咎你懂不懂,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我得爬上去看看。”大头一脸正经的说着炉灰渣子话,我骂他念叨的都是什么玩意,说话间这家伙就已经攀着鼎耳爬了上去。   我转身见汉生直奔铜门过去,有点不放心,刚要过去,大头就在上面嚷嚷:“曹儿,你帮我照一下,这玩意还挺沉。”   我无奈接过手电帮他照亮,这些鼎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外层已经出现了一层很厚的包浆,立耳,鼓腹,柱足的样式也很古老,最特别是鼎盖上立了一条双头盘蟒造型的雕像,看不出什么材质,大头憋红了脸也没掀开,气得他骂骂咧咧。   我好奇之下也围绕着铜鼎观察了起来,鼎口沿的花纹是典型的夔凤纹,腹饰勾连雷纹,两耳三足,很明显的周初风格,正看着让我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地方,鼎壁上有一个造型很奇怪的方形,略微凹进去,我走近了轻轻一碰,发现竟是一块挡板,可以推进去,这就有点像太上老君炼猴子的丹炉了,怎么还有小窗口。   我冲上头的大头喊道:“别白费力气了,下面有个窗口,你先看看里面有啥。”就听他疑惑的说:“啥窗口,你别蒙老子,鼎怎么会有窗口。”   我大骂让他不信下来看看,说着自己推开小窗口向里面望去,鼎里太黑,我打上手电,一下子就看到对面鼎壁上靠坐了个人,身上衣服很破旧,满头散发,似乎已经死了很久了,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向后一迭,大头问我咋了一惊一乍的,我吃惊对他说:“这他娘的里头有个人。”   他说:“不对吧,应该是只猴啊。”   我说:“没骗你,下来看看,我怀疑是那个血手印的主人。”   他看我不像开玩笑便顺着鼎耳滑了下来,我心里突突直跳,想再次仔细瞅瞅那个人,就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去推小门,铜板被推开的同时,一张干瘪惨白的人脸出现在小门后面,两个深陷眼窝的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大叫一声,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正好踩在大头脚上,他疼的直吸冷气。   “有……有……有东西。”我被吓得语无伦次。   大头跺着脚,一脸莫名其妙,奇怪道:“啥东西,不是人吗。”   我结巴的语无伦次:“不是人,是人,是变形人,他妈的是那个鬼东西,一直追着我们的东西。”   汉生也被我这一嗓子惊动,和小何两人赶过来,他要过去看,我拦住他,“你别,就是那个鬼东西。”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用枪头轻轻挑开小门,才刚裂开一道缝,就被迎面一股大力“咚”的推了回来,紧接着鼎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用指甲刮鼎壁的声音,听的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大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其余铜鼎,“这里头是,那其余的鼎里……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何说道:“不管是什么,重点为什么要将它们镇在这里,如果这间庙真是祭祀的地方,应该很重要才对,怎么会关着这种怪物。”   “守墓用?”大头猜测。   “不对。”我说:“守墓的话就不会被关起来了。”   大头显然也觉得自己的猜测站不住,不由挠了挠头说:“也是啊,用这些东西守墓,一只就让咱们这么狼狈,如果都放出去,那咱们还不早去超生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大头道:“超生?就是咱们都gg的意思。”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大头皱了下眉,“一只就这么牛逼,如果……”   “对,就是一只。”我打断他的话,“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墓里会有一只?这些大鼎明显就是用来镇压这些怪物的,那就是说当时的人了解这个东西的可怕,他们显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对付这些东西,所以才将它们镇压起来,但是为什么会留一只在外面?   我们逆推一下,如果他们早已经计划好了,会有后人来运走尸体,既然知道自己族人会来那又怎么会留一只妖怪在庙里呢,说不定不小心自己族人也被干掉了呢?这是个悖论,如果逆推成立,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外面追咱们这只怪物它是个意外!或者说当时可能还没有这只怪物,如果怪物不是墓中的,那它从哪来?第一,肯定是外界,第二”   说到这,我看看大家,“轮回。”   “这种东西的由来和产生,是当时那帮人也控制不住的。”   大头反驳道:“怎么会从外界来呢?你的意思是大活人……就他娘的变成那个鬼样子了?”   我说:“我们和曹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遇到了那只怪物,那东西当时竟然扒光了曹家一个伙计的衣服自己套上,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那难道不是人的特性吗?如果是个粽子,你还指望他有啥羞耻心,保持个五讲四美吗?”   “我也更倾向那东西是人的某种奇怪变化,应该和这座墓有关。”汉生突然开口,他接着又说:“但是有一点错了,并非一只,这座墓里有两只那种东西。”   “你们是说这是一种变异?”大头满脸不可思议。   “更像是一种妖化。”   听汉生一说,我突然想明白一件关键的事,化龙池中,为什么除了白公胜之外,我父亲的尸体也在里面。 第四十七章 霸下   防止妖化!   我当时见到我父亲尸体的时候还很疑惑,为什么他会在化龙池里,现在想想,一定是他,或者他们发现了什么,也许就是妖化的原因,所以他自己,或是队伍里的人在他死后,为了防止妖化所以才将他的尸体沉进了化龙池里。   现在疑惑的重点又移到了“妖化”上,到底是什么触发了这些人的妖化,我想我爹他们在墓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队里最后走到这儿的那个家伙是否也妖化了?这和巴蜀和曹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明暗线索错综复杂,很多条线都交织在了一起,怪不得二爷称它为“线团”。我心下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们已经了解的够多了,可疑点还有很多,二爷和我爹他们走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很多。   面对鼎里的东西就连汉生都有些禁忌,我们自然不敢继续探究,全都聚集在铜门前。铜门已经上了黑色的锈花,两边是纵横交错的巴掌宽门栓,铜门中间还有很多凹槽和小孔,门栓通过榫卯结构相互联动,设计得十分精妙。   大头看着如此繁琐的门锁不禁感慨道:“这得藏了多少宝贝上这么重的锁。”   就在我想上去研究一下的时候,一旁的汉生突然对着铜门非常庄重的合掌下拜,我愣了一下,也要跟着拜下去,大头却在我旁边拉了我一下,小声道:“这是拜叩大礼,你跟着起什么哄,你看。”只见汉生屈膝下跪磕头,神色肃穆,之后再起身站立,后退半步,再“一拜一叩”,依次又做一遍,直到“三拜三叩”之后才起身。   与此同时铜门响起“铿锵”之鸣,一条条门栓被机栝触发,脱出榫卯,拔插联动,露出铜门中间偏左,一个巴掌大的圆洞,周围雕刻着符号,里面似乎有个铜环。   大头瞪大双眼问道:“汉生,里面不会有你家亲戚吧,这就给开门了?”   汉生神情出奇的肃穆,伸手进门洞里,向外一拉,人又退了回来。不知哪里传来“嘎啦啦”的机栝触发声,然后便彻底沉寂下去。我皱了皱眉,心想这扇铜门存在太久是不是已经锈死了。就在此时,铜门毫无征兆的一震,随即缓缓向外敞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看见敞开的铜门我不禁咂舌,虽说铜门没有多高大,却厚的出奇,简直就是一堵加厚的铜墙。   大头探头向里面照照,却发现手电根本没有反光,他感叹道:“还挺大。”   汉生默不作声的拧好长枪,大头和小何一看他这动作都吓了一跳,也都麻利的整理了装备,这是就要干大事的信号。   殿里是粗糙的石板铺地,石板不规整,而且有着很深的刻痕,其它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头和汉生走在前头,他小声嘀咕道:“怎么看不到头啊,还有,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啊。”   不用他说,从铜门进来我就觉得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而且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也不知道是否有毒,我说:“你往旁里照照。”   有了。   手电光扫到一排铜灯奴,造型极其夸张,甚至可以说奇形异状,很像山海经里描写的那些神鬼人物,而灯奴后面又是一片无尽头的漆黑。我见那些灯奴上面全都顶着大碗,就说:“过去看看,这里这么空旷,应该有统一的照明设施。”   铜碗里还有很深的油膏,上面的棉芯也有烧过的痕迹,小何拿出火折子拨弄了几下,棉芯上出现黄豆大小的青色火光,而后闪烁了两下火苗,才开始燃起来。   “这怎么是青光。”小何咂舌。   大头借着奇异的青光向后走,想去看看有什么,汉生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给大头搞得莫名其妙,回头问他:“你干啥?”   “向你脚下看看。”   大头低头看去,脚前竟然没有了石板,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汉生吹亮火折子向前抛去,我们就看见带着火星的火折子画了个大弧后笔直下坠,火星一直变小,直至彻底没入黑暗中。   大头赶紧退了回来,咽了口口水,后怕的拍拍胸口,“吓死老子的小心肝了。”   汉生遥望着远处说:“先把铜灯点起来吧。”   这些灯也很奇怪,不知道里面烧的什么油,散发出的是诡异的青光,这让我联想到很久前听过的故事。   说古代有条河,水深不可测,人都说水下怪物很多,有个老人便拿出犀牛角燃烧照亮,看见水中光怪陆离,半夜就梦见这些人和他说,我们跟你阴阳相隔,你为啥要照我们,老人醒了之后没多久就嗝屁了。   这老头手欠的和大头有的一拼,不然也不会死,我真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头,关键的是燃烧的犀牛角,也是呈现青光,或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两边的铜灯全部被我们点亮,这些光亮将我们四周的黑暗照亮,看清四周后,我就呆住了,甚至脑子里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在这些幽幽的青光下,我们所在的环境被照得一清二楚,太难以形容了,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从铜门根本就不是“进”,而是“出”,古庙在我们身后,高墙上被披上了一层漆黑的荆棘,锋利的铜刺上挂满了一些破絮样的黑东西,墙面上还留下了大片流淌而过的干涸血迹。   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如同古庙的后院,院子并不大,左边的灯奴后面有一颗桐树,枝芽上面挂满了红绳系着的铃铛,除了身后的太庙,其余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有两块不小的石碑矗立在最前面。   不用我说,小何已经填装照明弹,对着斜上方就是一枪,照明燃料在最高处燃烧,放射出刺目的光线,一幅更加恢弘和不可思议的画面就这么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相信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必将终生难忘。   我们先前以为太庙是在地势最高处,所以它的周围才一片漆黑,这只对了一半。   在照明弹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裂谷如同一具冰冷死寂的巨龙横贯在我们眼前,裂谷两侧蜿蜒出去没有尽头,而我们,这座庙,就坐落在一只巨型石像背上,石像趴在裂谷边上,半个身子就悬在上面。   我们走向古庙就开始爬上它的背脊,难以想象这只巨兽要有多大,修建这么庞大的石兽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我心底不禁有一丝寒意,这种建筑能力已经超出了当时应有的水平,那些巴蜀先民到底如何创造出来的?!   我们正站在石兽颈项,最前面是一条伸出去的粗大石梁,石梁尽头有一颗狰狞的头颅,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很像昂首的无角龙。   小何吃惊道:“霸下!”   经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了有关霸下的记载,“龙之六子,样子似龟,喜欢负重”,这的确符合霸下的特征。那么“工程师”指挥白公胜的士兵,要挖的就是这只霸下?是否也可以推断,古庙中的神秘尸体也是工程师带走的呢?   “快来看。”大头忽然冲着我们喊道。   石梁前立有两块石碑,大头站在其中一块前面,嚷道:“我的个乖乖,这是个啥东西啊。”   石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经络,我只看了一眼,就彻底震惊住了,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自语道:“我没看错吧。”   “快说啊,急死我了都要。”大头在旁催促。   我平复了一下心潮,才指着石碑说:“记得我们被困石林时候我提到的奇门遁甲吗,初创时有四千多局,后经风后,姜太公,和张良三人,将之改成了现在我们所见的阴阳十八局,而这块石碑上篆刻的,就是完整的奇门遁甲局,不,就算不完整也囊括了大部分早已失传的局势。”   真是不可思议,这里怎么会有完整的奇门遁甲,奇门遁甲在殷商时期就已经被简化成了七十二局,这些巴蜀先民的存在难道要比那时还久远吗?   我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的场景,奇门遁甲,黄帝,山海经,海内昆仑,诸鬼部落,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头好痛…… 第四十八章 千里走单骑   “那这块呢,这块上又是什么?”大头指着另一块石碑问。   “河洛图!”我惊讶道:“怎么会是河洛图。”   在现世随着科学持续发展,河洛图这种古老东方文化已经渐渐没落,可是在远古年代,这两幅神秘图案对当时的文化却有着深远的影响。   据传伏羲氏就是根据河图洛书绘制了八卦,关于河洛图无论是“尚书”还是“易传”中也都多有记载,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阴阳五行术数等等都可追源至此,“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不得不说河洛图对古华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你们说……会不会奇门遁甲和河洛图都是那些巴蜀先民流传下来的呢?”小何提出疑问。   “那帮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大头跟着咂舌。   我叹气说:“奇门遁甲和河洛图都是三皇五帝时候的事,要追溯真实的来源谁也说不清,咱们还是不要随便推断的好,省着白白增加烦恼。”   虽然我嘴上不相信,可是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平静。这些东西出现在这,至少已经说明了巴蜀先民存在的久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想象,这其中的故事又岂是错综复杂可以用来形容的。   “过来看。”汉生轻声说道。   我们走到小院边上,三面悬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地下裂谷。汉生打起手电让我们看,只见下面浓墨一般的黑暗,手电光根本照不到尽头。   “啥也看不见啊。”大头嘀咕道。   “别眨眼,盯着一个点看。”汉生提醒道。   “是雾啊。”小何惊讶道。   我也看到了,裂谷下面并非是无尽的黑暗,而是有一层浓重黑雾,按照汉生说的,盯着一个点一直看,就会发现那些雾气并不是一成不变,反而会如同云浪般上下翻滚,我心里惊讶,看来这条裂谷并非是看不到尽头,很可能是被这层“壁垒”遮盖住了。   大头一脸问号:“这里怎么会有雾呢?”   我冲他摊摊手,心说这种离奇的事我他妈这辈子也没经历过。一旁的汉生却紧紧盯着谷下,说:“不是雾,应该是瘴气,里面有活物。”   “你们在这等我。”说着汉生通过石梁,走到了霸下的头颅上,举目四望的搜寻着什么。   “他这是找什么呢?”   大头想吸烟,问小何要火折子,小何说:“你没听汉生说下面是瘴气吗,别吸过去,我们可没人能背的动你。”   “哎你……我操,快看。”大头刚想还嘴,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裂谷大叫。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滚滚的瘴气中,微微亮起了一道青光,犹如黑夜中的灯塔,十分清楚。   我心道刚刚还没有的,怎么这一会就亮了,难不成谷下还有人?随即一想,根本不可能,这种环境别说是人了,就是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沙漠物种,恐怕也生存不下来。   “天呢,我看到了什么。”小何捂着脸呻吟道。   随着幽幽青光的点亮,我们透过浓雾逐渐看清了发光源,那竟是一座隐藏在瘴气中的塔形建筑,青光就散发自塔顶。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青光竟与我们身后灯奴散发出来的光亮如出一辙,我有些不寒而栗,怎么会如此巧合,难不成是塔那边的“人”看到了这里点灯,而做出的呼应?   那“点灯”又有着什么样的特殊寓意呢?   在幽幽青光下我们还发现了一片片房屋的影子,似乎还有一些其他建筑。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对眼中的惊骇丝毫不加掩饰,我们此时的想法绝对统一,那就是裂谷下面,就是巴蜀先民发现的世界终点,连接着轮回之地的“镜儿世界”!   大头脸色苍白,喃喃自语:“今儿小爷真是开了眼了。”   如果下面就是“镜儿世界”,那下面有人也就不稀奇了,大头他们在壁画上看到内容就是,巴蜀先民发现了“镜儿世界”,里面存在着和地上一模一样的人,可是我想破头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下面生存,而且“一模一样”又是什么意思,那些先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就在这时风云变幻,瘴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灯奴后面的桐树铃铛无风自动,全都剧烈的摇晃起来,“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像是在预警。   “什么东西?”小何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短刀。   大头也变了脸色,指着我们身后庙壁荆棘下的血渍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汉生从石梁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神色凝重的问小何是否还有照明弹,小何从包里取出一颗,说这是最后一颗了,他要过信号枪和照明弹,对我们说:“从原路撤退,下面的东西就要上来了,到时候我们谁也走不了。”   我有些不甘心的问:“下面是什么?真的是镜儿世界吗?”   汉生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虽然离真相只有一步,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我们,而且汉生这幅样子实在罕见,看来事情真的已经非常紧急了。   “快走吧。”汉生又说了一遍。   我一愣,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脱口而出道:“你不跟着走吗?”   大头道:“当然一起走啊,汉生留在这等死吗?”   汉生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又是这样,我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冲他大吼道:“你不要命了,有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   他望向漆黑的裂谷,眼神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叹道:“塔里还有人,我必须去一趟。”   大头也跟着劝说:“汉生,我知道你猛,可是下面真不是人去的地,如果你不得不下去,咱们先回去准备好人马和装备,再进来一次,小爷我随时奉陪。”   汉生摇摇头,轻声道:“来不及了。”   我咬咬牙,逞强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汉生正色道:“二爷,这次不行,这趟我护不得你周全。”   我攥着拳头问他:“你有把握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我冲他吼道:“你这不是去送死吗?有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忽然笑了笑,轻声道:“你的命。”   而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发射了最后一发照明弹,迎着炽热的光球,汉生转身疾驰,最后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转身冲我们笑了笑,便义无反顾的坠了下去。   我心脏陡然加速,也跟着跑过去,借着照明弹的余晖,我们看见霸下石像的身下竟隐藏了很多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它们嵌在石壁上,垂进漆黑的瘴气中,汉生此时正单臂搂着锁链急速下降,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浓密的瘴气中。   我本能的要跟着冲过去,大头却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我疯了一样冲他喊道:“你没看见汉生一个人下去了吗?”   大头死死的拉住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你是追不回来的。”   我挣扎着掰开他的手,辩解道:“那我现在就是在做选择。”   大头嚯的一下子揪起我的衣领子,怒目道:“你他妈跟着他去就是送死,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汉生选择下去,去追寻狗屁真相,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你他妈就别辜负他,老子今天就是打晕你,也要给你扛出去。”   小何也在一旁道:“二爷,你跟着下去不仅帮不了他,可能……”小何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任凭大头拎着我的衣领子。   其实我知道,以我的身手就算下去了,不仅帮不了汉生,可能还会害了他,可是我心里就是无法接受,接受本该我们两个人承受的一切却由汉生一个人去背负,说到底我无法释怀的,是我自己太弱小了。我忽然悔恨起来,为什么我不是真正的二爷,那样我就有能力保护身边的所有人了。   大头把我放下,看着桐树上剧烈摇晃的铜铃,说道:“汉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下去不一定会有事,可是我们继续呆下去就走他前头了。你要是还是不想走,选择原地等他,老子和小何就把命塞你手里,陪你在这,快点决定。”   我咬着下嘴唇看看大头和小何,又转身看了一眼漆黑的裂谷,一种我从未感觉的力量在心底萌生,它推动着我毅然决然的道:“走。”   大头哈哈笑道:“这才像话吗。”   我们跑回古庙,站在铜门前我再一次转身看向裂谷,汉生,不管你在不在了,从这一刻起,我想做一个真正的二爷。   哪怕千里走单骑。 第四十九章 地下废墟   我们拼命跑回铜门,我招呼他们等等,大头用手电回照了一下,只见霸下石颅的地方已经爬上来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它们弓着身子,低头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大头低呼了一声,催促我赶紧走,我说得关门,是跑不过它们的,说着就去拉铜门中间的铜环,铜门如此厚重,肯定有触发关门的机栝。   铜环不大,就缩在圆洞里面,我小心拉了一下,链条跟着一松,我心道有门,便使劲向后拉,这下可坏了,铜门虽然随着链条缓缓关闭,可是估计轴承太老了,同时发生“呜呜”的闷响,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尤为刺耳。   “坏了。”大头叫了一声。   我忙定睛看去,只见那些爬上来的影子如同嗅着血腥味的狼群,冲我们疯狂的冲了过来。   我尝试松开铁链,铁门也会停止关闭,这可急怀我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哗哗的往下流,大头和小何在旁边也一脸焦急,嘴里不断念叨着“快快快。”   我眼睛死死盯着逐渐闭合的门缝,那些人影已经跑进了院子,看清他们的样子后,我心里咯噔一下,掀起惊涛骇浪,这不是那种妖化的怪物吗,难不成它们就是轮回下面的人?随即一想先民又不是傻子,如果谷下都是这种怪物,他们还打破头的要进去个屁啊,直接找根绳吊了自己算了。   随着它们逼近,我甚至已经能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味,我对大头他们喊道:“你俩先走。”   “放你娘的臭屁。”大头回骂了我一句,没有动。   在这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这扇厚重的铜门门缝终于缩到了不到二十公分,我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了。   突然,一只干瘪爆皮卷的手臂嚯的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手掌指甲长的翻了起来,对着我就是一通乱抓,我吓的一哆嗦,本能的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更多条手臂伸了进来,大头“咔嚓”上膛,对着门缝就是一梭子突突,将那些妖物打的汁液纷飞,狼嚎鬼叫。   突然我们身后的铜鼎一震,一声极其恐怖的低吼自里面传出,紧接着两边所有的铜鼎都纷纷摇晃起来,里面的东西都要挣扎着出来。   门缝这里的怪物也都悍不畏死的挤了过来,厚重的铜门竟被他们挤开了一丝,我心道完了,便大喊:“不行了,快撤。”   我们仨转身狂奔,一路穿过古庙,跑回开始进来的窑洞口,我拉住大头问道:“往哪走?”   大头当先钻进去,急匆匆的说:“先跟上,我们回蛇洞,从那有可能出去。”   我走在最后面,正要猫腰进去,忽然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一道影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扑在地上,来人双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按在了我的两侧肩胛骨上,我定睛一看,正是穿着黄毛衣服的怪物,伴随着刺鼻的腥味那张怪脸就直直的停在我面前,近的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它龟裂的皮肤里面露出的干瘪筋肉。   我此时万念俱灰,知道这次肯定完了,下一秒这只怪物就会撕裂我的颈项,啃食我的血肉。   它压在我肩胛上的手臂动了一下,我身体一僵,感觉到它弯曲的指甲划过我的脸庞,我闭起眼睛,可是等了几秒却不见那东西继续动作,我心里疑惑,难道还得说一句“您请”不成。我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正低头看着我身旁的背包,似乎有所犹豫,它想要伸手去摸又迟疑几分。   我心里一动,可还没多想,一串子弹就噼里啪啦的打在它身上,顿时把它打得汁液四溅,几乎全洒在我脸上。怪物吃痛,连滚带爬的从我身上下去,几个闪身藏到了旁边的乱石后面。   大头端着枪警戒着怪物,小何冲过来拉了我一把,急道:“怎么样?”说着左右检查我是否安然无恙。   我摇头道:“幸好你们反应快,没缺胳膊少腿。”   那怪物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怕了,一直没露头,我看了古庙方向一眼,说道:“这只很有可能是被它同伴呼唤过来的,我们快走,一会那帮东西都过想走都走不了了。”   大头犹豫了一下,才转身钻进洞子里。这里头跟迷宫一样难走,洞子也矮,爬一会就晕头转向的,而且这种跪着的姿势还特别累腰,怪不得大头不想走。我已经满身是汗,便叫住他俩,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喘口气。”   大头在前面估计也已经大汗淋漓,就听他抹了一把脸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这里头有很多死洞子,空气少,呆久了容易憋过去,而且说不定那些东西已经进来了。”   没办法又跟着他爬了十几分钟,终于一头钻了出来,我们三人都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地上。我气喘吁吁的问大头,“这里头七拐八拐的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大头哆嗦着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皮制作的地图,上面被人用特殊的药水勾画出了地下地形,确实如小何所说,地图基本上都是对西周这片地宫的描述,在古庙的位置被标上了一个问号,看来绘制地图之人也没有到过那里。   大头说:“我们是凭图过来,要不然还在这里转磨磨呢,我刚刚在每个转弯的地方都留了记号,如果汉生出来一准能看见。”   小何歪头看了一眼地图,打岔道:“我们现在就在这。”   “这里不是建筑群吗?”我疑惑的站起来张望了一圈,只看到很多大片的石土堆,并没有发现建筑物。   “早都塌了。”大头喘了匀气说:“我估计地图的上一任主人也没有到过这里,这张图应该是他们参照更古老的地图画的。再往前走你就会看到很明显的废墟了,这里很早以前确实应该是一大片居住地。”   大头这波分析不错,这张皮地图确实不是旧物。这些建筑很早以前可能都是地面建筑,秦岭位置比较特殊,历史上每四百年或者五百年关中地区就会有一次世界性的大地震,上一次也就是明朝的华阴的大地震,据说死了八十万人,可见其破坏程度,这些建筑也多半是因为地震震垮了地基而导致的沉降,加上附近地下又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岩窟,之间岩层及其脆弱,经过几千年的不断移动,所以才出现在了这里。   我问大头他怎么凭借这张地图就知道有出口的呢,就算有出口很可能也早塌掉了。   他笑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佑,我们虽然误入蛇洞,却也有了发现。再往里走是个山壳子,不像天然的,感觉像是中间塌方,两边的山体倾过来形成的,壳顶有一道裂缝,可以通出去。”   “真的?”我惊喜道。   “你别竟听他捡好听的说,吉人个屁,我看是衰人,那个裂缝在洞顶,十分不利于攀爬,一个失手就得摔成肉饼。”小何揭短道。   大头还想辩解,我打断他说:“战国墓里的机关很悬,况且我们没有地图,如果硬着头皮进去真的不确定还能不能走出去,所以前面不管多危险,我们也得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   我们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仅手电要没电,我们三个也好久没有进食了,其实我还好,被曹家抓住的时候还吃了一顿,他俩可就真是饥肠辘辘了。   我本想提议休息一下,可是看到他俩还硬撑着就没好意思开口,再拖下去如果他俩倒了一人,那对我们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们整顿之后继续向前出发,一路上建筑果然多了起来,不过很多已经倾圮,没有坍毁的也都散了架子,仅靠着几面厚墙支撑着,这片曾经的巨大建筑群基本上已经成了废墟。   俩人看起来都很有经验,不断绕过一些废墟,我问大头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他摇摇头说:“不仅是躲着那条大虫,这片建筑废墟很奇怪,好像是按照某种阵法排列的,没有地图的话,只能在里面转磨磨,我俩之前一头扎进来,就在原地转了很久的圈。” 第五十章 合作   我们在废墟中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实际却并没有走出去多远。   在废墟中来回绕路就浪费了很多脚力,有的地方明明可以穿过去,可是小何指给我看,那里有蛇行痕迹,走过去不安全,这样我们不得不去翻越一些断壁残垣,不仅费时间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   我看他们俩脸色都有些发白,特别是小何,我们里面原本属他体力最好,不过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和身上的伤,我看他脸上已经开始流汗,我向他要背包,他强撑着不肯,没办法只能叫他俩停下来歇歇脚。   俩人坐下就开始喘,我一边给小何换纱布,一边小声说:“要不我们原地休息一下吧,你们这样赶路是不行的。”   小何舔舔干涸的嘴唇,哑着嗓子说道:“不行,我俩这样不能歇,一觉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大头也从怀里掏出地图扔过来,说:“你拿着地图,一会我俩要是走不动了,你就先走,如果能出去就带人再进来,我哥俩说不定还能有口气。”   我不知道身边的人为什么总在牺牲自己来保护我,一种发自心底的怯懦让我恼怒:“别他娘说丧气话,你要是不走老子把你那包明器都砸了。”   大头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淡然的笑笑,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已经不剩几件了,砸就砸吧。”   休息了一会,我把他俩身上的负重向我背包里装了些,拿过地图在前面带路。   没走出去多远,前面出现个不小的建筑,看样子没有全部倒塌,从图上看本来要从那绕过去,我刚要过去探路,小何突然说道:“灭灯。”我虽然不明就里,可还是照做了,大头也在后面压了压我的肩,示意我蹲下。   这边灯一灭,我们周边立马陷入黑暗中,一下子就看见前面半倒的建筑里亮起的微光。   建筑里有人。这一念想刚在我脑海里形成,里面的人也立马紧随的灭了灯,这下废墟里彻底黑了下来。   大头压低声音道:“对方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几乎是立刻我就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边隐约的传过来,小何辨认了一下,轻声说:“人还不少。”   我脑筋一动,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我不禁呼吸急促起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疯狂。   我咬咬牙,低声说:“死不死就看着一次了。”说着,我一边打开手电一边喊道:“曹子雄,别来无恙啊。”   手电光下,我看见曹家伙计全都小心翼翼的躲在建筑掩体后面,他们显然也没意识到我自投罗网的举动,曹子雄估计也在意料之外,冷场了一下,他才从一块塌墙后面站起来,苦笑道:“二爷,我们又见面了,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给了他俩一个眼神,三人从乱石堆里走出来。曹子雄皱了皱眉,也带人从掩体后过来,曹家这些伙计大都是之前的伤员,见它们一个个脸上的疲惫神色,我心里才略微笃定一些,我反问他:“在这里转了好久了吧。”   我看不清他脸色,但也猜出了结果,说着我从兜里掏出地图,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又当着他的面用火折子点燃,他显然对我这举动有些迷惑,不过以他心性立马就恍然大悟,阻止道:“不要。”   我拎着点燃的地图往后几步,小何和大头心有灵犀挡在我面前。我看着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现在只有我知道出去的路,我保证在你们困死在这之前绝对出不去。当然,你可以赌一把干掉我们仨,或者……我们合作出去,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曹子雄蹙眉打量我,显然在计算中,我心里其实也紧张的够呛,对面的曹子雄在古代那就是周公瑾的那样的人物,只要我现在露出一点破绽给他,恐怕我们仨的小命就拱手相让了,我现在必须镇定。   我仰起头平静的反盯着他,却发现他眼神中有一种极快的转换,正好被我捕捉到,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的情绪,他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牛,二爷好手段,为了曹家这帮伙计,我信你。”   我心中松口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几个来回,心道好险,这家伙再僵持几秒,我就要绷不住了。   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仨大摇大摆的进了建筑,发现房子里还有几个伤员,看来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这趟支锅,虽然不至于让曹家损失惨重,可也折了不少好手,在这一行当里元气大伤。   进去后我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曹子堂,他脸色苍白,一条腿上打满绷带,似乎受了重创。他看见我进来,立即伸手去摸枪,曹子雄再后面忙道:“他们知道出去的路。”   曹子堂略微迟疑一下,皱眉道:“怎么回事?”   曹子雄解释道:“他们有地图,不过被他烧了。”   曹子堂看看他,后者点点头,他才冷哼一声放下枪。   我们找了一个稍微与他们隔离着点的空地坐了下来,就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哥?”   我循声望去,惊讶的看见薛冬青正抱着枪满脸血污的坐在那边,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真的是你们。”   “哟,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曹子堂饶有兴趣的笑道。   我问他:“怎么回事?”   曹子堂回道:“在一间石室里发现的,还挺命大,你也看到了我们人人带伤,就拉壮丁了呗,不过这小子嘴也硬人也憨,死活不承认认识你们,我这纳闷,你得花多少银子这么帮你守口如瓶啊。”   我把薛冬青拉过来,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了,一想到他心里就十分自责,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在冰冷的地宫,可没想到老天给了我一个惊喜,还能让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笑着拍了拍他头上的土,帮他把脸上的血污抹掉,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别这么扛着,就说认识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你们能活着更让我高兴的了,回头炸酱面管饱。”   很多年以后,我听人说,在这行里被人唤作小侯爷的薛冬青跟人回忆,他说这辈子就从二爷的那碗面开始了。   虽然他们粮食也告急,但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也分给了我们一份口粮,大头和小何总算得到了补充。   期间曹子雄过来,和我闲聊问汉生哪去了,我没回他,他叹息说可惜了,他又打听我们走到哪一步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不过寄人篱下当然要讲点什么,我知道在他这种人面前说谎很容易被识破,所以我也没有完全的胡说,只讲到了古庙,告诉他在古庙里被那种鬼东西攻击,仓皇之下逃跑了出来。看他表情也没有全信,估计也就半真半假的听了去,我问他们如何,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也是一言难尽。   趁曹子雄离开,大头凑过来,一脸警惕的说道:“那边的那个病号要小心,不知道你们有啥梁子,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抬头看了一眼曹子堂,他正和手下伙计说着什么,不时抬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心说看来这家伙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就低声说:“一会得小心点,他有可能背后捅刀子。”大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休息好了,我们开始整装出发,曹子堂却突然提议,必须让我们一方的人过去一个做人质,小何本来要过去,却不料被大头拦下来,主动请缨要去做人质,临走前他还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但我知道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我带着他们继续向前,几个小时后我们开始接近目的地,不过我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想着是不是要拖延一下。以曹子堂的性格,到了出口后八成要干掉我们,可是有曹子雄在,如果我故意绕路恐怕会怕他识破,正当我纠结的时候,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我们几个回头,就看见大头正和他旁边的几个曹家伙计对峙着,那几个家伙都气呼呼的,似乎随时要拔枪弄了他,我知道,大头气人从来都是一绝。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伙计突然拿着枪对着天上就是一梭子,大头一缩脖,小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看,我心道这家伙搞什么鬼。就听他又抻脖又嚷了一句:“有种你再开一枪。”   谁知那个伙计把枪口对准大头,骂道:“老子给你一枪。”   大头脸色一下就变了,嬉笑道:“别别别,我知道你牛逼,你们全家都牛逼。”   正说着周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四处望去,我听了半天也没有辨出方位,小何却皱了皱眉,脸色大变:“不好。”   蓦然,所有声音同时消失,周围又陷入极度的安静之中,我隐约也感觉有些不好。   曹家伙计们也都摸不着头脑,只有曹子雄脸色变了变,下一瞬间,至少有三四条巨蟒从黑暗中昂首而起,巨大的鳞甲在手电光下泛起金属的光泽,几条巨蟒几乎已经将我们包围。 第五十一章 最后的计划   突如其来的大蟒让所有人不知所措,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始作俑者大头。只见他麻利的从对面伙计身上抽出信号枪,对着上空就是一枪。   照明燃料剧烈燃烧,瞬间将这一片区域照的通明,刺目的光线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那些巨蟒常年生活在地下,也被这些光线吸引过去,撞入人群。   周围一阵混乱,大头趁机窜了过来,大喊道:“等着过年呢,一个拉一个,跟我走。”说着他把我的一只手拉上小何,拽着我就开跑。   我心里奇怪,他怎么能看见的,不过这一切显然都是这家伙计划好的,他把我们跌跌拌拌的拉出了照明范围,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戴了副太阳镜,怪不得可以在照明弹下前进,也不怕灼伤眼球。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边随着信号弹的熄灭,已经彻底爆发了狂蟒之灾,我笑道:“真有你的。”   他摘下眼镜,催促道:“快走快走,一会就来不及了,就曹家那点火力坚持不了多久,后面还有个大家伙。”   我们快速前进,穿过废墟,又爬上一个巨大的滑坡,终于来到大头所说的“出口”。   一看之下,我就绝望了,怪不得小何说这个地不靠谱,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占地至少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不过并非天然形成,从形状上看,很像某次地震造成的崩塌,在洞顶有一道几米宽的裂缝,闭了手电有月光照进来。   确实通着外面,可那道裂缝离我们太远了,旁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地方,除非我们是蝙蝠,否则根本没办法出去。   我大失所望,又不死心的把其它地方也照了照,摇头道:“不行,洞顶太干净了,连挂岩钉的地方都没有,根本爬不过去。”   小何说:“那怎么办,咱们现在回头走呢,如果能拿到曹家的补给,或许还能找到原路。”   薛冬青不同意,说道:“太难走了,我们下来的地方错综复杂,有大量机关,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去。”   我说:“回头路肯定是不能走了,现在古庙里的那些怪物已经出来了,我们再回去要是与它们遭遇,肯定要完蛋。”   大头踢了一脚石头,骂道:“那怎么办,真他娘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与其在这等死,还不如出去干一场,说不定还有机会。”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悲观,我也感到空前的绝望,别说能不能遇见那些怪物,就以队伍现在的状况来说,已经算是十分的糟糕了,小何身上的伤已经开始发炎,如果再拖下去肯定会拉垮身体,到时候更被动。   我急得团团转,不断搜索着裂缝旁边的岩壁,突然一个细节被我注意到,我急忙把手电调到最大功率,心中一喜,对他们说:“快看那里。”   大头以为找到了出口,一看之下大失所望,抱怨道:“小同志你怎么现在还有闲心扯犊子,你给我们看那块光溜溜的石壁,是说一会大家都集体撞死上去吗?”   我骂他放屁,让他仔细看,大头没看出来,小何却看出了端倪,皱眉道:“水汽?”   “没错,你们看只有这块岩壁是湿的,说明离水源很近,这块岩壁后面不是地下水就是湖泊,只要我们打破岩壁把水引进来,当水灌满这间岩洞时我们就能乘着浮上去,最后能不能出去就看祖师爷了。”我兴奋的道。   大头开始还挺高兴,听到要引水又垂头丧气起来,摊摊手说道:“么得炸药啊,要不我用撬棍去试试。”   我摇摇头说:“我有办法,但是有点危险。”说着右手握拳击打在左手手掌上,“我们要把那个大家伙引过来。”   大头眼睛亮了起来,他最喜欢实干派,啐道:“妈的,干了,总比憋死在这强。”   我让薛冬青和小何把帐篷支起来,我们帐篷下有两个气囊,帐篷主体结构中也有一个气囊,在三个气囊被充满气的情况下,就可以像皮艇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关键时刻渡水来用,现在正好可以把我们送上去。   我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那个大家伙引出来了。”   大头拍拍胸口,打包票说:“我有办法。”   他带着我开始往回走,曹家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曹家人退守到一块夹角岩石中,凭借火力压制,让几条大蟒一时间难以近身。   大头和我摸到一具曹家伙计的尸身旁,这家伙死相极惨整个人都快被拧成了麻花,大头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用匕首划开他的动脉,大片的血液汩汩的流出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动手啊。”   我脸色难看有些下不去手,他催促道:“别墨迹,又不是活人,再不动手等那边战斗结束了,你就和地上这几个哥们一样的造型了。”   我咬咬牙,狠心动起手来,一刀划下去,溅出血的瞬间我的一颗心都跟着颤动。   我俩在四周划了几个人,升腾起的血腥味连我都有些作呕,大头突然地喝了一声:“坏了。”   我顺着目光看去,大家伙没引过来,那些围攻曹家的巨蟒反而被吸引了,有两条巨蟒立起身子看向我们这边。我问道:“怎么办,跑不跑。”一回头发现大头已经没良心的撒腿跑了。我骂了一声,也跟着他狂奔回去。   很不幸其中一条大蟒也跟着我们追了上来,我在后面大喊:“你他娘的办法也不靠谱啊。”   “别急,大的肯定出来。”大头没回头的往前狂奔。   我们这一闹曹子雄也发现了我俩的踪迹,整个曹家队伍边打边向我们这边靠过来,大头嘿嘿笑:“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正跑着,我忽然感觉地面一震,回头望去,只见黑暗中一团巨大的影子迅速的涌了过来,曹家人在后面,有几只手电打过去,反射出点点金属般的光泽,我这一看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也……太大了吧。   大头看我愣住了,回过头来拉着我跑,“看个屁,一会有你看的。”   曹家人也蒙了,就算以曹子雄的心性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个恐怖的大家伙,一时间那些伙计各个慌得要死,曹子堂和他身边的伙计连枪都不打了,直接逃命。   大头见那东西出来了,掏出信号枪,说道:“再给你们添把柴。”说着冲着黑暗中的巨兽“砰”的打出了一发照明弹。   拖着小尾巴的照明弹射向远处的黑暗,可还没等它自然燃烧,就“啪”的一下打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上,继而触发照明剂,大片的明火瞬间铺开燃烧,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高大,二是这个火焰肯定要触怒这只庞然大物了。   随着明火的燃烧,一大片区域被照亮,这条身披鳞甲的大蛇露出了它的真身。   我的天,我发誓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蟒蛇,大蛇盘绕在地上,上身直立而起,俯视着地上蚂蚁般的曹家人,简直就如远古烛龙再现人间。   大蛇身上闪烁出青色的鳞光,如一条蛰伏深渊的巨龙,照明弹在它身上炸开,足可以把常人烧的皮开肉绽的火焰在它轻轻扫动之下,便随之熄灭。   可这举动却苦了下面的曹家人,乱石滚地,不少伙计都被那一下直接拍飞,就连之前的蟒蛇都被打了几个跟头。   曹家人几近崩溃,小的没打过这又来了老的,以这条大蛇身上的鳞甲,子弹打上去顶多会留下个白印子,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的信念,玩命的向我们奔过来。   大头一看目的达成,拉着我就往回跑,边跑边说:“你要的祖宗我给你找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大蛇如我所料,被大头的照明弹惹怒,对着前面就是一顿狂扫,那些建筑废墟在它面前建筑就如纸糊的一样,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漫天乱石,有的倒霉蛋直接被拍扁。   前面就是岩洞,我和大头拼命的跑上去,这点距离不过是大蛇几个挺身的事,可是黑暗中的曹家人已经跑散,不知大蛇在地下生活了多久,很多功能似乎已经退化,竟没有一下子辨识那些冒犯者,那就干脆全毁灭吧,巨大蛇身秋风扫落叶般连人带石全部抽飞。   我看着皱起了眉,不妙啊,大蛇被那些曹家人带着改变了方向,我们可没命再去把它引过来。   我问大头还有照明弹吗,他掏出枪看了一眼,说还有一发,我说打吧,他说那一会大蛇过来,怎么把他引向那面石壁,我叹气说如果大蛇被引走,咱们就更没机会了。 第五十二章 激流勇进   再次亮起的照明弹,不仅给无头苍蝇一样的曹家人指引了方向,也让愤怒的大蛇记起了刚刚的冒犯,庞大的蛇身犹豫脱轨的火车,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横冲直撞的向我们冲过来。   只有亲身面对这种怪兽时才能体会到它的恐怖与压迫感。   我和大头一看大蛇过来,撒丫子往回跑,大头这货看着憔悴的不行,逃起命来灵活的像个狒狒,满地碎石也没有让他减慢速度,反倒是我差点被追上。   大蛇行动力惊人,几个探身就攀上了高坡,我和大头刚藏进预先准备好的石缝中,巨大的蛇头随后就悄无声息探进了进来。   我看不见它,却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一鼓一收犹如月下潮汐,我心里紧张的要死,嗓子在这时却痒了起来,可能是刚刚吃了尘灰。   就在我拼命想要憋住咳嗽的时候,那巨大的蛇头猛地一缩,我心道坏了,这是要攻击的姿势啊,接近着便是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跟着摇晃。   巨大的石块开始噼里啪啦的从头上落下,声势浩大,吓得我死命的抱着身前的石柱,才没被那股气浪吹飞。   我看见了,是大头。他举起手电,跟个跳马猴子一样在乱石中穿行,不断吸引大蛇靠近那块石壁。   那条大蛇一击不中,似乎恼羞成怒,整条身躯都从凹口爬了进来,巨大的身躯犹如从我旁边开走的列车,那种声势根本无法形容。   我一看不好,巨大的蛇身塞进来,大头根本没有再跑的空间,就咬咬牙从石缝中出去,举起枪对着它的脑袋连点几枪,虽然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可是却成功的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大蛇回过头来,寻找我这个挑衅者,我也没有原地等死,使出全身力气从另一边跑向石壁。大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举起双臂跟个大猩猩一样,一边跑一边嘴里鬼叫,试图把大蛇的注意力吸引回去,大蛇可能憋得太久了,智力下降,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就当我俩都快跑到石壁前的时候,它似乎终于明白我们的愚蠢行为,扭动蛇身,向我俩咬过来。   感受这恐怖的一击,我恨不得跑回娘胎里去,不过这一下也如愿以偿的让它撞在了石壁上。   轰然巨响间,乱石穿空,我被一块碎石正好撞在背上,直接把我砸飞出去,混乱中我只能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刚爬起来,嗓口一甜,咳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下拍我的头晕眼花,还没站起来耳中就响起一阵“哗哗”的冲击声,我借着月光循声望去,只见那片石壁已经被大蛇撞开了个口子,石壁不厚,犹如被敲碎的蛋壳,大股的清水流进来,水势越来越大,豁口旁的一些碎石也被冲掉,几道裂缝顺着豁口延伸出去,看着马上就要炸开。   大蛇这一撞自己也蒙了,我现在顾不上它,急忙跑向和小何他们约定位置,没想到大头已经先我过来了,不过刚刚那一下他也没逃了,满身都是划伤。   水位上升的很快,再加上大蛇在石洞里占了体积,几乎瞬间就起了七八米的高度,而且由于地形原因,水流并不平稳,大蛇翻动身体也会形成巨大的水浪,我们几个的充气帐篷犹如一叶扁舟,在水里不断左冲右撞。   我们几个缩在帐篷中间,感受着跌宕起伏,大头捂着脑袋喊道:“晕死老子了,这他妈是舍命版激流勇进啊。”   薛冬青脸色白的吓人,他哆嗦着问:“不会破掉吧。”   “没事,这帐篷结实着呢。”我刚说完,几人便听见“咝啦”一声裂帛声,就见大头面前的帐面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下,开始有水涌进来。   大头慌张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去堵豁口,我们的冲锋衣都是防水的料子,发现不行,他又脱了上衣捂上去,才减缓了水流的速度。   这时,帐篷砰的一震,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我伸手往上一推,顶部是硬的,我们互看一眼,同时憋了一口气,拉开帐篷游了出去。   洞里被大蛇搅动的浑浊不堪,不过水下有月光射下来,我向他们打手势,几人向那边游过去。由于水已经漫过了裂口,我们很轻易就浮了上去,一出水小何就猛力的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已经超负荷到了极限,我把最后的大头拉上来,他直接瘫倒在地上,嘴里一直叨咕着“好人长命百岁”。   我定了定神,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河谷地带,此刻是枯水时候,但是看石头上的流水侵蚀线,缝雨天水量一定不少。我们身下的裂缝已经同泉眼一样向外冒水,不过我也已经无暇他顾,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相互搀扶着顺着河谷向下游走去。   夜晚山里有些凉风,我们几人全身都湿透了怕着凉就没继续走,找了个避风的石窝子进去,大头和薛冬青出去捡了点干树枝,我给小何换了药,发现他开始发烧,我们点上火烤了烤衣服,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和大头光着腚蹲在外面抽烟,他问我接下来怎么打算,我沉默了一会,说道:“肯定先就近住下来,小何的伤不能拖,我得先把他安顿好,然后……然后回琉璃厂呗,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原先有汉生在这,这些事都是他张罗。”   大头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嗨,要我说人的命天注定,是生是死早有定数,汉生有他自己的人生,离了谁你不都还是曹傩送?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也不指点你,但是得和你说,人生百岁,八十稀少,夜卧占一半,童稚懵懂占十年,昏老白发占十年,营忧家事还得十年,世上一遭,才他娘的得十岁乐,你要不让自己痛快,你还指望谁?”   我诧异的看向烟雾中的大头,说道:“行啊,出口成章的。”   “谁还没点人生经验。”他摆摆手,毫不在意,随后却又神情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叮嘱你,你得小心那些曹家人,特别是里头那个病号,不知道他们出来了没有,我从他眼神可以看出来,那家伙当时对你可是真动了杀心。我也不清楚你们啥关系,不过就算是我这种半只脚踩进行的都听过曹家,他们盯上你,想必龙山阁也要寸步难行。”   我掐灭烟头,叹气道:“我也知道。”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汉生之前提到的“启动”指的是什么,不过按他的意思,会有第三方力量去掣肘曹家,而且他们这次损失惨重,想必短时间内也顾不上龙山阁。   我望向河谷方向,也不知道曹子雄是否还活着,我总觉得那个家伙有些特别,曹家这一代出类拔萃的并不多,他绝对是一号人杰,可惜是个旁出,像曹家这种宗族对血脉和继承看的是非常重要的。   想到他就不得不自然的对比起龙山阁,论能干,老何年纪大了铺子上多是靠他出面儿,像小何和赵顾这种青壮才是铺子的中流砥柱,论出谋划策铺子里还真没个好先生,我也就勉强算是个半吊子,如果能挖点秦汉堂的好手过来那就真是太棒了,不过也就想想,秦汉堂背后水深着呢,我可不敢去挖墙脚。   又闲聊了会,大头提到那条大蛇,我说我怀疑那条蛇是从战国活下来的,大头十分吃惊,我告诉他自己看过一块石碑,上面介绍了“工程师”捕蛇炼蛇油制成化龙池,又将其幼崽点化成“守墓兽”的经过,不过大头还是不相信可以有从战国活下来的生物。   我俩抽了半盒烟,人都乏了就回去睡觉,我说我还能坚持会就让他先睡,毕竟是在山里还不是十分安全,自己留下守会夜,他也没多说,刚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半夜火有些小了,我又从外面捡了点干柴回来,不经意间,我突然发现不远处草丛里有两点褐红色的光,我心说不会是遇到狼了吧,赶紧从地上抄起一根趁手的树枝,狼很少有单独出现,如果真是狼,恐怕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们几个,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体型有些小,我在月光下又仔细瞧了瞧,心里一惊,是只狐狸。 第五十三章 赶回北京   发现是只狐狸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回忆起先前在见到的那只白毛狐狸,我心里犯嘀咕,难不成它一路跟着我们?当时大头中邪似乎就与这家伙有关,难不成它又要趁我们没防备来施展什么邪祟的手段?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时,不远处的狐狸却出乎意料的晃了晃头,而后头也不回的跑进了草丛深处。   我回头看了看,丈二和尚不找头脑,它是看到什么了吗?我有些想不明白。   本来有些困意,这下被搅的睡意全无,我抱柴返回石窝子,往火堆上续了续,让火烧的旺一些,而后又测了小何的体温,他身上还是滚烫。我合计了一下,天一亮我们就得赶路,争取傍晚下山,可能还得找车去市里,小何的伤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   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大头迷糊的醒了,他看了一眼外头,嚯的坐起来,拍拍脸歉意的说:“你怎么不叫我。”   我说没事,反正也睡不着,他起身穿上衣服让我眯一会,他去找点吃的,我估么白天也不能出啥事,就没在顾忌的躺下睡了。   恍惚间我被大头拍醒,浑浑噩噩的起来,吃了点东西,小何因为高烧已经昏了过去,我有些不知所措,大头有过多次生死一线的经验,他说昏迷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以小何的身体还能撑住。   我们随便对付一口后开始下山,大头背着小何,薛冬青在前面认路,中间过程很啰嗦,就不在此赘述,直到走到太阳落山,我们才看到人家。   下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我们走到了牛脊背,就是来的时候那个司机给推荐的景点,薛冬青觉得不可思议,这离他们村子要有六七十公里。   这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和老人说是迷路的游客,眼下我们这种状况,老人也没质疑,我和他说有个同伴在山里被狼攻击了,要赶紧送医院,本来这个点儿已经没车了,老人一听有人受伤,赶忙去村里找来他在镇里拉脚的外甥,连夜给我们送到了镇里。   老人外甥给我们拉到伏岭镇的卫生院,可惜这个卫生院只有护士值班,医生要明早到。没办法护士给小何安排了一间单间先休息着,第二天一早医生过来,看了下就说不行,小何的伤得送去县医院,他们这医疗条件不满足。   医生给小何打了退烧药,又安排车给我们送去了绩溪县人民医院,直到第二天我们才落下脚,小何连挂了两天水后烧才开始退,中间醒了几次又都睡过去。   这期间我给老何去了电话,先报了平安,又和他说了汉生的事,他在电话里听了也很震惊,不过毕竟是经过风雨的人,很快就释然,也劝我不要想多,等小何恢复了就赶紧回来。他又说已经让赵顾带人过来了,让我见了面赶紧回去,我听他话里有话,似乎铺子出了什么问题,也没多问,只应了下来。   大头休息了两天就已经生龙活虎起来,拎着两瓶白酒来看小何,气的后者直哼哼,我见小何没事也就放心下来,带着薛冬青和大头也出去好好搓了几顿。   大头喝飘了非说要见识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我让他少扯犊子,薛冬青不喝酒,就坐在旁边一直傻乐,我又给大头灌了半瓶酒,喝的这家伙趴在桌子上直哼唧小曹小曹,我开始以为他在叫我,后来才听清是小草。   就这样纸醉金迷的潇洒了两天,赵顾来了。   小何身体没了大碍,赵顾在这陪着我也放心,因为我和大头身上有土货,不方便带走,赵顾带着我们找了当地的堂口,据他说这边的霸子是个柳点(大人物),在二爷那个时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后来不知道怎地就投奔了二爷。   龙山阁各地堂口大小不一,小的地方几个人,踩盘子,走沙子,各干各的,如果发现深坑,就近的大堂口会派人过去,一部分就地分赃,烫手的就走龙山阁渠道,这种堂口其实很松散,流动性也强。   而龙山阁真正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土货吞吐量特别大的几个地   他们内部有自己的派系,基本上外地人打进不去。而负责这边的霸子就是今天我们要见的人。   不过很可惜,我们过去后,并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龙头,迎接的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相当斯文的中年人,赵顾悄悄和我说可能是个“左右相”,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相当于师爷的位置。   我们表明来意之后,这人爽快的答应了帮忙转运土货进京,不过他也委婉的表示了霸子有事,无法与我们见面,下午安排了酒宴,我说我们有事,着急回京,随后告辞了。   出来后赵顾有些愤愤不平,他说之前都打听好了霸子分明就在堂口,我开解他说你让老瓢霸子出来叫我二爷,人家肯定不认啊,能帮咱们忙就不错了。   其实来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这种结果,在我们还没去新疆前,龙山阁就已经四面楚歌了,搁老何坐当家位置,兴许还能服众,可偏偏是我这个黄毛小子,那些多是刀口舔血的老家伙根本不可能把我放在眼里,更何况真心实意的叫一声二爷呢。   想到刚刚那个做事说话滴水不漏的家伙,我就觉得老何所说“拉起一个自己班子”的必要性,小何他们冲锋陷阵绝对各个是好手,不过说道掌内,我们这边还是靠老何一个人撑着,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情况。   这之后我们直接飞回北京,在机场大头拍拍屁股走了,说东西到了就从龙山阁出手,到时候把钱打他账上就行,我带着薛冬青直接打车回龙山阁。   老何已经等在铺子门口,我们走的这一段时间,老何似乎又老了不少,我充满歉意的说:“何叔,小何还在医院。”   老何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人活着就好,先进屋,好好休息一下。”   我给老何介绍了薛冬青,打过招呼我们一同进了铺子,期间我试着问他铺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见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先休息,修好了再聊聊,我也就没有深究。   第二天我给赵顾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人帮我打听一下曹二家的近况,他给我推荐了一个叫黄瓜的伙计,我联系到这家伙后,跟他说了情况,刚到下午就有了消息,据他说曹二家最近很不太平,有几处不太干净的铺子接连被人捅了,曹二家明面上的几个人都被雷子查了,而且具小道消息说曹家的“幼凤”被人刺杀了,受了重伤,在曹家的私立医院里治疗。   我心里明白这就是汉生说的“掣肘”,在曹家这次截胡六耳信息的同时,就已经有第三方力量开始运作起来。至于曹子雄,看来他们也已经从地宫里逃出来了,被刺杀恐怕也都是曹二家放出的烟雾弹,曹二家现在肯定已经鸡飞狗跳了。   我又花时间把从地宫里带出来的照片整理了一遍,并且添加了一些猜想,最后打包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卓老师,他几乎立刻给了我回信,说他要查一些资料,一有结果立马通知我。   做完这一切,我给小何去了电话,电话里能听出来他基本上已经恢复了,要不是赵顾在,还能给他按在床上,这小子早跑回来了,我告诉他好好休养,这边一切都ok。   休息了俩礼拜,我基本已经恢复过来,准备着手查一下曹家的事。这时薛冬青过来找我,老何让我一趟,说是有一批从陕西过来的土货,要我去签收一下。   薛冬青现在跟着老何,我拍拍他肩膀,笑道:“头发剪了挺利索的嘛。”   明器是龙山阁自己的货运公司拉来的,除了随侯珠,剩余的我都交给龙山阁处理,这批开门货如果不损,随便拎出一件绝对都是压堂级别的,可惜那些铜器被大头碰坏了不少,特别是其中的那件铜襟,老何看着直称可惜。   忙了一天,回到房间我刚躺下,就瞥见床头挂着的墨绿色帆布包,我坐起来拿过背包,这只背包正是从我父亲身上取下来的,这阵子忙的都忘了它了。   当时在陕西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有一个铁质的水壶,一支钢笔,还有一本硬壳的笔记本,不过笔记本没被我保存好,在石洞的时候被浸湿了,在陕西晾了两天,没来得及细看就回京了。   我翻开笔记本,由于浸过水,纸张都有些弯曲变形,首页便是一段钢笔字:   承4月日记,这几天翻译工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我担心时间来不及,便让赵三水只翻译最后一拓,希望能有所收获。1993年5月4日。   显然我父亲不仅只有这一本笔记,这应该只是其中一本,看着右下角的落款,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我开始往前翻,直到翻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是最后一本日记的最后一页,记录到1993年6月28日。   我放下手里的日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   没记错的话,我父亲带领曹家族人的那次盗墓事件,发生在1994年10月,可是按照笔记记载,此时我父亲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第三卷 秦陵地宫完) 第一章 日记   稍有些泛黄的格子本上记录着一段匪夷所思的过去。我放下笔记本,心头狂跳不止,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   拿起烟盒点了根烟,我起身来到二爷留下的那张巨大地图前,有一张小纸条被作为注释,用图钉钉在了地图的一角,上面的内容十分简洁,“挖掘青山,未归。”   这条记录的图钉上被挂了两条线,我顺着摸过去,一条深入云贵地区直接被钉在乌蒙山脉中,不出意料这里应该就是朝仙墓的所在地,而另一条……我眯眼看过去,则是被一路送进了湖北地界,我翻开上面的便签,奇怪的竟是一纸空白,没有任何记录。   我掐灭烟头揉了揉眉心,回忆起二爷当时的话,乌蒙山里的朝仙墓应该就是我爹失踪那段时间所去的地方,他也正是在那里发现了关键线索,从而解开了曹家青山之谜,更是后来曹家白日的导火索。   如果不出意外,这张空白的便签代表的就是最后那次盗墓地点,曹家青山。   不过眼下这本笔记的出现,却让上面的推论出现了破绽。线路是对上了,可从时间线上看,就有些蹊跷了。   我手头这本日记还没写完,应该属于我爹那一系列日记中的最后一本,所以最后记录的时间多半就是当时事发的时间,也就是93年5月。   而他们去曹家青山则是发生在94年10月,这期间我爹应该还去了乌蒙山朝仙墓才对。所以时间线应该是:秦岭地宫(93年5月)-乌蒙(未知)-湖北曹家青山(94年10月)。   如果我没去过秦陵地宫,或许以上推论还站得住脚,可是我亲眼见到了我爹尸体,这就让所有的猜测都变得不可信。   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在死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又下了两座大墓呢?   我懊恼的将桌上的烟盒揉成团,当前的结论就是一种悖论,两者根本不能并存,却又各自都能证明自己。   我无力的靠向椅背,看向对面墙上巨大的地图,想到曾经的无数个日夜,二爷是否也如我一样,心力交瘁的对眼前的巨大谜团抽丝剥茧。   沉默了一会,我搓了搓脸,重新打起精神,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事情就算再诡异,那也是过去时,真相曾经一定以某种诡异的情况真实的发生了。   我将事情一项项记录在本子上,这么看起来,现在所有事情的胶着点就是我爹的死亡时间。   如果死亡日期成立,那么之前的路线图就一定是错的,(错的原因有很多,我没有详细列举)93年5月之后发生的事,肯定被人篡改了。   如果路线成立,那么死亡时间就不对,二爷调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全是错的,我也偏向于这一点,无论是乌蒙还是湖北,只要有一个地方我爹去过,那就证明死亡时间有问题!   我又拿过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仔细掰开内脊辨认,却失望的发现日记本内页没有被撕掉的痕迹,也就是说日记确实只记录到这里。   我又不死心的开始一页页翻看日记本上的内容,希望能找出证明这不是最后一本日记的线索,这样就能推翻我爹的死亡时间。   我发现每篇日记内容并不固定,多的洋洋洒洒有几页纸,少的则十数个字。我定了定神,继续看下去。   从书写这本日记开始前,我爹他们应该是从某个地方带出了一些拓片,并且找了一个叫赵三水的人来翻译。他们似乎在赶时间,而且翻译工作看起来也不顺利,接下来持续了整整一周,才结束翻译。   “虽然内容不完整,不过从三水的结果上来看,如我所料,青山里面根本就不是宝藏。1993年5月12日。”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爹他们果然发现了曹家青山,青山是谁留下的?里面不是财宝又藏了什么?曹家先祖和诸鬼部落到底有什么关联?无数的疑问头从我脑海里闪过,只可惜日记上的内容太少了。   我翻到下一页,只看了几行眼睛就亮了起来,我颤抖的拆开一包白沙,猛咗了两口,才渐渐平息下来,随即欣喜若狂起来,这篇日记后面的内容竟然是我爹的一些猜想,几条我完全不知道的线索赫然列在上面。   我掏出自己的本子,重新梳理一遍,对一些关键字做了扩展和推测,整理出来如下几条信息:   第一,正如二爷所说,我爹是从曹家老一辈身上发现了蹊跷。(具体时间和事件不详)   而后他查阅了大量家族史,发现无论曹家内门还是外门弟子总会在一些年份里离奇“消失”,这种消失并非是死亡,而是很神秘的被人从族谱里彻底抹掉,如同从未有过其人一样。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提曹家,不只是我爹,二爷和我也都查过曹家的底,可是这个枝叶庞大的家族却像凭空出现一样,追查不到源头,向前最多能追到明末,可是在近现代却出奇的强盛,钱庄、戏楼、赌坊、黑市、妓院、武行、漕运……几乎各行各有都有所涉猎,特别是民国后期,逐渐洗白,虽然还有一只脚踩在里面,可是从商号到财团,这个家族已经根深蒂固,如同一颗巨大的胡杨,将根须深深的扎在地下。   第二,青山里并非宝藏,而是被某一位先人藏入了一件东西。   这个结论后面还被我爹画了一个问号,接了一段记载,我猜测大概后面的内容他也不确定。他认为当时的那位先人也发现了什么,迫于无奈才将线索放进了所谓的青山中,据此推测,曹家的秘密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古老。在曹家漫长的历史中,可能我爹他并非是“窥视”真相的第一人。   这段记录后面是一段摘抄,以我爹当时的心性,估计随后便去查阅了祖史,可惜那位先人的资料已经湮灭在历史中,却意外的发现了一段关于他孙子的记录。   “其宗于外,年少流离,弱冠而归,其父官至总兵,好技,尤善丹青,饰傀偃师,晚年踪迹不祥。”   我看着就吸了口冷气,这段记载很清晰,可是这句“其父官至总兵”,一下子让我心绪乱飘起来,长眠于镇灵台里的那位御山总兵也姓曹,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我几乎瘫倒在靠椅上,后背衣襟已经被汗水打湿,如果这段摘抄主人公的父亲真是曹总兵,那么总兵他爹就是曹家青山的始作俑者,而指挥御山挖出镇灵台的,又是与曹家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诸鬼部落走出的神秘人,这一切说是巧合也太可怕了吧。   我甚至怀疑曹家青山宝藏的消息,都是那帮藏在幕后的家伙放出来的烟雾弹。再进一步假设,可能曹总兵的父亲拿了某样他们需要的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东西,藏了起来,所以才有了青山有宝藏的传说,使曹家人一代代去寻找。   关于曹家青山里面藏得到底是什么,我想只有我驾鹤西去的老爹才知道了。   第三,这本日记确实是在进地宫前写的,因为后半部分几乎全是关于秦岭行程的记录。   他们一行6人,辗转多日进了秦岭老林,与我们瞎转悠不同,他们几人凭借拓片上的记录绘制了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地宫入口,(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此处不再赘述,主要上面描述的也很简单),就在下去的第3天,他们正式进入了那片断壁残垣的古建筑群。   看到这我恍然大悟,我爹他们队伍的行进路线正和我们相反,而且照这么看大头和小何捡到的那份地图,也多半就是他们绘制的了,我心道还真他娘的是天意,隔了二十多年,我老子还救了我一命。   他们穿过建筑群,来到了“核心区域”,这是原话,想必就是那处用来抵挡怪物的古庙。   他们能到这里,想必一路也不轻松,因为我发现后几篇日记笔迹都很潦草,甚至断断续续,不到一天就有多次简短的记录,到最后,他称这里为“试验台”,还有一句话让我耿耿于怀,“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看到这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向后翻,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日期也停留在6月28日。我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也进去了,我父亲和汉生都进去了,那片恢弘而诡异,庄重而血腥的地下世界。   我端着笔记就这么坐在这里,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再次回到地宫,毫无顾忌的一头跳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良久,我叹了口气,想要合上笔记,右手拇指却感到一丝不和谐,我纳闷的打开笔记,用手指轻轻摩挲,感受到一个凹陷的轮廓,我立马意识到曾经在这里夹过某样东西,因为长时间挤压,才在纸上留下了痕迹。   我举起笔记对着光照,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长条的痕迹,不过光线只能产生阴影让我看到轮廓,却无法看到更多细节,我急的团团转,突然看到书桌上的铅笔,顿时有了注意。 第二章 赵金斗   我用铅笔轻轻涂在凹陷轮廓上,随着铅粉的覆盖,一个明显的钥匙形状显露出来。惊讶之余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这是把什么钥匙,看起来对我父亲应该相当重要,而这把钥匙最终又去哪了。   钥匙样式很老旧,牙花也很简单,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高清照片,本上右侧的印记很清晰,可惜左侧的纸张上面有字,摹出来也看不清。   我把照片传进电脑,放大了看,隐约可以看见“日光站”三个字,我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没有相关记忆,从字面上分析应该是个我没听过的车站名。   我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上检索了“日光站”,搜了几十页,描述的全都是日本的一个车站。我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会和日本扯上关系,如果这把钥匙真属于日本的某个车站,怎么上面会刻着,况且日本钥匙样式也和图片上这把也大不同。   我不死心继续搜索,终于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小贴吧里发现一个已经注销的用户留言“日光站是原来星星峡的车站”。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好找,原来是星星峡的车站。   星星峡地属哈密,在新疆最东边,有新疆东大门第一咽喉重镇之称,面积不大,上次去新疆打算开车过去,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不查不知道,没想到这星星峡还是个军事要地,唐朝那会樊梨花带兵西征就从这打进去的,抗战时期这也是重要的西征路。   我用打印机将照片打印出来,看着图片左右睡不着,我父亲既然把钥匙夹在笔记里,就足以说明了重要性,我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起身去敲了老何的门。   老何还没睡,惊讶我大晚上过来,我把发现和他讲了一遍,他答应明天找人复原一把,我刚要告辞,却见他有些欲言又止,就顺势坐了下来,主动问道:“何叔,是不是有事啊。”   老何在对面坐下,犹豫道:“本来打你一回来就该和你说的,可是”老何叹了口气,“汉生那孩子,哎。”   我平静的说:“何叔,你讲吧,没关系。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们扛着,原先我一直觉得二爷做人做事太绝情,可是现在回头看看,是他那条难走的路很少有人走。我呢,怕苦怕累,说不上想成为他那种人,但也不想一辈子被人庇护。我知道你担心我愧疚,我的确愧疚让汉生一个人下去,如果当时在的是二爷,也许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一蹶不振,查我爹他们也不是要逃离啥的,只是想以后甭管是在地上还是地下看见汉生,能让他觉得我没愧对他喊我一声二爷。”   老何听我说完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种成长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二爷一直想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人,在下头碰着他估计会生我气吧。”   老何从兜里摸出白沙,边抽边说:“赵金斗,他在西旧帘子胡同东口路北的9号院请了京城里叫得上号的当家聚一聚,龙山阁也在名单上。”   “赵金斗?棋院?”我皱眉问道。   “对,也是老家伙了,一直和我们不对付,年轻时候干过缺德事,被二爷收拾过,上次你在茶馆遇见那个报国寺的小子就是他下面铺子的人。这次发请帖估计也是个鸿门宴。”   “怎么讲?”   老何掐了烟头,给我俩各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讲道:“往上数的恩怨就不提了,同行如仇敌这话你应该懂,在北京地界,什么都要讲究个规矩,咱们这一行更是了。   虽说都是干这个的,可是无论从出货量还是品相来说,咱们龙山阁都稳压他姓赵的一头,就算潘家园曹家的铺子站出来,那也是小个,可是这都是以前。   二爷这几年心不在铺子上,导致咱们缩了不少水,好几块不错的地给让了出去,反倒是赵金斗越混越大,虽说咱们干的买卖也不干净,但是二爷有三不出的规矩,铺子里的东西从不出境,不过这年头为了钱不讲规矩的人也多了去了,姓赵的就没少往外倒腾东西,而且据我所知,他下头还有两个作坊,出元明时期不开门的东西,专打那些青头的眼,不过这也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特别是前些日子,冲突的厉害,这王八羔子对外放话,龙山阁给的价,到他下头任何一家铺子,可以再低出三到八个点,你们这次出去期间,已经有不少合作了多年的店主来我这,讲情义的来商量个办法,毕竟人家也要养家糊口,不讲情义的直接退了买卖,转投姓赵的。”   我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从打进了龙山阁我基本上都没放心在店里,老何这些话恐怕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来,我其实有准备他要倒些苦水,只是没想到铺子已经到了这么艰难的地步。   说实在的,我在这方面确实不擅长,你要叫我在店里给人掌掌眼,那还勉强能糊弄过去,但是要掌龙山阁这艘大船的舵,忒难。   我挠挠头,问他:“那你说这次赵金斗请咱们去赴宴,是要动手?”   老何摇摇头哼道:“借他几个胆子。不过虽然不至于动手,可下马威就少不了了,他窜了一批铺子掌柜的,以更低的价格出货,的目就是要逼我们让出部分铺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不能说占着好地,还走不出货,他就强压价格,让我们把货憋在自己手,这个时候再来抢地。二爷在,哪个都要看他面子,现在,啧啧,恐怕其余几个面上人不落井下石就阿弥陀佛了。”   “绝对不行。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天他打你一巴掌不还手,明天他就会踢你一脚,后天更是要在你脖颈上拉屎撒尿。割地不行,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问老何。   “你也先别急,想啃龙山阁,怎么也得留下他姓赵的两颗牙,我给你细说说。曹家被人暗中掣肘,暂时无暇顾及我们,在北京跟咱们叫号的就只剩下了姓赵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那些看戏的过来站队,绑在我们车上的人越多,对方就会越顾忌,这是第一。   第二,只靠那些开门货还不行,咱们铺子已经好久没开压堂货了,你这次带回来的几件东西真是及时雨,还有上次那枚玺,都是是挑不出毛病的尖货,干这一行讲规矩的少了,看利益的多了,没有谁能靠得住一辈子,那些店主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家伙,靠这些有钱都搞不到的宝贝,绝对能扳回一城。   第三,就是人。人的名,树的影,为什么当初二爷在的时候那些猢狲没人敢闹腾,那是二爷镇得住,北方老一辈儿混这口饭吃的,就没人不给二爷三分面子的,所以……”   “我必须替二爷把面子捡起来。”我说。   老何摇摇头,坚定的说:“错,你,就是二爷。龙山阁有二爷才是龙山阁,我本来希望这次你去棋院,不过……咱们不是没人,下面那些堂口的老伙计哪一个拎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瓢把子,如今你掌舵,还不足以让他们马首是瞻,像你们这回没见到的陕西霸子,他和二爷是过命的并肩子,年轻时候也是个刀口舔血的狠人。”   我明白老何为什么犹豫了,用不上人。这节骨眼汉生失踪了,小何受伤了,下面的好手又使唤不动,真叫我一人去了,他怕我怯场,从声势上就弱了一头。   “那些老家伙也真不是见死不救,他们也在看,看你值不值得扶。小曹,我替他们说句话,那帮人还有几个血没凉的,但都是头发开始白的人了,你想让他们跟你讲情分纳头便拜那是不可能的,都要给底下子孙谋前程了,只有龙山阁这关挺过去,这些人看到一条大道,才会真心实意接纳你。”老何语重心长的说。   我点点头说道:“何叔,我懂,以茶还茶,以酒还酒。诸葛亮出山还三顾茅庐呢,我这卖草鞋的小贩子,还有的仗要打。这里面的利弊我清除了,我决定了,这次鸿门宴我必须去。”   这是龙山阁翻身的机会,想要扫干净之前的一蹶不振,这次就要非去不可,不过想起之前茶楼里的那家伙,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去还真不成,万一动手,我还不得给人修理了。   我在心里开始拼命搜索适合人选,最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实在不行,我把大头拉来。”   老何试着问:“他成吗?要不我带两个人和你去吧。”   我笑道:“放心,他那人看起来挺混的,关键时刻还算靠谱。你就甭去了,在家里坐镇吧,你带我去,我还不被人骂乳臭未干吗,再说,那家伙的东西还在咱们这,我看他能不拼命。”   当晚我和老何聊到深夜,那泡茶都喝的没味了才散,我回到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爹和二爷的事就够让我绞尽脑汁的了,现在又要在铺子上下功夫,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转头拿起手机给大头发了短信,让他近期没事来铺子一趟,发完抬头看了眼天,都快亮了,便扔下手机,将头埋进被子,告诉自己赶紧睡下。 第三章 信鸽   第二天一早大头就给我回了电话,问我是不是想他了,我昧着良心说有好东西,邀请他过来一趟,他说是不是想开了,要一条龙一下,我说冰火啥都有你快来吧,大头说手头还有点事,忙完就过来。   翻着通讯录,我犹豫了一下,找出老万的电话,其实我和他不算有交情,特别是从镇灵台出来后,也没怎么联系,现在求人了再张口,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儿,不过一想到龙山阁现在的状况,我咬了咬牙还是给他打过去。   老万待人接物也是老练,接我电话愣是没有让我听出尴尬或是惊讶,我俩还算客套的哈拉了几句,他主动问我:“二爷是不是有事啊,咱们也算‘生死之交’,有事但说无妨。”   既然有了台阶下,面子上过得去,我也不装着,顺水推舟道:“还真有事。”   我也没瞒他,差不多把龙山阁当前的状况和他通会一遍,不该提的当然也没提,老万一直安静的听,等我说完也没开口答应或是拒绝,正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老万在电话那头缓缓开口:“其实关于龙山阁的现状我也早有耳闻,不瞒你说长沙这边也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京里那摊事,独木难成林,古玩这行不是故步自封就能做成的。都说我们长沙帮团结,那是建国前,这年头见不着了,其实圈里早有不少幕后老板和外头人眉来眼去已久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我久安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长沙城也能说得上话,说实话如果站你们龙山阁,也不是一件小事,成事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估么就要被踢出局了,二爷,我今天也没和你打马虎眼,这事你容我考虑考虑,稍后定夺,你看成吗?”   老万这番话里儿面儿都给到了,我还能说啥,如果不是岁数在这我都要叫他爸爸了。   感恩戴德的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思考着龙山阁的出路。这次是龙山阁的难关也是翻身的机会,至少让那些暗中使绊子的跳梁小丑纷纷站在了前台,自从二爷消失,摆在龙山阁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捶在地上,任人分食,要么趁时强势崛起,打爆那些孙子。   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太难,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脑袋晕晕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直到中午南北过来喊我吃饭,我应了声洗了把脸就向后堂走去,转过这院的月亮门,我忽然看见一个伙计用扁担挑着两大白色塑料桶往后走,我纳闷什么东西,就喊住他。小伙计说是二爷留下的配方,拌的粗粮。我好奇说二爷还养宠物啊,小伙计笑道没有宠物,是鸽子,二爷养了好些年了,一直让他照顾。我心里一动,让他带我去看看。   我们穿过内院,过了影壁,在最里头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不小的木架子,上面摆着两排鸽笼,里面至少养着二十几只鸽子。   我靠近去看,这些鸽子个头都不小,我转头问小伙计:“你知道这些鸽子都多重?”   小伙计约么道:“雄鸽400到600克,雌鸽350到500克吧。”   “你怎么记这么准?”   小伙计腼腆的笑了笑,回道:“二爷之前特意交代过,这些鸽子的饮食必须定时定量,不能让它们吃太多,所以我都小心着控制着它们的体重。”   我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惊讶,这些鸽子身体看起来大多呈现上宽下窄,前宽后窄的流线型,而且体重控制的也刚刚好,这样既保证有力量,又不失灵巧,这可不是一般的家鸽,多半是训练有素的信鸽啊。   我又问他:“平时都怎么放鸽儿啊?”   小伙计指着左边笼子说:“按二爷的习惯,两个笼子分开放,一般先放这头的,放前头一天不给喂食,等后一天这笼回来,再放下一笼,不过也奇怪,这些鸽子觅食能力也是强,空腹出去,都吃饱了才回来。”   我心道信鸽无疑了,这是老一辈的“训鸽”手法,这种空腹放养,就是典型的培养信鸽定向归巢的能力,我敢肯定外面某处还有一处“老窝”,这些信鸽就是靠着磁场两点一线的折返。   我问他知不知道外面在哪养的鸽,小伙计被我问的愣了一下,说没人啊,店里就他一人负责照顾鸽子,我给他解释了信鸽的“两点投喂”,可小伙计还是一劲摇头,我看他不像作假,心里不由得犯嘀咕,既然不是二爷养的,那……我突然反应过劲来,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信鸽信鸽,这鸽子就是用来通信的啊。   现在通讯设施这么发达,导致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人在使用如何古老的通讯手段,这年头养鸽子多半都是玩儿,没想到二爷还真靠它通讯。   我问小伙计二爷平时自己打理不,小伙计点点头,说二爷偶尔会过来喂食,也不让他帮忙。我心道这就对了,八成二爷就是在和人通信,不过二爷为什么放着手机不用,要使用这么落后的手段来通信,而且对方是谁?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二爷是在孤军奋战,从老何的对话上来看,甚至二爷都没有对他讲过什么,可是此时却冒出来一个人,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按小伙计的说法,二爷个把月就会自己打理一次鸽子,显然通讯的频率还不低,表明两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不得不让我想到汉生的话,二爷并非是在简单的追查什么,他,或者他们有一整套计划,汉生只是计划的推动者。   在汉生找到我的时候,整个计划就开始了,二爷所知道的远远不止他和我说的那么简单,如果我都能查出诸鬼部落,都能看到那片历史迷雾后面的影子,他们又怎么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我相信这个计划要远比我想象的所图甚多。   我深呼一口气,问小伙计:“二爷最后一次过来喂鸽子是什么时候?”   小伙计低头想了想,回道:“4月份吧,那,那之后二爷就……”   我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养的挺好,继续替二爷好好养吧。”   我俩一起喂了鸽子,我发现鸽子爪腕上都有很浅的环形痕迹,应该就是信桶套的跑不了了,只是整理二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藏哪了。   喂完鸽子,我往回走,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一般优秀的信鸽每天大约能飞700公里左右,这个面积就太大了,没法查也没法追踪。现在想要确定对方身份的办法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由我通过信鸽继续和对方联系!   这人肯定是参加过当年那件事的人,他的身份无外乎有几种可能。   第一,我爹他们的人。这个几率非常小,毕竟他们已经困死在墓底了,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偷摸摸的联系。   第二,曹家。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其实曹家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当年那一代的曹家主事的现在都退居幕后成了元老,如果真是有曹家人和二爷通信,又会是老中青的哪一代人呢?   第三,二爷自己的人。就像六耳一样,二爷有自己的班子在私下里调查当年的事。   第四,理智告诉我绝对不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人他们(她们)是否活下来了呢?或者他们的后人是否还在?   越想越离谱,我拍拍脸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哪还有时间胡诌八扯。拉回思绪,对方肯定知道二爷已经出事了,如果我主动联系他,我不保证对方会接纳我,到底要不要联系,我很犹豫。   吃了饭我一下午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要联系我该说什么,“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正在我瞎捉摸额时候,薛冬青敲门进来,他递给我一把钥匙,说是老何让他转交给我的。   我没想到老何这么快,看着手里这把材质全新却是老旧牙花样式的钥匙,我直接起身来到电脑桌前,查了一下飞往哈密的航班,最近几天都是早上的航班,我翻了一下日程,这两天没有要紧事,便订了后天的机票。   现在手头线索太少,任何一处我都不想放过,特别是我爹日记本中的这把钥匙,我有种预感,它会带来某种出人意料的结果。 第四章 动身哈密   第二天我和老何说了行程,他觉得太匆忙,我说也不是下墓不用准备什么就是去打听打听,他要我带个伙计去,被我拒绝了,店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又不是小孩,去趟哈密还带什么人。   机票是早上7:50从北京出发的,赶了个大早,导致我一上飞机就开睡,一路睡得黏黏糊糊,直到快降落了才被颠簸醒。我是第一次来哈密,出了机场就被大风吹蒙了,一直听说这里风多,风强,没想到这么猛。   我看表已经快12点了,就在附近找了家特色小店,点了烤馕和羊肉大串,又在门口阿姨那吃了两大角冰凉的哈密瓜,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机场,向附近的红星客运站出发。   哈密光照太强,晃得我有点头疼,后悔没带墨镜过来,到了客运站倒霉的发现前一班车票已经卖光了,要等后一班就要下午五点半,我算了一下,到星星峡基本上就天黑了,就是要多留一天。想了想,我翻开地图看了一下,将近200公里,如果开车走高速的话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我道日光站拿了东西,晚上还能赶回哈密。   决定下来,我便去街上拦车,司机听了去星星峡直接要700,我说来回,司机琢磨了一下说600,我问他来回1000行不,行我就上车,大哥考虑都没考虑直接把后车门给我打开了,“老弟上车”,我心里立马后悔了。   司机路熟,也没看导航,就近上了县道,没多大功夫又上了高速,稳稳向星星峡出发。我上午睡饱了这会儿也不困,就给司机老哥发了烟,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来是闲得慌,二来我是怕他瞌睡。   他问我去哪干啥,我说散散心,老哥可惜的说来晚了,头些年还行,顶热闹,兰新通车后就不怎么地了。我看他挺对星星峡挺熟悉,就让他介绍介绍,老哥一听就开始扯开了话匣子,从林则徐说到劳改农场,从左宗棠讲到红西路军浴血奋战,简直就是一部活县志。   我一边听他讲,一边望着窗外的峰峦叠嶂群山蜿蜒,星星峡不亏被称作军事重镇,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老哥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试着问道:“小哥你不是来耍的吧。”   我反问道:“怎么说?”   他摇下车窗把烟头扔出去,笑道:“我常年在这片拉活,是不是来耍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一看你心里就有事,不像游客。”   “哟,老哥你好眼力啊,我去星星峡那边车站取点东西。”   他迟疑了一下说:“哪个车站?我一会直接给你送去。”   “日光站。”   司机老哥笑道:“小哥你又开玩笑。”   我说:“没逗你,真是去取个东西,你在站外等我,拿了东西咱们原路返回。”   老哥又从后视镜里看我,确定我没开玩笑,才歪着脑袋说:“小哥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日光站吧,那个车站早些年就关了啊。”   “啊?”我皱眉道:“关了?车站不通车了?”   “早废弃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没记错吧。”   “嗨,怎么可能,你别看我在哈密跑活,其实我家是雅满苏镇的,一会就能路过。我们那有片铁矿,我原先给矿里开大车,要不然我和你说这片我熟悉呢,你要是坐了别人车,给你拉到星星峡,都不一定能认识你说的地。日光站我知道,就在红柳村附近,原先也拉人,不过以货运为主,后来说是铁路网重组还是怎么着,那个车站就废弃了。”   他说完又低头瞄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道:“还有一种说法,当年日光站里面有个站台发生了车祸,挺严重的,死了好些人,上头给压下来了,后来就停站了。”   打死我也没想到日光站已经关站了,我本想拿着钥匙去车站里找人问一下,这回别说人了,可能那个带着锁的箱子或者柜子都没了,我叹口气,心里后悔怎么不提前找人打听打听,这回八成要白跑一趟了。   我抬头问老哥:“你刚刚说什么?”   司机回道:“我说那个车站可能有点不对头,你,还去不?”   我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大白天的,又不是古墓我怕个锤子,中国人讲究来都来了,干吗还不去一趟,就对他说:“去看看吧,不行咱再回头。”   “那成,你说了算。”   没过多久,我们下了高速,又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司机老哥说:“小哥,快到地了,车站废弃后路也没人维护了,我这车底盘低过不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刮坏了底,咋俩扔这就完蛋了,你看你将就将就自己走过去行不,我在前头等你。”   “多远啊?”   “没多远,就在那边坡下,我给你停在路边,你下去就能看见了。”司机把车拐下柏油路,我俩下了车,他指着坡下那边的平地说:“你看到没,就在那,早都没人了,设备也让人拉走了,没啥好看的,我在这等你,你看一眼咱就走,早点走,天黑前咱还能回去。”   虽然天还亮堂,不过看着那几排阴影中的废弃房区还是有些发怵,我本想叫这老哥跟我一起过去,却又不好意思张嘴,假装抽烟犹豫了一下,我扔掉烟头冲他点点头,最终还是自己走了下去。   坡上铺满了白色的道砟,不是很好走,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下去,站前已经被各种半人高的杂草占据,我在草丛中左突右撞,胳膊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印子。   好不容易穿过杂草丛,发现车站大门不出意料的紧闭起来,上面挂着手腕粗的铁链,还上了大锁,我不甘心的绕过大门向一旁走过去,很破旧的砖墙上粉刷着那种老式建筑才有的黄色墙粉,甚至还能看到当年的红色大字标语,再往前走是一个刷着白漆由“工”和“人”组成的铁路标志,标志右侧写着“售票室”三个大字,幸亏房檐还能遮风挡雨,不然这几个字早就看不清了。   “售票室”下面是一排窗户,玻璃早就没了,只留下快掉光了漆的蓝色木质窗框,虽然窗户位置比较高,不过我伸手还是能够到,几下就爬了上去,我蹲在窗台上往里看,里面很空旷,地上一层沉灰,有几排连坐的木椅子已经腐朽了,再往前应该就是售票窗口,不过我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售票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完全遮挡住了,里头有点黑我蹲在这看不太清。   这些木头窗杆已经风化的很严重,稍微用点劲就被掰掉了,我顺着窗户跳进去,落到石板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房子里本来十分安静,这一声就显得格外突然,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猛地缩了一下。   满地浮灰也被我这一脚踩了起来,忍不住咳嗽几声,即刻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我下意识捂住嘴,眼睛左右瞟了瞟。里头一团漆黑,只有我进来那几扇窗户有光透进来,加上前头古怪的售票窗口,我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原地踌躇了一下,心道大白天的又不是地下我怕个球,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亮,咬紧牙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过去。   售票口就在大厅的左上角,是一个“l”形的台子,与大厅的两面墙合围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房间。台子下面是砖砌的,刷的是那种老式的墙围子色漆,不过都已经干裂起卷了,上面是小拇指粗细的铁栏,可是此时却诡异的被人从里面糊了很多白纸,密不透风。   我看着糊死的窗口,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行为,是谁糊死的窗口,既然已经撤走了这么做又有什么必要性?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老毛病又犯了,一看到这些古怪东西就开始推理,推的自己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慌。   我不自觉的退后半步,不过只犹豫了一下,又举着手机缓缓靠过去,要是被一层纸吓唬住就太逊了。我抬起手想在纸上戳一个洞,看看里面,突然手机发出轻微的“咝啦咝啦”电波信号,就像旁边有人来电干扰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我一哆嗦,伸出去的手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我下意识后退几步,看着前面薄薄的白纸,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的发酵起来,我咽了口唾沫,刚刚那阵嘈杂的电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信号干扰,一般只有两台设备在很近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强烈的电磁波影响通讯,可是我手下只有一台设备,哪来的干扰?   忽然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汗毛都立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糊满白纸的售票口,难不成后面也站着一个正拿着电子设备的人? 第五章 被封锁的站台   我心跳加速,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想破头也想不通这股干扰信号是哪来的,我现在哭的心都有了,真后悔没带个伙计过来。   手机的电磁干扰断断续续,偶尔才会发出一丝声响,我望着铁栅栏上厚厚的白纸,心道这么挺下去也不是办法,后面一定有干扰源,难不成是站里的老式设备,可这么多年就算没丢也早该锈死了才对啊。   我定了定心神,不再瞎捉摸,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白纸上落了一层灰,我颤抖的伸出食指轻轻在上面扎了个洞,咬着牙凑过去看。售票厅里凌乱不堪,有两张刷了深红油漆的老式木桌,上面罗了几叠落满灰尘的文件,还有计算器和印泥等一些办公用品,后面的椅子东倒西歪,地上散乱着很多小纸票,再往里看是一扇半掩着的后门,看似很平常啊。   我心道奇了怪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些白纸是遮挡什么的?而且也没看到什么机械设备啊,哪里来的干扰呢?一般售票厅都和候车室相连,会不会是后面……   我捏了捏兜里的钥匙,这把钥匙对我爹来说一定很珍贵,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留下了什么,既然已经来了,无论如何我也想去看看。   我蹑手蹑脚的拐到另一侧,捅破白纸,刚刚看到这边铁栅栏是个铁门,我用手电照着,伸手进去果然摸到插锁,可是却拉不动,我低头往里看,能看到插锁里面充满了铁锈,我手头也没有工具,只能不断用力滑动铁插销,将铁锈一点点震荡下来,反复了五六分钟,插锁终于松动,打开了门。   铁栏门轴承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听得我心头一缩,不少灰尘落了下来,我连忙用手遮挡,避免迷了眼睛。   扇了扇空气中的浮灰,我拿着手机走进去。刚进来便是一股怪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这种味道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可是一时间又回想不起来。   脚下是凌乱的纸票,我捡起一张本以为是作废的发票之类的,我吹去上面的浮灰,却发现豁口很明显是被撕碎的纸张,我看着满地的碎纸,这些应该是没来得及被带走的某种资料,我捡起几块碎片,上面多是一些被涂抹的数字,不过被撕的太零碎,已经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扔掉手中的碎片,心想看来这里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难不成真让司机老哥说对了,真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才不得已关站的?   桌上的用品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蹭了蹭手上的灰,走向角落里的后门,门没锁,就那么半掩关着。   我向里头照了照,中间是个短暂的走廊,后面的大厅并非黑咕隆咚一片,有光照进去,我想我是猜对了,那边应该就是候车室,就算我没从这边的窗户进来,顺着售票厅往后走,也能候车室进去。   这多少有点让我放心,便抬腿走了进去,出了走廊,前面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地上铺的老式花岗岩地砖,左手边是大排的塑料座椅,没错了肯定是售票厅无疑。   可惜手机上的手电没有穿透力,远处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大厅中立着几根方形柱子,正前方是一间独立的小间儿,走上前看到墙上有挂着牌子,我踮起脚擦了擦灰,上面写着“水房”,看来是供旅客使水的地方。推门进去,左右两排水龙头,下面是长条的水池,有一些乌漆嘛黑的东西团在水池里和地上。   我嫌弃的用脚搅了一下,发现竟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纱布,上面的黑色不是别的,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我吃了一惊,再看水池里,水泥砌成的池底也凝着一层厚厚的黑壳。   我彻底震惊了,水房里怎么会有如此大片的血迹,这肯定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想必当时一定发生了某种突发情况,造成不少人员的大量伤亡,伤者被临时抬到这里进行救治,否则就算放干了人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难道真如司机所说,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我越发觉得这座曾经的日光站不简单,似乎背后有种外人不知的神秘。   我退出水房,举着手电在地上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斑驳的血迹,我顺着血迹向左走,越过两排座椅,血迹在一条由铁栅栏围成的通道前停住了,我抬头看,发现前面竟是……一堵墙?我举着手电向后退了几步,照了个大概,一旁用油漆刷着“检一”,嗯?检票口?   我上前查看,一下发现了端倪,这堵墙是后加的,两边摸过去可以找到很清晰的施工缝,这里原本应该是检票的铁闸门,现在被人为的封住了。   我心中觉得蹊跷,又是被堵了,售票口被纸糊住了,这里又被水泥砌死,这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看这一路的凌乱样,站内人撤走前一定很慌乱,可是却又有时间又封又堵,这到底是咋个回事。   虽然被堵住了,不过从“检一”也可以看出来,这些伤员都是从站台后面被抬进来的,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呼出口气,定了定神,顺着“检一”向前走,不出意外“检二”也被一样的手法砌死了,再往前“检三”也是如此,再往前又出现了一扇铁门,竟然奇迹般的没有被堵死,上面被刷了一个“特”字。   特别?特殊?这个特字指的是什么?我尝试拉门,可门被从里面锁住了,用了很大力气却纹丝未动,我叹了口气,怪不得没有被堵死,看来通向站台的路已经彻底被封了。   我失望的继续向前探索,检票大厅一共就这四个大门,再往前便是候车区域。   我用手机扫了扫,除了大排的塑料座椅,还有几个半人高的白色塑料桶,东倒西歪的靠在墙边。塑料桶本身没问题,出现在这里就有点不合时宜了,我走过去,拧开桶盖,发现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同时一股呛鼻子的气味扑面而来,和售票厅里的味道一样,只是浓了很多。   我嫌弃的捂住鼻子,刚要盖回去,突然我整个人震了一下,我想起来了,之前便觉得这股味道有些熟悉,我现在想起来了,这种味道我在墓下闻到过。   我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桶里这些液体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吗?我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虽然日光站处处透露着诡异,可是也不应该和古墓沾上边啊,不过就算我心里再怎么否定,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忍着刺鼻的味道,从背包里的侧兜掏出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倒掉,捏扁瓶身对着桶里的液体吸了一下,而后拧紧瓶盖小心收好。   虽然墓里的东西出现在这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我也没有多余精力去细想,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把液体标本带回去,至少可以找人查出这些液体的用途。   前面已经到了候车区的尽头,有两扇双开的小门,上面用红漆刷着“工作人员”和禁止的符号,想必就是当年的办公区了。两扇门同样被人缠了锁链上了锁,我扫了一眼,就准备从原路返回,却意外发现其中一扇门上的挂锁只是象征的挂在上面,锁梁没有扣进去。   这一发现让我既紧张又疑惑,为什么没有锁,是当初撤走时过于匆忙而大意了吗?我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却意外发现锁头上并没有多少灰,我心里惊了一下,有人来过!   这把锁并非意外,而是再后来有人打开过。   这时我心里一动,掏出兜里的钥匙,憋着一口气颤抖的将钥匙对准锁扣,尝试了两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插进去。我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心中不禁感慨,老爷子啊,你到底在这留下了什么,你是“神仙收官”,可你儿子我不是啊。   若是无路可走也就算了,既然还有办法,说什么这一趟也不能白来。我平息了呼吸,将门上的铁链一一取下,缓缓推开小门,后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幽暗而深邃,格外的渗人。   我侧头看了一眼被人用木板交叉钉上的大厅窗户,那里缝隙间还有光照进来,可是眼前就开始要进入彻底的黑暗了,不知不觉在墓中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与孤独再次袭来,这次我身边再无一人。   想起二爷,如果是他恐怕就不会如我这样畏首畏尾了吧,我搓了一把脸,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第六章 7号站台   走廊里漆黑一片,地上铺的长条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特别考验人的神经,如果不是知道外面就是现代社会,我真要撒腿跑路了。   两侧的房间门全是上边镶着双腔花玻璃的老式木门,玻璃上蒙着灰,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我尝试开门,可惜都上了锁。这里的门窗保存的较好,没有趁手的工具很难弄开。   我挨个尝试,终于在一个写着“总务”的房间前掰动了门把手,我用手电光检查了一下门把手,果真如我所料,上面只有一层浅浅的浮灰,之前那人显然来过这间房间。   我只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推开房门,用手电照明走了进去。房间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变味道,前面是一套办公桌椅,后面立了两排刷着绿漆的制式书柜,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基本就是这间房间的全貌。   我看了眼地上,从门口进来有一串很清晰的脚印,我随着脚印前进,发现他直直的去了书架,我跟过去,并且把手机上的手电调大最大亮度,可书架上并没有什么被触动过的线索,我又仔细扫了一眼里面,多是一些机关印刷的书籍,还有一些铁道相关的规范,确实没发现异样。   来人是有明确的目的,并非泛泛的寻找,否则也不至于只看一眼就知道书架上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我跟着脚印又转向书桌,在椅子前脚印变得有些重叠,很明显来人在这转了一圈后坐了下去。   我也试着跟着坐下,将自己当成那人,看向正面的书桌。面上散乱着一些文件和图纸,灰尘也很均匀,不像被人动过。   那就是抽屉。   我伸手拉开抽屉,左边的抽屉里都空着,又拉右边,终于有了发现。   在第一层抽屉里躺着两枚印章,这可是好东西,印章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篆刻内容就能确认使用者身份或者部门。   抽屉里正好还有印泥和草稿纸,我打开印泥盒沾了沾,在稿纸上盖了一下,印章规格中规中矩,中间是个五星,上半圆印着“乌鲁木齐铁路局”,下半圆则是“日光站”,我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个人私章,没想到是个公章,按理说公章应该被带走才是。   我取出另一个也盖了一下,起初我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上半圆还是“乌鲁木齐铁路局”,我便没当回事,公章指向的部门可以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可是隐约间我感觉这枚印章下半圆的字好像有点多,我又多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下面竟然刻着“日光站7站台”。   7号站?   这我就有点看不懂了,从未听说过车站里还有单独给站台配章的事情,这是枚什么章?   我已经预感到这间车站的不简单,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扑朔迷离,出现了两枚印章,其中一枚代表7号站,怎么意思难不成是阴阳戳?   在清末民初的漕运活动中,由于禁令,一些商品是不能在明面上运输的,所以就会以其他东西掩盖,比如粮食茶叶等等,为了不落下话柄,这种账上盖得往往都是阳戳,账目清清楚楚滴水不漏。而私下的实账盖得便是阴戳,为了掩人耳目,两者会及其的相似,或者在戳上通过某种“记号”让销账的人知道,当前的账本是真是假。   难不成这7号站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真站台?   我突然有种预感,7号站台才是这座日光站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   并且日光站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流血事件,关键就在7号站台!无论是否如司机老哥所言日光站发生了车祸才闭站,还是另有隐情,我能确定的是,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而且这一切很可能与我父亲他们有关,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   我捏了捏眉心,这次我以为就是到一个普通的车站来取东西,可这件事情的复杂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就目前的情况来看,7号站台绝对有猫腻,从这枚阴戳来看,很可能当年从7号站台出去过什么“非官方”认可的东西,这种情况并非是一次两次,否则根本不会制戳。   看着桌上的两枚印章,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或许不仅仅是印章,也许整个站都是阴阳站,站里有人操作,明面上拉人走货,暗地里却在做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想法一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好歹是一个上头挂名的站点,又人多口杂,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我收起胡思乱想的念头继续查找。第二层抽屉里面是一个老式的文件夹,就是一块硬纸板上面是一个铁夹子那种,夹了一叠厚厚的文件,我抽出来一张张翻阅,发现多是一些车皮的出入存单,我看了二十几张,出入的全是一些中规中矩的货物,盖得也都是阳戳,看不出什么毛病。   东西太多根本看不完,我缕了一把页角,想直接翻到后面,却被我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那就是单号。这些存根下面都有单号,而我刚刚随意一瞥,却捕获到了一处断号的地方,我又翻回去,只看页角单号,发现总共缺少了七八页。   我想我已经知道来人取走了什么。所有“见不得光”的单据!   我相信上面盖的肯定就是阴戳,很可能都与7号站台有关,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7号车站,他要抹去所有与7号车站相关的线索。   我现在认为来人不仅对这里很熟悉,很可能他当初就是这里的一员,甚至他……咦?   我突然愣了一下,耳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我侧耳倾听,脚步声吗?随着我注意力集中起来,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背后冷汗开始不停的冒,我确信我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我肯定那是真的。   我的心咚咚的跳起来,下意识关上了手电,门上有玻璃,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现我。   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在一座废弃了几十年的老站里,忽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如果不是我在墓里经历过更加恐怖的事,我想此刻我已经吓尿了,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我一动不敢动,生怕弄出什么声响,同时心里也感到奇怪,到底是谁,难道是司机老哥等的不耐烦进来找我了?   对方脚步踩得均匀的根本不像个人,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尖上,我颤栗个不停,就在那声音路过这间房间前的时刻,蓦地停止了。我心里跟着一紧,像被人打了一拳,呼吸都要停止了。   它察觉到我了?   我心里紧张极了,同时小心翼翼的矮身躲进书桌下面,祈求它千万不要进来。我有一种感觉,对方现在就站在门前的窗户上向里张望。时间过了一分钟左右,外面依然没有动静,就在我以为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房间门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吱嘎“声,我心里一沉,进来了。   我的神经一瞬间绷到了极限,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黑暗中除了我的心跳就只剩下那该死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便一步步靠过来,直到走到书桌前才停下了脚步,黑暗中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轻微的喘息声,紧张的我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就在这时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虽然漆黑但是我能感受到一个轮廓在靠近,我头皮立马炸了起来,心脏都要停了。   我握紧了拳头忍不住要主动出击的时候,那个脚步声突然远离了我,我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明白刚刚是那东西的腿,它从我面前走过去,却没有发现我。   对方似乎围着房间走了一圈,又停顿在了不远处,我背后冷汗直流,祈求对方快点离开,这种等待对我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极度的紧张之下我已经开始头晕目眩,这时,终于房间门再次被推开,随着“吱嘎”声响,走廊中的脚步声缓缓离去。   我立马瘫坐在地上,压抑着喘着粗气,从未感觉如此的恐怖,那种神经全绷在一根弦上的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我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原地分析了一下对方的身份(我承认当时也有腿软的原因),却没有得到任何结论,刚刚那东西带给我的感觉就只有“恐惧”,仿佛面对着闪灵中的杰克一样,只不过被逼疯的是我,最后我只能将对方归结于“守护者”这一不存在的身份。   过了好半天,我确定对方已经离开,才小心翼翼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打开手机手电,发现地上确实多了一串脚印,对方围绕着书桌转了一圈后离开,看着看着冷汗就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才发现,有一点一开始就被我忽略了。 第七章 维修场   我拍了一下脑袋,有一点一开始就被我忽略了,那就是地上只有来人进来的脚印,却没有他离去的脚印。   我太在意他的举动,从而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细节,如果没有离去的话吗,我后脖子一凉,及其僵硬的转头看向这间房间,难道那个人……一直没走?   我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房间不大不小,绝对无法藏下一个人,不过他娘的从脚印上看,那个人就是没走啊,两者很矛盾。   不对,我忽然一个激灵,心想:没有脚印并不代表他没走,不,准确的说是他没有从房门走,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那么房间内肯定还有其他出口!   这间车站办公室里一定还有其他暗门!   我揉了揉眉心,问题似乎有了答案,可是我却也陷入两难地步,一方面这间废弃的日光站太诡异,我一秒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离开。   另一方面这个意外的发现又牢牢的抓住了我心里的,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件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骨子里的那种天性就会唆使你义无反顾的向前,从本性上来说,满足好奇心和满足人类其他一样没有差别。   这时候我不一定要看一个条儿亮的美女,但很想知道那个人从哪离开了。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心下琢磨走廊里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走了没有,如果出去还可能有遇见的风险,反倒是这个门……   我此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打算,网上说硬币抛出的瞬间,你就知道了该是正反面,真他娘的没错,这该死的好奇心。   既然决定也就不再耽误,我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间门听了一会儿,发现外面没有声音,便小心翼翼的将房间门锁上。刚刚就是太大意没锁门,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废弃了几十年的车站里还会有其他“人”。   锁好门我返回书桌前,只有这一块有集中的几个脚印,想必暗门就在这附近。   想到这我将书桌上的所有抽屉全部拉开,又一样一样的检查桌上的物品,甚至钻回书桌下面寻找是否有机关,可却都一无所获。   我纳闷的坐在椅子,看着被我翻出的东西,奇了怪了,这个机关又不是在墓下,既然设在办公室,讲道理就不会太隐蔽啊,肯定要满足随时出入的习惯才对啊。   我又不死心的检查了一遍,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可却仍旧是没有一点线索。   我抓着头发苦思冥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我兴奋的起身走到书架前,是我想错了,来人根本不是先到的书架,而是直奔书桌,后到的书架,脚印既然最后落到这,那机关一定就在书架这里。   我打开书柜玻璃拉门,上面落下一层浮灰,我等灰落净了,开始一本本检查里面的书,突然一张照片自其中一本书中掉了下来,我捡起来,照面很清晰,是两个人,我仔细一看,吃惊的发现照片中的两个人之一,正是年轻时候的二爷。   吃惊之余让我十分以外,二爷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旁边这个身穿一身藏蓝色军装人又是谁,这人剑眉星目,很有气势,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者。   照片有些泛黄,看着就有年头了,可是保存的却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照片中的另外一人就是这座日光站的领导了,因为这种军装我有些眼熟,似乎在某台的影视剧中看见过,就属于那种大官才能穿的。   我长吸一口气,看来我还是想的简单了,不仅是我爹,就连二爷当年也掺和其中,我忽然感到深深的疲倦,这座日光站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牵扯了如此之多的人到这件事情中来。   我把照片收好,现在已经无暇深思熟虑,只能出去后再托人去打听照片中另外那人的线索。   我接着翻书,其中有一本我一搭手就知道这回对了,那是个套着书皮的硬壳子,我把它取下来,里面是个拉环,我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轻轻拉动铁环,书架背后响起“格拉格拉”的齿轮咬合声,右手边的书架缓缓移动,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水泥台阶。   缝隙不宽,刚好够一个人下去,我擦了擦冷汗,开着手电矮身走了进去。   下面有味道很大,就是我在候车室塑料桶里发现的液体味道,搞不懂他们哪里弄来的那种粘稠的液体,又为何要弄的到处都是。   暗道很深,我打着手电看不到尽头,我心里纳闷“总务室”里怎么会有条暗道,不过也仅仅是纳闷而已,这座离奇的废弃车站已经逐渐让我适应了各种怪事。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进来一个多小时了,希望司机老哥别等的不耐烦撤了,这荒山野岭的我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想到这我深呼一口气,脚下加快速度。   暗道两侧粉刷着白色的劣质粉漆,顶部吊着一些三四百平的黑胶电缆线,大捆的电线乱缠着,看来这里当初设计的时候可能只是用来走线的,后来才被改成了暗道。   没过几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处向上的台阶,我意识到出口到了,就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出口在上面,我照了一下,看起来是个向上推的小门,我没有贸然出去,先是趴在小门前仔细听了一阵,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后,才轻轻向上推了一下,感觉没有上锁,也不是很重,便加了些力气,直接将小门翻了过去。   周围并非我想象的漆黑一片,出口开在一间储藏间,门敞开着,些许的光就是从那洒进来的。   我从暗道里走出来,旁边堆积了很多木箱子,上面贴着封条,有一些箱子还半敞着,里面是黄色的海绵,东西已经被取走了,我尝试打开其他箱子,却发现这些箱子全被用钉子钉死了,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又撬棍之类的东西,只得作罢。   另一边还有许多高大的白色塑料桶,我猜测应该还是那些奇怪的液体,这些塑料桶一直排到门口。   顺着路走出去,我发现这是一间半地下的厂区,高墙上有天窗,不过都被人用木条钉死了,光就是从细缝中洒下来的。   我举起手电开始观察四周,这里很大,我的手电穿透力根本不够,而且糟糕的是地上有很多凌乱的脚印,根本无从分辨从密道出来的那人去了哪个方向,最后只得朝有板房的一边走过去。   厂区内堆积了大量的原材料,走过储藏室不远,便是一些锈迹斑斑的工字钢,对面的空地上还堆放着数量不少的碎道砟。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大片被油毡布覆盖的区域,我费劲掀开一角,发现里面尽是一些轮轴之类的零部件,其中有好多被抹了油又用牛皮纸包起来的部件还很崭新,我猜这里肯定就是检修火车或者车站机车保养的地方了。   厂区出奇的大,过了零部件区域,又出现一排排的白铁皮柜子,延伸出去老远,我好奇走过去,发现柜子上面尽是些工具,铁铲、铁钎、镐、斧,一排排码放整齐,不过看着看着我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大量且齐全的器材,车站里有维护的工具尚且说的过去,这种规模就太显得奇怪了,难不成还有成规模的基建工作?   我脑海中紧接着便闪过“7号站台”这一念想,一定是了,既然7号站台如此隐秘,想必当初他们一定也是瞒着“上面”偷偷修建。我想通了之后,一切豁然开朗,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运什么东西出去,又运到了那里。   想到这,我更加坚定出去后一定要找人深查日光站,甚至是之前的工作人员下落,当初这里人肯定也不少,虽说人海茫茫,不过当年的铁总还是事业单位,应该还会留有人事档案,如果能找到一两人,就一定能得到些线索。   既然是我爹和二爷他们都和这里扯上关系,我就有理由相信,这座车站必定和他们追查的事情有关。   我钻进成列的铁柜中间,由于长时间开着手电功能,手机已经很烫了,而且电量也不是很足,我想碰一碰运气,看看里面是否会有照明设备。手电筒没找到,但却很幸运的让我找到了几盏马灯,灯外面的玻璃罩保存完好,油皿也还有油,实在让人高兴,我拧开罩子,掏出火机点燃,点拨了一下灯芯,没一会便着了起来。   我走出来时,看到了更多的工具,而且所有的架子上还被人编了号,难以想象当年这里是何等的规模。   我继续向前走,再没多远就是那些板房,可是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在马灯照明边界的模糊处,几个怪异的影子斜楞着立在那里。我打了一个激灵,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过去,我操,忽然发现那些影子正是人的影子。   人影耷拉着脑袋,站的笔直,僵硬的对着墙一动不动,这情景瞬间让我想起了七八十年代老港片里的僵尸,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我的全身,我的背后开始冒汗,进退不得。 第八章 板房区   我们就这么僵持的对峙了七八分钟,直到我手脚开始发凉,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况且那几个家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是活得,早应该上来弄我了才是,总不会等我过去在一齐来一句“surprise”。   我咬咬牙,调了调马灯灯芯,把光焰调到最大亮度,一点点挪着脚步靠过去。   那几个人在灯光下越发清楚,体型健硕,要比常人高大很多,从颜色上看好像都光着身子,肌肤呈现出健康的深褐色,我心里纳闷,这是男模的才艺表演吗?   我又大着胆子向前靠近了些,那些家伙的样貌这才在我眼中清晰起来,我靠,原来尽是些人形盔甲。   虚惊一场,我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那几个男模竟都是些站立着的铁甲,我也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铁甲。   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些铁甲样式偏向清朝中期的全身铠,连颈项处都有层层叠叠的鱼鳞甲片覆盖,不过看工艺肯定是现代技术,这就更让人纳闷了,仿这种半吊子都不会走眼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我敲了敲铠甲,有闷响,里面是空的,不过铁皮很厚,咦?我疑惑的低头看向手上,刚刚触摸盔甲的手指上沾染了某种粘稠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给铁甲覆上了一层铜质的颜色。   我拿到鼻前嗅了嗅,发现还是那种奇怪的液体,这是让人相当迷惑的行为,这种液体不仅在售票室,候车室出现,现在又被人抹在盔甲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先这几具盔甲出现在这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仿的太烂,即没有观赏也没有收藏价值,那么唯一可以定性的就是使用价值。   也就是说当时这几具盔甲是被人真实的穿戴了,问题又变成为什么穿这么笨重的家伙呢,这又不是班尼路,我想一定是盔甲的本质了,无外乎是用来高危作业,盔甲起到防护作用!   想通了这点,我又从铠甲上抹了点那种液体下来,当初那些人这么做肯定不是画蛇添足,这些液体也必有某种功能。   我猜测了几种用途,最后认为这种液体的功能很可能给是“吸引”或“排斥”。   无论是哪种肯定是针对第三方目标的,想到这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搞一点这种液体下来,因为一旦选错,很可能会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结局。   原地考虑再三,最终我还是选择放弃了,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而且我包里还有一瓶这种液体,如果真有必要,可以迅速拿出来使用。   再往前走就是那些板房,不出意外也是相当的老旧,而且数目要比我想象中庞大的多。   一户挨着一户,样式都很统一,一门一窗,窗户细长,也就四五十公分的样子,都上了铁网,每一扇都黑乎乎的,被人从里面用大块的布遮盖住了,门板就烂的太多了,是那种上面镶了两块玻璃的老木门。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看样子这些板房应该就是当初那些秘密修建人员的宿舍了,我犹豫再三,壮着胆子推开了一扇较近的门,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我立即退后一步,捂住嘴巴,等待灰尘落下,同时也躲过屋里散出来的霉变气味,才提着马灯小心进去。   屋内面积不大,窗户上横七竖八的被堵了几块不规则的碎布,仔细看还能发现是用从侧面被剪开的衣服拼凑的。   窗下面有一张木桌,两侧各有两张木床,上面是团成一团的烂被,霉变的几乎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我把马灯放在桌子上,光亮正好照清整间屋子。   我看见桌面上有两个铝制饭盒,还有个黑乎乎的铁茶缸,我又翻了抽屉,里面有个白铁皮的手电筒,可惜电池都锈死了,拧都拧不开,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废稿纸,字迹也都化开了,花了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环顾四周,除了桌子就是床,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再没有什么能藏着线索的地方了。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检查,便伸手拿过马灯,照向床底,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这一看不要紧,一张带着干瘪毛发的怪脸一下子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我拍着胸脯,拿过马灯,惊魂未定的看向里面,发现那张“怪脸”竟是一只硕大的死猫,猫身崩的笔直,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我刚刚就是被它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我站起身拍拍灰,心想这可能是当时哪位工作人员的宠物,后来匆忙撤走之下没有带走,这才饿死在了床下。不过这猫的死状让我有些耿耿于怀。   我又小心的检查了其他几张床下,除了铁盆和腐烂的毛巾并没有再多的收获。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一张旧报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就在我右手边的床位靠着的墙上,糊了几张被剪裁下来的泛黄老报纸。   我提着灯细看,一行大标题让我眼前一亮,“殷殷深情映红烛”,副标题写着“热烈庆祝客货两运的日光站全面开通”,旁边是一张照片,那是一位剑眉入鬓的中年人,披着大氅,仪表堂堂,我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包里掏出总务室发现的照片,对比过后,发现此人正是站在二爷身旁的军官。   如果这篇报道的主题是庆祝日光站建成,那么照片中的人就应该是站长才最合理,我连忙顺着照片向下看,发现照片注释那块正好被裁掉。   我再向右边的篇幅看,都给了对日光站的介绍,建设自某时,施工了多久,开始投入使用之类的等等,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有用信息了。   我随即坐在床上,细细琢磨这其中的蹊跷。随着这条模糊的线索被发现,整件事情开始向更加离奇的方向发展,如果二爷认识这位站长,那么就代表二爷也知道7号站台的事情,甚至亲身参与其中,那我爹就很可能不仅仅是在这藏了某样东西。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心下叹息,你到底能开启什么。   我离开这间宿舍,走进对面的屋子,本以为里面的陈设会与刚刚那间如出一辙,却没想到这间并非是宿舍,而是一间大很多的医务室。   一面墙的药柜里面并没有剩下多少,我提着马灯照明,发现药剂标签多是一些止痛药,还有一些小木盒子,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里面还有着股淡淡的中药味。   再往里是十几张铁床,当我看过去时,触目惊心的发现了大片血迹。   我再向旁里看,顿时脊背发凉,不止一处,几乎所有的床上都是血迹,有的浸透了下面的垫子,有的甚至流到了地上,形成一层黑色的血痂。   往里走我看见一些床架子上面至今还挂着点滴瓶,甚至部分还剩一些浑浊的液体没有输完,可想而知当时撤走的时候是多么的慌忙。   我皱着眉头走下去,心里震惊,这么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他们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就是外界传言的车祸也造成不了如此惨烈的局面,难道又是7号站台?   我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借着马灯一看,是一些呗遗弃的的针头和碎玻璃碴。继续往前走,发现很多铁床栏杆上都有一些明显的凌乱痕迹,我观察了几处才察觉到,这些竟都是抓痕,我觉得头皮发麻,当年那些伤患们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最里头是张很长的书桌,后面是张按着图钉的老皮椅子,我本以为会有什么线索,可是这里除了药单子就是药单子,唯一得到的有用线索,就是当年他们进购了大量的药品,多的离谱。   反倒是出来时让我在床尾发现了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我左右找了一圈,最后掰下一截挂瓶子的铁杆,在桶里搅了一下,看清里面东西的时候我差点没吐出来,那竟是些肌肉组织,大部分都像被灼烧过一样焦黑了,甚至我还在里面发现了不少毛发,已经和那些筋肉长在一起。   我厌恶的扔掉手里的东西,看着满地狼藉,我似乎能想象到当年那些人在床上痛苦的挣扎和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切都太可怕了,我突然就萌生出要离开的念头,不过也只是一转念,不能白来,既然已经走到这了,我必须找出我爹留下的东西。   随后我又翻了几间屋子,可惜的是全无收获,只有一张车站的地图还算有些用处,上面却也只有客货两站的布局,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只占了很不起眼的一个位置,被标注了检修区,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故意要隐瞒什么。   正当我准备要去下一间宿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好像哪里不对,我左右环顾,突然一声很轻的脚步声犹如踩在我的心尖上,我嚯的望向从厂区进来的方向,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那边,我心里咯噔一声,来了。 第九章 神秘的地下站台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向板房群落深处跑去,这一跑便顾不得东南西北,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迷失在这些房子中间时才停下来。   我压抑着肺部风箱一样的剧烈抽吸,躲在一间板房后面小心去捕捉远处的异动,直到确定那个鬼东西没有跟上来后,才大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   我不敢久坐,歇了一下便马上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出口。   这里面全是那种统一制式的板房,走在里面会完全丧失方向感,我知道这种修建方式没有道理的,肯定有其他用意。   想着想着我心里一凛,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这些板房的排列顺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仔细观察,发现房子的朝向果然并非是完全的对仗工整,似乎都有些奇怪的角度倾斜,不自觉的就会顺着预留的小道上前进。   虽然察觉出了点猫腻,但我身在其中根本没有破解法,周围的板房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破绽,我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条路走过去。   我一边前进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房屋,那些漆黑的屋子仿佛一具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冰冷而僵硬,走在其中,有一种灵魂被抽离出的感觉,让我不浑身不舒服。我不断的左顾右盼,生怕哪所屋子窗口或是门口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人影。   我心里算着脚步,感觉自己已经走出去1公里了,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还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房子。我心里清楚,这里绝对不可能有半径1公里以上的房区,这些房子绝对有问题。   不过面对阵法这些古代数术我是没有一丁点头绪,我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犹豫,如果再次遭遇那个鬼东西就麻烦了,思来想去当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了,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专门挑选房子中间那些不易行的路走。   想到这我只犹豫了一下,便直接行动起来,钻进了一条难走的巷子,似乎当真被我硬走了一条道路,走着走着还真让我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处从外面看略大的房子。房子没有门,只在门框上钉着一块乌漆嘛黑的布,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已经看出了那是什么,干涸的血迹,那个痕迹的形状一看就是从那里面出来时蹭上去的……   我知道找对了,却又有些迟疑,一方面担心前面的危险,一方面心里又痒痒,想对当年的秘密一探究竟。   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去看看,不过我告诉自己,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就走,绝对不回头。   就这样我提着马灯小心挑开布帘,一进来我就愣住了,里面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间房子竟然是个空壳,地上只有一个黑洞洞地窖,旁边散落着不少土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向里头探了一眼,地窖里头黑咕隆咚的一眼看不到头,看来当年那些人就是从这挖下去的,看着眼前这个洞,我心里犯了嘀咕,难不成这是条防空洞?   其实还是很有可能的,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那会,我国刚刚建立,当时和美苏关系僵持,面对这两国的虎视眈眈,我们很早就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口号,发动人民和子弟兵在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构建了不少防空洞和屯兵道。据我了解,光是在上海发现的就有1000多个。   而且从我发现的照片上看,这座车站还有着很深的军系血统,所以下面是条防空洞,这种猜想完全是站得住脚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有的猜想答案就在下面,我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必须要下去,我擦了擦后脖子上的冷汗,吐出一口浊气,提着灯顺着地窖的台阶走下去。   刚一下来,我心中一喜,虽然前路还是漆黑一片,可是我却没有闻到霉变的味道,说明前面肯定通风,甚至不排除有其他出口的可能,这让我多少有些欣喜。   这面的台阶很深,而且每一个蹬都很扎实,当时一定经常走人,路上我还在旁边的墙壁上发现了不少凹槽,凹槽附近的岩壁都有熏黑的痕迹,应该是用来照明的。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地窖下面的路很宽,比我想象中的要宽的多,如果为了安全,肯定是要最少的破坏原始结构才对,这样看来,这条路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行人了,肯定还有其他设备或者什么东西,要从这里运输。   台阶是螺旋修建下去的,我感觉到已经转了几个弯了,不过下面似乎还很长,每一步都能听见脚步的回声传上来。   虽说这并非是在墓里,不过这种幽闭漆黑的环境还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下一个转弯处就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出现。   又转了两个大弧度的弯,尽头出现一段半圆拱券式砖结构的通道,通过通道的瞬间,我突然感觉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来这边我只穿了件t恤,现在竟感觉有点发凉。   我提起马灯照亮,发现通道前面似乎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可以看见地上铺的是整齐的石砖,两边立着一些高大的圆柱,空间很开阔,远处似乎有个庞大的影子,像是某种建筑。我环顾四周,从修建手法上看,这里真的像某座防空洞。   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便壮着胆子向前探过去,马灯没有穿透力根本看不清前面太远,直到我几乎走到了边缘处,才看到脚下是一道沟渠,能有一米多深,我蹲下身仔细一看,心里咚的一下,顿时明白了这是哪里。   枕木,道砟,铁轨,不出意外这就是神秘的7号站台了。   我深吸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工区下面的建筑就是7号站台,那么当年那些人秘密修建的就是7号站台无疑了。   我站在月台上向右手边望去,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可以看到站台尽头是一个黑洞洞的隧道。看来当时的火车肯定就是从这儿开进来的,那么……我把马灯移向相反的方向,那个之前被我误以为是某座建筑阴影的本体,就呼之欲出了,列车,没错,那个停靠在7号站台上的庞然大物,必是当年的列车!   看着漆黑的隧道我十分困惑,这辆来历不明的火车到底是从哪开来的?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我能顺着这条隧道走下去,一定会发现某些颠覆我认知的东西!   强忍住这种一探究竟的诱惑,我向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我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但我却对那条黑暗的隧道有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想着自己一个人走进去,全身都会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这是一辆老式的蒸汽机车,属于十分古老的第一代火车。   这种车还是以烧煤加热锅炉产生蒸汽,进而推动活塞来使列车运行的。我很纳闷,按照当时的年份推算,这种列车应该普遍退役了才对啊,怎么还在使用,难道……   我突然跑向车身,果然,车身上没有任何番号,不仅是车型编号,甚至车厢编号都被人刮了去,这辆老式的蒸汽机车大概率是淘汰下来的东西,有人通过关系,让这辆报废车重新运行。   我把马灯放在地上,掏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这也是条重要线索,如果回去能查出这辆报废车的“源头”,想必顺藤摸瓜就能查出幕后之人。   拍着拍着我突然皱起眉来,不对呀,从之前的线索上来看,7号站台一直在秘密的运送着什么货物,可是眼下这三节车厢都是客运车厢啊,怎么回事,难不成运送的都是……人?   这座曾经的日光站处处透露着诡异,我越想心里越慌,突然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再回头看看黑暗中的来路,权衡再三,我还是咬牙决定上去看看。   这些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使我备受煎熬,我倒要看看,他们偷偷运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车身满是锈迹,看起来已经在这停放很久了,窗户被人从里面糊上了白纸,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些纳闷,车窗有什么好遮挡的,在地下隧道里根本不担心有旁人进来窥见什么才对。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我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这些遮挡并非是怕人看见里面,反而是为了不让里面看见外面?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又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随后壮着胆子,找了一处看起来锈轻一点的车门,颤颤巍巍的爬上脚蹬拉了拉门,可惜没有拉动,看起来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又换了后面一个车厢,拉了拉还是没反应,我懊恼的下来,一腔勇气顿时泄了大半,心道这么久了就算没锁上恐怕也锈死了。   就在我打算再去其他门碰碰运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吧嗒”一声,我猛地回头,就看见刚刚那扇没拉动的车门裂开了一道小缝,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十章 当年的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不过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外车皮都锈成了这样,这儿也不是墓里,只要里面不是一只王八精,就不可能有活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于车厢里密闭性好,内部形成了自身的压力闭环,刚刚在我拉动的过程中,破坏了完整的气密性,产生气压差才将车门鼓开。   我心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门缝里乌漆嘛黑,我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后面有人,才壮着胆子爬上去,轻轻拉开车门,闻到一股略有刺鼻辛辣的味道。   我扇了扇空气,提起马灯顺着脚蹬登山了车。这辆火车一共只有三节车厢,我是从第二节 上来的,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最后一节,却发现二、三节车厢之间的门是锁的,我拧了半天,发现锁并没有锈死,确实是从里面锁起来的。   我只能往回走,穿过连接处走向前面的车厢,这面的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很轻易的就被拉开。   我走进去,拨动了一下马灯焰火,扩大它的照明范围,在那一刻,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无论是地上还是座位上,都沾染着大片的干涸血迹,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可我似乎还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   车厢里十分狼藉,无论是地上还是桌上,到处都是凌乱的杂物,吃了一半的馒头、暖瓶、掉漆的铁茶缸、瘪了的铝制饭盒,东西数量不少,想必当初一定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否则不会造成如此恐怖的出血量。   我跨过这些杂物向前走,来到车厢中间,这里吊着几根十分诡异的红绳。这些绳子得有两根拇指粗,上面打结的地方穿着方孔铜钱,绳子上还有一种怪味,我一看见这种绳子,脑海里立马回忆起在秦陵地宫中,被曹家人捉住的痛苦经历。   捕尸网?我心里即骇然又疑惑,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从秦岭回来之后我听汉生提起过这种网子,全是曹家人手工揉搓的,绳子里面掺着焚蝇草,又用黑狗血融合其他草药水泡过,就连绳子打结手法都十分讲究,越挣扎捆得越紧。   曹家人下地开棺,如遇起尸,就会将尸体困住拉到外面再用削尖的木桩钉在地上由太阳暴晒,可以说这绳子是专门用来克制活尸,在这看见,不由得让我有些心发慌。   这至少可以说明两点,第一,不仅是我爹和二爷,当年曹家也掺和进来了。   第二,也是我最担心的,这几根绳子分别绑在两排座椅腿和上面的置物架上,从位置上看,当时正有什么东西被捆绑在中间。   而且我提着灯细看,发现绳子断口很碎,能看出来是生生拽断的,细看之下,捕尸网的铜钱上面还粘着黑红色的干肉渣,脑海里立即就有了画面,当时被绑缚的东西极度挣扎,最后挣断了捕尸网,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回看身后的满地狼藉,这节车厢里的血迹,很可能就是这个家伙造成的!   我后背有些发冷汗,这个发现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如果我的推测正确,当初日光站背后的人,在暗中偷运的就是这个东西。   随即我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与从“总务室”发现的票据相出入啊,7号站台不可能只出了这一趟车,应该是某种大量的东西才对啊,我又疑惑起来,他们当初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问题放在我心里简直就是煎熬,气的我抓耳挠腮。   我把思绪拉回来,看着满地鲜血,又一个新问题摆在我面前,这些人是谁?   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光站下面,日复一日的秘密修建7号站台,又通过这趟来头神秘的报废列车一趟趟的押送着什么,直到爆发了大规模伤亡,所有人撤离,想想就可怕。   这一系列的环节中,只要有一点纰漏,日光站的秘密就会立马暴露,可是并没有,坊间没有一丁点的流言蜚语,这些人就如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或者说,也只有军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想的头疼,日光站的秘密越发的扑朔迷离,如果不是当事人出现,没人能搞懂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提着马灯环顾左右,回忆起在医务室看到那些数量庞大的药单,说明伤员并非是一时造成的,他们的行动一定是持续性的,并且伴随着危险,火车停在这里,说明这次冲突,很可能只是促使所有人退出车站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心中突然一震,如果这次是当年的最后一次行动,那么那个东西很可能并没有被处理掉,我脑海中想起总务室的那个家伙,我操,我想我知道那个鬼东西是什么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作响,就象打鼓一样。不再多纠结,我提着灯继续向前走,并且告诉自己,如果在下一节车厢还没有任何发现,就果断离开。   穿过车厢接驳通道我来到第一节 车厢门口,我看见拉门上方的玻璃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已经干在上面,我瞅着奇怪,伸出手对着比了一下,发现五指要比我的长出一截,心中惊讶,怪不得我觉得很别扭,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鼓足勇气拉开车门轻轻走进一车厢,门口是个卫生间,我侧身过去探头看向里面,发现一面有连续十几排座椅被拆掉了,留出一片奇怪的区域。   这节车厢比前一节要整洁的多,右边没有被拆掉的桌子上扔着发霉的饭盒和一些已经干皱的果皮,我甚至还在一张桌子上看见了几枚骨制的牌九。   如果前一节车厢发生那么大规模的冲突,这里的人没有理由还如此悠闲,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当时这节车厢的人已经全部赶去支援了。此时留下的痕迹,想必就是这些人离开后保存下来的,照这么推断这场冲突并非是发生在7号车站,而是在半路啊。   我心里一阵恶寒,等到列车驶进车站时,恐怕已经成为了一辆名副其实的“死车”!   我走到那片空白区域,发现地上有着很深的印子,我蹲下摸了摸,起身后退一步看清了全貌。原本这里摆放的东西还不止一个,从印子上看,至少有十几个七八十公分宽的东西,规格很整齐,我猜测是某种容器,类似于保险箱的东西。   我正要继续往前,突然瞥见前面一排背着我方向的椅子上耷拉着几缕黑色的头发,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有个人坐在靠过道的椅子上!   一瞬间我的冷汗像瀑布一样下来,身上因惊吓暴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我压住要尖叫的冲动,强行告诉自己不可能,过去这么久了不可能还有人在车上。   车里的人无论死活,都已经被车站的人带走了,这么明显的怎么会被落下,不对,我回忆起一件事,难道是先于我来过车站的那个人,是他?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捏了捏手心里的汗,尝试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回话,我的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心想不会是前一节车厢的那个鬼东西吧?   突然有一种心理落差,想到只要不是那个鬼东西,坐在那的甭管是谁都显得不可怕了。   我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是二爷……的徒弟。”   他娘的,这种感觉真是要了人命。   我暗骂一声自己真蠢,心想就算是那个人他也早应该离开了才对啊,怎可能还在这。我见对方没回应,就小心翼翼的向拆掉椅子的空地凑了几步,直到可以从那个角度看见椅子上的人。   我这一看,差点没气炸了肺,那他妈根本不是个人,就是个假发套挂在了椅子角上,我走过去一把摘掉假发套,气的牙根直痒痒,心里大骂谁这么缺德,把这玩意扔在这。   与此同时我心里也疑惑起来,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对发量少的人有歧视啊,这个东西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在这啊。   我想不出结果,就随手把发套仍在旁边椅子上,这一仍让我在桌子上发现了几张稿纸,最上面一张被人用铅笔画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我见过,就是秦陵地宫里见到的那个类似三只眼睛的图案。   我心里一阵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了收获,我捏了捏兜里的钥匙,看来我爹留在这的东西,必然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它或许也会成为解答我心中谜团的“钥匙”!   我继续翻阅下面的稿纸,从笔触上看,下面几张内容应该都是临时抄下来的,凭我几年秦汉堂经验,这些东西应该是一种类似“阴书”的加密技术,内容杂乱无章,需有相应的秘钥才能正确解读。   想到这,我立马掏出手机,东西已经很老了,我不敢碰,怕损坏了原件,只有先拍下来以防万一。   我调开闪光灯,向后走了一步,在画面里将文字全部圈进去,才按下快门。闪光灯刷的亮起,也就是这一下,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瞬间变成了炼狱,我看见那些穿着过时中山装的人,满脸血污的坐在椅子上。 第十一章 谁   原本空空如也的车厢里,在我开启闪光灯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如炼狱一般恐怖,那些满脸鲜血的人或坐或卧,突然凭空的出现在座椅上。   大部分人身上血迹斑斑,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   我呼吸陡然加速,紧张的得张大了嘴巴,这些身上还穿着旧时中山装的人,仿佛活在上个世纪,还有桌上的食物,虽然凌乱但却没有,吃光了的午餐肉空盒,烟袋,牌九,行军水壶,场景仿佛回到了当年。   我肾上腺素猛增,不由自主头皮就麻了,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是当年死在车里的人吗?它们始终没有离开这辆列车吗?   我目光扫到拆掉椅子的区域,此时那里整齐的摞放着数目众多的黑色铁箱,箱子上有着某种细密的花纹,并且上了大锁。   与此同时,在我视线中,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人身上还算干净,抱着双臂低着头,一头长发盖在脸上,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头长发就是刚刚吓了我一跳的假发。   我紧张到了极点,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刺耳的“嘎啦”声,打破了这一切,眼前景象如镜花水月烟消云散,一瞬间回到了空无一人的车厢。   我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只觉得晕头转向。   “嘎吱。”又是一声,这回我听的真切,是两截车厢之间的门被人顶开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意识到这就是现实中的声音,忙望向四周,就发现透过连接处门上的玻璃,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高大人影,步履蹒跚的走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边的门窗全都封住了,唯一的出口也在对面,离他太近了,现在跑过去肯定是来不及,那鬼东西一过了连接通道,我就能直接跟他面对面的“sayhi”了。   来不及细想,我把马灯挂在后面的座位上,转身弯腰趴在相反的座位下面。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才趴下,就听见这节车厢的门也“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我心里紧张的要命,也不知道那东西看没看见我。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单调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心口,我听的冷汗都下来,同时也纳闷起来,这个脚步声很硬,明显脚下是穿着鞋的,难道这是个人?我心想或许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还有人守在这里?   我有些犹豫,是否要出去碰一碰运气,这人就算不是关键人物,也肯定了解当年的内幕。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地宫发现黄毛尸体的一幕,被汉生叫做人傀的怪物扒光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我当时就觉得那是种模仿人类生前的行为,也因此我们才判断,那种东西很可能是人妖化的。   现在细想下来,按照当地的气候来说,这人没理由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啊。想通这一点,我立马停下移动,死死的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心里直骂娘,这里怎么会有一只人傀,连汉生都搞不定的怪物,真是要了我的命。   这么一会,那东西已经走到了车厢的中部,我甚至可以听见一种发自喉咙深处的喘息声,听得我浑身冰凉,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幸好刚刚没有头脑一热的出去。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会被发现,一想到离我十几米的距离就有一只人傀,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我咬了咬牙,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爬。   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真的就吓尿了,不过这阵子经历了一太多的事,我的神经已经锻炼的够粗,不过就算如此,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是直暴冷汗。   这种老式的火车座椅都是焊接在一起的,下面是两排支腿,靠里那一端特别窄,只能从中间的空隙钻过去,我现在一边爬一边摸索着前面椅子腿的位置,确定了才能进去,而且中间宽度有限,我又不敢弄出声音,爬的十分辛苦。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几乎已经到了我的旁边,我停下所有动作,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侧耳听着头上的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鞋子踩在车厢上溅起的灰尘,声音很厚,借着后面马灯的微微亮,我似乎能辨认出那是一双老旧的皮质军靴。   我心里砰砰跳个不停,祈祷千万不要发现我,万幸老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声音,军靴的主人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继续向车厢后排的马灯走过去。   不过我还是没动,距离太近了,我不敢弄出声,直到那脚步声又远了几步,我心里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向前爬。   “嘎啦。”   突然,一声短促的金属摩擦声在我手下响起,该死,这辆列车荒废的太久了,座椅腿下面的金属脚垫已经松了,我刚刚伸手过去摸索,一下子碰到了上面。   果然,那个脚步声戛然而止,继而开始蹒跚的往回走,我心里一凉,完蛋了,此时已经顾不得别的,我咬了咬牙,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火机,贴着地面向后滑出去,同时也不管有没有吸引到那个家伙,就地一滚,从座位下出来,撒腿就跑。   我已经爬出去一段距离,情急之下,这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车厢门前,忽然我眼角瞥到卫生间的拉门,脑子里冒出一个即疯狂又大胆的想法。   这想法完全是我下意识的念头,等我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躲进了里面。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我就听到车厢门传来“砰”的一声猛烈撞击,紧接着脚步声便从车厢连接处传了出去。我心里一阵庆幸,知道自己赌对了,多亏刚刚虚晃一枪,推了一下车厢门,才让那东西以为我从车门逃出去。   我靠着厕所门不敢动,凝神静气,努力去听那个家伙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太慌张,一下子失去了声音的位置,我又听了会没有动静全当对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倚着门瘫坐在地上。   抹掉头上的冷汗,刚刚当真是九死一生,如果我死在这里,外面的司机老哥恐怕也只会认为我是逃单而痛骂几句走掉,老何那边要查也是毫无头绪,恐怕我真是死于无名了。   我突然有点觉得可悲,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有谁会知道?首先肯定是老何,他会动用一切力量找我,最后苦于维持铺子,无疾而终,我想小何每年至少都会夹上两条好烟去给我上坟。再就是秦汉堂的那几个老师傅,因我多日不上门找他们喝酒而打电话,几个电话无果恐怕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那帮损友,顶多以为我又跑哪旅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濒临死亡的刺激,我坐在地上竟然感慨起来了,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他娘的是个哲人。   正当我喘匀了气,打算出去瞧瞧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我皱眉去听,越听越怪,一下出了冷汗。   窗户上焊了铁条,我撕开上面堵着的破布条向外望,站台上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随着那种声音的靠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情绪也变得躁起来,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我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也不像是走廊上的声音啊,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这种老车都没有换气系统,厕所全靠车顶支起来的一块天窗换气,那么……我骤然抬起头,只见顶部天窗似乎有一张人脸,一只皮肤龟裂的手臂已经从上面伸了下来,几乎快抓到我头上。   我吓得哇的一声,不顾一切的拉开车门逃了出去,这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逻辑都顾不得了,顺着列车前面就往前跑。黑暗里,我感觉前面似乎有什么影子,没等我身体做出反应,便“咚”的一下,撞了个结实,感觉鼻子都要碎了,不过我此时完全感觉不到痛,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跑。   听着后面“扑腾扑腾”那东西从车上下来的声音,我恐惧极了,一种未曾有过的冰冷贯穿全身,如果现在手里有枪,我想我很可能会考虑停下来结束自己,可现在我却不想落在对方手里,我知道临死前一定会有一段特别恐怖的经历。   我不敢再乱跑,边跑边用手机晃路,站台旁边摞了很多大号的木箱子,上面都刷着编码,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我没时间过去看,因为就在木箱后面,我看到了一条焊着铁扶手的梯子。我想也没想,伸手爬了上去。   梯子尽头是个格挡,我试图推了一下,可以翻开,支起身子翻身出去,用手机照了一下,有一排排的文件柜,应该是一间文档室,墙角还堆着很多的蛇皮袋子,上面都是散落的稿纸。   我感觉梯子有震动,立马将挡板翻了回去,又拎了两个蛇皮袋子压上去,最后觉得不靠谱,又推倒了一排柜子压在上面,这才停手。   柜子被下面的力量拱了两下,我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这家伙力量这么大,最后自己也压了上去,才顶住那个东西。   我等了一会,下面没了动静,就立刻跳下柜子,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了,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墙边一些奇怪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十二章 储物柜   我走近去看,那是一些粘着血的绷带被团在墙边,地上铺着一条黑黢黢的毛毯,旁边还倒着几个暖瓶,最里面是些吃剩下的食物包装,墙上还被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有人在这生活过的痕迹,而且还是在那些人撤走后发生的。   我一边打量一边纳闷,会是谁住在这,为什么他没有撤走?而且为什么要住在这,难道是那只人傀?想到那个鬼东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想再耽搁下去,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出去寻路,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   出了档案室,是一条幽暗的走廊,地上铺着小块的老式地砖,墙围上刷着浅绿色的老漆,上头是玻璃方灯,看这布置我心里一喜,应该已经从7号站台出来了。   我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走廊,尽头又是一间房间,门楣上挂着“配电室”的牌子,我犹豫着推门进去。   这里很久没人来了,积累了很厚的浮灰,天棚上吊着乱七八糟的电线,下面是成排的配电箱,我在墙上发现了一根用木条钉上钉子做成的挂钩,上面挂了几串钥匙,钥匙上都贴着胶带,里面有褪了色的钢笔写着编号,不出意外就是管理这些配电箱的。   我没兴趣继续研究,就打算离开,却突然发现有一只单独挂着的钥匙很眼熟,掏我出兜里的钥匙上去一比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两把钥匙的规格完全一样。我兴奋的摘下那把钥匙,一面写着“日光站”,另一面也是我没复刻下来的那一面,写着“货-513”。   我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太好了,不枉我这趟“出生入死”,终于有眉目了。想起司机介绍的“客货两运”,我想这个“货”对应的一定就是“客”,按照统计学来分析,前一个字代表类别,后面就肯定是具体位置。   我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向外走,走廊连着一个旋梯,那种老木板铺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从旋梯下来,是一个大厅,让人兴奋的是有光从大厅的窗户照进来,斑驳的月光洒在地上,多少让我有些放心。   我扫了一眼大厅,一下子就盯见了靠墙的一排铁皮柜子,不用说肯定是这里,我扫了一眼已经看到了“513”这个编号。   这是一个储物柜,有点像我小时候公共浴池里装衣服的柜子,可能专门给内部工作人员使用,有一些空敞着,没有锁。我掏出钥匙,开始挨个尝试,没到五六个,插进去的钥匙就一松,随着我的手在里面拧动了锁芯。   我心里一阵激动,一直以为这会是某个房间的钥匙,没想到会是个公共的储物柜,我扫了一眼大厅,转身小心打开柜子,折页可能有些上锈,用了很大力气才拽开。   里面是一个漆皮的手提箱,我拎在手里,箱子很轻,并且上了锁,我摇了摇,有个东西在里面晃来晃去。   箱子外面印着兴盛隆的字号,破旧的厉害,两边各有一个铜扣,中间是一个钥匙孔,我尝试掰了一下,中间的弹锁“吧嗒”一下打开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原来箱子并没有锁上。   我把两边的铜扣打开,翻开箱盒,蓝色内胆布上只有两样东西,看着这块染血的牌子,我心跳加速,这块牌子我再眼熟不过,万万没想到箱子里竟然有一块铜牌!   我兴奋拿起牌子,入手沁凉,前后都有花纹,与我们搜集到的牌子如出一辙,没跑了。   另外一样东西,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像是某个器物上的一块,我一时没有思路也并不想在这细想,直接把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不再犹豫,直奔大厅前门,可惜门被人从外面焊死了,我骂了一声,开始找其他出路,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往回走。   不过老天也算眷顾,还真让我发现了一扇窗户,虽然被钉起来,但是有一块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耷拉下来,只要把旁边那块掰掉,就能出去。   想到就做,我尽量小声的拉过来一个置物架,可是在空旷的大厅里还是吓了我一跳。我跳上架子,用掉下来的那块木板去撬另一块,钉子都锈住了,撬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特别刺耳。   突然,我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旋梯方向,一个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从那边飘荡过来,我心里一沉,心道糟了,恐怕是那只人傀,这一瞬间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立即逃跑。   最后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我放开手下的控制,不管声音多大,用尽力气撬动板条,随着我手下发力,旋梯那边的也想起“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听着是直奔我过来了。   木条已经有些松动,我顾不上其他,站起来对着它猛踢了几脚,就在旋梯拐角出现一抹深绿色身影的同时,木条应声断裂,我没敢回头的翻了出去,断茬的木条在我左肋滑了一下,我也没有多少感知。   月明星稀,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前面是一片货区,几根刷着防蛀黑油的木头杆子架着大头灯,孤零的立在场中,我深呼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从这里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座天桥,那边的建筑有点眼熟,应该就是客站的背面,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可能是我们下车那个坡的后面,当时没注意应该是正好被车站挡住。   我脚下不停,搜索着出口,这边的墙上都拉着铁丝网,水泥墙垛上还插着碎玻璃,根本爬不出去。   又找了会儿,终于被我看到一个好位置,那里缠绕着大量的植被,从墙外延伸进来,铁丝网基本上都被压变形了。我蹬着墙几下爬上去,向外一看,原来是一株倒了的老树,正好砸在上面。   我深吸一口气就要下去,却在这时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被我掰断了木茬的窗户后面似乎正有一个人,月光下只能模糊的看见个轮廓,我心里咚咚直跳,不管你是什么,跟老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顺着大树爬下来,外面杂草丛生,里面我只认识骆驼刺,穿过高草地,顺着高墙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大半个车站,总算从侧面爬上了高坡。   刚一上来,路边车灯一下子打开,晃了我个满眼,司机老哥一脸幽怨的从车里探出身子,“小哥”,他指指手表,“再有二十分钟你不出来,我今天就认栽了。”   我坐进后面,摸了摸兜,烟在刚刚跑丢了,就问司机要了一支,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拿过副驾驶的烟盒丢过来,抱怨道:“就剩一支了,抽完我就要走了。”   我从里面掏出最后一支烟和火,缓缓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觉满身疲惫来袭,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刚刚经历的一切都讲给他。我吐出一口烟,对他充满歉意的说:“对不住了老哥,到地了给你加二百。”   我见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惊讶的问道:“咋挂彩了?”   “别提了。”我装作一脸懊恼的样子,“本来想进里面看看,谁知道里头太大,一下子迷路了,有个车间里面住了一窝子野猫,要不是最后找到了大门,今天铁定就要在里面过夜了。”   “嗨,我说呢。”司机看我这狼狈样,也没起什么疑心,没过一会,他表情又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没在里头看见点什么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意识到他指的是传言中的“车祸”,我向下躺了躺,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一些,回道:“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是没看到。”   司机看我聊天兴趣不大,也就没怎么再说,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我再也没有来时的兴奋与憧憬,伴随着汽车平稳的运行,和记忆中窗里的那张脸,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到哈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司机大哥把我拍醒时也是一脸憔悴,我多付了他二百块,转身回了提前订的酒店。   酒店前台睡眼朦胧的被我叫醒,是个小姑娘,不乐意的给我开了房间,我抱歉的一笑,背着包上楼。回到房间我洗了澡,觉得有点饿,大半夜也懒得叫外卖,就泡了桶面,把手机充上电后,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因为车上已经睡了很久,这一觉就不是很踏实,甚至半夜我感觉门外总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像什么人在那碎语,等我打开灯贴着猫眼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折腾了几次,天都快亮了我才睡过去。   早上起来退房时,我问前台昨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时,小姑娘也是一脸疑问,反问我怎么了,我挠挠头说可能听错了。   离开酒店,在门口饭店随便对付了一口,打车到机场,回去的航班暂时没有直达,只能在西安转机,到了大兴机场已经是傍晚了。   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我却感觉已经与世隔绝了好久,扔掉烟屁股,我深吐一口气,他娘的还是活着好。 第十三章 以酒换酒   回到龙山阁我把在日光站里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叙述了一遍,其中太过危险的部分被我隐瞒下来,一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二是铺子已经拖了他的大半精力,没必要在我这团乱麻上再费心力。   我把照片拿给老何看,指着上面的军官问:“就是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何辨认了一下,皱眉道:“好像有点印象,似乎年轻的时候见过,不过太久了有些叫不准,我回头拖几个老朋友打听一下。”   又和老何闲聊了会,他问我近期有什么安排,我说先不动地方了,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问他铺子怎么样,他叹气说最近下面的铺子有点不老实,老家伙们都还守规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几个近几年的新铺子有点蠢蠢欲动。   我问他怎么办,老何抽着烟说也没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近期在和那几个老瓢把子联系,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占位。   回到后院先给赵顾去了电话,问问小何怎么样,赵顾笑着说这家伙底子好,跟牛犊子似得,没什么大事,现在就是馋烟馋酒,要不是自己盯得紧,恐怕早就跑了,估么着再有个半个月就能回去了。   挂了电话,我点上支烟,心里也有点急,没了他们几个小子,老何一个人支撑铺子还是辛苦,在这方面我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看了眼时间还不晚,我把那块石壁碎块取出来,用相机拍了几张高清照片,通过邮箱发给秦汉堂的几位老师傅,又给他们去了电话问了好,老师傅们都表示有结果会及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我又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车头那几张我拿到网上仔细辨认了一下,并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又不死心的查了蒸汽火车的报废车记录,那几年我们信息化还没有很完善,记录查的都很凌乱,查到快凌晨了,终于让我找到一篇报道,“2016年1月,新疆哈密地区三道岭煤矿中国最后一批6台蒸汽火车退役”。   “哈密”,“三道岭煤矿”,“蒸汽火车”,“退役”,这几个关键词让我很在意,我本能的察觉其中的关键。   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三道岭竟然是我国最大的露天矿场,位于天山褶皱带的南缘,哈密盆地的西北边缘。而且三道岭区地处戈壁深处,伫立于空旷辽远的亘古荒原之上,是新疆新石器文化遗址之一,可以说古老的很了。   关键的是,日光站所在的那条线,就是从三道岭向外货运的线路,这样看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有些清楚了。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三道岭不仅是最晚也是使用蒸汽机车数量最庞大的地区,那面的车库里停满了报废机车,除了军列,甚至还有慈溪当年用过的专列。   不过接下来的信息就不好查了,我想了想,给几个微信好友发了信息,让他们帮忙问一下,在那边有没有熟人,是否能找到当年的报废车记录,如果能了解日光站的就更好了。   做完这一切我躺回床上,看了眼表,快1点了,这边的信息暂时断了,全要等反馈,我开始琢磨怎么能帮帮老何。突然一个人闪进我的记忆,我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   这人是我大学同学,可以说当年在学校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追她的人能从楼下值班室排到寝室门口,用她的话说,当年寝室四个姐妹的衣食住行那可都是她供起来的。   这家伙基本上除了成绩不好,其他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在我们系是出了名的“百变小妖精”,要妖艳能诱惑的你飞起,要清纯,小辫子一扎眨着眼睛跟一朵后湖上的小白花似得,当时我们那一层牲口都励志以后要娶她。   我俩认识也算巧合,有一次国庆休假我没地去闲着无聊,看见学校bbs上有人约着开黑,就上了房间,打到挺晚,其中一个网名叫“起飞的裤衩”的人提议去学校后面街上撸串,见了面我才知道是她带着寝室的两个小姐妹。并且她单方面宣称我打的还不错,并且没有觊觎她的美貌,允许我加入她的战队,从此以后我也就成了她的马仔。   和所有北漂一样,她的理想也是找个潜力股能在大北京安顿下来,可是事与愿违,这几年追她的人,不是能耐不够她看不上的,就是比她爹小不了多少的。聊天的时候问过她这几年就没遇见个动心的,她和我说是有几个,不过她妈十月怀胎给她养的白白嫩嫩的,自己又长得这么争气,不甘心就这么找个猪拱了自己,我说不怕一直单身啊,她当时不屑的看着我,说后面王老五排了一条街呢,凡间要是还不让她动心,就回天上去了。   两支烟的功夫,我见她没回信息,心里有些纳闷,她平时可是圈里出了名的午夜小飞侠,这时候多半在炸街啊。   我尝试打电话过去,那边很吵,应该是在吧里,我问她忙不忙有点事,她说话有点慌张,好像在和别人对话,而且让我皱眉的是,那边似乎在吵架,叫骂声特别大,我隐约听到一个男性的声音“荷兰城”,她匆忙回复了一句“小曹子改天说”就挂了。   在床上躺了会,越想越觉得得电话里头的气氛不对劲,随后起来用手机查了一下“荷兰城”,是在北边的一家酒吧,我翻了一下手机地图,果然离韩静家不远,想着就拿上外套出门去了。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不怎么堵,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停好车走进了酒吧。在北京这个时间段正是热闹的时候,酒吧里到处充斥着酒杯碰撞和各种嚎叫的声音,红男绿女们玩得都很疯。   我注意到靠门口的卡座边上站着两个家伙,一旁是一个低着头玩手机的蓝头发小帅哥,很扎眼,看蓝发那么透亮,就是漂过好几次出来的。   卡座里面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姑娘我之前见过一次,很像韩静的朋友。我没声张的到吧台要了杯酒,装作饶有兴趣的问前台调酒师认不认识那边的几个姑娘。   酒保笑了笑,手下量酒杯和过滤器不停,歪头道:“给您一个善意的建议,大厅里还有很多美丽的姑娘”   我哦了一声,依着吧台转过身撇了卡座一眼,韩静并不在里面,几个姑娘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安,一点不像来嗨的。我心下叹了口气,看来肯定是出事了,虽然我也不想像愣头青一样冲上去,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端着酒杯走到卡座前,右边的大个子伸手拦住了我,我一边指着蓝头发,笑着说:“我认识他我谁认识他”,边说边往里挤。   一头蓝发的家伙抬头看过来,歪着头上下打量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就是他们找来的啊?”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挤到卡座边上硬坐下去,旁边大个子见那家伙没吱声,也就默许了。我指着里面的女孩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认识她。”   那女孩错愕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疑惑和惊奇,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应该是认出了我,“你是那个,那个”   “曹傩送。”我又问她:“韩静呢?”   没等她回话,蓝头发的家伙一脸不耐烦的回答道:“一起让他们请大佛去了,没你事就滚蛋吧。”   看旁边几个低着头脸上带伤的家伙,两帮人肯定是发生了冲突,酒吧里喝上头动手这事不新鲜,很不幸的是这帮人被收拾了,按剧情发展一方撂下狠话打电话去喊人,另一方等在这。   京城这地方可不比寻常,水有多深你不跳进去永远不会知道,看这家伙还一脸悠哉的表情,就知道韩静他们这回肯定是踢在铁板上了。   我挠挠头,心想要不要给老何打电话,不过这种麻烦事也找他,我实在不好意思。   正犹豫着,让我一眼撇到这家伙手腕上的手串,应该是海黄串,野生海黄常有“十木九空”之说,大部分的海黄树心都有心裂或者干脆是空心的,所以找到适合做对眼珠子的原料很困难了,况且这家伙珠子上的瘿子分布程度很好,是串极品鬼眼,还是个行家。   我拍掉旁边家伙要拉起我的手,笑呵呵的对蓝头发小子说:“玩串的啊?”   他皱了一下眉,没吱声在等我下文。   我从手腕上拽下用红绳拴的坠子,递给他:“你瞅瞅我这个。”   他接过手,打量了一下,眼里随即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反问我:“滴血莲花,几个意思?”   “识货。”我打蛇上杆,向他那边凑了凑,指着说:“东西有多好我就不多废话了,这个成色基本上市面上是没人出的,我看你那串上缺个佛塔,有佛头才有平安,这个就送你了。”   蓝发小子诧异的看着我,眼里的不可思议渐渐转为笑意。   “不心疼?”   我一脸肉疼的说:“心疼啊。”   “有意思。”他用大拇指抿了一下下唇,“说实话,我们那边也有这些个膏粱子弟,不过人都懂得规矩,这哥几个,啧啧,喝了点马尿,就敢满嘴喷粪,我就想着看看他们家里老头子都是什么人物,教出的崽子这么满地横着走。”他瞅了一眼卡座里面那几个低着头的男生。   我耸耸肩等他下文。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成,这颗菩提子算我收了,不瞒你说,我也不是自己留着,有用。这样吧,入乡随俗,珠子钱我按市场价给你,以酒换酒以茶换茶,今个事咱们两清了。”   蓝发小子说完离开,旁边的家伙递过来一张名片,我瞅了一眼,是个没听过的小物流经理。   看见蓝发小子走了,那几个一直不言语的小子也都松了口气,却似乎不怎么对我的“割地赔款”感冒,连那几个女生脸上也有些隐藏不住的鄙夷,不过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明白啥,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吃了几口,大家似乎都有些尴尬,我起身对那姑娘说:“要不都散了吧,你回头和韩静说一声,明天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找她有事。” 第十四章 赵牧之   第二天被电话叫醒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我迷糊的拿过电话,显示是韩静,我接起电话,就听她在里面河东狮吼:“王八蛋你在哪呢,听说你小子昨晚挺潇洒啊。”   我嘿笑道:“为静姐出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不屑的说:“少嬉皮笑脸,你这马屁的功夫太菜,你现在在哪呢。”   “在龙山阁。”   “没听过,你把地址发给我,还有,中午方便出来一下不,不用请假,就一会就行。”   “没问题。”   我们在龙山阁附近的饭馆约了一顿午饭,我在床上滚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洗漱完过去了。这家烤鸭北京菜是地道的老北京了,离龙山阁不远,韩静和我说还有别人,我就提前打电话订了个包间,十一点刚到,韩静领着人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来人除了韩静还有一男一女,男生留着螃蟹头,有点小帅,不过脸上挂了点小彩,女的没见过,看那小鸟依人的架势俩人应该是对情侣。   男的进来扫了眼包厢,自然而然的在对面坐下,韩静直接过来拧着我的耳朵道:“半年多没见出息了啊,都能替人出头了,就不怕人家给你第三条腿打折了吗?”   “放手放手,疼疼疼。”我打掉她的手,揉着耳朵说:“这不是昨天正好找你赶上了吗,我看你那几个朋友坐着不舒服,就让大家先散了。”   “哼。”她瞪了我一眼,顺便在我身旁坐下,相互介绍道:“这是我姐妹,郭瑶,这是她男朋友刘安,这是我大学同学曹傩送。”   她转过头看我:“昨天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不过刘安听说你出头的事,他”   “静静,我来说吧。”刘安手肘搁在桌子上,习惯性插着双手,接过话头问我:“小曹你在哪高就啊。”   我笑笑:“就这附近的铺子。”   他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坐姿变为靠向椅背,说:“那我们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下午上班。”   “昨晚的事我就不细说了,想必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你也不明白,怎么说呢,我得替昨晚那小子谢谢你,否则少不了他的好果子吃。不过我也劝你一句,小兄弟,男人啊,还是要有点尊严和骨气。”   “刘安,你说什么呢。”韩静在一旁不高兴的叫了他一句。   “哎呀,没事。”从头到尾只轻描淡写瞥了我一眼的那个女孩此时笑着开口,她放下手机,娇滴滴的打圆场说:“静静,刘安不是那个意思,他今天就是特意来给你这个朋友补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呀,这人嘴硬心软,就是看你这个小朋友有点怒其不争,你也知道他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多硬气,从小就教他们血性血性的,没别的意思哦。”   刘安看着韩静笑道:“对啊,静静你别生气。”   他把头转向我,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我听昨晚在场的朋友说,你那个叫什么‘滴血莲花’的,我还打听了一下,这个东西价位不低啊,恕我冒昧,小曹,你是从哪入手的啊。”   我笑笑告诉他别人给的。那颗滴血莲花确实是老何给我的。   他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惊讶道:“不会是西贝货吧,那么贵重的东西还有随便给人的吗。”   旁边女的推了他一下,娇嗔道:“你怎么说呢,人家好歹是静静的朋友,说不定还是我们静静的追求者呢,我看你前一阵子换下来那块名匠送给人家好了。”她又转向我,“男生还是要有品味哦。”说着她冲韩静眨了眨眼睛。   我笑笑谢绝道:“算了算了,没事,要不我们点菜吧。”   刘安见我轻描淡写的推脱,就很不露痕迹的扯了下嘴角,说:“别啊,静静的朋友我们怎么能亏待呢,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常年经手这些古玩,就在附近,我刚刚发信息让他也过来坐一坐,放心,小曹,钱多钱少,都不能让你白出。”   说完这家伙得意的瞟了一眼韩静,这个下意识动作被我看的清楚,心道感情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今儿来就拿我当垫脚砖的啊,想要捞的是韩静这块玉啊。   这就是韩静好几次想拉我进她们那个圈子而我三番五次拒绝的原因。刘安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是顶烦这些弯弯道道,不过我不排斥每个人自己选的活法,可能就是如此,我才能和韩静成为这么久的朋友吧。   从昨晚到现在肚子里那点五谷早都消化的一干二净,我是真的饿了,便提议道:“要不先吃饭吧。”   刘安张罗着点了菜,看得出来这方面他的确很拿手,韩静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我没多琢磨,上了菜我也丝毫没客气,甭管他们问什么,我都哼哈应付两句,主要是下筷神速,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饱。   就在我要放下筷子的时候,有人敲响包厢的门,刘安去开门,迎进来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年轻人脸色白净,不显柔弱却有股子傲气,刘安叫了声“兄弟”,便逐一介绍我们,这家伙一看到韩静,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眼里的炽热连我都感觉的到。   “这位是韩静的大学同学,叫,”刘安估摸着眉记住我的名字,他看了一眼韩静,却没想到那个小伙突然喊了一声“二爷?”   我诧异的抬头望过去,对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可能没想到在这遇到我,他见我没认出来他,就弯了弯腰自我介绍说:“我叫燕飞,我是冯先生铺子里的伙计。”   我点点头,哦了一句,难怪认识我,冯先生下海前是个历史系的大学教师,后来从商搞上了古玩生意,他的铺子离这不远,是龙山阁下面的散户,这两年做的也算不小。   刘安呆立当场,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燕飞会认识我,但他也算机灵,小心问道:“你们认识。”   燕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二爷算是我们掌柜的东家,刘安,你要说东西是二爷的那我就不来献丑了,龙山阁是从来不出赝品,特别是二爷手上摘下的珠子。”   不仅刘安,郭瑶和韩静也是一脸惊讶,特别是韩静,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责怪。   接下来这顿饭算是吃的很尴尬了,明显能看出来刘安有些手足无措,几次开口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反而是那个郭瑶多看了我几眼。不过幸亏我已经吃饱了,席间刘安尝试问我那颗“滴血莲花”多少钱,我都一笔带过的推辞了过去,他说了几次便也无趣的不再提,买完单就带着两人灰溜溜的走了。   包厢里就只剩下我和韩静,她瞪着我,我受不了她的眼神,有些狼狈的求饶道:“娘娘,仙女,姑奶奶,有事您说话,别这么看我,瘆得慌。”   她冷笑一声:“行啊,小曹子,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跟我还藏着掖着的,生怕我沾你光是不,这都叫声二爷了”,她说着话锋一转,突然前倾上身,露出凹凸有致的完美弧线,风情万种叫了我一声,“二爷,是不是这么叫的。”   这种杀伤力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我浑身一抖,败下阵来,认错道:“错了错了。”   她白了我一眼,坐回位置,“没劲,还是大学那么怂。”说罢,又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问我:“说说,你这个二爷是什么来路,刚刚那个燕飞是不是拖?”   我哭笑不得的解释说:“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是云里雾里,简单来说就是我爸爸有个哥哥,无妻无子,眼看着老了,就想起我来了,所以拉我过来这在这跟着做点事。至于‘二爷’,这不是我的名头,是他的。”   我不想让韩静掺和太多这里面的事,就半真半假的编了个故事说给她,不过后半句我没瞎说。   “早知道你这么潜力股,当初就对你下手了。”韩静小声嘀咕道。   我挠挠头,赧颜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狡黠的笑道:“逗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又问她:“你不气我送了滴血莲花?”   她摇摇头,出奇的平静道:“第一那是你的东西。第二,我也多半能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像刘安那种人,并不会真正的理解尊严是什么,他没经历过柴米油盐,也没跟小商小贩斤斤计较过,没为工作出路发过愁,没头疼过以后要去哪安家立命,这种人就不会太了解尊严有多奢侈。第三,看你也不差那点小钱了,二爷。”   她看向我,轻轻蹙眉:“倒是你,让我很惊讶,身上似乎有一种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了,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我故意往沙发上一仰,笑道:“多了金钱的光环,小爷也是成功人士了。”   我看她又要摆出那副柔媚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我找你有正事,你记不记得,之前提到过一个很厉害的同乡,姓赵,名字特有范儿的那个小伙。”   她歪头想了一下才说:“想起来了,赵牧之,你找他做什么?”   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家伙,你说你在北京见过他?”   韩静点点头,提到这个人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笑意:“他啊,是我们老家一个大院的,我们两人从小学,初中,高中就都在一个学校,他是个比你还怂的人,但却比你成绩好多了,那时候他回回是学校第一,这么说吧,那些年他只有一次没考好,是因为我俩在一个考场,他换了我的卷子。” 第十五章 麒麟生于无名   禀,赋予的意思。异,特殊,独有。   天赋异禀,可以释义为上天赋予的特殊才华。   你要相信,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群人。   从韩静嘴里我基本上拼凑出了赵牧之这个人。   从小学习成绩好,长得也干净,基本上就是小时候妈妈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期间韩静举了不少例子来讲述赵牧之的少年睿智,就不在此赘述)俩人历经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用韩静的话说,如果俩人大学还在一起,可能她就“一咬牙一闭眼”委身给这小子了。   不过在高中的时候赵牧之家里出了事,父亲离世了,母亲带着他回了甘肃娘家,连大学也是在那边上的。开始相隔千里的两个人还互有通信,不过随着步入充斥着各种新鲜感与荷尔蒙的大学,两人逐渐少了沟通,韩静也渐渐把这个发小放在了心底。   以为这辈子很难再见,是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韩静坐地铁回家,无意中瞧见斜对面一个特别清秀的小伙子,她感觉这人有点眼熟,想了一下发现这人正是赵牧之,不过她没有过去相认,理由也很简单,就是长久不联系之后的生疏感,让她一时不该如何开口。   赵牧之比她先到站,她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一起下去,在看到他从地铁站旁边的车棚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时,便转身返回了车站。   我大概理解她当时的想法,其实对于大多数先天条件就很优秀的外来女孩,想在北京拥有“面包”和“爱情”这件事,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没谁能强求她们必须找个普通人相夫教子。没有人说选择钻戒和跑车就不是爱情,物质也从来不是爱情的对立面,爱情会在路边摊的炒粉和玛莎拉蒂之间随时定义。   我知道韩静并不是多么追求物质,不像我这么咸鱼,她只是有一种不甘平凡的坚持罢了,诱惑那么多,以她的资本,但凡妥协一次,也不会如此“狼狈”。   话说回来,大概赵牧之于韩静来说,就是那种在青春期里欣赏过的男孩子吧。   我听完她的回忆,失望的叹气道:“那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的住址喽。”   韩静一脸得意的说:“当然知道,我看见他的工牌了,是个公司的产品翻译,对了,我很好奇,你突然找他干什么?”   我想了一下,反问她:“我先问问你,按你说这么个聪明凌厉的小哥怎么就没混起来呢?”   她突然愣了一下,似乎再回忆记忆中的那个小伙子,眼神迷离道:“他这个人判断敏锐却缺少野性斗志,天赋极好骨子里却古板的近乎刻薄。这种人你应该懂,是很难在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林立高楼下得到赏识的。”   我笑了一下,告诉她我希望能找他过来帮忙做事,韩静有些出乎意外,不过随即莞尔,“一加一等于两个怂包。”   我要开车送她回去,她没答应,把赵牧之公司名给了我便一个人走了。我下午没事,出门直奔赵牧之的公司过去,地址是在东边的一座叫菁英梦谷的园区里,我低头看了一眼韩静给我的照片,想要上去找他,却意外发现他背着包正从里面走出来。   我锁上车门跟上去,没有着急招呼他,只是跟在后面。   我现在真是黔驴技穷了,铺子急需人手,老何那边一个人焦头烂额,我又帮不上忙,就想着能不能拉人进来,不过龙山阁的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行不行还要讲缘分,看运气。   这家伙挺能走,大下午顶着个日头拐了两道街才停在一个汽车站前,我有点纳闷,刚刚路过两站他怎么都没过去,直到我瞄了一眼站牌才恍然大悟。   北京的公交不是通票,是按站收费,比如某几站之间一个票价,过了这个站再下车就要溢价,这小子走这么一段路就是为了不跨站乘车省下个差价。   我回想了一下,虽然二爷没怎么管过我,不过也没让我缺了钱,基本上初出北漂应该经历的一切,我都没体验过,似乎就是他说的安稳一生。   我把视线转向赵牧之,车还没来,这家伙犹豫了一下走进身后的小商店。我也好奇跟着过去,装作在柜台买烟,瞥见他低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的冷饮,踌躇半天也没有选择什么,直到我付完款买了包白沙,他才迟迟拉开冰柜拉门,选了一个很小的。   没等他过来结账,老板隔着货道瞥了他一眼手里的冷饮,“那个贵一点,得6块啊”,我见他眼中似乎挣扎了一下,才“嗯”一声,低着头走到柜台交了钱出来。   这之后的他没有直接去车站等车,而是走到一旁的绿化前蹲着,望着手里的那支冷饮发呆,他忽然把头埋进膝盖,任由手中的冷饮融化滴落。   我望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似乎有些明白这个本不该拥有如此狼狈不堪人生的年轻人低下的头有多重。   那个家伙狠狠抹了一把脸,抹掉一些东西,开始狼吞虎咽的解决已经融化的冷饮,似乎在对付的不是“六块”而是让他低头的贼老天。   我走过去蹲在这家伙旁边,抽出一根白沙递给他,“来一根兄弟。”   他看了看我,恢复原先那么冷冷的样子,冲我摇摇头,作势要起身离开,我拉了他一把,说道:“先别急,我是韩静的朋友,找你有事。”   他迟疑了一下才没走,等待我的下文。我歪头打量这个家伙,直接道:“你蹲下,我仰着头累,不是两三句,得说一会呢。韩静极力夸赞你的能力,我想你来我这帮忙做点事,怎么样。”   “没了?”   “嗯。我是想着你跟我还还价啥的,得挺长时间。”   谁知他却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可能做不了。”   我诧异道:“为啥,不亏待你,你试着还还啊,我稍微有那么点钱。”   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到近乎刻板,“如果是韩静推荐的,那我想你们肯定是十分要好的关系了,我了解她,你那里至少也是个管理位子,可惜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人眼高手低,不善于花心思图谋钻营,对下面人不会虚与委蛇,对上面不能阿谀奉承,前不喜烟,后不喜酒,你说我能做什么?”   “文人最能相轻,职场中有的是软刀子割肉的办法,上不传,下不达,面对那些职场不倒翁,任你有天大的才干他们也能压得你死死的。察言观色,事故圆滑这些我都不会,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可能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如果是个员工,我现在这工作挺好。”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宁愿做十年垂钓的渭水飞熊,也不愿用自己一身不合时宜的才能去摸爬滚打。   是张良而非韩信。   我点上根烟,笑了笑,说道:“我的铺子就在海王村,叫龙山阁,目前有个老人帮衬着照顾,缺个帮手,我不能保证你大富大贵,不过至少能入韩静法眼,你别急着拒绝我,你先回去考虑焦虑。”   “铺子?”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嗯。”   和赵牧之分开后我无事可做,直接开车回了龙山阁,把从韩静那得到的赵牧之资料给了老何,让他查一下这个人,看他干不干净。老何似乎对我这个举动很高兴,可能他觉得我终于开始担任起二爷这个角色了吧。   晚饭后我坐在书桌前开始研究二爷留下来的资料,和他那些寻龙点穴的心得,这些东西不仅斑驳庞杂,更是晦涩难懂,看到后半夜半包烟都进去了,才勉强得了些皮毛。   接下来的三四天我都沉浸在二爷留下的这些笔记里面,直到小南北过来敲门,说外面有个大哥哥找我,我才放下书,揉了揉脸,心想还以为这家伙不来了呢,老子都他娘的坐不住了。   去了前厅,赵牧之正坐在太师椅上,已经有伙计端上了茶点,我走过去,笑道:“想好了。”   赵牧之看我的神色中带着好奇与不可思议,我告诉他想问什么就问,这样的机会不多,多少人想让我开口呢,有宁愿花钱那种的,也有要命那种的。他直言不讳的问我:“你就是二爷?”   我扶额苦笑,“你功课做得还真足,要这么说也行。怎么样,既然你打听了龙山阁,留不留下来?”   他神情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摇摇头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我信韩静也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我愿意让你来尝试,当然我们也背调了。如果你达不到我所期望的地步,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踢出这个圈子。一勺米养三口人,多一张闲嘴都不行,大家都要吃饭,哪都是这个理儿。”   赵牧之听完我的“肺腑”之言,明显松了口气,显然了解到了有关龙山阁的真相后,让他大感压力,不管从外面的任何渠道,他拿到的都不会是龙山阁的全部信息,但却一定是最风雨飘摇的那部分。   我看他还有顾忌,也坦率的讲:“你的工作都是干净的。”   赵牧之沉默许久,终于在我喝下第二泡茶后,给出了答案,“我接受。”   我笑着点头,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早在昨天老何就拿到了他的全部资料,对于一个骄傲到怀才不遇却家里摆满了废旧书刊,住着九百块的地下室,每周却还能坚持通过一家进出口公司代订海外报纸的家伙来说,来操龙山阁这艘大船的诱惑力恐怕是无法抵挡的,尽管现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我记得老何当时看着资料说了一句话。   麒麟生于无名。 第十六章 青宝斋的态度   赵牧之暂时跟着老何,看得出来老何很看好这家伙,他也对我这次举动很是欣慰,晚上自己在后院哼着曲破天荒的喝了好几杯。   日子暂时清净下来,我几乎把有限的时间全投入在了二爷的手札上,除了探墓心得,还有他的那些资料,之前只是匆匆的过了一遍,趁现在有功夫,每一处我都做了细致的考究。   唯一让人有些沮丧的是,托人查的消息都还没有回音,由此看来那些信息当初被人埋藏的很深很深。   这天刚吃过饭没多久,薛冬青就到后院来找我,说前堂来人了,是青宝斋的人,送来一批“土货”,希望我能过去收一下,我心里觉得奇怪,以往下面这些铺子的活动,都是老何盯着的,怎么突然找到了我。   我跟着薛冬青过去,除了老何还有包括赵牧之在内的另一个伙计,对面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穿锦缎长袖唐装的老头,他见我进来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我神情疑惑的在老何身边坐下来,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太好,问那老头:“你找我?”   他笑着道:“二爷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青宝斋的帐房,您喊我刘宝就成,我们铺子收了一坑的锭子,掌柜的怕货不开门,特意遣我过来让二爷掌掌眼。”   我奇怪的看了一眼老何,龙山阁和下面铺子之间是有一条完整的供应链的,大大小小的铺子除了自己在坊间抓货以外,大部分尖货都是从上游拿货。   当然一些信誉好,规模足够的大铺子上游对接就是龙山阁,一旦“土货”出了生坑,就会喊他们过来拿货,那些大铺子回去又会叫下面的对口铺子去接,可以说龙山阁只铲地皮(本身不卖货,有专人跑农村收货,或者掏土,拿到东西再卖给商家),买卖则是下面层层的渠道去做。   每家铺子拿了多少货,月底都会有自己家的账房来算账,一批货铺子出多少,龙山阁拿七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就很多,当然你可以做假账,找人假扮买家铺子低出,拿分成等等。   不过这都没关系,东西什么价走前龙山阁会自己估底,二爷定下的规矩,谁还不是糊口饭吃,龙山阁绝不算小账,你一次两次低出无所谓,如果多次账目都有问题,就会被直接踢出去,之后龙山阁下面所有铺子绝不向你再出一件货。   如果你铺子厉害,出的货远远高于行价,那是你本事,下次捡货你可以先来,一视同仁向来如此。   这次奇怪就是奇怪在,下面铺子在民间收到烫手货虽说不常有,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想捡玩家漏,玩家也想捡你漏,这就是千百年来古玩行业的规矩,不过看真看假各凭本事,拿回龙山阁算怎么回事呢。   我就说:“青宝斋我知道,你们郑掌柜的年纪不大,一双黄金招子圈里也算小有名气,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你们来龙山阁掌眼吧,说吧,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宝放下茶杯,没想到我开门见山,他顿了一下,却也是从容笑道:“瞒不住二爷您。既然二爷把话说开了,刘宝也就不掖着藏着了,这些银锭就是青宝斋这个月的帐。实话和您说,这几个月铺子里生意不怎么好,上头严,进多出少,铺子里也是一筹莫展,这又到了月期,我们掌柜的就想着怎么也不能亏了龙山阁的账,就差我过来,把这坑印子送来,想把差账贴补上,您看成吗?”   我看了一眼老何,他破天荒的没有开口,示意我来拿主意。   如果青宝斋真是生意不好,龙山阁也没必要逼着他非吞下月初拿走的货不可,只是这以货抵货的方式还是头一遭,退一万步说,再不济也应该把龙山阁那批货退回来才对啊。   我打量了一下装着银锭的锦盒,不由皱了一下眉,再抬头看向对面正拨弄茶盖一副悠哉模样的刘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何已经提过下面铺子不讲规矩,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已经活泛到这样的地步。   我心里有些隐怒,还是压着脾气点点头说:“好,龙山阁不难为你们。”   刘宝笑着起身,一副料定如此的神情,拱手道:“二爷海涵,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先回了,铺子里掌柜的还等着呢。”   “慢着。”我抬手叫住他,让旁边伙计拉过来一张桌子,将他口中的那坑银锭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别急着走,咱们还得说道说道这批银子呢,龙山阁不占你们便宜,要是超出月初的货前,差价我补给你啊。”   刘宝脸色微变,嘴唇嗫嚅两下,又重新坐下。   我从他们带来的锦盒里一件一件的拿出银锭。   “唐代铤,看花儿应该是河南的坑口,有人收的话至少20个数起。用真白银制作的假铤会因为时间较短,没有老铤那层圆润的包浆,色泽上会显得火气重,嗯,这个铤的花包浆看上去,还真有一眼,这位工手手艺不错。”我从里面又拿出另一个银锭对着银铤敲了几下,声音闷而促,我把银铤扔在一边,“这个声就不用我说了,为了做浆包的假壳,还差点意思。”   我又看向手中的银锭,继续道:“小牌坊锭,带俩款儿,品相好,包浆好,1个数多一点,没毛病。”   “清代小私锭,陕西附近的形制,啧啧,东西是真的,单排印可惜了,品相也不好,这种东西龙山阁连出都不会出,市价不到1个数吧。”   “呦,民槽啊,小20个数,这手艺就没刚刚那铤的工手好,蜂窝是做了,不过这一看就不是自然氧化的,可惜了了,你们这工手师傅要是再用点心没准还能打谁眼。”   “刚说完民槽,这就来个官槽,河北官槽,也是刚刚那个工手做的吧,得,凑一对。”   “顺治年,小锭子,刮银痕对着,褶皱没毛病,1个多数。”   “这个大家伙呀,和张献忠江口沉银那批很像啊,就是文字风格缺点火候,重量上也不太对。”   “这还是个带字的我细瞧瞧,太谷县,宣统年月,是河北省的锭子啊,看银锭头的铅痕还是差点意思,如果是个真家伙少说也有30个数吧。”   “剩下的我看看。”说着我把锦盒翻过来,里面的银子哗啦一声散了一桌子。   “高翅的锭子,还是个商号的,一眼假,这个私锭也一眼假,这几个银豆子看着还行。”   我挺着刘宝面,一口气把他来带的银子品头论足了个遍,最后用胳膊把那一小撮开门货和假货分开,看着他说:“这一枪打的货龙山阁可不全收,就收这些吧,估摸着有6个数出头,我给你算7个。冬青,把青宝斋这月差的账给刘账房念一下。”   我端起茶杯润嗓子,就听一旁薛冬青拿起准备好的账本念道:   “清,玉雕洗象图摆件一个,八千。”   “清,玉太子玩莲一个,一万五。”   “清光绪,粉彩龙凤纹荸荠瓶一支,一万二。”   “清晚,五彩人物纹狮耳方瓶一对,四万。”   “青花釉里红鱼藻纹大盘一个,四万。”   “清乾隆,铜鎏金彩绘骑羊护法,六万五。”   “明,白玉带沁勾云纹剑璏,7万,总计二十五万。”   我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撑着头,看向刘宝:“龙山阁给的从来都是行价里最低的价,保你不亏,吃这碗饭就要守这行规矩,还差的18万,一个子都不能少,你要觉得龙山阁的货不好,明说,要不退货,那么拿钱,家里都是要养嘴吃饭的,别的少扯。”   刘宝收敛了一下脸色,没有任何被说破的尴尬,似是有准备一般,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二爷,铺子生意最近不好您是知道的,山雨欲来,像龙山阁这种大树都跟着风雨飘摇,何况是我们这种小鱼小虾呢。想必外界的传言您也有所耳闻,赵老板联合几家大掌柜故意压低,已经砸了不少铺子的活儿,这可能对龙山阁来说不痛不痒,可是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龙山阁不走仿货,不出海外,就是这些规矩把财路掐的死死的,谁出来都是发财来的,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二爷,时代变了,不兴那老一套了,就是因为赵老板顺应了局势,龙山阁才会被反压着打。”   “不妨和您说,外面有人也找了我们掌柜的,掌柜的念旧情不愿意走才差我过来,我想不仅是我,而是我们,都在等龙山阁的态度,希望您能理解。”刘宝每一句话都死死的盯着我,最后两个字更是咬字极重。   不得不说刘宝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他的话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并不是特别过分。   老何前几天也讲过类似的担心,赵金斗做大,把手逐步伸向龙山阁版图,通过利益引诱来打击我们,因此底下有人要走,我觉得这谈不上过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今天的赵金斗,还会有明天的刘金斗张金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种事时从古至今的道理。   我看了一眼老何,他今天似乎抱定了一言不发,默默坐在那里喝茶。   我明白,从有赵金斗这出闹剧开始,龙山阁的态度就已经上升到了外界都开始关注的地步。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并非要起义,毕竟龙山阁这个草头天子还有二爷在扯着大旗,他们现在做的就是逼宫,逼出龙山阁的一个态度。   今天从刘宝带银子过来,要抵月初的债,这就是一个试探,想问问龙山阁,规矩能不能不守了。 第十七章 刘辫子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龙山阁拍板如此重大甚至到可能会伤筋动骨的决定,落到了我的肩头。铺子里的事,我一向都是习惯性的去看老何,可是今天他偏是一言不发,只是在那静静的坐着。   我咬了咬牙,暂时的让步其实对各方都好,就连龙山阁也因此可以松一口气,至少在没有曹家的针对下,至少在龙山阁重整旗鼓聚拢起那些老瓢把子之前,能让我们相对轻松的面对赵金斗的施压,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不仅仅是一步简单的退让,也是打开当前困局最好的突破口。   我捏着扶手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看向刘宝,他端着茶杯似乎并不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如果站在决策者的角度来看,其实这也是未尝不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首当以保全铺子为紧要,龙山阁已经再经不起任何一次动荡。   就在我这犹豫的一瞬间,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就这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孤冷到犹如海东青一样的男人。我被人领进龙山阁前堂,他似乎就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而后开口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从此以后他在我的记忆里逐渐老去,直到朝仙墓里的永别。   “二爷。”   我被薛冬青的轻唤拉回现实,抹了一把脸,恍惚间那个被老人手札上的字字句句犹如炸雷在我脑海中走马观灯的闪过,振聋发聩,直到没来由的记起康熙爷的一句话,“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我轻轻吐了口气,再看向刘宝时已不再去介怀龙山阁还是否会伤筋动骨,平静的对他说:“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或许在你们眼里,龙山阁就像个耄耋老人,他守旧,古板,甚至迂腐,因此日暮,潦倒,甚至被舍弃,但这没有一样是让龙山阁放弃规矩的理由。”   “不管龙山阁换了多少主人,只要二爷还在,该有的规矩,就一样都不能省。”   “你喊一声二爷,二爷恪守的道义,就是规矩。”   “我今天半步不得让,让一步,二爷便再不是二爷。”   我指向头顶的匾额,“上头写的不是龙山阁,是规矩。”   “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老何终于开了今天的一次口,他放下茶杯,淡淡的看向刘宝,“刘账房,你也听见了,二爷说的话,就是龙山阁的态度。”   刘宝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几次深呼吸才憋下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只点点头:“在下明白了,会对掌柜的如实转告。”   送走了刘宝,老何似乎没有想和我说什么的意思,只是很欣慰豁达的笑了笑,轻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倒是赵牧之双手插着袖管,倚在前堂门口盯着我看,我摸了摸脸,打趣道:“我有韩静好看吗?”   也就只有韩静能让进堂后越发八风不动的赵牧之稍微脸红,不过随即便恢复正常,他轻声道:“这些话还算中听。”   “都是别人教的。”我耸耸肩。   “哦?”他好奇道:“是谁?”   “一个老家伙”,我指向前堂的太师椅,“原先坐在那里的老家伙,如果他还在,以你古板的性格,多半喜欢他胜过我。”   他笑了笑说:“我看你就挺喜欢他。”   我转身往回走,“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爽”。   风波过后没几天,我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就被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以青宝斋为首的几家铺子从原本的与赵金斗眉来眼去直接变得名正言顺起来。一时间龙山阁当真如刘宝所言,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不过老何和赵牧之似乎要比我预想中的淡定的多,显然早已有所准备,按照他们的意思是大风起,还不一定鹿死谁手。   不管外面如何风风雨雨,只要没事我都窝在后院的房间整理二爷留下来的资料,有一些不完整的信息虽然查起来费劲,不过好歹是个方向,总比一筹莫展强。   而且让人可喜的是,上次我从日光站带回的那张照片有了眉目,老何在当年的一片老友口中记起了这人,他拍着额头和我说怎么把他忘了。   照片上的人叫曹宗吾,本名曹延宗。   这人很有故事,性格乖张,有着一身老辈身上都不具备的匪气和霸气,年轻时就脱离曹家。   没错,这人也是曹家人,不知为何单独跑到新疆去当兵戍边,在那时候这也是一件挺轰动的大事,当时曹家还特意放出消息,在族谱上削了曹延宗的籍号,这家伙也硬气,直接改了名字,宗吾,只宗自己。   尽管曹家势力很大,不过基于地理原因(我国屯垦戍边事业源远流长,其实从西汉开始屯田戍边就有了,历经西域都护府,伊吾郡,支度营,到我们熟知的左宗棠赴西),直至五几年,政府创建了党政军企合一的建设兵团,所以那边的局势一直和中原地区有些割裂,简单说就是曹家的势力还影响不到那里。   听老何讲到这,我心里多少有些明白,看来当初曹宗吾也不是瞎跑的,去那边显然是为了躲避曹家。   曹宗吾去了新疆从军,便从此杳无音讯,在老何的印象中,似乎只听二爷年轻时提过一句,有在新疆见过此人。   我问老何能不能查查曹宗吾,老何摇头说已经动用关系去查了,不过从新疆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查无此人。   新疆,火车,曹家,曹宗吾,二爷,我爹,7号站台。   曹宗吾为何断然出走,我虽然好奇但却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查,我只关心当年在星星峡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宗吾这条线索算是断了,与当年事情有关的人也都不知所踪,现在能查的就剩下“报废列车”这个方向,就在我焦急等待中,有一人找上门来,自称六耳。   薛冬青把人请领进内院,我过去时这个个头不高自称六耳的男人正在屋内观看墙上挂的碑拓。   见我进来,来人抱了抱拳,朗声笑道:“外面传闻龙山阁的小二爷十分年轻,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过誉了,快请坐。”我示意他随便坐,见他落座,便尝试问道:“你就是六耳?”   他笑了一下,没摇头也没承认,回道:“我们都是六耳。”   我点点头,明白六耳只是一个代号,便问他:“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哈哈哈。可能阎王爷不愿意收我。”他拉了一下衬衫领子,露出脖子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伤疤,不在意的说:“再偏一点,坐这和您聊天的就该换人了。”   我暗自咂舌,没想到这么险,我还以为只是小摩擦,看来曹家人上次真是下了死手。   我忙说道:“真是对不住了,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对方一脸歉意的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推倒我面前,说道:“这是之前二爷下的三倍定金,您别推辞,按您的话,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二爷买的消息,只要没到他手里,走漏了就是我们的责任。我这次来,一是表达歉意,二是三倍退还二爷的定金,至于三,二爷之前特别嘱咐过,要留意消息来源,我这次来就是想亲自和您说一下。”   我纳闷道:“消息来源?”   “对,那条消息是一个叫刘生平的男人放出来的。”   听见“刘生平”这个名字,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足足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我最近刚刚听过啊,就在前几天收拾二爷留下来的资料里,有一份名单,没头没尾,我照着名单,把上面的人挨个查了个遍,可这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无所获。   六耳见我脸色变化,没有着急说下去,坐在那里喝茶。我收敛好情绪,继续问他:“那个人你们有消息吗?”   他放下茶杯,“人就在你们去的那个地方,当地人都管他叫‘刘辫子’。”   我疑惑的看着他:“刘辫子不是那个……啊!”   我随即醒悟过来,刘辫子就是发现龙洞的村民,无论是曹家,还是当时给我们带路的薛冬青,一切的起源都来自这个家伙。   刘辫子就是刘生平,他既然在二爷的那份名单上,就说明他一定与当年那些事有关。   在秦岭老山中的经过犹如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逐一闪过,我对这个人的怀疑越发加深,最后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得出一个惊人的发现,或许这次盗墓事件,根本就是这家伙的一次计划。   送走了六耳,我急忙叫薛冬青过来,想起在秦陵地宫里根本没看到刘辫子,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他不幸遇难了,此时看来,那人多半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薛冬青一进来,我拉过就他问道:“刘辫子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村子的?”   他一脸奇怪的看着我,疑惑的说:“他一直都在啊,他就是我们村的啊。” 第十八章 二十多年前的人   听薛冬青这么说,我第一反应就是二人重名了,不过随即就被我否定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又让他再好好回忆回忆。   看薛冬青在那琢磨,我突然拍了一下额头,暗骂自己真蠢,薛冬青也就才二十几岁,如果是当年的事,刘生平去的时候薛冬青恐怕还吃奶呢,所以在他印象里刘生平才会是村里人,想到这我对他说甭想了,跑不了了,打电话回老家问一下就知道。我又叮嘱他不要打草惊蛇,找个嘴巴紧的打听。   电话拨通了,是照顾他的大伯一家,大伯知道薛冬青在北京工作,十分开心,念叨了一些让他好好做人啥啥的,高兴过后,薛冬青向大伯提起刘生平,虽然大伯还有些纳闷,不过回忆了一下就说刘辫子的确不是本村的,好多年前过来的,爱喝点小酒,由于住在山脚那边,平时见得少了。   我和薛冬青对视一眼,就听大伯那边又说,是不是找他啥事,薛冬青随便对付了一个借口,又问最近有没有看见过他,大伯说前一阵子村里那帮来偷猎的(曹家)走了后,好像在村里看见过他一次。   我在本上写下“回家”递给他看,薛冬青点点头,就说这边放假了,过几天想回去一趟云云。   挂了电话,薛冬青看向我:“二爷,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刘生平果真有问题。”   “和你说了,自己人叫什么二爷。”我给了他个脑瓜崩,随后我又想起个问题,便问道:“对了,你是怎么从刘辫子那得到龙洞信息的?”   他想了想,陷入回忆道:“有一天我从后山挖草药回来,刘辫子和我闲聊,他不小心说漏嘴提起后山有个龙洞,我说他吹牛,他就说他亲自去看过,就是山里那条被仙人拴住的大龙,还说到时候肯定有大把的人来买他的消息。”   说到这薛冬青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那时候听了也动了心,就想着如果真有外来人要上山,自己也能赚点钱,所以我在商店里买了酒,又烧了野鸭子,去找刘辫子,后来你都知道了,我把路线套出来就带你们上山了。”   我心想如果当真这一切都是刘生平做的局,那么恐怕将消息透露给薛冬青可能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我不禁好奇起来,这人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冒头?而且,最让我摸不透的是这家伙的身份是什么?   我想到一种可能,从当初我们在秦岭地宫发现的线索来看,似乎我爹他们队伍中有一个人也走到了最后,我大胆猜测那个人很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了。   该死,只有至今生死未卜的汉生进到过最深处,这样我们的逻辑上就缺了一环,无法判断他们走到了哪一步。   刘生平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所图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往深去想,见薛冬青还等在旁边,就笑着问他:“大头答应给你的向导钱给了没?”   薛冬青赶忙点头说:“给了给了,还多给了我三万块,说是支持我读书的钱。”   “还算他有良心。看来咱们得回去一趟了。”   薛冬青问:“就咋俩吗?”   我点点头,说:“咋俩就行,人多了打草惊蛇,而且龙山阁动作太大我怕引起关注,好不容易逮住这条大鱼,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次不倒斗就没带装备,所以我俩做的飞机,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西安,路线还和上次一样,这次时间充裕,我俩还逛了逛西安,薛冬青带我去了永兴坊,体验了一把当地的特色美食,又参观了大雁塔,薛冬青好奇问我经书还在不在里面,我说你一个当地人都不晓得我更不知道了,但是八成是不在了,现在就当一个景点而已。   离大雁塔不远就是陕博,我想起大头,就和薛冬青打笑说据大头自称他从来不去博物馆,薛冬青问我为啥,我说他自己说的,怕控制不住。   我们最后去了不夜城,不过白天不是很热闹,最后又爬了城墙。   临要下村前,薛冬青和我说有一个地方一定要去,对我有特别意义,我好奇的说哪里,他说骊山,那边有秦始皇博物馆,里面都是兵马俑,我哭笑不得的说,今天休息,不谈业务。   我们游玩了一天,路上我陪着薛冬青在当地买了很多礼物,他还自己掏钱给村子里定了一套放映设备,他说小时候父母走得早,几乎全村家里的饭他都吃过,得记得人家恩情。   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回了村,可把大伯高兴坏了,好几个邻居都跟着迎了出来,拽着我们就不撒手,跟过了年似得。抽空我捅了捅薛冬青,示意他可以撤了,薛冬青推辞出来抽根烟,我俩赶忙向着村后头走过去。   其实刘辫子住的地方并不是特别远,我们上次上山前经过一片菜地,他就住在菜地尽头的联排房里。   我们进屋时这家伙正坐在炕上的小木桌前喝酒,一见到薛冬青就乐了,还没等开口,瞥见我跟进来,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我也惊住了,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对于我的出现他有些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种情理之中。   刘生平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个掉了漆的行军水壶,递给薛冬青说:“去,到村头老杨头家里给我灌点酒。”   薛冬青跟着老何这些日子成长不少,当即明白我俩有话说,见我点头后便拿着酒壶出去了。   见薛冬青走了,刘生平拉过一杆黑亮的老烟杆,一边往里面搓着烟叶子一边叹道:“我就猜到你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他真的认识我,那么就是说,秦陵地宫当真是他做的局,做这一切就为了引我上钩?   我小心的问他:“刘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听见我这么称呼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随即冷笑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当年我和你爹一起去的曹家青山,哼哼。”   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惊住了,他竟然是和我爹是同代的人?是从当年活下来的吗?难道去曹家青山的人不是全部被断龙石困死在里面了?如果他不是从地宫里走出来的吗,那么最后那个从地宫里出来的又是谁?   一瞬间我脑袋里充满了各种疑问,看着对面那张不过四十出头的中年脸庞,不信的问:“你当年真的去了曹家青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落寞道:“别怀疑,我这张脸到死都不会老的了。”   我瞥见他搓烟的手上布满皱纹,松弛的皮肤上一根根青筋凸起,确实不像中年人。   他点上烟,吧嗒了一口,烟味辛辣刺鼻,呛得我快要流眼泪了,我扇了扇烟气,问他:“你怎么会在这,是你把我引来的吧,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爹呢?”   烟雾缭绕中,我看见对面的刘平生缓缓的靠在背后炕柜上,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仿佛要瞧出些什么,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我也再找他。”   我迟疑了一下,尝试问道:“你们都出来了?”   谁知他摇摇头,眼神迷茫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山外了,你爹告诉我来这,这一晃就二十几年了吧。”   “你说我爹告诉你,那你一定是见过他?你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我再一次震惊。   “为了什么?”刘生平移过视线,神情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承诺,为了一句承诺,哪怕是你爹害我,我也会一直在这等他。”   我听了一时气不过,有些激动:“你胡说什么,我爹怎么会害你。”   他没理我,似乎是自嘲的摇摇头,又靠回后面的柜子,吸了口烟,继续道:“我没见过你爹,准确的说没见过他的人,我们在曹家青山里中了机关,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山外面了,旁边有你爹留下的信,信中告诉我来这里等他,直到前一阵子,我接到一封信,信里告诉我,会有人来这,我要负责把他们带到山里的龙洞里去。”   我心跳加速,心想难不成我爹没死,没等我开口问,他又冷笑一声:“不是你爹的字迹。”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诧异,问他:“所以你就带人去了?”   他给我倒了杯酒,自己干了一口,啪的一声放下酒杯,“当然,但是我不仅把他们领到了龙洞,还把他们带进了对面的山里。”   我惊讶道:“是你领过去的?”   “哼。我在这二十多年,后山去了多少趟,那洞里有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说实话我觉得你爹可能已经死了,你根本不了解他当年做了什么。我现在还坐在这,就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我等了二十多年,直到前些时间对方终于再次动手,他们不知道我看过你爹的笔记,好,我就将计就计。   上山捉狐,要先在它们长走的路上下套,再打草惊蛇,才能逼它们自己进圈子。   我就是要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慌了手脚,自己露出尾巴。” 第十九章 安子沟   听了刘生平的这些话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无法判断其中的真假,这一切对我来说太过神秘与陌生,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追问他:“他们是谁?你们在曹家青山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我也只在你爹嘴里听到过。”他重新靠在炕柜上,皱眉看着我说:“我只知道有人想要你们下到那座墓里去,但是似乎感觉到就是当年那些人。”   “那你还……”   “我的目的很简单,不想按照他们的方式出牌,我假装接到你父亲的信,本来想等你们过来后,再带你们去后山,可是没想到却让曹家那俩小子带人抢了先。不过谁来都行,只要能打乱他们的布局就达到了我的目的。”他打断我的话,又奇怪道:“我好奇的是,从你的样子来看,那些人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你,绕这么大个弯子,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现在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你们几个家伙肯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引起那些人的窥视,这件事,你们了解多少?”   我有些犹豫,他的话听着实在太过玄乎,根本无法求证,甚至他的身份我都有所怀疑,虽然找到了一位当年的“经事人”让我急切的想与他拼凑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但想起二爷的告诫,我叹了口气,坦白道:“抱歉,你的话让我很难相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我爹认识的?”   烟雾缭绕中他一双眼睛淡淡的盯着我看,我突然后悔起来,现在还搞不清楚这家伙身份,如果是像老兵那样的家伙,我这样激怒他,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随即叹了口气,眼神带着些许的懊恼,撇头看向窗外,开口道:“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我和你爹会是很好的连手。”   他端起酒杯,示意我也尝一口,我犹豫着抿了一口,这种白酒不重留口余香,反而分外的辛辣,一口咽下去顺着喉咙烧到胃,我吐了吐舌头,他狡黠的笑道:“瓜怂。”然后便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当年与我爹认识的始末。   原来刘生平并不是汉人,他的本名叫多杰,甘南藏族人,在藏语里是金刚的意思。   甘南我多少有些了解,那地方基本上居住的都是藏族人,当地历史也比较悠久,属于古雍州地域,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少战乱,多处还保持着很原始的生活方式。   多杰他们原本生活在扎尕那,属于迭部县,那地方是个天然的古石头城,藏语意为“石匣子”,当地也有“阎王殿”之称,四面群山巍峨恢弘,雄伟壮观,将扎尕那衬托的犹如一座规模宏大的石头宫殿,就算在今时今日那里也是一处外人很少涉足的处女地。   多杰和我爹的相遇,就要从那支大雪天走进安子沟的勘探队说起。   甘南除了舟曲、迭部县部分地区没有严寒期外,其余地方都是长冬无夏,春秋短促,虽然当时还未到冬至,不过扎尕那已经大雪飘山,就是在这样的风雪弥漫中,安子沟进来了一支勘探队伍。   整支队伍裹得严严实实,约莫二三十人,后面拉着几匹蒙眼捂嘴的骡子,每头骡子都驮着重物,上面盖着棉毯子,看不到具体东西。   他们进来直接找到了安子沟的总管,也就是多杰他爹。   听到这我有些惊讶,我以为那边已经没有还活着的总管了呢。   土司制度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大概是从元朝开始的,只在西南、中南等地区的少数民族之间实施过,属于一种统治原有地区和人民的政治制度,说白了就是统治者“以夷制夷”的手段。   这种制度一直沿用到解放前,按照多杰的话,扎尕那所在的迭部县属于卓尼杨土司的辖区,辖区下面的四十八个大部落叫做旗,每个旗有旗长和总管,旗长从来都是土司的亲信,一般住在城里,平时很少下来,各部落真正管事的便是总管,而担当总管的,基本都是大部落的头人。   据我了解,那些纯藏民区域的总管,就算没有在“五八”叛乱中被击毙,差不多也该老死才对。   多杰解释说,那时候他阿爸提早背着干粮躲进山里好多天才幸免于难。   虽然后来“总管”这个社会阶层已经被推翻了,不过这种制度在当时已经沿用了上百年,再加上多杰阿爸办事果断,对人仁义,就算经历了那场风波,可那时候他在当地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所以那队勘探队进来后直接找到了多杰阿爸,表明要去后山的月亮湖。   石头城附近有传说,后面雄浑的雪山之巅住着神灵,那位神灵镇压了古时候的一位魔王在月亮湖。每年天气最好的那个月份,还会有红衣喇嘛去做藏传佛式。   那些人看着就很不正常,并且当时已经大雪满山,按理说绝无可能再带人上山的,可是不知道当时的勘探队和多杰爸说了什么,当天下午,多杰阿爸就没有任何交代的带着那些人一头扎了雪山深处。   这一去就没了日期,当时安子沟的几个藏民要缝年关前去四川松州贩货,那边自古便是茶马互市的集散地,并且一直延续了下来。   藏民们从措美峰旁的山沟翻过迭山,再过白龙江,又从达拉沟穿过岷山进了四川。可就在他们经过当地的一个部落时遭到了打劫,不仅抢了货,还被戳了两个人。   那时候的藏族人有自己的“规矩”,为了一块磨刀石,两个村子你杀过他们村一人,他们就杀过你们村一人,两个村子来来回回合起来能死上一二十人,而打死人那就是要赔命价的。   按照这次被戳了腔子的两个藏民来看,对方至少要赔上一百八十多头牦牛,这在当地来说也不算个小事了,在当地出事了首先想到的不是公安局,而是当地的总管。   出事的藏民家里妇女带着没断奶的孩子去找多杰阿爸,可惜多杰阿爸去了山里还没有回来,这种事一旦失了场面和规矩,外传出去,都会说是多杰阿爸这个总管的胆小怕事。   所以这事便落到了多杰的肩上,他根本没犹豫,当时立刻从安子沟挑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上好枪好马,直奔对方的部落。   他们连夜奔袭,快马加鞭,夜里闯了进去,打死了对方一男一女,抓住了那三个打劫的男人,将他们绑在马背上就往回返。   对方当然不会任他们安然离去,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四川人的部落也跟着集合了几十人追上去,在快进岷江的沟口时被追上了,两方人一顿厮杀,你追我跑,相互反杀,多杰他们被逼进了一个废弃的碉堡房里。   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戳几个人,赔多少牛羊的事了,更涉及到了面子和里子,那边人十分看重“规矩”,甚至比命都重要。   四川部落的人带着受伤的人硬是追上了多杰,他们围着碉堡攻打到凌晨天亮也没打下来,反而被多杰他们伤了几人。   对方一看耗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放任他们离开传出去更是要被笑话的,就狠了心的在碉堡口子上堆起了柴火,就算不烧死也要把他们熏出来。   也算多杰他们捡着了,老天都来救命。山里天气无偿,还没等点上火,外面就开始下大雨,四川部落的人也没办法,只能避雨,大雨下到晚上,多杰他们趁着对方松懈,一举逃脱,直接跑进了岷山山沟。四川人一看进了山沟就不敢追了,才悻悻的撤走。   就这样多杰他们把人带回了安子沟,后来对方找人来说情,里里外外算清了牦牛,才把人赎回去。   我听完不禁迷惑的问他,这里面哪有我爹的事,他意味深长的说,你以为我们当时那十几条人马当真能活着回到安子沟吗?对方也有不少好手,如果半路不是你爹和他的朋友们出现,我想我们当时就被人打死了。   我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如果不是后来的事,他会和我爹成为很好的连手,感情是救命之恩。不过话说回来,我爹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多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说我爹他们当时看起来着急赶路,似乎再追赶什么人,而从前进的方向来看,正是安子沟的方向,当然后面也证实了,他们的目标就是那批进山的勘探队。   没等我想明白,他又接着说:“当时我们在半路被对方追上,从人数上来说火拼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就是那个时候,你爹他们从旁杀出,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特别是里面的一个好手,简直就是格萨尔王坐下的大将,一个人一杆枪就挑翻了对方七八个汉子,我想这人你应该认识。”   我先是疑惑,继而看着多杰盯着我的眼神,一个身影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我试着猜道:“二爷?” 第二十章 曹家青山   在得到多杰的确认眼神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如果他的话都是真的,那这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按照二爷当初的描述,在我爹消失之前,他们在一起追查的正是那段“空白历史”,也就是我们查到的“诸鬼部落”,更是造成了后世曹家百年来种种离奇事端的源头。   显而易见,他们的目标指向了这支大雪天闯进安子沟的勘探队。   我忙的追问:“那只勘探队他们是什么人?”   多杰皱了很久的眉,长叹一声,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那时候我阿爸对我阿妈说了一句‘不是活人’。”   我急道:“不是活人?他们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那些人根本就没再出来。”   我大吃一惊,“什么叫没出来?”   “我们回了村子,你爹他们带着干粮立即动身上了山,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那天风特别大,你爹他们下来了,还背回了我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那些年常上山打猎,一下子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而且他们队伍也少人了。”   多杰端起酒杯干了一口,接着道:“他们在我家整修了几天,临走前,我爹拉着我说‘他们救了你也救了我,以后有恩必报’,从那以后我爹对山上的事和那支勘探队讳莫如深,任谁问都不曾开口,而且从打他回来后,身体就倒了,偶尔还会咳血,没多久就走了。   那支勘探队也没在出现过。我本以为事情会随着我爹的去世而结束,谁知却是刚刚开始。   有一年刚入秋,我就接到你爹的电话,他直接问我有没有妻娃,我说没有,他沉默了一会,说他需要一个好猎手,但是这一趟很危险,我告诉他多杰有恩必报,他随后便给了我个地址。”   “曹家青山?”   多杰没回我,只是泄力了一样的靠在后面,在烟雾中双眼迷惘失神的望着窗外。   我看得出来,他没有骗我,他自己也深深陷在这片迷雾之中。那支诡异离奇的勘探队是什么来历,去了哪里,他们与又有曹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二爷和我爹才知道了。   不过从多杰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当年我爹找他去的地方,一定就是曹家青山。我深深吸了口气,苦苦追求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其实在我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多半话,虽然多杰也并非是了解全部真相的人,但追查了这么久,我们一直是通过线索在与二十多年前的人对话,这次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当年的参与者,我怎么能轻易放过。   我饮尽杯中酒,忍着火烧一样的辛辣“哈”了一口,盘腿坐在炕上,真诚道:“无论我爹在你嘴里是个好人还是恶人,都请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我想你能明白,一个人,苦苦扎挣于二十多年前的谜团中所忍受的孤独和迷惘。”   多杰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愿‘真相’能如你所愿吧。”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随你爹去的地方就是你们曹家的‘青山’,在湖北,更准确的说,在神农架的深处。”   算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多杰依然清晰记得,那年刚入秋我爹给他去了电话,需要他的帮助,到了后多杰才发现,这次活动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而是一支近乎庞大的队伍。   他们集合的地点是在四川巫山县下面的一个偏僻村庄,多杰还没进村,就在村口看见了好多辆解放牌汽车,车斗上盖着油毡布,不过从隆起的性状看,里面肯定是藏了大量的装备。   按照电话中的地址他找到了招待所,招待所里面人很多,进进出出,有几个人路过时警惕的扫了他几眼,凭直觉他就能感觉出来这些人里头有不少手下带着功夫的练家子,这让他多少对此次行程充满了疑惑,压下心里的猜想,他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找到了我爹。   一打照面,让他惊讶不少,我爹此时满脸胡渣,头发也乱糟糟,看起来一身疲惫,正在一张老书桌前画着什么。   看见多杰进来,我爹脸上露出了笑容,撂下笔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多杰是个直性子,还没寒暄几句,就把这一路的疑惑倒了出来。   我爹让他坐下,从暖瓶里倒了杯水,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要去神农架的最深处。不过那边的猎户似乎对深山都有所顾忌,不愿意带人进去,思来想去,最后实在没办法,这才联系的多杰。   至于外面那些人,我爹说到这时拍了拍多杰肩膀,只轻轻的说了句“都是宗族里的人。”   他们在村里整修了三天,这期间多杰的疑惑越来越多。他不了解我爹的宗族,可是却能感觉出来,那些人并非“宗族”那样的亲如手足,像是有着几股明显的阵营,甚至第二天还有两个不同阵营的人吵了起来,直到来了两拨人把他们各自分开带走。   第二是我爹似乎很不信任那些人,有一些事只让身边的几个人去办,那几个人对多杰倒是很友好,其中两个人还在安子沟见过面,他记得一个人叫赵三水。   第三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虽然我爹没明说,但是他们几人之间的对话可都没故意背着多杰,从对话内容上来看,他们的目标是神农架野山深处的一座地下遗迹。   多杰问我们还要等什么,我爹也没藏着,告诉他还缺手续。   那时候的神农架还没有成立风景区,但是却有林区,而且林场都有官兵驻守,进山必须要接受林场的检查,一两个人还好说,可是此行这么多人和车,肯定要走明面途径,所以当时曹家托关系办理了护林队的相关手续,他们这些人就是打着某支南下的护林研木考察队的名号去的。   直到此时多杰才知道卡车后面拉的东西,那都是些掏空了的巨大圆木,挖掘的装备和器材就藏在里面。   而那几天的所见所闻,对于多杰来说除了疑惑,更多的就是震惊。那个年代,能如此轻巧的支配那些难以想象的资源,可不是一般家族能做到的,他想象不出我爹所在的“曹姓”宗族背后的势力有多恐怖,他尝试问过我爹,可当时我爹却回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希望你不会有知道的一天。”   又过了两天,似乎是相关手续下来了,队伍终于开动,从四川出发,不到两天就进了神农架林区。   靠着手续一切关卡轻松放行,多杰跟随我爹他们一行七辆大解放开到了林区最深处,已经不能在走车的地方才停下来。当时旅游业并不发达,那里已经鲜有人涉足,所有曹家人开始从车上拆卸装备。   最后一辆带棚子的卡车里面拉了几头骡子,那些人将装备纷纷挂上去,就这样开始向荒无人烟的神农架大山深处进发。   神农架山高水长,有不少线路可以进去,多杰他们当时走了一条穿越古战场遗址的路线,也就是现在被开发为景区的鸾英古寨。   鸾英寨山是神农架原始森林的余脉,虽然海拔高,地势险,可是却有古道,不必大费周章的为骡子开路。   最为重要的是以鸾英寨为核心的阴条岭旧称九焰山,主峰有一巨大石龙横卧山岚,气势磅礴,我爹告诉多杰这里九个山头合抱,风水极好,与他们要去的地方摇摇呼应,必须上去一趟,才能判断后续的路线。   整支队伍行进速度很快,他们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穿越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到了鸾英寨。   当时的鸾英寨保存还十分完好,寨墙至少还有四五米高,全是用石块垒成,上山的小路正对着寨门两旁悬崖峭壁,中间寨堡高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队伍进了寨子,我爹交代几个曹家人安排队伍原地整修,他要登山去看看,临走前特意叫上了多杰,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因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了解到赵三水这个人无论对古文还是地势都及有研究,按理说也应该找他去才对啊。   多杰点点头没吭声,也跟着上了山,路上他跟在我爹后面,几次欲言又止。   后来我爹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开口问他是不是好奇叫他上来干什么,多杰连忙说是,一路都快憋死了。   谁知我爹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无奈的说没办法,一路上都有人,有些话必须和他单独说。   这些话让多杰很震惊,在他印象中,我爹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的人物,仿佛多大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而这次从见到他开始,那种感觉就被一种紧张感所代替,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似乎能觉察到我爹那几天总在焦虑着什么,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困扰,再没了之前的那种指挥若定的感觉。   没来由的多杰打了个冷颤,他望向远处苍茫的群山,心里忍不住问自己,这次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要挖掘某座遗迹那么简单吗? 第二十一章 石榴林   他们并没有登到山顶,在半山腰我爹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从上衣兜掏出一包干瘪的烟。   在多杰印象中我爹是很少抽烟的,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抽香烟,也在对面坐下来,从随身带着的铁烟壶中倒出碎烟叶自己卷起来。   我爹掐着香烟望着远处出神,一根烟快烧尽了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道:“很抱歉把你卷进来,我身边能信任的人越来越少了。”   说罢他郑重的盯着多杰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希望剩下的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也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起。”   我爹向多杰强调了此行目的地的危险性,如他所想,他们这次并非只是单纯的挖掘遗迹,最终之地波云诡谲,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诱惑,希望他能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并且再三叮嘱他尽量不要接触那些曹家宗族的人,也就是那时,多杰开始真正的了解曹家青山。   这期间的诡异何止意想不到四个字,令多杰多年以后在冷静沉默中回想起来,还会充满疑惑和震惊。   最后我爹告诉多杰,他们从鸾英寨离开后,便开始真正的进入神农架深处,他要求多杰带着队伍向有熊踪迹的地方走,多杰对此很疑惑,我爹却只笑笑告诉他以后自会知道原因的。   下山的路上我爹见多杰还耿耿于怀,便让他有话直说,多杰犹豫着问出了自己这几天最大的疑惑,他觉得我爹似乎在担心什么,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我爹诧异了一下,苦笑着自语说这么这么明显吗,他望向远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告诉多杰,有个小家伙在等他回去,而且这次之后,有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们回到寨子,修整了一天后继续上路。   神农架是殷商文化、秦汉文化、巴蜀文化、荆楚文化的汇集地,地域民俗非常长丰富,造就了神农架及其悠久独特的历史传说。   由于大山深处环境恶劣,人迹罕至,所以至今还保持着浓郁的原始、荒蛮风貌,这也为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走不出去的鬼林子,野猪坡,长虫洞,毒蘑菇土蜂子,瘴气沼泽,因此周边居民多对大山深处有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   按照我爹的说法,发出后多杰开始在林子里追踪野熊的痕迹,不过神农架的气候要比岷山那边复杂得多,深山里到处都是两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的大树,茂密的枝叶把阳光遮盖的严严实实,再加上通风不好,导致林子里闷热潮湿,拇指大的毒蚊子满天飞,没走多久就把人熬的不行。   老林子里也没有路,脚下都是巴掌厚的烂树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踩一脚下去黏糊糊的粘一鞋,走没多久大家就开始暴汗,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不止是烂树叶,草丛里还有数量庞大的虫子,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叫声,不时就能看见树枝上缠挂的小蛇。   进来前大伙就扎紧了裤腿,可是那些骡子却遭了秧,很多蜱虫专挑肉软的地方咬,没走多久那些骡子就开始尥蹶子,等后面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骡子肚皮下已经趴了一层密密麻麻指甲盖大小的蜱虫,看得人直恶心。   多杰的经验派上了用场,他说万物相生相克,蜱虫特别讨厌一种紫色花的香气,只要将小花的汁液涂在骡子身上,就能保证不被蜱虫侵扰。骡子可是重要的负载工具,绝对不能损耗,所有人立即按照多杰的办法去做,才有惊无险的解决了蜱虫。   接下来他们又经历了很多离奇的事情,路上也有许多危险,就不在这里细说,那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在他们从古寨出发的第五天,我爹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堆野熊的粪便。   多杰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找到的第多少处熊粪了,我爹看了一眼很高兴说就是它,他指着熊粪上还未消化的石榴说,这周边肯定有石榴林。   熊瞎子是杂食动物,水果也吃,最爱吃的就是野石榴,它们将石榴从树上摇下来,也不会掰开只吃瓤,而是直接连皮带肉囫囵个吞,一吃气吃这么多石榴肯定消化不好,所以他们拉出来的时候,粪便里还会带着大量的石榴肉,还有不少小动物会专挑熊瞎子的粪便吃。   多杰那时候才知道,我爹要找的并非是熊粪,而是石榴林。   队伍就地扎营,曹家人三五一组散出去找石榴林,为了防止迷路,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就这样又用了两天时间,果真被它们在另一个山坡上发现了石榴林,当时所有人都很兴奋,收拾好家伙直奔过去。   这期间有一件事让多杰有些在意,就是散出去的队伍有一组人没有按时回来,虽然当时留了记号,可是多杰凭借多年狩猎经验,感觉那些人恐怕是遭到了什么不测,神农架这片神秘的大山与他们家那的大山完全不一样,让人不安。   石榴林出奇的大,那些硕大的石榴红彤彤的,远处看就像剔透的红宝石挂在树上,地上是一片漆黑的泥泞土壤,那是上百年来坠下的石榴堆积成的肥料,那些石榴籽又在地上生根发芽,日复一日,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林子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林子旁边就有熊粪,这也间接的震慑了其他动物的觊觎,不过当时队伍人多,手里也有家伙,便不是很怕黑瞎子。   我爹没犹豫,带人直接进了林子,安排一部分人守卫的同时,另一部分人就地开挖,没多久一份粘着土的石匣子送到了他的面前,石匣子里面嵌套着一个更小的玉匣,上面没有上锁,玉匣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帛书。   多杰完全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竟然有人藏下了这样一卷帛书,他不懂古董,不过从曹家那几个领头人炙热的目光中,他能感觉到那卷帛书肯定价值连城,甚至连承装帛书的玉匣都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下来。   我爹带着赵三水还有几位曹家的领头人进了帐篷,这一呆就是四天,四天后队伍开拔,接下来的路线全由我爹指挥,虽然还是十分难走,不过队伍却长驱直入,没有再绕弯,多杰猜测他们拿到的肯定是地图之类的信息。   又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在第三天的晌午前他们赶到了目的地,眼前不远处是两座大山,我爹选的位置就在山前,多杰问他千百年地质变化,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爹指着两座大山告诉他,那山风水里叫“守门山”,我们脚下这里钟天地之灵秀,是风水绝佳的位置。   多杰不信,他问我爹真的有风水一说吗?   我爹指挥队伍安顿下来后,给他讲了一个唐朝时的传说,史上唯一一位正统女皇帝武则天,她的墓就在乾县的梁山,传说这座墓地的选址则是来自鼎鼎大名的李淳风与袁天罡,这两天都是当时的着名道士,两人还共同推演了千古奇书《推背图》。   武则天命他二人去选址,袁天罡善观天象分阴阳,在梁山上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便将随身携带的铜钱作为记号埋在当地。而李淳风则是观山脉起伏,山水走向,发现梁山像一位仰卧的女性,他认为这块宝地极利于女主,便在山上找到一处风水宝眼,将头上道簪取下插入做了记号。   二人回朝复名,才知选了同一个地方,等到武则天派人去查的时候才发现,李淳风的道簪正插在了袁天罡埋的铜钱铜孔之中,足见二人相脉火候,也从侧面说明了武则天大墓的风水到底有多好。   我爹笑着问多杰,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说罢离开帐篷,留多杰一个人陷入沉思。   当天安营,扎好帐篷,挖好防御工事,队伍里的人似乎很高兴,晚上架起火堆,除了守夜的人破天荒的喝起了酒,一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多杰一出帐篷便被惊住了,那些人的推进速度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曹家人完全不需要指挥,有人在地上撒白灰,测量范围,有人在组装从骡子身上下来的装备,还有几名身手矫健的练家子不断游走在其中,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放进嘴里尝一尝,摇摇头,又换上几个地方继续尝,偶尔会将手里的红布地标插在某处,继而便有人带着洛阳铲去取土。   多杰被这种干净利落的军事化风格吓了一跳。   “怎么样,吃惊吧。”   我爹来到多杰身旁,他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低声说道:“人类最原始的就是生存,他们会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让自己繁衍并死死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这在期间,那些愚昧的,封建的,神秘的,血腥的,都会被遗传下来。”   多杰正思考着我爹这句饱含深意的话时,我爹已经走开了,他失神的望着我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到这里后,我爹身上那股压迫和焦虑感就已经消失了,换成了一种释然和解释不清的决绝。 第二十二章 镇墓兽   挖掘工程如火如荼的展开,曹家人自不用说,手下都有技巧,有的人扶着探铲,凭借反馈上来的手感就能断定下面有没有东西,不好判断的时候就把土带上来,那些高手从土质和颜色上就能区分出是否是回填土。   两班人昼夜不停的挖,直到第二天中午一个曹家伙计正在下铲,突然手里的铲子一震,喊道:“有东西。”   周围的几个人快速过去,等那个家伙把土取出来,大伙一看,在土块最下层带着寸许厚的青白色固体,有人看了一眼,猜测说是膏泥?旁边人摇摇头说不像,掰下一点在鼻子前过了一下,皱了皱眉,说怕是草烧土。   多杰在旁边看的奇怪,这时我爹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捏了捏白土,确认说就是草烧土。找到草烧土,就相当于找到了墓穴,队伍就地开挖。   古代为了防盗,会在墓外面涂上一层秘料,再堆上杂草焚烧,冷却之后便会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这层外壳就叫草烧土。   这种烧房的技艺其实是从民间演变过来的,学名叫“木骨整塑”。   那时候的人们会先将地面推平,铺上几层比较干硬的沙质草拌泥,其上再铺一层深处墙外半米多的1寸厚细沙层。之后在四墙的位置开挖一掌长的地槽,槽里插入圆木桩,木桩只见绑上横木,空隙之间填充芦苇,这就是所谓的木骨。   木骨搭好之后两侧会抹上一巴掌长的草拌泥,形成泥墙,外面再修筑挡火墙,连同地上涂抹墙皮。   等待墙壁和地坪晾晒干透后,在屋内屋外同时堆放大量木材开始焚烧,经过长时间的烘烤,墙壁内外便如坚硬的砖纸,墙内木骨碳化,木骨泥墙变为夹层陶墙。   后续这种技艺经过加工转为墓穴防盗之用,整座墓室烧后形成了一个封闭的“陶器”,不仅防潮,还异常坚固,古代民间的盗墓者拿这种草烧土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这对曹家这种世代盗墓的家族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自有对付的办法。   更多的人围绕着这个探坑开始取土,几个领头人亲自下去丈量遗迹范围,后面跟着人撒白灰标记,太阳落山前,几乎把下面的遗迹范围确定了下来。   由于在深山里根本不用担心旁人发现,也没必要做土,大部队放开手脚干了起来。甚至为了早点挖通遗迹,围绕营地堆起了篝火,曹家人连夜挖掘,从出土量来看,天亮前肯定能挖通。   多杰躺在帐篷里,翻来复起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外面突然喧哗起来。多杰猛地坐起来,就看见几个人影映着篝火从帐篷前闪过,没过多久不少人就急急忙忙的从帐篷里出来。   他也赶忙穿上衣服跟了出去,只见几个人举着火把正将一个巨大的物体从土里起出来,上面人挂着绳子把东西从坑里向外调。   我爹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东西,叫人去掉上面的黏土,过来两个伙计用水冲掉表面的土,擦干净后露出的竟是一根巨大的白骨。   四周传来不少人的呻吟声,连见多识广的我爹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多杰在后面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到了。   他打小在老山里打猎,对动物的皮毛筋骨都及其熟悉,这根骨头他一打眼就看出来是根肋骨,不过眼下这条肋骨至少也有两米多长,难以想象,这肋骨的原主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旁边一个曹家伙计不相信的揉了揉揉自己眼睛,上去踢了一脚,喃喃道:“这是个啥?”   几个领头人皱着眉,拿不定的主意,纷纷看向我爹,我爹拢了拢衣服,低声道:“继续挖,有多少都挖出来。”   挖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多杰是被同一个帐篷的赵三水喊醒的,他们穿好衣服一出去,就看见一片惨白的骨头摆放在营地外。   那是一副令多杰终生难忘的画面,巨大的骨架与不远处的解放牌卡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已经洗刷干净,却仍然让他感受到一股荒蛮的气息,仿佛一头地底巨兽,安静的蛰伏在那里。   曹家伙计正按照挖出来的位置进行最后的拼装,不过巨大头骨上的两根角骨和蜿蜒出去二十多米的肋骨组合,可以很清晰的辨认出,眼下这副骨架的主人,分明就是一条龙啊!   所有人都憋着气,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这条龙骨,这个东西的出土,出乎了众人的意料,掘土盗墓挖出龙骨,恐怕就是曹家也是头一遭。   几个领头人面色凝重的聚到我爹的帐篷里,多杰和赵三水蹲在外面抽烟,偶尔能听见里面传出关于“镇墓兽”,“昆仑巨人”等几个让人心惊肉跳的词。   多杰问赵三水什么是镇墓兽,赵三水掐着烟头咗了两口,说按照周礼记载,古时候有两种大妖,专爱扒开坟墓吃亡者的肝脑,一种叫做魍象,另一种叫做方良。而它们的天敌是一种叫方相氏的神兽,有驱逐方良、魍象的本领,所以生者常会将方相氏立于墓侧,以防妖怪的侵扰。镇墓兽就是由此转化而来。   多杰问那他们发现的那副龙骨就是方相氏?   赵三水说当然不是,到了后期镇墓兽已经演变成了一种驱除阴间恶鬼,达到辟邪,佑护死者亡魂安宁的意义,并没有具体形态。   他见帐篷里一时半会也没有动静,干脆坐下来,继续说镇墓兽这东西最兴盛的时候是在巫术神话色彩最强烈的楚国时代,当时的人会铸一些铜像石像,然后找来可以通神的大巫师请神降临,住进铜像中,但是并不是请来的所有都是神圣,还有一些恐怖怪诞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墓中成百上千年的吸收阴气,最后就会化形出来。   赵三水凑过来,示意多杰看向那副骨架,神秘的问他知道龙化形的最后一步是哪吗?   见多杰摇摇头,赵三水说就是爪,看龙要看龙前爪,不是头上顶着俩角的就都是龙,五爪为龙,四爪为蟒,你看这幅龙骨,别说四爪了,连一只爪子都没有,这说明了啥,这根本不是真龙尸骨,充其量就是一头化形失败的山精野怪。   多杰惊讶的不行,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他问赵三水这能是个什么东西。   赵三水琢磨了一会,猜测说可能是个大蛇。   多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神鬼多少还让他有些放心,赵三水却在一旁提醒说,这恰恰不是什么好兆头,证明地下的东西要凶的多,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么个东西长出角。   多杰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赵三水凝视着不远处的土坑,压低声音告诉他,镇墓兽是镇压邪祟的,可底下如果埋得是个大凶的主,那这煞气就会冲了镇墓兽,如你所见,反而妖化了这么个鬼东西出来。   多杰吸了口凉气,心想看来下面要比他想象中的凶险和神秘的多,怪不得我爹翻覆叮嘱他,这一路会很危险,看来真正危险的路程,是在下面。   我爹他们在帐篷里商量了一会,决定继续开挖,骨头都挖了上来,接下来的掘进速度快了很多,傍晚几乎就挖到了草烧土,那层土及其坚硬,洛阳铲打下去只能挖出拇指肚大小的一块。   不过曹家有专门对付草烧土的办法,多杰看见一些伙计把一些药粉掺进水桶里,搅拌后洒在草烧土上,没一会土层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上面爬满了细碎的龟裂纹,再使人一敲,便全脱落下来。   清除了这层草烧土,露出下面一层顶砖,这让大家都很兴奋,既然发现了墙砖也就能确定最终位置,几个高手从各个方向重新计算墓穴位置,想找出主墓室。   可惜测了半天,几个人疑惑的对望,脚下这座墓很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座墓并非按照统墓葬结构布置,竟然是极其罕见的“绝子墓”。   大墓讲究有来有去,一来后世大利,说白了就是投个好胎,一去则是荫庇后代,俗话说的“祖坟冒青烟”就是一种风水说法,青烟是风水的化象,是大吉之兆,说先人墓穴位置选的好,后代多福多寿。   而“绝子墓”则是有来无去,藏风收水,一切的天泽据为己有,不设龙道,万福自己享,占尽地理,将山川水利的宝气全都留在墓中,传说这种墓穴的墓主人后世有王命,却子孙无福,所以也称“绝子墓”。   传说赵光义弑兄篡位,夜晚睡不踏实,找一高僧看后,得知因其兄长常年征战,身上杀伐之气连地府鬼差也敬畏三分,其怨气未平,阎罗几次催促,赵匡胤也不愿魂归地府。最后有人给赵光义出了一个办法,便是为赵匡胤设了一座绝子墓入葬,希望下辈子把王位还给他,这才得以安宁。   绝子墓也只是传说,只听说旧时长沙城曾挖出来过一座,曹家人却从未遇见过,顿时让几人觉得棘手,急忙找来我爹和几位领头。 第二十三章 连盏铜灯   几个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爹和几个曹家领头人过来了,他们亲自看过后也都确认就是传说中的“绝子墓”,无门无道,这多少让盗墓无数的曹家高手有些无从入手。   当中一个人咬咬牙说实在不行就硬开,旁边是个老一辈的曹家人,他哼了一声,说嫌命长吗,触发了机关你有几个脑袋够给的。   那人不以为然,撇撇嘴嚷道那怎么办,跋山涉水的过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搏一搏,下面是曹家几代的富贵。   经他这么一说,旁里的几个人也有些动摇,小声嘀咕着要不就炸开试试。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我爹说稍等,他有办法。   多杰就看见他顺着那几个坑走出去,每步跨度几乎相同,一边用脚丈量距离,嘴里一边算计着,等他走到某一个位置时,又向后退了几步,四下看看,最后用脚跟踩出一个土坑,说就是这,从这向下挖。   那个老辈的领头点点头,几个曹家伙计立马拿着旋风铲过去开挖,也就半个多小时,便挖出了一个至少可以两人同时通过的盗洞,并且在洞口做好了支护,多杰不清楚,不过听他一说,我就知道那几个人绝对都是老手。   我爹亲自跳下去,用手摸了摸下面的顶砖,最后用石笔在几块上面打了叉,抬头嘱咐上面的人,就起这几块砖,务必小心,千万不要碰到其余的位置。   曹家伙计是做这个的行家里手,不消一支烟的功夫就开了个天窗出来,我爹用手电筒向里面照了照,点点头,对上面的人说准备绳索下去。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我爹走到多杰跟前,说你也准备准备,我们一起下去。   这让多杰有点纳闷,他不知道我爹需要他下去做什么,不过一想到之前的叮嘱,他还是点点头,虽然还有些疑惑,不过他相信我爹不会害他。   坑上面支上了铁架子,队伍两个身手好的家伙走出来,多杰看到他们在他俩身上打了反手扣,以便遇到危险时,随时可以解开逃生。   两人身上没有负重,只带了一些轻量的装备,深呼吸换了几口气,咬着手电筒,顺着绳子小心翼翼的滑下去。   多杰站在外面,看不大清里面的状况,不过没过多久,他听见底下传上来几声哨响,那几个曹家人相互击了一下掌,我爹也说可以了。   因为在老林里也不需要如何掩护,所以只留了几个人在上面,剩余人都要下去。   赵三水给多杰绑好绳结,借机在他耳边说下去后千万跟紧我爹,多杰心里波涛起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没机会多问,就不留痕迹的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当他来到盗洞边上时,已经能看见下面星星点点的手电光,他没想到底下竟然有如此巨大的空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埋藏在地下数千年的古老宫殿,饶是他身手也不错,也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跟着赵三水有惊无险的落了下去。   下面的曹家伙计已经散出去探路,到处都是手电光,多杰发现这下面的空间出奇的大,南北方各有一个很深的甬道,很高,至少有三四米,两边的墙壁上雕着铭文,还有一些石刻,铭文他是看不懂,但是那些石刻却分得出,尽是一些蛇头人身的怪物,奇形怪状的,叫不上名字。   漆黑的殿宇在手电光下,似乎铺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仿佛古老的咒语缓缓开启,当时的感觉多杰很难用语言形容出来,却永远镌刻在他的心里。   殿宇的顶部似乎也刻着什么,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的盗洞大概就开在顶部一根主梁旁边约莫三分之一的位置,而不是正中间。   这时候多杰就听见那边曹家人的惊呼声,原来是有人发现了棺椁。   就在大殿的正中间,有一口黑色的棺椁,上面的金漆都快掉光了,在棺椁周边分布着七座十五连盏铜灯,灯油自然已经烧干,虽然不懂,不过从周围人脸上的喜色来看,多杰也能猜出这是个好东西。   多杰跟着我爹和赵三水他们凑过去看,铜灯要有一人多高,远远望去犹如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并且造型也奇特很多,架枝上挂着昂首的夔龙,游动的鱼,双头的神鹿,伸颈啼叫的仙鹤,下面是一群赤膊光脚的人,他们神情专注的看着树上的吊挂,非常灵动。   七盏铜灯造型大同小异,全是树上挂满了神兽仙果,引得下面人观望。   多杰问旁边的赵三水,怎么讲,后者捋了捋山羊胡,摇头说看不太懂,寓意有点像建木,又不太准确。   那边也同样跟着犯难,我爹回头看了一眼赵三水,赵三水同样摇摇头,我爹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说先别动了,反正大头还在前面。   可是有些人却不太高兴,不说棺椁内的随葬品,只是这七盏铜灯那就是相当出彩的明器,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叫他们怎么放得下。   一开始主张硬开大殿的那个人说要不就你们先走,我留下一部分人把东西拉上去,棺椁可以后开。   他这样一说,其他的曹家人也不乐意了。这次倒斗曹家人可谓是倾巢而出,倾尽了大半力量,可是几家人却有着各自的心思,要是走那就一起走,你想单独捞好处,门都没有,都是刀口舔血的主没有几个是好说话的。   我爹没办法咬牙说那就就地开棺。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他要放断龙石,但他当时的决定就是担心曹家这帮人分开,不能一并将他们关在墓里。   曹家那位年轻的主事者摆摆手,后面人立马准备好黑驴蹄子和捕尸网等工具,这边几个人去抬青铜灯,随着灯盏的移动,上面已经结了一层铜绿的挂件摇摆了一下,里面发出非常空灵的声响,起初没人在意,随着几盏铜灯被同时搬动,那种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逐渐连成了一片。   旁边的伙计觉得烦,随手握住那几个铜件不想让它摇晃,可是那铜件却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野猴子,骤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没等多杰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的赵三水低呼一声不好,我爹在一旁大喊快敲碎那些铜件。   几个曹家伙计还有些下不去手,可那些铜件像是被唤醒了一样,纷纷剧烈的摇摆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他们的大脑,听着那声音心神都不住的给吸引过去,纷纷如灯盏上的小人一样,望向那些挂件。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魔音,多杰还算有些理智,他听到我爹吼声后,不假思索的使用手中的手电筒一把敲碎了眼前的一个凤形挂件,声音一顿,其他人被他惊醒,也回过神来,纷纷效仿,打碎了那些尖叫的铜件。   随着铜件的被敲碎,殿里逐渐安静下来,那名老一辈的曹家管事人伸出骨痩的左手,直接将最后一个铜件从灯盏上面掐了下来,夹在两指之间给我爹看。   赵三水捅咕了一下多杰,惊讶的问道刚刚他怎么没事。   多杰愣了一下,问啥事。   赵三水说刚刚那声音有古怪,明知道不对劲,却能勾走全部心神,他刚刚满脑子都是那种尖叫,想动都动不了。   多杰说没有那么明显,就是感觉胸口憋得慌,倒不至于动不了。   赵三水皱了皱眉头,翻开多杰的衣领,露出里面一个用红绳吊着的银白色塔坠。多杰低头看了一眼,说是他爹小时候见一位西行的喇嘛被狼群围攻,他爹和他爷爷将喇嘛救下来之后感恩所赠,他爹临终前传给他的,要他一直带着保平安,他问赵三水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塔坠,所以他没有受影响?   赵三水点点头,帮他整好领子,说这是你的机缘,以后少视人,好好收着。   多杰这方便了解的少,并不知道在西域地区,塔坠一般都是用来承装高僧圆寂后所留舍利的圣物,想必当时赵三水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根源。   我爹在前面和老者看那只铜件,离开了灯盏的铜件渐渐停止摇摆,也不再发出刺耳的尖叫,如同有生命一般。   我爹拔出匕首,将那件太阳状的铜件剖开,露出里面的器物,那是一件类似浑天仪一样更加精密的小铜件。   那东西也就两个拇指大小,外面是套在一起的几个铜环,中间有一个表面分布不均空洞的球,微微摇晃,球体在铜环中滚动,就会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   旁边的人满脸惊讶,好奇这东西怎么会源源不断发出声响,一旦摘落铜灯就不响了呢。   我爹把切开的铜件反过来,只见被老者夹断的与灯盏连接那部分竟然是空心的,我爹看向铜灯,说秘密就藏在这些铜灯里。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扑通”声,没等多杰判断出那是什么声,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他随着众人回头看,就看见地上跪着几名曹家的伙计,满脸诡笑的拜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先古妖树   那几名曹家伙计对着铜灯中间的棺椁五体投地的拜下去,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与此同时,多杰发现更多的曹家人相继跪下,神色妖异,气氛一时间恐怖到了极点。   我爹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危险,大声命令所有人上柱子。   多杰也注意到那些跪拜的伙计,在短短的时间内竟都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可地下却像有什么东西吸着他们一样,贴在地上的身体无论如何也起不来。   多杰赶紧跑向就近的一根柱子,路过一名在地上剧烈挣扎的曹家伙计,多杰不忍心,犹豫了一下,伸手就去拉他。   那人挣扎着向上抬头,多杰心中一喜,想着还有救,就要过去搀他,突然那人猛地使劲,仰头的瞬间一下子把脸皮撕掉了,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脸。   多杰看见地上的脸皮上有很多细虫在抖动,纷纷伸直了身体去够那人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正在这时赵三水从他身边跑过,拽着他就跑,多杰一步三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的尸体逐渐被身下的细沙吞噬。   越来越多的人中招,一旦身体接触下面的沙层便无法再起身,有的人站不住后仰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无数只细虫透过后背从自己肚皮上钻出,鲜血淋漓,嘶吼声哭喊声混作一团,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剩下的曹家人都上了柱子,多杰见他们两手拽着绳子身体斜勾在柱子上,也效仿着爬上去。再看下面,随着那些尸体缓缓沉入下面的细沙,场面已然恢复了平静,刚刚那可怕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多杰忍不住轻颤起来,饶是他这个打过野猪的老猎手也未曾经历过这种诡异血腥的场面。   老一辈的曹家主事人在另一根柱子上,冲着下面说砂层里有古怪,撒药。   多杰就看见那些曹家伙计纷纷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红色的药粉,抛洒下去,初时还没效果,没多久下面的砂层逐渐翻腾起来,仿佛烧热的油锅,肉眼可见砂层下翻起层层沙浪,那些虫子玩命似得逃离红药的覆盖范围。   离得近的一个伙计先是试探性的扔了一个水壶下去,见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顺着柱子滑下去,轻轻点了一下地,也不见那些古怪的虫子,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没人再敢碰那些铜灯,多杰听赵三水说地下那些虫子应该就是被铜件的铃声吸引来的。   他们来到那具漆椁旁,我爹看了旁边的赵三水一眼,后者点点头,多杰发现他们的目光落在椁盖的缝隙处,那里似乎已经被刮开了,多杰心里惊讶,难道这个东西封装后又被人打开过?   曹家年轻的主事人摸了摸火漆,面色严峻的说接口不整齐,不是用工具刮开的,是大力直接掀开的。后面人一听默默的准备好捕尸网,里面多半是个活尸。   几个人架好撬棍,很轻易的撬开椁盖,露出里面的棺材。   那是一具十分普通的棺材,表面应该经过处理,只有一点的腐烂迹象,年轻的主事和旁边人对视一眼,就要去开棺,我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说椁里这么空,棺材里也肯定不会有陪葬品,我想我们就不要在打扰棺材的主人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我爹说后面的财宝数不胜数,如果你不想要了现在就可以开棺。   看我爹态度这么坚决,这人也没冒进,哼了一声带人回去整修,我爹叫人把椁盖推回去,多杰却发现他盯着棺椁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悲悯。   休息过后,队伍继续前进,他们顺着正南的甬道向大墓深处进发。   通过手电光多杰能看到门口处摆放的两排巨大的黑色灯奴,造型依然如刚刚那个殿宇的石刻一样,全是形态怪异的蛇人,再后面漆黑一片,就算是手电光打过去也没有任何反射,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当中。   突然队伍停下了,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人们发现了两个巨大的骨坑,看不出深浅,但是面积却不小,多杰看了一眼至少要有个二三十平,里面全是累累白骨,粗略照了一下,他看见了山羊、野猪、还有猿猴和……人的骨架。   赵三水砸吧了一下嘴,低声告诉他是祭祀坑。   没等多杰问要祭祀什么,就听见旁边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他茫然的跟随众人看去,只见在祭祀坑后面矗立着一棵古老的大树。   那棵高树根本看不到头,仿佛连接着天地,无数的树干枝芽伸向四面八方,树干上挂着很多奇怪的东西,由于有那些藤蔓的遮挡,看不太清,但是多杰心惊的是,那些东西的轮廓很像前一个殿宇铜灯上的挂件。   多杰问一旁的赵三水,谁知赵三水还呆立在原地,又叫了他一遍,他才哆嗦着说了两个字,建木。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宏伟景象所吸引,在累累白骨堆积如山的祭祀坑衬托下,这棵神树既宏大又诡异,既庄严又血腥,让人感觉自己特别渺小与无助。   曹家伙计开始犯嘀咕,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树,如若这棵神树就是铜灯上的配饰,那么藤蔓后面当真会有那些瑰宝不成?   多杰也不例外的被眼前宏伟的景象所震惊,很难想象,当年先民在荒蛮的神农架深处发现这棵神树时是何等的震悚,以至于将之当成神明去祭拜。   神迹!   西域多寺庙,多杰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他觉得这棵树就是神灵的化身,甚至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曹家很多人都沉不住气,摩拳擦掌的要过去,却被我爹拦住,他只点了两个身手好的人先去打探。   神树粗壮,树皮如龙鳞张开,古意盎然,下面飘散着淡淡的雾气,那两人接过手电直奔过去,身手矫健,隐约可见他们踩着老皮几步就攀了上去,身形渐渐隐入枝叶下,借着手电光偶然才能看见他俩的身影。   曹家年轻的主事人等的不耐烦,冲着树上大喊,可是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只顾往上爬,又过了会我爹觉得蹊跷,就想再叫人过去,却没想到那俩伙计一前一后的跑回来了。   年轻人没好气的问他俩怎么不应答,他俩相顾无言都莫名其妙的摇头,说没有听见这边的呼喊啊,大家都觉得纳闷,我爹又问上面是什么,俩人异口同声的说是棺材,只是一人说是青石老棺,另一人说明明是口铜棺。   老辈主事给了那个年轻人一个眼神,多杰看见后者摆摆手,有几个伙计慢慢悠悠的走到他俩身后,突然用沾了黑狗血的手拍在俩人额头,俩人吓了一跳,也瞬间明白过来,自证清白,绝对没有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下连我爹也犯了难,神树到底什么来头姑且放在一边不去论,两人看见的棺材不同是怎么一回事?耳不能闻又作何解释?不止是我爹,就是我听到这也是一脸茫然,那时候刚解放没多久,何况那些整天与粽子打交道的曹家伙计。   感觉到下面的骚动,那个年轻的主事人要亲自去看看,他挑选了几名好手,重新开始向上爬。   没过一会,我爹觉得不对劲,就让他们先下来,可是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几个人分明离得不是特别远,却没有一个人回话,我爹皱着眉说不正常,就让他身边那个叫高明的人,再上去看看,临走前我爹把怀表塞给他,叮嘱说最多五分钟,务必要下来。   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啪的一声从树冠深处狠狠摔下一具尸体,血肉迸溅了一地,因为坠下来的时候撞在交错的树枝上,尸体已经大面积骨折了,很不自然的趴在地上,一些骨茬都龇了出来。   多杰眉毛一跳,这一下太过突然吓了所有人一跳,呆了一下才有人大着胆子用手电照过去看,从衣着上来看正是年轻主事人带上去的伙计。   赵三水这时候问多杰,你听见这人的叫声没,多杰摇摇头,赵三水叹气说那就肯定是死了才被人扔下来的了。多杰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失足掉下来不会一点呼喊声都没有,看来上面并非是安全的。多杰甚至有个毛骨悚然的想法,他觉得上面很可能还有其他人。   多杰问赵三水你觉得是怎么造成的,赵三水反问你觉得这棵大树被那些先民以生命献祭,最终会形成什么?多杰有些发蒙,下意识说神树啊。没想到赵三水冷哼一声,说我看妖树才对,这哪里是树,已经是人了。   多杰心里惊骇,再看向那些白骨,便有一种先民投食喂养的恐怖感觉,难不成一株神树活生生的被养成了妖?多杰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冷颤。   赵三水从后面拍了我爹一下,附耳说了什么,我爹回头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人踉跄着从树干上滑下来,正是刚刚上去的高明,只见他浑身是血,咬着匕首,细看之下发现背后还有背着一个昏迷的人。   不用吩咐,已经有人跑过去接下二人,高明被搀过来时几近昏迷,他晃了一下,无比含糊的说了一句话便彻底昏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迷失之域   高大的神树在多杰眼里变得妖异起来,他没听到高明说什么,但是我爹立即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再接触神树,显然他认为这棵树是危险的。   被高明背回来的人就是那个年轻的主事,其他的伙计除了摔下来的那具尸体全都不知所踪,这让下面的曹家人都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   他们当即离开神树,退到角落的位置,并且安排人出去探路,让人不安的是半个多钟头过去了,探路的人没有回来。   我爹走过来和赵三水商量,多杰听见赵三水说他们很可能正处在罕见的地下山体中,或是类似重庆的小寨村填坑,因为地面坍塌,上面被倾倒的山体所覆盖,所以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地方往大了说能有几十万平方米,况且眼下还有这棵妖树,这样盲目的去寻路是很危险的。   我爹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赵三水想了一下,看了看远处的雾气,再看看多杰,有些犹豫的说不一定管用,但是可以一试。我爹问什么办法,赵三水就指着多杰说,让多杰再去一趟。   我爹一脸诧异,赵三水说了多杰身上的白塔吊坠,我爹皱了皱眉,含糊的说你是怀疑……赵三水点点头,多杰见我爹犹豫不决,便主动说虽然自己不太懂他们的意思,但是愿意去试一试。我爹想找两个伙计陪着他,他说如果真像赵三水说的那样,再多人也没用。   挂好腰刀,我爹又给了多杰两块石笔,让他沿途留记号,一旦发现异常立马回来,不要逞强,多杰拍拍胸膛说有格萨尔王保佑。   以神树为中心有一片终年不散的雾气,多杰没有直接穿进去,而是绕着外围走,这里雾气要淡很多,虽然那时的手电筒穿透力还不是很强,不过也足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没走出去多久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左手握住腰刀,紧走几步靠过去,发现雾中出现两个人影,多杰有些迟疑,听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他打算靠过去看个究竟,却发现两人走路的姿势很僵硬,而且还微微驼着背,多杰心中一惊,心想难不成就是赵三水口中所说的粽子。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来到了他的不远处,从衣服上判断就是当初进来探路的两个人,多杰一喜,忍不住小声喊他俩,可俩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走,多杰觉得奇怪,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还打着手电对方不可能看不见啊。   他那时候胆也大,我想要是我万万是不敢过去的,他仗着手里有刀,悄摸的从旁里摸了过去,侧脸一瞧,不禁被吓了一跳,这么会功夫没见两人脸色苍白,明显的黑眼圈显得十分疲惫,拖着身子无精打采的向前走,看两人憔悴的样子像是在这里迷失了很久一样。   多杰没有再出声,就跟在他们身后想看看他们要去哪里,走了没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座石桥,多杰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道裂谷,下面黑咕隆咚的,石桥是人工修建的,看起来就很久了,也不知道还结实不结实。   不过有一点多杰很纳闷,就是以两人刚刚的角度应该看见了这桥才对啊,怎么会视而不见呢,他看了眼表,出来已经二十几分钟了,再拖下去我爹他们恐怕他有意外,如果再使人进来迷失可就糟了。   他当即有了决定,返身回去,追上两人,那两人一见是多杰,便拉着他说快回去禀报,说前面发现了宫殿群极其奢华,肯定有重宝。   多杰疑惑向前看,哪有什么宫殿群,莫非两人是看到海市蜃楼了,他当时也想不明白,干脆拉着两人往回走,俩人开始还不乐意回去,不过以他们虚弱的状态哪是多杰的对手,几下就被拉走了。   他一路沿着自己的记号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就感谢有些不对劲,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几次回头却都没看到其他人,等他走出迷雾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爹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多杰笑笑说没啥事。   他把这一路所见和我爹他们讲了,特别是两个人怪异的行为,赵三水在一旁捏着胡子问当时两人说的是宫殿群,多杰点点头,赵三水若有所思不再说话,我爹说这树有古怪,他猜测很可能就是它迷了两人心智。   妖树太诡异,我爹不敢再耽搁,由多杰领路,队伍继续上路,直奔石桥过去。   到了石桥这里雾气就已经很淡了,虽然石桥年代久远,不过载人完全没问题,我爹让曹家人尽量小声的过桥,那样子像是怕惊动什么。   过了石桥后面是一片洞宇,有的是天然的有的是人工的,数量及其庞大,而且中间连通的部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带坡度的大坑,像是用来缓冲和休息的地方。   经过他们探索,发现这些坑道迷宫里里外外共有四层,每一层都会看到一些废弃和老化的机关陷阱,还有一些蜿蜒交替向最深处,曹家人也不敢贸然探进去。   他们停在其中一间石室进行休息。这间石室修在隧道的半空位置,离地面一米多高,入口很小,旁边凿了扶梯,需要爬着进去,更为神奇的是,他们发现石室内竟然有通风口,使氧气能够输送到洞内。   多杰打量着里面的构造,赵三水在一旁嘀咕说也不知道地上有没有明堡,一般修暗道都会连接着明堡,如果有咱们就可以从那回去了。   他问赵三水这里是古人生活的地方吗,赵三水也说不准,他觉得更像防御工事,抵御外敌入侵用的,毕竟没人在自个家里设置陷阱的。   果然没过多久,几个曹家子弟在旁边连通的一间石室里发现几具被锁在石栏里的尸体,已经化成了白骨,有人从里面捡出一个金属圆盘送过来,擦了擦能映出人影,怀疑是镜子,我爹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说这里肯定是军事要塞无疑了。   原来那东西根本不是镜子,而是一面圆护,一般镶嵌在铠甲的前后面,因为这东西当年被打磨的极光,太阳照射,就会发出耀眼的光,所以铠甲也被叫做“明光铠”,是典型的唐代铠甲。   唐朝在神农架最出名的军事活动就是武则天执政时期的讨伐,薛刚反唐时为逃避官府的追剿,穿临潼,过房州,直奔大九湖,被当时的山大王鸾英捉住,后来两人结为夫妇,高举义旗,与武则天作对,所以朝廷多次派人围剿,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战斗激烈,持续了很长时间。   我想当时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鸾英寨的人发现了山里的秘密,他们派人攻打住在这里的先民,先民以地理优势,挖洞凿穴,抵御攻击,而且从多杰的描述中来看,这座近乎完美的地下军事工事,不仅能容纳成百上千人的作战,还能保证长期居住,等待敌人在大山中耗尽,在从里面出来。   果然多杰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我的猜想。   我爹他们也判断那就是一处古代战场,只是不知道最后那些先民都如何了,是在战斗中被消灭了,还是迁走了。   所有人暂时安顿下来,经过长时间的精神紧绷,除了轮班放哨的,大部分人吃过饭后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爹他们几个人的帐篷临近一边,赵三水被叫过去商议事情,多杰也就一个人在在帐篷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后半夜他迷糊的被尿憋醒,见赵三水已经回来睡在一边,他起身出去,准备去旁边的石室放水,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从帐篷群里钻出来,多杰一下子清醒下来,赶忙弯腰躲起来,眼看着那人溜进了隔壁的石室。   他当时心里十分震惊,联想到我爹这几日的反复叮嘱,他认为我爹肯定知道曹家人里有异数才如此谨慎,他想去叫我爹,不过一时间忘记住在哪个帐篷,又担心那人趁黑回来不能“人赃并获”,便回手从帐篷里摸出腰刀跟了上去,他自信如果发生冲突,一对一追对厮杀,那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多杰攥着腰刀闪身钻进石室,已经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却发现石室内空无一人,他微微惊讶,便反应过来,肯定有密道,同时也纳闷,这人怎么会如此了解此地的构造。   他搜遍石室,最后在一侧水沟的位置,发现了一只掌印,看样子那人是撑在地上,跳了进去。   这条沟很窄,下面能有一米左右深,多杰跪在地上趴下去看,果然在水沟入墙的位置,有一个洞,通向后面的石室。   他想都没想的就跳了下去,才走了几步,就有些后悔,由于那些沟太窄,得前胸贴后背着才能过去,而且两壁凿的也不光滑,走几步就要被撞一下,如果真和对方相遇,根本连刀都拔不出来,甚至对方如果先他一步上去,在自己刚冒头的时候就是一下子,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既然已经下来了,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多杰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把刀抽出来用嘴叼着,如果一旦发生冲突,还有能一搏之力。   通过了一段漆黑的沟渠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从岩缝里走出来了,到了隔壁的石室。 第二十六章 傩   钻进水沟之后很快就变得一片漆黑,很多窄的地方连转头都没法做到,多杰缩着身子向里面走,没多久他觉得空气流通突然变得顺畅了许多,伸手摸摸,头顶已经没有了岩石,看来是通过了墙壁的位置,到了隔壁石室。   他压低呼吸声静静聆听周围的动静,似乎上面有些光亮洒下来,他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十分的轻,听不出方位,但在逐渐远去,他心里明白,就是那个人。   他起身单手撑着水沟翻了上来去,就看见一点微光从左边的石道里消失,他来不及打量四周的环境,直接追了上去。   石道很曲折,他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吊着那点微光,由于周围不是很宽,多杰稍不注意腰刀一下子刮蹭在岩壁上,发出一声轻微但与周遭不和谐的摩擦声,前面那道光瞬间停了下来。   多杰心中一凛,本能的要往回走,转念一想又留在了原地,把手死死的握在刀柄上。他不怕冲突,这么近距离他有把握在瞬间制住对方,反而一旦躲开,要是让对方逃脱了那就太可惜了。   对方似乎也在倾听,多杰大气也不敢喘,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石道,大概僵持了十几秒,那点光亮犹豫了一下开始继续远去,多杰松了口气,再次跟了上去。   一路往下,多杰惊诧的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石道弯弯曲曲,前面的人终于在一个石室停了下来。   那人拿着火折子忽然站住了,没过一会,他面前亮起了一团火,多杰细看才发现是个架在石墩子上的火盆。   那个墩子是个龇牙咧嘴的兽首人身雕像,双手举着火盆,那人又走到另一边也点燃同样的火盆,火光中多杰似乎看见了什么,他揉揉眼睛,随着瞳孔适应了黑暗,他吃惊的捂住了嘴巴,在火盆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一尊魁伟的石像矗立在火盆不远处,巨大的石雕形象怪异,多杰将之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呆立了半响,才认清那东西。   那竟是一座三四丈高的黑玉千手蛇人像,蛇人的每一只手掌掌心中都含有一只眼睛,人首蛇身的石像头戴荆冠,坦胸露乳,宏大而神秘,一时间让多杰忘记了跟踪的那个人,等他再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刚好从两座火盆之间的石台上取下一只面具。   那人双手捧着面具,缓缓戴在脸上,就在那一瞬间,多杰浑身冰凉,寒毛卓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并且是侧脸,但是他真真切切的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就是我爹。   多杰猜想过那个人会是营地里的任何人,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我爹。   他当时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忘记了上前去质问。   我爹戴好面具,那是一张褐色的面具,犹如老树皮做成的,戴好后,我爹竟然赤脚在地上跳起舞来。   直到此刻多杰才注意到,我爹那里围绕着几根图腾柱,他所在的石台整体看上去就像是赵三水提到过的祭台。   我听到这里也惊讶的不行,很难想象我爹怎么会做出如此离奇且诡异的举动,可看多杰的神色也不像是说谎,况且他此时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我心中一动,追问他面具上的图案是否还记得。   这种带上面具的神秘舞蹈,让我想起了一句自古相传的老话,“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   那就是傩舞,老人也叫鬼戏,现在闽南那边还有人跳,方言俗称“弄大尪”,是一种与原始狩猎、图腾崇拜有关的巫术行为,不同的面具代表着对不同神鬼意志的沟通。   可让人失望的是,当时多杰完全陷入震惊,根本没顾得上去看面具上的图案,而且更加惊悚的事还在后面。   就在多杰内心纠结要不要走出去坦诚相见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已经草木皆兵的多杰嚯的转身,就要伸手取刀,却见一名曹家伙计一脸瞠目结舌的站在他后面,显然对眼前的景象也感到大为震惊。   多杰当时心里一紧,他当时心里还是倾向于我爹自有他的用意,犹豫要不要先擒下眼前人,别让他声张破坏了我爹的计划。谁知那个曹家伙计却满脸惊讶的指着不远处的祭台,多杰疑惑的回过头去,却见我爹已经停下了傩舞,带着面具站在祭台中间,侧着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就那么一个瞬间,多杰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紧接着便是一股难以抵挡的眩晕感,眼皮越来越重,脚下软绵绵的似乎再也站不住,眼前一黑向前倒了下去。   “打住!”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问他:“你是说我爹看了你一眼,你就昏过去了是吗?”   多杰磕打了一下烟杆,他不喜欢别人打断的他讲话,可是我觉得这里很蹊跷,忍不住追问:“你就直接昏过去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陷入回忆,半响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这一点我也始终没有想明白,我当时并没有感觉受到过什么打击,以我当时的状态来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我恐怕还无人能做到。”   我尝试问他:“那你猜测会是什么?”   他犹豫着说:“祝由术你听过吗?”   我点点头,古中国的催眠术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起源于巫术的一个分支,当时这个分支就叫祝由之术,我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这里,一个带着面具在神秘雕像前跳傩舞的人,仅仅看了你一眼,就让你昏厥过去,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我虽然知道祝由术却相信那只是流传,真正的祝由术可能只是某种具备安神功效的导引术,我问他会不会是某种迷药导致的?谁知他态度坚决的摇头,对我说肯定不会,他能确定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我看他这么坚定,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于是就让他继续说下去。   等到多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就在自己的帐篷里,他猛地坐起来,赵三水看多他色很不好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多杰犹豫再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赵三水听他支支吾吾的说昨晚,就好奇问昨晚怎么了,看他睡得挺好的啊。   多杰问他自己是怎么回来了他记得吗?   赵三水被问得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就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多杰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开口。   就在多杰自己都怀疑昨晚那是不是梦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开始毛骨悚然。   昨晚自己见过的那个曹家伙计死了。   他是昨晚的守夜人,就死在营地附近,多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腰刀,一定是灭口,他当即心里认定了事实,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我爹没有杀他。   多杰站在人群后面,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惊呼,最后他才得知,那个人脖子上有着一个深深的手掌印,但从角度上来看,竟是他自己掐的,而且这还不是他的死因,那个人竟然是被淹死的,可怕的是身上却没有一点水痕。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多杰站在外面,死死的盯着我爹,他想从我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但却让他失望了,我爹当时皱着眉,也好像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队伍继续上路,可是一路气氛都十分沉闷,所有人都自觉的小声说话,多杰听到私下里有人说是水鬼杀人,否则为啥大活人就在没有水的地方被淹死了,多杰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默默的去看我爹,虽然我爹和之前表现的一样,可是多杰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神情和眼神中多了一丝异样,他确定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一切一定是我爹做的。   说到这,多杰深深的看着我,问:“你还相信你爹吗?”   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此时的多杰完全是真情流露,如果这都是演戏,那他妈他不拿小金人真是没天理了。   我想辩解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我对于我爹的了解,甚至比多杰还要少,从追查的线索上来看,他也从来都是走在我们的前面,看着一脸神色复杂的多杰,我第一次对我那个未曾谋面的老爹产生了怀疑。   我想起我爹给二爷的信,里面说到有些曹家人会在晚年发生不祥,比如他的爷爷,是否是我爹也产生了那种变化呢?   他这么不遗余力甚至搭上性命的去追查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什么真相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我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多杰继续讲下去,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许多杰还不会如此的认定是我爹捣的鬼,但直到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地方,才让他开始真正的恐惧上我爹。   曹家人和我爹对于挖出这座深埋在神农架大山深处的遗迹,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目的,多杰很清楚曹家人想要什么,就在他们离开那片石道,到了另一座大殿后,曹家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而那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第二十七章 黄金宫   这座殿宇要比进来那座宏伟很多,充满浮雕的巨大廊柱立在大殿两边,墙上是朱红色的漆画,中间有一条小径,两边地上堆着很多物品。   当手电打过去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继而欣喜若狂,那竟是几座小山一样的金器,手电光打过去,灿灿生辉,就连多杰一时间也难以将视线从上面移开。   从周围浓重的呼吸声中,多杰能感受到一股压抑的躁动,那些曹家人赤红着眼睛盯着前面的金山,这些财富足以使曹家积攒下几世的荣华富贵。   一旁的赵三水更是惊得直呼奶奶呀,他让多杰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喃喃道,就是挖了边陲小国的国库也不会囤积下如此庞大的财富啊,不对,一定是金矿,这里一定有金矿,这下是真发财了。   那几位曹家主事人也都笑开了花,其中辈分老的主事人更是湿润了眼睛,直感叹天降福贵,保佑曹家啊。   全场只有一个人格外的冷静,那就是我爹,他对那些黄金近乎无动于衷,多杰当时觉得那甚至不是一个人该对如此富贵能展现出来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克制,老主事人咳嗽一声,派人上去检查那些黄金。   多杰对这些人还能保持一丝理智觉得出乎意料,我明白肯定是上百年的盗墓经验在压抑着这些人的天性,为了担心被盗扰,墓里的宝物多会被喷上毒药,虽然有的已经在时间长河下失去了毒性,但还会留下一些害命的毒药。   那个派去检测的是个队医,他紧张的从随身药箱里取出几瓶玻璃药剂,又用小刀子随机在几个金器上刮了刮,而后与不同药剂分别混合,捅咕了半天,他一屁股坐在那堆金器前,深吸了口气,回头冲着所有人摇摇头。   一瞬间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一些人发疯似的冲向那些金山,另外的曹家人原地掏出很多布袋子,多杰发现那些袋子都是特制的,几个相连,可以通过袋子口的抽绳穿在一起,形成像小船一样更大的袋子。   这种地方并不能多次进来,曹家人已经做好了一次搬空的准备。   那些搬金子的人一下子扑到金器中,抓起大把大把的金器,金币和一些小器物从指缝间流下,似梦幻真,所有人欣喜若狂,兴奋的浑身都在轻颤,有的人更是直接滚进了金器堆,被撞落下的金器相互碰撞,发出叭哒叭哒的金属声。   一夜富贵,不过如此,这是近乎所有盗墓人所求。   而让赵三水说着的是,金器山后面还有更多的金矿石,虽然不是纯金,需要提炼,不过纯度却很可观,曹家人这下更加疯狂了,因为这就代表着附近一定有一条地下金矿,这下当真是安富尊荣从天而降了。   有些人已经把口粮都扔了,忍一忍就能多带出去一兜金器,在这种诱惑下,更多的人开始脱衣服,扎紧袖口用来承装金器。   多杰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既然已经找到了这座遗迹,队伍就不在需要自己,他会跟随这批运送黄金的人一起上去,不管我爹有何打算,他已经不打算再掺和下去了,当初的恩情就算还完了。   就在多杰觉得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噩梦开始了。   突然一名正抬金子的家伙,惨叫了一声,金器在他身前撒了一地,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没等旁边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叫声悲惨。多杰下意识觉得是金器上有毒。   一名就近的曹家干部过去揪起他,这人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滚下,再看他的双手已经皮开肉绽,一股焦味飘散开来,多杰只看了一眼就被惊住了,那竟然是罕见的烧伤,他左右看看,想不明白,这里根本没有烧伤环境啊。   这人痛苦的脸都扭曲起来,手上的皮肤就像融化了一样,逐渐焦黑干瘪血肉附着在掌骨上,他非常恐惧,张着嘴向那名干部,对方也被这种诡异的情景吓了一跳,向后躲开,其余人也都像看见怪物一样退开。   就在这时,那名老辈主事人展现出少有的果断与狠辣,他几步近前,一抹刀光闪过,那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整双手就从手腕处被齐根削断。   还没等众人喘息过来,又一个家伙惨叫着倒地,他捂着脸满地打滚,声声哀嚎让人听了顿觉毛骨悚然,所有人都变的惊恐起来。   混乱间,砰的一声枪响,那个家伙双腿一蹬,躺在那不再挣扎,众人这才看见他的脸上一层焦糊,已经看不出五官,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火焰在上面灼烧,更可怕的是,就算那人已经死了,透明的火焰依旧还在尸体上继续燃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他的脖子蔓延至全身。   就连刚刚那名干部手上的血肉在此时也开始燃烧,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这一下让所有人都炸了锅。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开始冒出那种无名无状的火焰,一时间大殿里满是痛苦的嘶喊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焦糊味道。   暂且安全的人也都慌不择路的四散开,只要接触到那些人,火焰便如病毒一样快速传染,这让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见身边的同族人求助自己,便有人毫无顾忌的抽刀将之劈杀。在这一刻,人性的劣根展现到了极致。   有的人不顾一切的翻找背包,希望用水能浇灭那些火焰,可是却根本无济于事,那种火焰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附骨之疽,一旦被点燃,便要被活活烧死。   多杰身旁就有一个被点燃的曹家伙计,他非常惊恐,想大叫却叫不出来,向着多杰冲过去,多杰想上去帮他,却被赵三水拉住,向他吼道碰了就死,不要命了吗!   他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刚刚还欣喜若狂的搬金场景,突然沦为了人间炼狱,他突然意识到是金子,一定是金子的问题,他蓦地去看我爹,却发现我爹站的远远,多杰好似醍醐灌顶般的意识到,我爹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就是他领着众人走进了这座黄金宫!   他陡然大怒,不管有什么理由,人不应该如此亵渎生命,他要过去找我爹,却被慌乱的人群几次冲开。   嘈杂的大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响起一种极其规律的声音,四方门后各有一块巨石开始落下,不知道是谁引着被命运眷顾的人们逃向其中一条路,赵三水指着说快跟上,可是几次他们都被人群分开,最后多杰终于拔出了他的腰刀。   这一段他没细说,不过我也能猜到结局,虽然他只是叙述,不过我脑海中还是会产生一些让人厌恶的画面,实在没想到最后会沦为一个这样的结局。   他们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确定了再没有那些火焰才停下来。   还能动的人陆续开始给伤者包扎,那些是在被染上火焰瞬间便对自己下狠手的人,也有的人在半路就因为伤重倒下了,剩下的大多都是曹家的骨干和堪舆高手。   多杰坐在边上,他摸了摸身上,水壶在刚刚奔跑时弄丢了,他去看赵三水,也好不到哪去,还有背着高明的王野,几人都很狼狈,万幸没有受伤。   他打着摆子问一项见多识广的赵三水,刚刚那是什么。   赵三水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苦笑说修罗,带人走向炼狱的修罗。   没一会我爹竟然走了过去,见他们几人没事才松了口气,之后便坐在多杰旁边,多杰闭目养神了会儿,实在憋不住,几番犹豫,盯着我爹的眼睛问他是不是之前就来过这里。   他没想到我爹会直言不讳的回答说他的先人来过。   早在很多年前,他的先人从另一座墓里带出来一样东西,把它藏在了这里。   传说中的曹家青山是他先人挖了一座大墓,将其中大量传世宝藏取出藏在了这里。其实经过他的调查发现,并非如此,宝藏本就属于青山,他的先人确实挖了一座大墓,不过取出的是另外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就藏在这里,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去“见”那个东西。   多杰很在意我爹的那个“见”字,我爹并没有用“看”,让他当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我们日常对话,似乎只有在“人”上,才会用上“见”这个字,但他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个人。现在回头想想,当时我爹的那个“见”字,已经是意有所指了。   多杰当时没理解,又皱着眉问他,那些火焰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有能力救那些人。   我爹当时竟然没有丝毫的辩解,说古人事死如事生,曹家挖了那么多年的墓,损了太多阴德,总有人要偿还。   听罢这句话,多杰有些怅然若失,他望着这些来时踌躇满志,此时残破、潦倒的曹家队伍,我爹的面目忽然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起来,他才意识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爹的想法。   那一瞬间,我爹一路的言行举止在多杰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多杰知道我爹这句话就是承认了,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布置,虽然他不知道我爹做这一切的目的,但就是在那一刻,多杰不再信任我爹。 第二十八章 结局与判断   之后的事情更加离奇,不过多杰没有详细的说,他只说剩下的人在另一座石室里发现了一口井,井里有鹿和鱼的倒影,所有人都昏了过去,等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几天后了,就躺在神农架的老林子里。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有些细节多杰说记不清了,整件事他叙述的并不是很完整,以上的敷陈里夹杂了我的一些个人推测,才算还原了当年的曹家白日事件。   那具神秘的镇墓兽骨架,地下的虫海,诡异的傩舞,无名火焰都给多杰留下了极大的恐惧感,按照他的说法,他从神农架大山深处走出来的时候几乎发疯,后来他来到这里,大病了一场,这些年都留下了病根,身体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这安稳的生活了几十年,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直到命运的齿轮再次被人悄悄推动,他又一次带人深入大山,恍如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神农架之行。   多杰的故事差不多就到这里,他如释重负的靠在背后的炕柜上,手中的烟杆早已熄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面貌还保持着中年,可是这一刻他眸中却露出深深的疲惫,犹如一位馀日不多的恹恹老人。   他好半天才把视线从窗外转过来,问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吗?”   我没有立马开口,沉思了一下,如果说多杰的这个故事是否已经让我相信了他,那答案一定是肯定。   我不觉得他为了骗我会编造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故事来,退一步说,他根本没有必为了让我看清一个已死的人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不过也许是旁观者清,他的故事里还有几个地方确实是我不清楚的。   第一,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曹家没有再派人去青山寻宝?就算不为了那些惊人的黄金,当初近似曹家最得意的弟子带着那么多宗族枉死里面,怎么会如此的草草了事?   第二,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我爹到底要去那座遗迹里“见”谁,为什么不惜搭上所有同族的性命?从他的举动上看,那的确是他的有意所为,对于那座墓,我爹似乎对所有人都隐瞒了真相,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三,又是谁透露了这一切,二爷说我爹放下了断龙石,那是谁没有死?这一切都发生在多杰昏迷之后,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山里?   第四,“那些人“又是谁?   最后一点,也是我刚刚想到的,二爷当时在哪?现在掌管曹家的几位家主,包括当时与我爹齐名的先手无敌曹二郎又去了哪里?我忽然意识到,当时一定发生了另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   这个问题才是整件事最大的漏洞!   我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多杰就点头说:“说实话,这些问题我也想过,关于你们曹家为什么没有再去青山,我觉得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找不到。”   “当时在石榴林挖出的玉匣,我怀疑里面藏得就是地图。那份地图也只有你爹看过,恐怕当今世上已经无人再能找到进青山的路了。   还有,你只说对了一半,曹家并非草草了事,以当年你们曹家的手段和势力,断然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坐以待毙,然而,就是那次神农架之行,曹家去的人几乎死伤殆尽,从此元气大伤,根本没有力量再去追究什么。”   多杰当年也做了一些暗中调查,其实不止是他从大山里走了出来,还有几个人很诡异的在其他地方醒来,那些人神志不清,状况很不好,他们回到曹家后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而且所有人晚年都发生了很诡异的事,没有一个正常活下来。   讲到这,多杰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悲切神情。   我心里一动,抬头惊讶的看向他,难道他也产生了某种变化?   我咬着嘴唇,思索着眼下的线索,我爹在最后时刻做出的事情有着很明显的目的性,看来出发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那一切,如果说他的目标是曹家先人藏在神农架遗迹里的东西,那为什么又要陪葬那么多的曹家宗族呢,这里是我死活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两者之间的关联到底是什么?比如要“见”那样东西,就必须牺牲众多的曹家血脉?这也不合理啊,没有哪个老祖宗会给自己后人设置这样的难题。   这么想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条件”了。   既然曹家先人把东西藏起来,必然是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或者更进一步猜想,不被所有的曹家后人发现。   因为他没有将消息公开,而是以一种谜题的方式流传下来,那么我们就可以猜测,只有一部分被选中的曹家后人才算符合“条件”。先人不会想永远埋葬那个秘密,否则青山的传说也不会流传下来。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曹家先人的计划是,在某个时间里,由特定的曹家后人来开启这个秘密。   我爹破解了青山的秘密,说明他有可能就是被选中的曹家后人,并且明白了老祖宗的心意,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神农架之行。   由此得出,我爹的行为,可能很大一部分是在延续那位先人的计划!   出来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一切看似疯狂,但却合情合理,继而我脑海中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这让我忍不住流下了冷汗。   我其实一直陷入在自己的主观想法中,认为埋葬曹家宗族是为了见那样东西,但真相可能恰恰相反!也有可能,他是见了那样东西后,才选择与曹家宗族永久的长眠在神农架大山中的。   那么他一定是已经见过了那样东西才对!   我对多杰讲了自己的猜想,让他再好好回忆回忆,我爹那一路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多杰皱着眉陷入沉思,好半天才说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有些细节我实在回忆不起来,除了那晚我在祭台上见到他,记忆中他其余时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或许在那之前他也有什么举动,却没有被我们发觉。”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好像对曹家人有所顾忌,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似乎队伍里有什么人让他很在意。”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是说那几个主事的?”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但是现在想想,在神树那里,高进上去后,所有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只有他和昏迷的一个主事人出来,也很巧合不是吗?”   我俩坐在那里闷声抽烟,各有所思,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冬青,这小子早回来了懂事的没进来,坐在门口的树桩上看远山。   我掐灭烟头,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爹给你留了信,难道是他给你送出来的吗?据我所知,曹家回来的人称我爹在最后放下了断龙石,那时候你又在哪里?哦,对了,你已经昏过去了,那么又是谁把你带出来的呢?你为什么能断定我爹死了,是不是你知道带你出来的人不是我爹?”   多杰脸色微变,眼神闪烁,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回说:“我当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遗迹里出来的,至于你爹,他当时就没想再活着出来。”   我盯着他看,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或许多杰没有骗我,但他绝对没有讲述完整,他们最后一定经历了什么,特别是从黄金宫离开之后。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这让我很郁闷,贿赂也不行,又不能强迫他,憋得我快吐血了。   我叹口气,想说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拜访,谁知他好像读懂了我的想法,平静开口道:“你不用再来了,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心结我解不开,我的心结你也解不开。”   我还想说点什么,他却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没办法,我失望的转身离开,他突然又让我等一等,说着从脖子上摘下一枚月白色的塔坠,抛给我说:“我这一生无儿无女,相信有一天你会用的上的。”   我拿着那颗带着他胸膛余温的塔坠,一时间有些呆立,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开口说:“走吧,从此以后,与你们曹家两不相欠。”   我和薛冬青走回去的路上,看着手里的塔坠陷入沉思。多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当然也没有他说的因为我爹的一封信而信守承诺的扎在这里这么简单,他一定隐瞒了什么,在神农架的遗迹里,最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望着远空如血色泼墨的黄昏烧云,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不仅是二爷,如今就连我爹在我心里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二十多年前终究是怎样的真相,当年的我爹,二爷,多杰,高进,赵三水,王野,他们又做了什么。   我爹就是在那座墓里发现了某种真相,才导致他的神农架之行,二爷也因此永久的长眠在里面,命运的齿轮似乎就是从那里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转动,我叹口气,转身看向已经没入巨大阴影中的房屋,秋风料峭,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朝仙墓了。 第二十九章 来自长沙的线索   我和薛冬青回到北京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多杰的话让我心烦意乱,一路上都没怎么睡,就干瞪眼在那坐着,期间有个空姐诧异的看了好我几次,估计是以为我晕机还是怎么着,我实在没办法,硬是对她挤出个笑脸,表示自己很ok。   回到龙山阁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从二爷留下的资料里找到关于当年的线索,可惜最后一段时间里我爹做的事连二爷也不清楚。   就在我快把自己逼疯了的时候,南北过来告诉我有人找,是个姐姐,我纳闷的走出去,发现竟是赵敏。   不同于上次英姿飒爽的迷彩服,如今她身着一件白色的修身t恤,穿着蓝色牛仔裤,显得干净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和她好久没联系,没料到她会过来,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她正巧回头见我呆在那,撩了一下头发,笑道:“怎么着,不欢迎?”   我连忙走过去,给她续茶,“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你……去看了吗?”我下意识想问她来干嘛,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气氛真糟糕,我心里暗骂了一声。   她见我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噗哧一笑,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赵军他哥俩的事……”刚出口我就后悔了,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心道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了呢。   听闻此言,赵敏脸上浮起一抹黯淡,不过很快平静如常,她说:“在我们那边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选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他哥俩下了衣冠冢,希望下辈子能少一些颠沛流离。”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连忙掏出手机说:“我给大头打个电话,问他在不在京,咱们好久没聚了,今儿让他做东,好好宰他一顿。”   大头接通电话后我说明原因,他还有点糊涂,问我哪个赵敏,我小声说老万,他噢噢了两声,不怀好意的说那个娘……姑娘啊,知道了一会就到。   放下电话我朝她笑了笑忙说喝茶喝茶,她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会,翘起嘴角:“你平时都这么和女孩讲话吗?”我心里大汗,也没几个女孩像你这样耍刀子溜得跟选口红色号似得。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看着我窘迫样子由衷的笑了一声,而后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本正经说:“不开玩笑了,我这次确实有事。这次是替我们老板来的,他人在长沙,不方便过来,让我给你带个话。你上次问他的事,他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我大喜过望,简直太好了,有了老万站队,便等于撬开了两湘的市场,这对龙山阁当下来说那就是雪中送炭,便忙问她:“你说,什么条件。”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二十公分左右的木盒,并没有着急打开,看着我说:“其实我们老板上次去新疆‘采风’另有目的。”   我心里一动,果然让汉生猜着了,当时他就对老万的目的有所怀疑,只是不知道赵敏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我一眼,拍拍木盒,继续说:“老板有个哥哥,打小两个人相依为命,老板的久安斋也大都是他兄长打下的江山,可是有一年他哥哥出去与人‘抬货’(长沙那边的旧称呼,北方也叫支锅,组织人下地的意思),便一去未归,从此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板扛起久安斋后,暗地里花了很大代价,追查许久,最后只打听到那次抬货的目的地就在新疆,同行人身份不明,组织人绰号神仙收官,曹家曹春秋。”   我惊讶的看向赵敏,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结巴道:“你,你确定?”   赵敏听到我这样问她,露出了很诧异的表情:“怎么了?”   我慌忙的低头喝茶,心中震惊不已,怎么又与我爹有关,难不成……我心里一动,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什么年月的事了?”   赵敏回道:“二十多年了,我们老板碍于久安斋在北方的势力,一直想接触曹家却没有门路,直到上次来北京,偶然遇见你在茶楼支锅,才临时应了下来。”   我心中砰砰乱跳,果然是二十多年前,看来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我爹竟然找到了老万的兄长。   我问她:“那他怎么找上了我?”   “当年曹春秋与龙山阁二爷关系匪浅,这是道上都知道的事情。当时老板应了你的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在你身上打听一些线索,直到后来听说你要去新疆这才重视起来。”   我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老万当时在墓里有些举动难以解释,现在想想,回来后他的怅然若失也并非是没有拿到墓下的珍宝,更多的可能是对没有寻到兄长的失望吧。   “那万老板的要求不会是让我帮他寻找兄长吧?”我试着问她。   赵敏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老板让我问你一句话,上次你们龙山阁下镇灵台也不是为了下面的明器吧。”   我打哈哈说:“我们龙山阁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就是倒腾倒腾古玩生意,啥明器不明器的。”   她神情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没有开口,我尴尬的抿了口茶水,含糊的点点头,“嗯,是有点别的事。”   她说:“老板直觉你们手里会有线索,此时来说与龙山阁站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策,但是老板说了,决策在你,只要你肯点头,无论是否能找到他兄长的线索,都会全力协助龙山阁。”   我开玩笑的说:“就不怕我敷衍了事啊。”   她耸耸肩,说:“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从我个人看吧,你还算马马虎虎靠谱吧,总比那个大头强。”   我扶额苦笑,而后认真说道:“说实话,我手里是有点线索,但现在也承诺不了万老板什么,不过我答应,一有他兄长的线索,就立刻通知他。”   她似乎意料到我会这么说,把用手压着的盒子往我这边推了推,说道:“这是老万兄长最后一次离开前留下的东西,他让我带给你,希望你能用得上。”   我接过盒子,心想如果老万的兄长真的跟我爹他们去了新疆那边,那么除了苏克村后面的天山,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多杰曾经提到的石匣子后山,他们追寻那支勘察队去的地方,这里也一直是我觉得疑点重重的地方,看来真的需要查一查当年那支勘探队了。   木盒看起来不大,入手却很沉,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上面也没有多余的花纹,看不出有什么线索,看着看着我突然心里一动,拿起来闻了闻,石头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心中惊讶,这块石头竟和我从日光站储物柜带回来的那块石头一样,都散发着一股怪味。我让她等一等,转身回房间取出那块石头,两相对比,发现两块石头无论是纹理还是材质,都及其的相似,特别是那种味道。   赵敏也一脸惊奇的看着我,指着石头问:“你这块是从哪得来的?”   我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就圆了个谎,说是二爷留下来的。   她想了一下,犹豫着试着问我:“这个消息我能告诉老板吗?”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可以啊。”   “看来老板猜的没错,你们龙山阁上一位二爷果然知情。”她松了口气,又看向我:“你有这块石头的线索吗?”   我摇摇头:“很抱歉,我也再找这块石头的源头,说实话,这块石头不仅对老万重要,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我又好奇问她:“你们老板是如何得来的?”   赵敏说:“是老板后来从他兄长房间里找到的。他兄长失踪后,老板彻查了他的所有联系人和留下的物品。据老板说,他兄长抬货前的几天行踪神秘,并且在背着他和某个人联系,再加上这个东西又被放在了书房的暗格里,老板之前从未见过,所以他才怀疑这东西与他兄长的失踪有关。”   “老板后来找了几个相关的高手也都不曾看出这东西的出处,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完全没线索。这东西要纹路没纹路,要文字没文字,根本看不出年代,而且连个具体形状都没有,就这些个不规则的蜂窝口,什么也判断不出来,我本来以为我手中这块是唯一的,代表某种含义,现在看来,这些石头很可能指向某个地方,二爷和你们老板的兄长都去过。”   正说着小南北领着大头走了进来,这家伙一如既往的梳着风骚的大背头,锃亮的发胶跟牛犊子舔过一样,土爆了却又不自知,他摘掉墨镜,招呼道:“哟,这是谁啊,英姿飒爽的赵大美女走青春路线了啊,哪吃啊,咱走起啊。”   没等我开口,赵敏接道:“你请客不啊。”   大头哈哈笑道:“这还没过门就开始给我们小曹省钱了啊,你随便点,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今儿管饱。”   我被臊得脸红,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赵敏倒是从容不迫,她笑道:“听说程老爷子手艺地道,咱们就程府宴走着呗。”   大头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他挠挠头,结巴道:“这个,要不换个地吧,那不宽敞,咱今没预约不是。”我没吱声,捂着嘴偷笑。   “哦,这样啊。”赵敏故作一脸天真,说:“那就去尝尝梅大师的私家菜呗,这会儿去梅府家宴也成。”   我举手说:“我有同学在那工作,让他给在兰厅订个位置。”   大头见我俩都站了起来,终于绷不住了,哭丧着脸说:“两位好汉,我错了行不,我兜里这俩铜板可禁不起这么吃,我要知道赵大美女是地溜子就不吹了,咱就门口小菜馆,您二位屈尊走一趟成不。” 第三十章 石人的秘密   能看得出来赵敏很少来这种场合,一想也明白,以她的性格肯定平时接触最多也就是赵家俩兄弟了,更多的时间是在野外,可能认识的压缩饼干牌子都要比她眼前那张菜单上的菜品多。   我笑嘻嘻把菜单扔给大头,说道:“看你自己表现吧。“   “好嘞,您瞧好吧。“大头拿过菜单,连点了七八道菜,赵敏看他还在点,就拉过菜单说:“得了得了,就咱们三个人。“   大头又要了瓶白酒,我仨给分了,没想到赵敏酒量出奇的好,二两半杯子下肚,跟没事人一样,看的大头直竖大拇指。   菜没吃多少口,酒到喝了个干净,仨人回忆起镇灵台的经过,不胜唏嘘,到后来大头还点了几滴酒到地上,说是纪念老赵。   酒足饭饱大头又开始张罗起去洗脚,我瞪了他一眼,冲面色面带红晕的赵敏努努嘴,他呸呸呸的说顺嘴了。   晚上他回去住,约好了明天一起去爬香山,赵敏要回酒店,我说龙山阁不远,后院也有地,大晚上的一个人喝酒了也不安全,就去我那对付一晚吧。   她略微倾斜脑袋眼里噙着笑,望着我不说话,我一拍脑袋,以她这身手,哪个不开眼的碰上就算倒了大霉了,便想说当我没说。   没想到她却出乎意料回答:“好啊。“   我提前让小南北收拾出了一间房,她坐在床上打量着周围,说到:“还不错呀。“   我骄傲的说:“那是,龙山阁里没一件赝品。“   她点点头,轻轻柔柔的将额前一缕秀发顺到耳后,微笑道:“还是龙山阁家大业大,怎么着,二爷是打算晚上留在这彻夜讲龙山阁的发家史吗?“   “啊,不,回了,不是,是回了,我走了。“   我狼狈的逃出房间,留下身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喝了点酒晚上睡得挺好,第二天上午我们坐在堂子里喝茶,没等到大头来,到是先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薛冬青急忙忙的跑过来,看了眼赵敏,我点点头让他说,他说前堂来了几个人,开始看门的伙计还没让进,对方也没动气,只是从兜里掏出一缕用头发编的绳,当间穿了件儿骨片,那伙计眼睛也灵,一下子认出这件信物,便赶紧通知外头来人了。   我脸色微变,问他来了几个人,薛冬青说七八个吧,老何已经带了几名伙计先过去了。   赵敏不动声色问:“谁?”   “曹家。”我放下茶杯,脸色有些难看,边走边说:“曹家人会在成年后,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一块白骨上作为信物,随身携带,就像二爷的铜钱。”   穿过庭院,我们从后门进了前堂,略微一扫,看见对面坐着一位深色皮肤的青年男子,眼神锐利,嘴唇单薄,自打我一进来就一直注视着我。   老何带着几个伙计坐在对面,见我进来点点头,我在他旁边坐下,那人眯了一下眼睛,拱了拱手,开口说:“我是叫你二爷,还是曹傩送呢?”   我说:“怎么顺嘴怎么来吧,找我的?”   他嘴角动了一下,把玩着小拇指上的玉扳指,面带微笑的说道:“那就还是曹傩送吧。虽说你父亲走了多年,可好歹你身体里也流的是曹家血,曹家大祭,到时想希望你回祖宗祠堂一趟,点炷香。”   我轻笑道:“认祖归宗吗?我到时候看看吧。你也知道,铺子正值多事之秋,实在不行我在龙山阁磕几个也一样,这玩意在哪都能收到,老祖宗泉下有知,我想也不会怪我的。”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惊愕表情,却也没和我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重新打量了我一眼,正色道:“这个看你,我就是替曹家带个话,接下来就是四爷的意思了。”   这回轮到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是曹四爷的人,随即想起上次在新疆差点致我们于死地的老兵,冷笑道:“原来曹四爷除了背后动刀子也知道桌面上讲话啊。”   对方不怒反笑,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低头说:“哪有永远的敌人呢,这个理儿你应该清楚,既然已经说开了那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四爷希望龙山阁能和他合作。”   我看向对方,玩味笑道:“不是和曹家吗?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合作法,只要不背后捅我刀子都好说。”   男子盯着我:“年轻人多修口。”   我笑笑:“修口不修心,没劲。”   他直视着我,扯了扯嘴角,深呼了口气,语气变得平静,道:“听说上次曹子雄带人去拦截你们,在地宫深处损兵折将,最后铩羽而归,确实小瞧了你们,将你们拿到的东西交出来吧,四爷保证以后不再为难龙山阁。”   我差异道:“没了?曹四爷也缺钱了吗?你这合作我拍板了,不就几个瓶瓶罐罐吗,拿去吧,冬青啊,去后院拎几个瓶子过来。”   男子依旧稳如泰山,只不过冷笑道:“曹傩送,明人不说暗话,你没必要和我在这装疯卖傻,石人的秘密就凭你们龙山阁是吞不下的,我实话告诉你,虽然不清楚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暂时扯住了曹家的绊子,不过几位老人已经动了气,当年你爹做过一次,我不希望你再做一次,你们一脉可就剩你一人了。”   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借机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从这家伙的口气来看,在曹家当前几位家主之上,竟还有掌权的老一辈存在,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些人里是不是就有我爹信中提到让他忌惮的存在呢?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是他口中的“石人”,不出意外上次曹子雄他们下地宫要找的就是关于“石人”的秘密,看来曹家还是掌握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脑子迅速转了一下,“石人”一定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甚至和我爹的有关,既然他们认为我们最后拿到了“石人”的秘密,这个时候我就要诈他一下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装作沉思了一下,捏着下巴看向他:“这就不劳曹四爷费心了,龙山阁有多大能耐我自己清楚,不过……你们要做生意,我们就好好谈谈,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我就告诉你在地宫里发现的秘密。”   我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紧张的要死,见他有些蹙眉,就火上浇油的逼他一步,继续道:“曹子雄应该知道,地宫已经塌了,我不妨告诉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进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容玩味:“那你倒是说说石人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心里一紧,暗骂一声,这王八蛋还防着我一手,来不及细想,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神农架,石榴林,镇墓兽,无名火,你们找得到吗?”   我说完紧盯着对方,虽然他脸色波澜不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我却发现他握着茶杯的手骨节都发白了,显然内心很紧张,而且就在那一瞬间,他瞥了一下头,似乎要转头却又克制住了。   看到这一些列举动,我心中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我不知道“石人”代表什么,但我知道所有曹家人的心中的“梦魇”,那就是曹家青山。   曹家经过这些年的修生养息早已经恢复了元气,可是还为什么没有重新启动青山的挖掘,大概率有两种可能。   一是社会原因,已经不像原先那么随意,神农架也成立了保护区,无法再大规模携带各种装备进山,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猜测曹家已经没有人能再找到进去的路了。   我刚刚就是在赌“石人”指向的线索就是曹家青山。他们不知道多杰还活着,并且已经见过了他。   知道自己赌对了,我也不再逼他,反而很从容的喝着茶,见他还在犹豫,就转身对薛冬青说:“冬青,叫人准备饭菜吧,看来我们的客人是打算在这吃了再走了。”   “不必了。”一直沉着镇定的男人首次表现的略有些紧张,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当真……”   我摆摆手,“不相信的话,请便。”   他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石人三只眼,长……”   “够了。”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低喝打断了男人的讲话,只见在他身后的几人中,最后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男人见此立马起身,态度恭敬道:“叔儿。”   这中年人能有五十多岁,两鬓斑白却身材魁梧,却毫无暮气,当得上老当益壮。   他摆摆手示意旁边男人不用多说,而后坐下,淡然的看着我说:“交出石人的秘密。”   我说:“没有。”   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曹家的好手,你觉得仅凭你们龙山阁这几个人能挡住他们吗?”   我笑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咋的,说不过就动手,连装都懒得装了吗?你要动手打人,我可报告警察叔叔了。”   他挥了挥手:“不用和我整这一套,你信不信从你电话打出去半个小时内,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过来。”   “龙山阁,哼,好大的口气。”他看着前堂的牌子,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曹四爷念情,换我早拆了你的铺子。”说着他手腕一抖,手中茶杯嗖的一声射向前堂的匾额,幸亏老何身后的一个伙计眼疾手快,以身挡了一下,却被打了个跟头,捂着胸口爬不起来。   “叔儿,这样不好吧。”旁边的年轻人犹豫道。   “哼,没什么不好,丧家之犬,打了就打了,四爷那里我自有交代。”   “你们曹家不要欺人太甚。”老何横眉怒目。   “我今天就是要拆你们的铺子,你能如何,动手!” 第三十一章 青犬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下手狠辣,搭手没几招,龙山阁的伙计就开始节节败退,特别是领头一人,动作刚猛,一头撞进一名龙山阁伙计怀里,袖管中划出一截铁棍抽在那伙计膝关节上,又趁他栽倒下去时候,一记膝撞顶在他的脸上,那伙计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满脸鲜血的倒了下去。   老何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开始卷起袖子,我拉了他一下,冲他摇摇头。老何已经不比当年,自从上次在朝仙墓里受过伤后,就落下了病根,身体大不如从前,根本不能与人动手。   我虽然内心焦急,却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只是桌上谈判我还能根据手里掌握的线索和他们过过招,可如今曹家是铁了心的要起冲突,目前的龙山阁根本没有对抗余地,特别是小何赵顾他们几个悍将都不在,怕是这次真要栽跟头了。   几个回合下来,龙山阁的几名伙计各个带????伤,再看对方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我咬咬牙,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对方不敢杀人,龙山阁要付出的代价也会不小,刚刚才在风波中喘过气来,这会儿绝不能再伤筋动骨了。   我盯着对面悠闲品茶的中年人,他这一手不仅要逼迫我就范,更是打算脏了龙山阁在外的名头,这一举动,就算曹家没抽出手来打压我们,龙山阁在行业里也绝对抬不起头来了。   一力降十慧,看来暗中掣肘曹家是非常有效的,否则也不会逼得他们要用拳头强行破局,此番行动绝对不是临时偶然。   我深吸一口气,喊道:“住手,你要的地宫秘密我给了。”   中年人放下茶杯,指着正中的匾额,轻描淡写的说:“取下来。”   “你……”   “砰!”   一名伙计气不过,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领头那人一脚踢在胸膛,连退了几步才停下来,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我咬牙道:“包括从地宫带出来的东西。”   中年人不言语的指了指匾额。   我死盯着他:“当真要不死不休吗?”   他摆摆手:“你还不配。”   我向前跨一大步,走过几名相互搀扶的伙计身前,对他说:“如果你们曹四爷能做到弄死我们所有人还能保你全身而退,今儿这块匾额就让你带走。”   那老家伙生前的威望我没见过,死后的名声,我绝不容许他人侮辱。   “哦?”他饶有兴趣的看向我:“那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了,打。”   没等我们鱼死网破的一搏,一条人影已经从我身边窜了出去,竟是多时不动声色的赵敏。   只见她脚下一拧,整个人凌空而起,旋转九十度后,爆发出剧烈的气劲,腾空一脚踢向领首那人,对方单手格挡,似乎没料到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气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左臂及时推上去,呈交叉之势挡住了这一脚。   先前讲话的青年揶揄道:“龙山阁现在都靠外人撑腰了吗?还是个女流。”   没等我开口,赵敏哼了一声,回道:“我是他媳妇,就是还没过门,算不得外人,要打便打,真啰嗦。”   老何偷偷冲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尴尬的挠挠头。   男子被噎的脸色难堪,咬牙道:“破虏。”   我看见被叫做破虏的领头人转头看了一眼坐如老钟的中年人,发现后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一个眨眼便冲了上来。   这个叫破虏的人手法凶狠,赵敏几次攻击都被他化解,我一直知道赵敏很能打,没想到这么厉害,两人互有拆招,看的我心惊胆战。老何在一旁低声问我:“这女孩什么来路?”我告诉他是老万的人。   老何连连点头,“不错,对面这个叫破虏的年轻人有点泰拳的意思,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丫头,身法灵活,先诱后打,富于变化,区别于北派功夫的大开大合,强打硬攻,那一手匕首很有西南分水峨眉刺的意味,这姑娘师承来头不小啊,小曹,你以后娶了她,我可就放心了。”   我就当没听到他后半句话,一边紧盯着搏击的两人,一边担心的问道:“泰拳我听过,赵敏打得过他吗?”   “没问题,泰拳讲究个出拳发腿、使膝用肘,发力流畅顺达,可是你看他处处受制赵敏的匕首,即使再有充沛的力量也展现不出来,我看再有十几个回合破虏就要败了。”   老何话音刚落,赵敏抓住一个机会,匕首在手中转了一个刁钻角度,贴着破虏的耳朵滑了下去,前者身体下沉,闪过这次攻击,谁知赵敏毫无征兆的猛进了一步,放弃耍匕首的右手,以左肩矮身撞进破虏的胸膛,以一记肘击点在他的胸膛,破虏一退再退,赵敏得理不饶人,手中短刃悍然,寸寸相逼,已让破虏露出了败相。   眼看着赵敏下一刀就要伤到破虏,坐在那里的中年人手中茶杯以迅雷不及之势飞了出来,准确的点在刀刃上,当场炸裂,碎片四溅。   赵敏闪身躲了一下,中年人缓缓起身,拍拍破虏示意他退下,带着一股不屑一顾的口气,冷冷开口道:“念你这身技法不易,现在退去吧,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就是你师父来了,今天也保不下你。”   赵敏施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古礼,说道:“那就请前辈赐教了。”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   赵敏闪身前进,手中匕首划过一道大弧,倒撩上去,下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只见那名中年人就站在原地,在赵敏匕首离他不到十公分时,左手如银蛇般闪电探出,仅凭两指,便稳稳夹住了赵敏的匕首。   而后右腿缓缓抬起,拉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犹如一张满月大弓,迅疾而冷厉的抽了出去,赵敏手中匕首僵持不下,只好在最后关头弃了匕首向后跃出,闪开这一记攻击。   可是那中年人却如影随形,由缓腿变为速进,赵敏刚一落地,一片阴影便笼罩了她,她似乎茫然的抬起头,便被中年人一拳轰在小腹上,几乎被打弯了腰,赵敏哇的喷出一口血,仰面倒了下去。   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地眨眼事情,在我缓过劲来的时候,赵敏已经跌倒在地,我快读冲滑过去抱住了她,只见她面如金纸,冲我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歪头昏了过去。   中年人看都不看,负手看向龙山阁的匾额,轻描淡写道:“不自量力。”   老何站出来,义愤填膺的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当年二爷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敢踏进龙山阁半步?败了就是败了,你一辈子都没入过二爷的眼,如今蹦跶起来了,来呀,今天要动龙山阁,就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我吃惊的看向老何,他竟然认识眼前人。   中年人似乎被戳中了痛处,眼神中骤然间迸发出一股子仇恨,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今天就要拆了龙山阁。”   面对摩拳擦掌的曹家人,一个龙山阁的伙计牙花子上还沾着血的没来由笑了起来,想起身站了几次却没站起来,踢了旁边人一脚,那人才反应过来给他掺起来,他掺和着满嘴血笑着说“他妈的老子也算给龙山阁流过血的人了,看胡九那帮人回来还敢说老子不下地不流血不,啐,来吧。”旁边搀他的人嘀咕了一句傻逼,眼中却也带着笑意。   伙计们虽然各个带伤,却结成一片人墙挡在前堂,有些紧张却一脸坚毅的薛冬青,书生杀气自在眉睫的赵牧之,稚嫩的小南北,养鸽子的青长,烧了十几年菜提着菜刀出来的几位老师傅,前院看堂子的几位小伙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来到这个院子,我茫然的看向这些人,似乎从没注意到龙山阁里有这么多人。   中年人似乎没有看到我们一般,目光如炬的盯着匾额:“那老匹夫在,我就再斗他一回。我看今天谁能挡,给我拆!”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急速闪过,犹如迅雷急泄百里,嗡的射入堂前,继而砰的一下钉入地上,炸起一片土花,我惊讶的看过去,一支银色短枪正斜插在那里,枪尾犹自轻颤,正好扎在那名要迈步的曹家伙计脚前。   我不敢相信的看向门口,比以前白了些的汉生站在门口,左手持另半截短枪,目光清亮且辛辣如一抹泼上烈酒的刀锋,锋芒毕露。   我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就在我们都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的时候,他就这样出人意料的神兵天降,我本该有无数疑问,甚至揪起他的衣领子问他到底去哪了,可此时大脑偏偏一片空白,只觉得这家伙站在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汉生缓缓走入院子,以枪点了点中年人,对方目光一凛,也大步走了出去,汉生目视着他,开口道:“青犬,当年围攻二爷,你也参与了吧,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曹家找你的。”   我心中震惊,没想到这名中年人竟是汉生曾经提过的青犬太岁,我暗骂自己蠢,早该想到的,当今曹四家有两名高手,一名是上次在新疆埋伏我们的黄阎太保,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人,汉生说他是当今左手刀使得最好的人了。   细算下来,他也是和二爷同时代的人,也已经有五十几岁了,这人也算驻颜有术,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点。   我将赵敏抱放在长案上,让伙计赶紧找医生过来,自己去拔下插在地上的短枪,这一拔我才惊讶的发现,汉生的枪杆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竟是十分沉重,我勉勉强强才拔了出来,双手捧着跑出去递给他。   他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我点点头退开。   青犬眯眼盯着汉生看了看,又转头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看明白了什么,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老匹夫可真行,又是曹家提偶术吗?养出这样一身气焰,一阴一阳,啧啧,我今天就废了他的心血,让他在下面也不得安生。”   汉生将短枪钉在地上,右脚向右侧落步,两腿屈膝半蹲,成为马步,左拳屈肘收抱于侧,右拳高与肩膀平,吐出一气,平视青犬,淡然道:“你不配提二爷的名字。” 第三十二章 八极拳 左手刀   “八极拳?你就是那个老东西进棺材前留下的后手吧,曹家名单上早有你的位置,只是老东西一直掩着查不到人。看你这架势,有些火候,搁在以前的乱世,怎么着也算是个猛将,不过我这人最不介意折煞所谓的青年才俊,今天就要叫那老东西的心思付之东流。”   青犬目光冰冷,缓缓轻弹双臂,十指张开又紧握,关节咔咔作响。   青犬有多能打我没见过,不过汉生曾提过他年轻时曾与二爷交过手,这就足以说明青犬的战斗力,何况这家伙一看就是越老越养无敌气的那种。   爆发只在于一瞬间。青犬率先攻伐,跨步如流星,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汉生眼前,身体微微旋转,脚跟外转,一瞬间在急速摩擦中爆发出极强的离心力,整个手臂如钢鞭一样抽向汉生。   面对这势大力猛的一击,汉生原地不动,微微吸气,含胸拔顶,下身抖胯合腰,左腿屈膝半蹲,右腿挺膝蹬直,硬是双臂合拢的挡下了这记甩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汉生身形微微晃悠一下,便卸掉余力,而后右肩略矮一分,震脚,跺地,身体一震,腰带力,力带肩,已后退半分的右肩给力右肘,毫无征兆的撞了过去。   青犬眸光一凛,左手笼臂,画一大圆,去推汉生,右手画刀,脚下一掰一扣,也对着汉生劈过去。   可汉生不闪不避,似乎没有看到那一掌,右肘直打过去,只看得我手心冒汗。   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似乎已经占尽优势的青犬突然撤力后走,闪了半步,就是这一瞬间,汉生再次欺身而上,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手下一阵蓄力短打,出手瞬间劲如崩弓,发如炸雷,步步紧逼。   老何似乎看出了我的吃惊,让我注意青犬的左手,可是两人拳拳到肉,出手干净利落,仅凭我的目光很难捕捉到。   我就问老何:“到底咋回事呢。”   老何紧盯场中两人,说道:“青犬不愧老一辈的高手,他刚刚那几招至少使用了三四门不同流派的功夫,开始的鞭手脱胎于通臂拳,试图化解汉生挤靠的那一招有咏春拳伏虎手的小念头拆法意味,右掌是取法于刀术的八卦掌单换手。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汉生,以他单手根本挡不下汉生,如果他不退那半步,下一手汉生就要压进他怀里。   八极拳讲究崩、憾、突击。崩,如山崩之势,憾,如震撼山岳,突击,为用法突然,动作干脆,发劲迅猛,恐怕就是他感受到了汉生的那一靠,才不敢让他近身,否则以八极拳的刚劲,饶是他也吃不消。”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连绵不绝,我这个外行只能看个声势,老何说的暗中较技是完全看不出来。   老何眼神发光,咂舌道:“八极拳我没少见,但当得炉火纯青四字的,除了二爷,汉生是我见过的第二人。当年教二爷八极拳的那位南京中央国术馆的老师傅应该也算一个,可惜没见过面,只听二爷提过他年轻时‘功力奇大,性如霹雳,喜较技,擅搏击’,想必如今看见有这样的后人也该泉下有知了吧。”   这一眨眼的功夫,汉生以硬扛了青犬一记鞭腿的代价,突进了他的身前,后者本能的觉得不好,一边劈掌,一边脚下后撤。   可汉生已到近前,左手变拳为爪,衔住青犬右臂手腕,右手直穿对方腋下,以手背将他别了过来,左手使劲后拉,将青犬往怀里一兜,右肘已然靠近他胸膛,骤然爆发出巨力,这招我见过,顶心肘。   关键时刻,青犬反应也是快,硬是以左手手心挡在了胸前,不过这一手爆发太大,饶是如此,年轻时便敢于与二爷捉对厮杀的这位巨擘高手也是被打退了几步,不过汉生根本不给他机会,左手不松,右肘上提,再次靠了上去。   “好!”   老何激动的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的对我说:“汉生不仅功夫到位,实战经验也非常丰富,通常见得两仪顶都是立肘,一打就飞了,那都有些戏剧成分,我见过二爷的击打,从来都是抱怀里打。八极拳是杀人技,当真被汉生一语成谶了。”   汉生以一阵刚猛的寸打占据主动后,后劲也是越来越凶,几乎是粘着对方在打,就在我以为大势已定的时候,青犬硬挨了汉生一记势大力沉的膝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汉生出人意料的等在原地,没有趁势追击,青犬脸色阴翳的盯着他:“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八极拳就已经登堂入室,使得比那老家伙还挥洒自如,看来更是留你不得。”   汉生从来不在嘴皮上计较得失,缓缓拧上两截短枪,他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一指轻弹那支不沾尘埃的粗古枪头,单手捏住枪尾,直指眼前的青犬,“青犬,亮出你的家伙吧,我替二爷再断你一把刀。”   青犬目光冷冽,寒声道:“取刀。”   后面一名未曾出手的曹家伙计,从背后取下一长条布囊,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老木盒,轻启木盒,伙计问道:“师傅,请哪把刀。”   “青狐。”   “黄虎。”   我一直以为被叫做左手禅的青犬是左手用刀,现在才明白过来,左手禅代表他左手刀用得好,并非只用左手刀,而是双刀。   一柄短刀刀身清亮叫青狐,大概两尺左右,另一柄造型弧美的长刀,刀身有黄色叠纹,状似彪,将近四尺,叫黄虎。   提上双刀的青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气机,让我这种普通人都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死人堆里染过的杀机,我不禁为暗暗为汉生捏了把汗。   两人一触即发,刚刚状态此时恰巧反了过来,汉生手持银枪,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力求三步之外杀敌,而青犬则处处找机会要近身。   我发现这个老家伙的左手刀几乎没出过手,只余右手的青狐在与汉生交锋。   我问老何能看出什么门道,老何皱着眉说:“青犬不亏是当今顶尖的使刀宗师,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你看他握刀的右手,时虚时实,前三指,拇指和食指保持轻松,中指不紧不松,这样随时可以变换出刀角度,无论挡、拨、敲、防,都可以在一瞬间完成,最可怕的还是他的战斗意识,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他的左手刀在等,在等一个虎兕出柙的机会。”   我看向捧刀匣的曹家伙计问老何:“汉生说的断刀是什么意思?”   老何回忆说:“当年青犬左手刀刚成气候,意气风发,败了不少高手,他爱刀,搜集了六把名刀,就在那个木匣里。据说当时与二爷动手时,用的是一把叫满堂的古刀,最后被二爷打断了,并让他以后不许在他面前在使刀。”   “据说?”   老何点点头,“对,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动的手,至于起因,二爷不愿意说。”   我咂舌道:“二爷都这么厉害了,那他师傅岂不是绝世猛人,怎么没听过这么一号人。”   老何说:“二爷的师傅只教了他八极拳。”   我奇怪道:“那这大枪?”   他说:“其实那不是枪法。有一种古代兵器,殳,已经失传了,甚至没人知道它原本的样子,这套枪法就是根据二爷祖上传来下的一套古代技击殳法演化而来的,异常刚猛。二爷提到过,传到他这代摹本都已经没有了,往上都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手把手教下来的,二爷无儿无女,看来他把这套古技传给了汉生。”   老何语气慨然,我看到他眼眶竟有些泛红,忙道:“何叔,你怎么了。”   老何摇摇头,唏嘘道:“没事,看着汉生这孩子,就想起了二爷。”   院中两人激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每一招之间都杀机必露,青犬还在忍,左手黄虎犹如一只蛰伏深渊的猛兽,虽未出刀,却杀机四伏,汉生在等,等仅凭一刀挡下大枪的青狐露出破绽。   似乎就在同一时间,两名高手互相摸到了最佳时机,青犬腾挪缩闪的身躯骤然如大弓一样爆炸开来,左手一划,悍然出刀。   反观汉生不知何时一杆长枪已弧弯如月,一往无前的崩向青犬。   我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青犬一刀必斩一臂,硬抗汉生这一枪,就算不死,恐怕他也要遭受重创。   我骨节攥得发白,汉生足以挡得住青犬,今天龙山阁已属安全,何必要与他互换呢,我恨不得冲上去阻止汉生。   汉生眸光清冷,这一枪出的毫不犹豫,他似乎打定了以这决绝一枪换掉青犬的决心。   蝮蛇蛰手,壮士解腕,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这一刹那我有点明白他的心思,要以一臂换掉龙山阁的大敌。   就在最后一刻,还是将近活了一甲子的左手禅动摇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在最后一刻收回了黄虎,两人交错而过,汉生铁枪在地上划过一线火星。   青犬收回双刀,转身看向汉生:“小子,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说完又转头看向我:“曹家上面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你和你爹一样,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都要死。还有,曹傩送,曹家提偶术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第三十三章 三百年玄武湖下的鱼鳞册   青犬带人走了,我不明白最后他为什么收手了,还是老何给出了答案。   他告诉我先前汉生趁他大意,用顶心肘伤了他的左手,所以青犬的左手刀发挥不出全力,像他这种人舍不得和汉生拼死,更看重的是在江湖上的名誉。   早些年被师傅折了刀,如今再和他的徒弟一换一,传出去是个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事儿,二爷是他的心魔,今天汉生对他打击很大,他以后一定会再找回来的,不赢二爷枪,他死都不会闭眼。   老何给赵敏搭了搭脉说:“没大碍,这姑娘底子好。”他转身叫过来一个伙计,“六子,去前门堂抓服药,老方子,给这姑娘熬上,还有跌打药,你们自己也抓几服,记得制川乌有微毒,要比一般药多熬20分钟才妥当。”   六子点点头,几个伙计互相搀扶着下去了,我也把赵敏背回房间,叫了个阿姨过来照看着,一旦醒来立马叫我。   等我回到前堂的时候,汉生已经不在了,我问老何他人呢,他说先让汉生回去休息了,这次如果不是汉生降住了青犬,他都没脸下地去见二爷了。   我本来想直接过去找他,一想他跋山涉水的赶回来肯定累坏了,就又止住了脚步,不过心里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的不行,我迫切的想知道我们分开后他所经历的一切。   说实话,我甚至想过他和二爷一样永远的长眠在下面了,可是他就这么出乎意料却又神兵天降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依稀记得他一人孤决的跳下悬崖的景象,那是我无法理解的使命和永远达不到的勇气。   我透过天井看向远空,汉生,你身上到底还背着多少秘密。   下午赵敏就醒了,服用了老何的药方果然恢复了过来,就是气色还有点差,不过赵敏自己说没啥事了,当时那一拳就是被淤血暂时堵住了胸口,才昏过去,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她倚着枕头坐起来,上下打量我一番,我笑道:“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汉生回来了。”   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问道:“打赢了?”   “没,打平了。”   我把上午的经过简单和她讲了讲,听得她一会皱眉一会惊讶,最后直感叹汉生的恐怖。   她说:“听你这么说,我真是从心里的佩服他了。你没练过武不了解,功夫这东西没什么取巧的,每一步都是实打实走出来的,青犬有那样的实力已是不俗,甚至说是拔尖的一波存在,我和我阿爹走南闯北这些年,真变态到令人发指的高手不是没见过,但也就侥幸的遇到那么三五个,青犬是一个,汉生也绝对在其间,但汉生这个年纪的,闻所未闻。”   听闻此言,我心里一动,追问她:“还有别的可能嘛?”   她换了个姿势,盯着我说:“有,那就是天赋。青犬猛,那是长年累月搏杀出来的,汉生绝对当得起‘天纵奇才’四个字。”   我突然想到了某些事情,似乎是个很关键的东西,不过那种感觉只是灵犀一点,稍纵即逝。赵敏见我失神,碰了碰我,问道:“怎么?”   我摇头笑笑,回说:“没什么,想起来一点事。”   正巧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正是大头,没好气的接过问他:“怎么着不是约好了爬山吗,又改成晚上洗脚了?”   他在那头连忙道歉,“错了错了,昨晚不是喝大了吗,今儿没起来,你俩去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上午龙山阁发生的事,问问他临阵退缩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但一想这家伙就算来了,也就是给青犬多一个沙包罢了,便对付说没去,汉生回来了,他一听就惊奇的嚷道:“真的吗?还真灵!”   我纳闷的问他啥灵。   他说前一阵子陪一个朋友去了景点,里面有个啥神,好像叫注生妈还是谁妈,看着挺多人在那拜,他就跟着拜了拜,还捐了五块钱,祈求汉生能平平安安回来,没想到还真准。   我听了大骂,怒道他妈的注生妈是管生育的神,你准个屁,他还犟嘴说,可能她和别的神是邻居呗,帮他转达了美好愿望啥啥的。   我让他滚蛋,他说今个晚了,明天过来看汉生,我俩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给赵敏削了一个苹果,诚心实意的说道:“今天非常感谢你的出手,如果不是你,就算汉生赶回来,我们肯定也早已经让青犬修理个遍了。”   她露出些许疲态,放平枕头躺下去,轻声道:“我就你这一个朋友了。”   毫无理由的,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被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触动到了,看着此时柔弱的赵敏,我忽然想起在哪里听到的一句话,说人就像一盏灯,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或许她就把我当成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念想了吧。   我尽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把他被子往上身拉了拉,轻声道:“你先休息,等你好了咱还爬香山呢。”   我帮赵敏关了灯,离开房间直奔后院,老何正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喝茶,见我过来,关心的问:“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我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药挺管用,谢何叔。”   “唉,别这么说,不管冲什么,总归是为龙山阁出头了,再说我看人家姑娘对你挺有好感的,你不考虑焦虑吗?”   老何一说这个我就头大,我赶忙给他倒了杯茶,“何叔喝茶喝茶。”   他接过茶杯,话也没停,“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传宗接代了。”   我向后面张望了几眼,老何抿了一口茶水,说:“别看了,应该是睡下了,他一路劳顿,再加上和青犬动手,消耗很大,我刚刚吩咐人想送点饭菜进去,发现还没醒呢。”   我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陪老何喝茶,过了会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何叔,今天上午那家伙提到的‘石人’你知道吗?”   “石人,石人”老何一边念叨着,一边搜索着记忆。   “对,那家伙刚说了一句,就被青犬打断了,‘石人三只眼’。”我补充道。   “石人三只眼”老何眯了眯眼,突然拍了一下膝盖,兴奋的道:“我想起来了,石人三只眼。”   我大喜过望,没想到老何这里真有线索,便问道:“怎么说?”   老何道:“我说怎么这么耳熟,这句话早些时候二爷也说过,对着了,现在回想起来,正是从那以后二爷就开始准备再下地了。”   “你是说,石人的秘密和我爹有关?”   他点点头说:“很有可能。”   我继续追问道:“何叔,你还记得二爷是从哪听到的那句话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大明玄武湖宝库你知道吗?”老何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说:“听过一点皮毛,具体的不了解。”   老何讲道:“明朝朱元璋当政期间,有一处及其神秘的区域,外人禁止进入,就是权柄煊赫的达官显贵都从未涉足,那就是玄武湖。从打老朱家坐上皇帝开始,就封了后湖,一封就是三百年,原因也很简单,从朱元璋开始就在湖中岛上修建了黄册库。”   “黄册是什么,那就是现在的户口啊,田亩,税收,人丁,粮草,水利,矿产,异文等等,基本上里面收录的就是天下的数据,只要老朱想知道什么,派人一查,天下事无不知晓。”   我心道这老家伙厉害啊,怪不得放牛娃得天下,明朝那会就有大数据了啊,对于交通通讯不便利的古代,这简直就是治理天下的利器啊。   老何抿了口茶,继续说:“不过这个黄册库没维持多久,朱家后几代皇帝就不重视了,当然也有它自身的弊病,这个我们就不说了。特别是明朝末期,朝政,那些黄册丢失的丢失,虫蛀的虫蛀,无人定期打理,早起的黄册大面积腐化,等到清人入关,攻破南京城,玄武湖上的黄册已经所剩不多。”   “而且,那时候玄武湖上还莫名的着了一场大火,你要知道,明朝有禁令,岛上禁止有炊烟,就是梅雨时节也不许烤火,当时很多人还得了伤寒病,就是为了防止失火,可是那场大火来的莫名其妙,将仅存的黄册大部分都烧成了灰,剩余的一小部分流落了民间。当时二爷偶然的一次机会,得到了一份鱼鳞册的原册。”   “鱼鳞册?”我疑问道。   “也是黄册的一种,里面记载了山川,河流,古迹的走向与位置,因为状似鱼鳞,所以叫鱼鳞册,虽然不全,但也十分详细。”   二爷留下的东西我基本上已经整理了个遍,虽然有些内容还没来得及细看,但却绝对没有鱼鳞册这个东西,难道是二爷没有留下?我心里突然一动,想起一件事,那时我和汉生还住在积水潭的老宅子里,家里被人潜入过,来人目的不祥,现在想来,鱼鳞册是否就是被他拿走了呢。   恍惚中,我听见老何说了一句,“二爷得到的这张鱼鳞册比较特殊,他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第三十四章 记忆欺骗   老何还在继续讲述着当时的经过。   “当时二爷拿到那份鱼鳞册的时候就发现了蹊跷,他说分量太重。我们回来后仔细研究,发现鱼鳞册的扉页竟是个夹层,中间有东西,取出来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很薄的金箔,不仅是我,就连二爷也觉得不可思议,那种工艺精湛的匪夷所思,简直是鬼斧神工,就是现在要制作那种金箔,也要花费很大的代价。”   既然鱼鳞册是黄库里的东西,那金箔肯定就是有人后加进去的,我想了想,就问道:“何叔你们怎么确定不是现代工艺?”   老何笑了笑,“因为里面记载的就是关于石人的秘密。”   我忙追问道:“石人指的是什么?”   可惜老何摇头说:“只有二爷知道。金箔上的字特别小,当时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发现用光在特定的角度打上去,才会显出一片古文,上面的文字没人认识,只有二爷能读懂,他当时就念叨了那句‘石人三只眼’。不过现在想起来,差不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二爷开始组织人手下地,我想他一定在金箔文字上面发现了什么。”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些鱼鳞册和金箔最后去哪了?”   “没在二爷的房间吗?应该是被他收起来了。”老何说。   我叹了口气,既疑惑又失望,心想如果不是被二爷藏在某处,那就是被当初偷进老宅子的人拿走了,不过同时我也好奇,那人为什么会知道二爷有金箔,如果要拿也早拿了,怎么会等到我们过去才拿走呢?   我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何叔,青犬提到的曹家提偶术你听过吗?我感觉他当时意有所指。”   我注意到老何听到我问起“提偶术”时脸色迅速的变了一下,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端起茶杯挡了一下,很快平复过来,含糊的说:“好像是你们曹家某一代传人是做杂耍出身的,演悬丝傀儡戏,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看他说话闪闪缩缩的样子,老何一定有事瞒着我,“提偶术”不会这么简单,当时青犬特意对我说“没有一个好下场”,他不会无聊到和我打哑谜,我相信“提偶术”一定有某种寓意,而且是某种不好的寓意。   虽然心里痒痒,不过老何不说我也不好逼他,我心下叹口气,知道他不会害我就好了。   “你休息好了?”老何看着我身后问道。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汉生从屋里走了出来,抱着双手靠在门边上,静静的看着我俩。   老何起身,笑道:“你俩聊,我就不在这碍事了。”   汉生走过来坐在老何刚刚坐过的石墩上,我上下打量着他,要比刚见他那会白了许多,不过气色还行,只是带着点疲惫,看来还没有恢复过来。   他笑了笑,说道:“放心,没少零件。”   我心里十分纠结,又想急切的知道他在下面都经历了什么,又不好开口,毕竟刚刚脱险,我这样显得太世故了,所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汉生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就笑笑道:“有什么要问你,就问吧。”   “啊?”我愣了一下,小心问他:“能问?”   他认真的点点头,我这一下午早已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不过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想问点什么,却发现问题很零碎,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他也不催促,就抱着胳膊,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喝了口茶水,让自己放松下来,尝试问道:“你当时为什么非去不可?”   他歪头想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认真的说:“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对那里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并不是很清晰,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脑子里会闪过一些片段,所以有的路在脑海里就变得清晰起来,我想搞明白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当时站在霸下头上,看着镜儿世界,我有一种感觉,我要的答案就在下面。”   我张大了嘴,没想到答案如此让人震惊,一下子让我无法思考,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追问他:“你是说,你怀疑自己曾经去过镇灵台?可能后面失忆了?”   他却摇摇头,坚定道:“我确定我没有去过。”   我一下子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汉生既然断定自己没去过,可又怎么会对镇灵台感觉到熟悉呢,那他之前呢?我这才发现,我对汉生的过去一无所知。   想到这,我问汉生:“你在跟二爷之前在哪?”   汉生答说:“在收容站,再小的就不记得了。”   我奇怪道:“那就怪了,你跟随二爷后有没有过记忆中断的时候?”   汉生思忖道:“没有,跟了二爷之后的事,我大体都还记得。”   我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事就太蹊跷了,问他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你很小的时候,被人带去过镇灵台,那肯定是在收容所之前,不过按理说那么小,应该不会产生记忆存储啊,还那么清晰。”   汉生问道:“那第二种呢?”   我苦笑道:“你前世去过。”   汉生笑道:“那还是第一种猜测更靠谱一些。”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扯淡,其实少数人都曾经有过经历某个不熟悉的场景或事情时,产生一瞬间似曾相识的经历,虽然一闪而过,但却无比清晰。   我看过国外的一条新闻,具体细节忘记了,大概内容是说一个小孩,不断对父母说自己前世是被人谋杀的,凶手是谁,尸体被埋在哪里都交代的很清楚,父母开始以为孩子恶作剧没有理,甚至一度以为孩子有精神相关的疾病,最后没办法报了警,结果警方当真在孩子指认的地方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抓到凶手时对方也供认不讳。   这条新闻开始还传的挺凶,后来再找就销声匿迹了。   无独有偶,我听一个做过导游的朋友也提起过,在国内湖南侗乡有一个“轮回村”,村里一百多人都有前世记忆,并且还与现世活着的亲人相认,村子特别神秘,听说有记者去深入采访过,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见报。   当时闲着没事,我还找了相关学术论文去看,有医学家指出,这种瞬间的记忆并非是超自然事件,其实是人的一种错觉。   我们知道一个刺激信号由一个记忆单元存贮,而一个记忆单元可能由一根神经元,或者若干个神经元组成,这些神经元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活跃的,通常它们会分成两种,重要记忆存储和非重要记忆存储,大脑会将非重要的记忆存储放在意识深处,并且以某种与我们相关的常识来作为开启的“钥匙”。   这也是为什么失忆的人要去经历之前的事情来刺激大脑,这样大脑的记忆单元才会将记忆释放出来,慢慢就把事情记起来了。   而这个瞬间记忆则是一个相反的过程,因为人的记忆区有限,很多深层记忆就会被清理掉,只剩下那些被你熟知的“钥匙”。   但是此时,若是与深层记忆相关的事情或场景在被触发,你的深层钥匙便会被启动,可是由于原本“真实”的记忆已经被清除,所以大脑会选择将与你相关的“常识”记忆返回来。   汉生听的聚精会神,他道:“你的意思是我感觉对镇灵台到熟悉,是因为我去过太多的大墓,而我遗忘的‘真实’记忆只是与之相关?”   我点点头,说:“很有可能,我举个例子,比如你小时候看过镇灵台相关的地图?古籍?或者有人给你讲过内部构造等等,都会造成深度储雪区,这些记忆结合你下墓的经验,会形成虚假记忆,让你误以为自己真的去过,你好好回忆一下。”   汉生静坐在那里好半天,我看他眼神迷茫,似乎陷入了某种记忆错点,就赶忙拍拍他,说:“不过也不一定准,这个依据叫做曼德拉效应,还只是专家的理论,你别太往心里去。”   汉生长出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但小时候的记忆我确实都想不起来了,按你说的,如果真有人给我讲过镇灵台,那……一定是二爷。”   我俩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如果当真是二爷讲起的,那么他当年就一定是跟着我爹他们那支队伍进的镇灵台,难道最后离开的人就是他?但他为什么又要讲给还是小孩子的汉生?   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懒得继续费脑子去琢磨,就问汉生:“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那些生活在镜儿世界的人到底是谁?”   汉生想了想,说:“我当时确实发现那座塔型建筑上有人影走动,但我发现下面太深了,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深很多,而且还有很多奇怪的建筑,最多的还是那些人傀,不过那还不是最恐怖的。”   “我还在外围,便被一只特殊的人傀拦下了。” 第三十五章 地下世界与尽头的轮回   听到他的离奇讲述,我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   说实话在这见到汉生,我就已经怀疑他因为某种理由没有深入其中,但却没想到理由竟是一只怪物。   我问他:“连你也对付不了吗?”   汉生摇摇头,皱眉道:“并非你想的那样,那只怪物很奇怪,他似乎还残留着自己的意识。”   “什么?”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我们遇见的人傀已经全都丧失了人性,如果有一只还能保持自我意识,那他成了什么?岂不是另类的长生了吗?   汉生脸色带着疑色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怪物似乎认识我,他没有立即攻击我,而是以一种思考的形态在打量我,最后将我引到一座残破的建筑中,建筑原貌已经看不出来了,但能感觉到很古老。”   “先停一下。”我打断汉生的讲述,疑问道:“你是说他认识你?但你并没有去过镇灵台啊……啊”   我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如果你确定自己没去过镇灵台,那么是不是说,那只人傀生前见过你呢,他并不是镜儿世界的人,也是后进去的!或者说,他认出是你身上的某件物品。”   我问汉生:“你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像吗?”   “啊?”他疑惑的看向我。   “我是想说,如果对方并非是镜儿世界的人,那么最有可能是二十多年前跟随那支队伍进去的,你当时还是个几岁的小孩,我在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是否还能认得你,相反,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汉生若有所思的看向我,“你是说……”   “没错,二爷的枪!我想对方可能将你当成了二爷。按你说的,他也只是稍显人性,并非是完整的人,再加上下面暗无天日,我想很大概率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我越猜越大胆,继续分析道:“而且那个人很可能残留的不是意识,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他生前与二爷朝夕相处,所以记得二爷的枪,趋利避害,他本能的在帮你。”   我靠向椅背,耸耸肩,“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想,站不住脚。”   汉生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就奇怪问:“我脸上没洗吗,你看啥呢。”   他忽然笑了,说道:“二爷说过,看人看骨不看皮,看事情能看到它的本质最难得,可能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亏是神仙收官的后人。”   我被他说得一愣,他说:“你猜的没错。”说着他从兜里缓缓取出一块铜牌,放在桌上。   我拿起铜牌,发现上面的花纹与我们之前所得完全是一种,不禁问道:“这是?”   他点头说:“没错,就是从下面带上来的,本来我还想不明白,不过经你刚刚一说我彻底明白了。”   “那个人傀把我带进建筑后就没有了下文,只是重复的在里面行走,我起初觉得很怪异,搜遍了建筑,发现有很多人为的痕迹,那些痕迹都不是特别老。按你的猜想,当初那批人里有人下到了底下,这是对的。”   他伸出三根手指,说:“不过并非是一人,至少三个人以上,而且还搭建了简易的防御工事,不像是暂短的落脚,看起来是居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在下面寻找什么,那座建筑就是当年的据点。”   我惊讶的道:“就是这块牌子?”   汉神摇头说:“不知道,有可能牌子是他们找到的,也有可能是他们带去的,但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那个人傀执念很深,他引导我走入古建筑,又让我发现了铜牌,看来他在还清醒的最后时刻,都在惦记这件事。”   我一边不自觉的磕着指甲,一边消化汉生的描述,其实我还有一个推论,不过没有当他面说出来,我觉得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二爷也曾经下过镇灵台,这就能解释通为什么汉生会对镇灵台有一种“闪回”的熟悉感,二爷必然在汉生小的时候给他讲过镇灵台的一切,甚至可能通过某种类似催眠之类的心理暗示告诉他一定要下到最深处。   至于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二爷知道下面有什么。   当年他们一起进入镇灵台,一拨人进入镜儿世界,而二爷则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下去,他就是那个我们发现离开镇灵台的人。   他答应下面的人会回去,所以下面的人才在镜儿世界中苦苦等待,可惜直到最后化为人傀,二爷也没再回去。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汉生遇到的那只人傀,会对二爷的枪那么熟悉,为什么最后的本能是带着他深入建筑,发现铜牌。   我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汉生,心里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的猜测,不过一想到他对二爷的感情,就有些不舍,人都有个寄托,二爷已经不在了,我不想破坏他在汉生心中的地位。   而且这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况且这个猜想有一个致命的bug,就是二爷为什么没有回去,如果说是贪生怕死,那我是万万不信的,能找到这个点,那一切才说的通了。   我想了想,问道:“你觉得镜儿世界深处有着什么?或者说那里真的连接着轮回吗?”   汉生摇摇头,他看向外面的天井,神色上流露出一丝少见的茫然,叹气道:“我也想知道,那里面藏了太多秘密,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地方在召唤我。”   我一惊,心想这家伙难不成还要下去吗?   他已经转过头来看我,咧嘴露出一口白净牙齿,笑道:“不过二爷你放心,像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曹家现在已经盯上我们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一些老家伙也会向我们动手,接下来的行动势必会很危险,我一定会跟在你身边。”   我皱眉道:“你是说他们会硬来?”   他点了点头,平静的说:“冲突不会少,难说今天青犬的发难不是曹老四在试探我们,当年他依托曹家势力在大西南地区的茶马古道干马帮起家,虽然这些年洗底,但手下还多是一些亡命之徒,如果今天黄阎和青犬一起来,我可以拼死废一人,伤一人,可剩下的依然是现在的龙山阁对付不了的,加强龙山阁的力量是当下最为紧要的。”   汉生说的我也想过,龙山阁原先跟随二爷的老班底退隐的退隐,出走的出走,为数不多的人也在我掌舵后纷纷选择退回各地老瓢把子的盘口,才造成了龙山阁如今无高手坐镇的局面。   原先还依仗着小何、赵顾他们这些青壮,可是两人在西安未归,才让今天的青犬趁虚而入。   我叹口气,说道:“我明白,今天是小何他们没在,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也都带队出去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不过也暴露了我们的问题,我会找老何说说,看看能不能从下面再提拔一些好手上来。”   我想起刚才汉生的话,就问他:“你说的老家伙是指上一代曹家人吗?”   他摇摇头说:“不止,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爹凭什么以一人之力召集了曹家大半的高手。你知道吗,曹家嫡系旁支众多,虽然都一只脚踩着地下买卖,不过挖玉矿,烧瓷窑,开漕运,走盐贩尸,几家人既合作又对立,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按理说你爹虽然做了几手漂亮活,在年青一代里享有盛名,不过曹家上几代能人多了去,你爹他并没有资格把那帮桀骜不驯的曹家人都聚集起来,但他偏偏就是做到了,我不知道你对当年的那次挖掘青山了解多少,但你绝对无法想象当时曹家动用了多大的力量。”   “那次行动动用了几百人,包括器械装备、运输、行文等等,上下游牵扯出来的关系甚至超出了曹家的能力范围,据二爷后来调查,那场计划中动用了很多隐秘的力量,甚至有几条暗线也悄然浮出水面,发生了曹家白日事件后,二爷才说,这一切很可能是他那个被叫做神仙收官的兄弟计划好的,也是他留给二爷最后的线索。”   我听多杰讲述过青山秘事,不过当年多杰也在局外,这段很模糊,现在听汉生说起,才觉察到那次探墓的规模不是一般的庞大,同时也好奇我爹到底用了什么底牌,炸出了曹家的大半数底蕴。   汉生接着道:“当时曹家主事的还不是如今几位家主,你爹就是凭借一样东西,说服了他们,才集结了曹家高手去的青山。如今曹家几脉虽然家主易位,不过那些老人并未逝去,而且根据二爷的调查,甚至更老的一代还有人活了下来,他们在晚年都发生了某种变化,那些人实际还掌管着曹家的地下力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上几个辈分的人还存在,看来曹家的水要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我望向汉生:“他们要找什么?”   “财富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我觉得他们寻找的就是你爹的在查的事情,而你爹,说动他们的正是带回来的一具石人。” 第三十六章 被重启的计划   又是石人。我万万没料到带回石人的竟是我爹,随后我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几条线索:   石人指向曹家青山。   曹家青山被曹家先人动过手脚,在里面藏了某样东西,并且留下了一个计划,只有经过“筛选”之人,才能延续这个计划(目前猜测我爹应该是被选中的人)。   曹家有人需要青山里的东西(从我爹种种的动作来看,他继承了先人的意志之后,并不想让曹家人得到那个东西)。   还有一点,那就是我爹将青山当成了最终之地。   这是结论,用倒推法可以来看,我爹在下墓前就已经得到了某种线索,所以他才带着大部分曹家力量下去,再向前一步,按照二爷的说法,我爹从朝仙墓回来之后,似乎便得到了答案,直接去了青山。   在朝仙墓中我爹既可能得到的是直接的答案,也可能是线索,我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一开始我爹他们那队人明显是一起行动的,他们走探各大墓穴,也一定是为了寻找什么,从汉生这次的讲述来看,最有可能的就是牌子,他们也发现了牌子的秘密!   我爹他们当年也在找牌子。这也解释了在朝仙墓二爷的举动,他早就知道牌子的存在,也深知其重要性,但这一切,从秦岭地宫开始出现了转折点。   我在秦陵地宫明明见到了我爹的尸体,可后面的行动却还有我爹的参与,这里是一个疑点,也似乎就从这里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向。   从那以后,似乎先前的队伍就解散了,我爹单独去了朝仙墓,又去了终极之地曹家青山,从这里开始他们的路线就出现了分支。   我爹不再按部就班的寻找牌子,他拐向了朝仙墓和青山,而我从二爷手里接过牌子的那一刻,则完完全全的被牵扯进来,似乎再延续着当年他们走过的路,继续执行着寻找牌子的计划!   想到这我心神震荡,忍不住看向陷入沉思的汉生,难道这一切都是二爷安排好的吗,回想起汉生几次无意间的建议,似有意似无意却全都在悄然推进着当年的计划。我挣扎着要不要问出这一切,不过还是忍耐下来,告诉自己一定要查出真相。   排除这些谜团,以上的线索中似乎可以抽离出一条隐晦的线,便是曹家先人将一样东西藏进了神农架深处的青山中,而曹家有人极力想得到这件东西。   如果其他场景中我也许只会觉得很巧合,但在这千丝万缕的错杂迷雾中,我忽然意识到不对,这条暗线和镇灵台当年发生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相似。   或者说云贵深处的朝仙墓,秦陵地宫也都上演过类似的桥段,它们都在不同时期被人动过手脚,一人种因,一人摘果,这里面一定有某种我不知道的隐晦约定,我爹,二爷,曹家,还有那些暗中的人,他们都在寻找。   曹家先人百年前摘了果,藏在青山中,所以才引得曹家倾尽力量,我爹就是凭借着一具神秘的石人,让所有人相信,青山的存在,而令曹家人势在必得的就是青山中的果。   我长出一口气,虽然这些还只是猜想,不过却能解释整块拼图中,青山和曹家的那一块了。   去青山的路只有我爹知道,所以现在才有人又把注意打到了石人的身上,他们相信通过石人,就能破译出青山的线索。   我问汉生:“石人你了解多少?”   汉生摇摇头,说:“石人的事情二爷也在追查,但不是我负责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二爷还有暗线,便问道:“还有谁?”   “不知道,虽然二爷没说,但我隐约能感觉到,关于曹家的调查另有人替二爷做了,而且我怀疑对方很可能就在曹门内。”我还在思考,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对方很快就会联系你的,或者已经联系你了。”   后来我又把在日光站的发现和他讲了,当他听到那辆报废列车时,脸色明显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我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让我继续讲下去,最后当我讲道返回哈密时他也没再言语,离开时只说以后让我千万小心,不要一个人行动了。   我见他心事重重,想叫住他,不过一想以汉生的个性,如果能说他绝不会对我撒谎,如果不能说,就算我刨根问底,他也必然会隐瞒到最后一刻。   我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失神的躺在床上,看着空空的天花板,我想不通为什么我爹突然终止计划自己一个人去了朝仙墓,并且把牌子留给了二爷(现在回想二爷能直接在椁中找到铜牌,很可能是我爹在墓下留了线索),他当年到底在秦陵地宫发现了什么?   虽然今天汉生跟我坦白了他的故事,但我感觉那并不是他的一切,我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我们两个人并不属于一个世界,他的故事,也许我永远也走不进去。   挥去脑子里的杂念,我掏出手机,白天几条微信都没顾得上看,此时翻开,发现都是孔老四的信息。   他是我大学同学,上次从哈密回来后就是拜托这家伙查的报废车记录,我心想难不成是有了线索,连忙点开看,是几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份发了暗霉的牛皮纸公文袋,上面的蓝色钢笔字都化开了,只能隐约的看见一行标题“101号岩石工程地质勘察任务书”后面副标题是“扎尕那山区石匣子山勘察点”。   我拍了一下脑袋,想起来是从多杰那回来后又让他帮忙查了扎尕那那支勘探队的信息,没想到日光站没有眉头,这支勘探队倒是先查出来了。   往下滑是几张复印的任务书具体内容,技术要求,工程概况,勘察方法,作业布置云云,都很正规,我划到最后,看到勘察人那栏印着,“华北有色地质勘查局下属519队”。   我问孔老四从哪查到的信息,还有没有更具体的了,这个华北有色地质勘查局什么来路。   没一会他给我回了条语音,说:“大哥,能查到这些就不错了,你是不是要拍纪录片啊还是怎么着,怎么最近找的都是老资料。我帮你顺手查了这个勘查局,可惜2000年后这个勘查局就改组了,原单位已经没有了,这件资料还是我费了卯大劲从甘肃那边调过来的,要不是当年那边不安定,过十五人以上携带装备的队伍必须报备,恐怕这点资料都查不到。”   我失望回复说:“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吗?”   这家伙家庭有一定成分,毕业了被他家老头子安排进了机关工作,工作性质有点特殊,如果他说找不到,恐怕就真的没有了。   过了会他回复说:“那个勘查局就真的没有了,那时候微机少,很多资料都没入网,纸质的资料改组后更没人整理了,肯定是查不到了,不过519队我查到了记录,是保定的队伍。”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语气有点疑惑又带着点意外的说:“但是在甘肃那边备案的信息却有点问题,我打听了一下,那年正好赶上换档,老制式的资料都被封存起来了,换成了新档,可是在新档里面我却查不到一点关于那支勘探队的资料,给你发过去的老档还是从旧仓里找到的,这种现象不正常,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一样。”   说到这他换了种口气,颇有些严肃的说:“我和你说老三,如果没有必要,这种资料少碰,我也遇见过不少,说明有人不想让别人查那支队伍。”   大学寝室我排三他排四,我俩睡对床,虽然平时嘴里尽是些哥哥妹妹挺贫的一个人,但他这么说就表明失态不简单了。   不过这事对我太重要了,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问他没有路子了吗。   那头隔了会,他叹气回复说:“你还是那么倔”,紧接着打出了一个地址,告诉我要查去这个地方,他已经打过招呼了,是现存的老仓地址,不过不保证有线索。   我把地址收藏起来,和他说事后请吃饭,没回完就进来了个电话,我一看是秦汉堂的小司马师傅。   秦汉堂多是老师傅,因为古玩这行讲究眼力,天赋再高手下没过过千八百件正经玩意也算不上炉火纯青,所以很多老师傅都是吃了几十年这碗饭才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   而小司马师傅则不同,刚刚四十出头,是“瓷王”贾凹平的徒孙,故宫文保处处长路遥的徒弟。   小司马师傅继承了相瓷的本事,相关瓷器只需抬眼一瞅,基本上就能断定真伪,特别是对汝官哥钧定的鉴定与研究,不说是登峰造极,那也是挥洒自如。   就连瓷王对这位徒孙也是盛赞有佳,称他鉴定水平算的上登堂入室,在博物馆中至少也是副员以上的等级。   他平时不怎么呆在秦汉堂,我猜不到他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接了电话,没等开口,小司马师傅就当头就问:“明儿上午有空过来一趟啊?”   我想了想上午没什么事,也就是大头要过来,便说:“有时间,几点呢?”   他回说:“十点前吧,你上次提到的‘三眼’有消息了。” 第三十七章 古蜀王朝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北京堵车严重,不赶个早肯定要迟到。一般秦汉堂组织的拍卖会前半个小时就封场了,留给竞买人去了解拍卖标的成色。   虽说我这属于走后门,小司马师傅肯定给留了号牌,不过事关秦岭地宫中发现的“三眼”标志,我还是想提早去和小司马师傅打听清楚,最好能问出委托人,只是秦汉堂规矩及严,估计很难打听出来。   来前我问过老何关于秦汉堂的事,他只说背后老板那几代人出身神秘,行事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建国前就迁族去了上海。   当年有一个例外的后辈,有些离经叛道,与二爷也算不打不相识,结下了兄弟情谊,现在也退居到了后面当老板,这才能给我安排进去,说完还让我以后少打听秦汉堂的底。   等我停好车一看表,已经九点半多了,连忙往楼上跑,门外的伙计认识我,见我呼哧带喘的跑过来,锤了一下我胸口,打笑道:“听说你小子最近发财了。”说着领着我往后台走。   前面这扇门敲锣关门,结束鼓响前就是堂里的熟人来了也不能开,这是秦汉堂的规矩。   当初我打这“走堂”的时候就规矩繁多,不过秦汉堂的生意依旧红火,有的拍卖会场都是免费开放,秦汉堂门票从来没低过5位数,有一些“宝”场,更是只有拿了请帖的才能进得来。   不过这些规矩也是保证,其他拍卖场中,已经是行业潜规则的泄露竞买人信息,故意联手压价,恶意串标等现象在这绝对不会发生,这就是一个百年老店自有的底气和清誉。   我笑笑道:“发什么财,就是换个地混饭吃呗,等你休息了叫上周明他们咱们喝酒去。”   “成啊。”他左右看了看,不着痕迹的把一个号牌塞进我手里,说道:“小司马给你留的票子,兄弟今儿留点神,来了不少大家,动静不小。”   我点点头,他拉开后台的门,我冲他点点头,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这是后台门,留给秦汉堂的工作人员进出用的,我打这进来,也不算坏了规矩。   看了眼票,心里略微惊讶,没想到还是个二楼的雅座票,想起刚刚六子说的话,看来今天这场拍卖会有好戏看了,同时心里也跟着纳闷,难不成小司马师傅要给我看的是件拍品?   顺着两边的楼梯登上二楼。这间拍卖场我之前也只来过一次,据说是间老宅子改的。古香古色,占地面积不小,整体呈现长方形,一共三层,下面大厅是常座也叫散座。   二层是雅间,一间一间隔起来,门帘是张画卷,可开可卷,每间不同,青山绿水怪石松柏。   再往上三层只有九间隔间,叫常间,顾名思义,已经被人常订出去,就是平时没有拍卖会的时候,上三层也不允许人打扰,能上三楼,都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我抬头看了看,在秦汉堂这几年,我还一次没上去过。   三层都挂着灯笼,前两层廊柱上是小灯,一直点着,大顶上则有八支大灯,挂南不挂北,平时不亮,一般亮了就代表拍卖会开始了,也叫掌灯。   刚上二楼缓台,迎面一位穿着黑色锈银边长衫的中年人走了下来,他也看见了我,和煦的笑道:“回来了。”   “安叔,小司马师傅喊我来开开眼。”我礼貌的招呼道。   他拍拍我头,说道:“有日子没见,长高了,也壮了,快上去吧,小司马刚刚还念叨你呢。”   “那行,我先上去了安叔,等你忙完了咱们再叙。”   这人真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我走堂哪会就随大家叫他安叔,别看他一身儒气,可是一名深谙古玩叫卖的高手。   拍卖官其实是一个很难的职业,并非任何人都能胜任。   首先他要能掌握主整场的气氛,大部分人都有从众心理,拍卖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观望,气氛好才会有更多人愿意出手。   其次,一名优秀的拍卖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竞拍期间大家纷纷出价,拍卖师至少要保证能准确的喊出每个人的叫价。安叔不仅如此,他更是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不仅能准确报价,更是能精准叫出每一个号牌对应的买家名字。   东西竞价之前都会由买家提供一个保留价,如果达不到这个价格就会流拍,安叔最是能把握人心,特别是一些客主,以往拍了什么物品,喜好什么他都如数家珍,每每在关键时刻,递上一句,如果不是价格虚高,基本上在他手上看不到流拍的拍品。   回头看了眼从容不迫的安叔,我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原先在秦汉堂走堂,只觉得这些人厉害,如今回头再看,皆是人情练达。   我叹了口气,继续上楼,按着号牌,找到了小司马师傅的雅间。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那吃着桌上的精致点心和小吃,看我进来招呼我坐过去,看他嘴不停,半多是没吃早饭,我问道:“小师傅,参加这么早的拍卖会,不是你性格啊。”   他嗨了一句,拍拍手,抿了一口茶水,无奈道:“谁愿意起啊,这不昨儿晚上手欠看了一眼今儿的拍卖单吗,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今儿这场有好东西,我得过来一饱眼福啊。”   我心中有些惊讶,以小司马手下过过的古玩,能入他法眼说上一句一饱眼福,那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了。   他放下茶杯,掏出手机递给我,说:“对了,你看看,我昨个顺手拍的。”   照片里是一个玻璃展台,展台里摆放着某种物品,上面盖着淡金色的花卉锦缎,看形状东西不小,我抬头看看小司马,他示意我往下滑。   我滑到下一张,锦缎被掀开在一边,露出了里面的藏品。   那是一顶古老的青铜头盔,照片是从上面斜下拍的,能很清晰的看见在额头偏上的位置有一个竖孔,位置很巧妙,正好与双眼形成一个三眼的图案,与我们在秦陵地宫所见如出一辙。   头盔悬鼻突起,透雕獠牙,有些凶煞,本身也是极其的古老,上面的纹花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式,从图片看头盔两侧原本应该还有些铜饰,可能类似“角”的东西,不过现在都已经没了,只剩下断痕。   小司马凑过来,把图片中头盔的某个位置放大了给我看,“你看,是什么?”   我仔细端详,刚刚密密麻麻的没仔细看,现在看过去,发现那一块的图案竟有几处重复,我又移动了几处去细看,不禁心下一动,这种现象在古玩上常见,那就代表这些图案数据就是某种图形符号或者叫做图形文字,大量的重复性使用,肯定是在叙事。   只是这些字我却不认得,我尝试问道:“小师傅,这些是文字?”   “嗯。”他用鼻子回了我一声,示意我接着说,我挠挠头,嘿嘿笑道:“您也知道我半路出家,搁秦汉堂那阵也竟跟着六子他们瞎胡闹来着,您考我,我哪能有您那本事啊,我要学了您一丢丢皮毛,是不是出去也能混个大师当当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看小司马嘴角微微扬起,又赶紧给他添了点茶,凑过去说:“小师傅,我底掉了能看出来这是种南方字,您给说道说道。”   他抿了口茶水,敲了我一下额头,说到:“你呀,总算没把老师傅们教的全还回去,这还真是种南方字,叫古彝文。”   我重复了一句:“古彝文?”   “对,你看见这几个符号没有,有两种含义,一种是神灵,一种是灵魂,具体是哪种还不好说,得根据其余的字去解读。对了,你找这个‘三眼’做什么,看起来,怎么说呢,很像某种少数民族的图腾,信奉眼睛的力量。”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脑子转一下,应付说是替客户找的,具体对方干啥我也不清楚。而后又连忙转移话题,问他古彝文是那种文化的语言。   小司马向后靠了靠,低头看了眼表,看见离竞拍还有段时间就给我讲起了有关古彝文的历史。   古彝文也叫古蜀文,并不一种已知的语言,暂时界定为“符号”,考古界称之为“巴蜀印章”,属于神秘的古蜀文化体系。   听到巴蜀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联想到神秘的巴蜀种族,看来秦陵地宫里面的“三眼”的确是他们的某种记号。   同时我也疑惑起来,古蜀文化一直在坊间有流传,有些专家也以此为题,发表了不少丛刊,可是古蜀国就犹如一个巨大的谜团,历史久远,地理偏僻,等等原因,让他的真实性一直饱受争议,特别是古蜀国那如同天书般的文字一直没有被证实,业界也一直以此为目标,想要敲开神秘古老王朝的大门。   不仅国内,就算在国际上也因为没有文字流传和记载,一些外国人也只承认中华文明有记载的三千五百年历史。   远的不说,单说帮我查找诸鬼部落的卓老师就深受其害,因为没有文字被认证,所以他的研究始终得不到证实,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我送给他的那几张拍有神秘图腾的照片。   我长吸一口气,看来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座曾经辉煌、古老、神秘的古蜀王朝。   (第四卷 青山诡事完) 第一章 夏器   要说小司马的相瓷的本事那是相当没得说,可说到古蜀语,既然没有得到承认,他又是怎么认出这两个字的呢,我向他提出疑问,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舒服的仰在竹椅里,缓缓道出了之中的始末。   成都的白马寺最早始建于明朝,是当时的四川布政司参政郭斗主持,仿照洛阳白马寺修建。曾经的成都白马寺除了寺院,还有一些烧砖的窑厂。   从1920年开始,因为就地取土烧砖的缘故,当地人在下面陆续挖出了一些青铜器,这些青铜器以兵器居多,不少铜器上还错有古纹和铭文,当时正值社会动荡时期,加之西南少数民族多,流动性大且乱的特点,这批文物根本没来得及上缴,便被当地人一抢而空。   随之而来的便是古董贩子蜂拥而至,那批铜器成了他们手中的俏货,被称为“夏器”。   据说当时同期以花纹和铭文区分,有铭文的为贵,有花纹的次之,素面的则为最下,而最下等的当时仅以几元钱就被当地百姓卖掉。   建国后这件轶事被贾凹平的一位同事得知,那人也是很出名的考古学者,他先后几次去了成都白马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周边老乡家里找到了一批当年的青铜器,很多因为保存不当已经废掉了,最后只清理出来“夏器”48件。   他将搜求的兵器分为直刺,横刺,勾击三类,并且摹写出器体上的各种纹饰,通过大量的列举与对比,最终发现了古蜀文字的存在,他认为春秋以前古蜀人就有了自己的文字,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断在了商末至战国时期。   可惜没等老人将这些心血发表,便因为建国后的那次动荡,犯了错误,被发配到甘肃酒泉那边去劳改,最终因为身体原因,死在了当地。   老人还健在的时候,小司马的师爷贾凹平曾去探望过一次,老人自知时日无多,便将之前的研究和“夏器”藏址托付给了他,可当局动荡,贾凹平一时间也没敢去取,直到过了些年平反风波过了之后,他才动身,可是却发现那些“夏器”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老人的一些残存手稿。   听完小司马的讲述后我不禁感叹,真是世事难料,如果那位老人还在世,恐怕也早已是考古界的名臣硕老,也为文明的埋没而感到惋惜。   同时我也产生了一个疑惑,便问道:“不对呀,这么说的话,老人的研究并没有流传下来啊。”   他喝了口茶水,面色古怪的看了眼门口,我立即明白过来他还有些事情没有透露,我起身走到门口,向走廊里看了一眼,暂时没有伙计在这轮班,就赶忙过去,厚着脸皮说:“小师傅,没人,再给说说。”   他嘀咕道:“让我家老头子知道非揍我不可,话传你耳烂在你心。”   我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保证道:“那是那是。”   他从竹椅上坐了起来,凑过来低声说:“我师爷当年并非是一无所获,在老房子最后面,他发现了一幅玉版画。很大一块,2米多长,前面是牛、虎、神树、玉尊的祭祀画面,背后阴刻着242个古蜀文字,文字是与图案配合的,那些文字排列有序,结构严谨,而且与古汉语的行款大体一致,我师爷猜测肯定是古蜀语无遗,这顶头盔上的字,就曾在那幅玉版画上出现过。”   我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秘,如果小司马所言非虚,再结合卓老师年轻时候的调查来看,巴蜀那边当年的确存在过一种极其辉煌的文明,甚至有文字产生,而诸鬼部落则是其中的一脉,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流传下来。   我不禁自问,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操作者,难不成就是来自已经消逝的古蜀吗?   我叹了口气,这些太过飘渺,已经超出了我的猜测范围,还是眼前事要紧。我指着手机中的照片问小司马:“小师傅,你说这个青铜头盔就是那批夏器吗?”   小司马眯了眯眼,判断道:“不像,我起初也以为是那批夏器,不过这个东西有点特殊。”他把手机调了个方向,放大了另一块,只给我看:“你看这是什么?”   我凑过去仔细看,在青铜头盔的嘴部可以看见一些凹进去的灰白色东西,不过光是照片也不好判断,我挠挠头道:“说不好。”   他提示说:“头盔一般是做什么用的?”   “嗯?”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惊讶道:“是头骨?”   我随即重新打量照片中的头盔,这顶青铜头盔前面饰着饕餮面,两侧耳部各有凸出,属于覆面式,有点类似古希腊的骑士头盔,里面空间很大,确实可以放下一只头骨。   他满意的点点头:“对,是一枚头骨,头骨略大于下面的盔口,看来是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戴上的,一直没有取下来,直到这人死去,腐烂,最后只剩下了头骨。”   他又忽然问我:“你看像什么时候的?”   在秦汉堂拍卖,没人保证东西一定是真品,没人会给你详细拉上一张单子介绍来自哪里有什么典故云云,因为能在这拍卖的东西,很多都是只在野史或者轶事中出现,甚至史上根本不存在,你要出手,首先就得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其次才是真伪,就算被打了眼,那也只能怪技不如人,最后才是如何在众多眼睛毒辣的老瓢把子中争抢。   但是能让秦汉唐敲锤的东西,一般人把真品放在一起,也是绝对分不清的,那造古技艺已经算是巧夺天工了,至今也就不足一掌之数的赝品在这售出过,甚至超过这个数,至今也还没被买主看出来,这几件货虽然并非正品,但那绝对超出了赝品的范畴。   今天这顶头盔也是如此,不过既然小司马这么问,那就证明他们内部那几个火眼精金的老怪物已经对这东西定了性,肯定是真货无疑了,我仔细看过去,从兽纹样式到锻造工艺,一点点推敲,最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周?”   “商。”   他紧接着又说道:“你先别着急惊讶,你知道这块不是我负责的,东西我也拿不到手,所以头盔我也没拿到手,不过我觉得这个孔有问题。”   “这件青铜头盔从做工来看,在商朝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精美器物,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头盔的主人是谁呢?不是战俘,不是百姓,不是百官,从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装饰来看,这一定是一个眼睛崇拜的民族,那么能佩戴这种头盔的,依我看只有当时高高在上的王族,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巫族的祭司。从上面的铭文和兽面来看,后者概率很大。”   “这样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这个孔,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古蜀国的祭司不会无辜在头盔上开个洞,我觉得这只三眼标志,一定暗含某种宗教意义。”他看着我,说:“里面的头骨很重要。”   我心中暗暗惊讶,怪不得人称小司马,看来这一切早在他看到那件青铜头盔的时候就已经琢磨出来了,我讨好的冲他嘿嘿笑。   他把身子往藤椅上一靠,摊摊手无奈道:“你冲我傻笑也没用啊,我虽然也好奇,但是这东西不归我管啊,你也知道我在秦汉堂只是挂职,连六星都没有,这东西我私下里根本拿不到手。”   我叹了口气,有点惋惜,小司马东逛西逛确实只在这边挂了一个职,虽然五星也不低了,不过还真没有办法在卖家将货物教给秦汉堂后还能私下取出来,我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谁知我刚要看向他,他就摆摆手,嚷道:“打住,不行。”   我道:“我还没说呢。”   他抿了口茶水:“你不用说,绝对不行,这是秦汉堂的规矩,人家既然选择了匿名,我们就根本不能去打听卖家,也打听不出来,这的老板你也清楚,我以后还想在这行混口饭吃呢。”   我叹息道:“那就没办法了呗。”   “有啊。”他来了精神,坐了起来说:“我给你出一注意,你把它拍下来呗,说实话,我对这东西是挺好奇的。”   我哭丧着脸说:“您甭拿我找开心了成吗?”   “嘿,你别当我没听人说,二爷,你们龙山阁还能没钱啊。”   我指了指楼上,说道:“叔儿,那上头坐的是谁您比我清楚啊,你让我这小胳膊去和大腿掰,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吗?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龙山阁最近啥处境吧,咱还有别的方法不,说个靠谱的。”   他“哎”了一声,又躺回去,说:“我是听说了,这事在圈里闹得也算满城风雨,最近都没有龙山阁的货进来了。”   我惊讶道:“龙山阁还有货往这送?”   他白了我一眼,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龙山阁又不是万能的,实话告诉你,有一些大宗的货,就不是那些铺子能吃得下的。你一铜镜鼻烟壶小来小去的也就走铺子了,可挂了号的大宗货,就算你是真的,谁敢去买啊,还是要靠秦汉堂这样的地方来吞吐,别说是龙山阁,全国各地还有很多瓢把子往这送东西。” 第二章 拍卖开始   我看小司马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就颓丧道:“我可真买不起啊,就没别的法吗?”   他摊摊手,惋惜道:“那就完了,规矩你懂,那东西已经进了柜子,哑巴奴在一旁看着,不拿金铃过去,谁也没辙。”   我叹气着坐回藤椅上,线索就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真气人。   看我垂头丧气的,小司马一在旁劝道:“不过你也别灰心,今天的头彩不是这顶头盔,估计楼上的几位大佬也不会玩命的出手,你出点血还是有机会的。”   我肉疼道:“现在龙山阁被压的紧,很多外人都在看戏,上下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已经很困难的了,我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为了自己的事动龙山阁的资金了。”   小司马眼神复杂的看向我:“你来的时候刚毕业吧,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天天和六子他们瞎混,一晃几年过去,这次看你真是成长了,也变的成熟了许多,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人生经验告诉我,所谓的成长,都有要付出的代价。”   我也有些差异,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渐渐融入到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中了,只是每次做事前,都会下意识的站在铺子的立场上去考虑一下当前的环境,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成长也许就从朝仙墓开始的吧,我在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教会我什么,有的人在并肩前行,有的人已经久久的停在了原地,当我回头去望向他们,也再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有的人在并肩一段后,远远的走开了,留下的背影怕是要我永生去追赶。   正当我唏嘘感慨的时候,雅间横梁上吊着的小铃铛被人摇响,发出清脆的声音,代表拍卖会即将开始。   同时对着楼下台子的窗口也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异议即代表同意,走廊上的伙计便缓缓拉起窗口上的画轴,露出下面的视野。   台子已经搭好,正由工作人员推上第一间拍品,柜子上蒙着黑色的绒布,安叔在做最后的调试。   下面散座座无虚席,二楼廊楼里的雅间画轴也都纷纷被伺候着的伙计拉开,或三或两的各家老板坐在藤椅上小声讨论着什么,有的雅间只有一个人,多数在闭目品茶。   正在我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与不远处的一个家伙四目相对,那人穿着白T,嘴里嚼着口香糖,出奇的年轻,我俩四目相对,对方也在盯着我看,他歪了一下头,手中魔方快速转动,百无聊赖的坐在那,能有一两秒后,便移开了视线。   我觉得好奇,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就低头问小司马:“小师傅,对面那个穿白T的人你认识吗?”   他没直接看过去,而是看了全场一圈,最后才很隐晦的瞄了他一眼,摇头说:“没有,应该不是常客,虽说四九城里顽主多,不过这么年轻的却少见,如果常来我应该有印象。”   我点点头没在太在意,心想那人可能也只是出于对我和小司马的好奇吧。   我犹豫了一下,问小司马:“小师傅,你看那顶头盔最后能开出去多少?”   他琢磨了一下,沉吟道:“不太好说,青铜器价格起伏太大了,在民国时候,口径一尺的圆鼎可以直接在北京换一个四合院,不过改革开放以后限制了买卖市场,青铜器就一直处于低位调整状态,不过自从上海博物馆花了大笔的价钱购买到了一件传世青铜重器,以及后来依次在纽约苏富比、佳士得等地区推出的青铜器专场后,如今的青铜器再次成为了古玩市场上的一匹黑马,不少人都开始收藏青铜器,至于价格嘛。”   他冲我比量了一个6的手势,又说:“这个数还得说他们不识货,如果和你一样看中了上面的铭文或是背后的意义,那就不好说了。”   我叹了口气,在龙山阁见惯了大器件,这个数倒不至于让我吃惊,就是我刚刚暗暗算了一下,自己账户里的钱,恐怕连半个都不买下来,看来这次算是没机会了。   不知不觉间下面已经开拍,今天一共十二件拍品,开门红的是一件金地珐琅彩龙纹堆塑灵桃瓶,下面散座抄的火热,二楼也偶然有几次叫价,安叔处理的一丝不紊,几次叫价价格就已经推上了十几万,小司马兴味索然的窝在藤椅里,无精打采的道:“这瓶子谁买谁打眼。”   我惊讶看向他:“做古的?”   他却道:“不是,反正不像康熙的,可能是明代的,因为康熙一般用的都是最好的高岭土,这瓶我瞄了一眼,底部看着没那么细腻,有点糙,灵桃瓶不是清代的买回去就亏。”   我心里暗叹果然不愧是瓷王的徒孙。   除了开门红之后好东西都在后头,而且我在秦汉堂的时候这些拍卖见得多了,故此也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期间散座纷纷叫价,有几件东西二楼的雅间也跟着叫了几次,我注意到对面那个白T却一次没有抬头,这场拍卖好像与他无关似得,目光只在手里的魔方上。   三楼无一叫价。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最后那几样尖货。   平时的拍卖会各大买主都会有些自己的小伎俩,比如“混叫”,就是说先前的东西都会跟着叫上几次,一是混淆视听,让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真正是哪个,二是有意的把价格抬上去,如果在其他不重要的拍品上能消耗对手的力量,那么最后的争夺上就会给自己争得压价的机会,这一切其实都是烟雾弹,最后才是重点。   随着中间几件过度的拍品,场内也逐渐镇静下来,几件拍品也都显得波澜不惊,那些买家在安叔的主持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走着,然后就在第十件拍品揭晓后,场内明显的引起了一阵阵隐约的躁动。   我那提起精神望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光绪元宝,看款应该是广东省造库平七钱二双龙的,而且是罕见的寿字版。   就连小司马也抬头看了看,砸吧张着嘴说:“好东西啊。”   光绪银币的版别是比较多的,在当时有十九个省都参与了铸造,不过数量不等,广东省这款尤为稀少,世存就更加屈指可数了,所以价格肯定高,而且更加难得的还是寿字版,是当年给慈禧太后恭祝七旬大寿时铸的,稀缺程度可想而知。   “这十大珍可要抢破头喽。”小司马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像这种珍惜程度少说也要200多万,低价最低也要100万起,可是让人惊讶的安叔却报了一个88万,小司马笑了一声,说:“老手段了。老安这是故意在放‘漏’,等人来捡啊。这种东西懂的人自然懂,价格不会低,不懂的人觉得是个漏,就会拼命出价,最后其实还是会落在出价多者身上,但是却会让更多人参与进来,间接着炒火了气氛,能让很多人跟风出价呢,可是煽得一手好风啊。”   果然安叔报价后,场内出价的牌子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安叔也从容应对,每一次点价都精准清晰,一口气从88万点到了152万,场内这才终于放满了节奏。   显然如小司马所说,在这秦汉堂的拍卖场想捡漏太难了,就算一楼的散座也不乏高手,要想捡漏除非独具慧眼,凭胆气拿下其他人不识之物,才有可能捡漏成功。   这时候场下还在竞价的已经不多了,不过两掌之数,尤其是一楼一位靠边的散座,和二楼我们隔壁的一位大佬,两人意志坚定,看起来都势在必得。   又是几轮叫价,东西过了200万,场内似乎就只剩下了两人,一方就是我隔壁那人,似乎是个电话委托,另一人就是楼下的散座。   当隔壁的电话委托叫道202万时,楼下的散座沉默了片刻,就在大家都以为要下锤的时候,他一下子叫到了210万,这一招圈里人叫“跳开”,拉开叫价阶梯,造成一个价位差,摆脱对方的竞价纠缠,也能压一下竞争者的气势。   可是隔壁的买家并不罢休,随后把价格提到了204万。   一般拍卖场都有应价的梯级规矩,就是在百万以内应价梯级是2、5、8,但是超过了百万就没必要按照这个规矩走了,可二楼的这个家伙偏偏就以2万的应价向上加。   这一招,圈里也有名,叫“硬磨”。这样做一是表示买家势在必得的决心,同时也在考验对手的耐心,很多人一口咬出一个狠价能做的出来,可是一次一次的叠加价格,就很“折磨”心理了,多数人都会因为抵挡不过被迫放弃。   然而楼下的散座显然也是精于此道的老手,出手不急不躁,你磨我也磨,也开始2万2万的加起来。   双方就在这样的斗智斗勇中,把价格一路杀到了290万。   二楼的电话委托最后叫价299万,这相当于一个信号,告诉对方,如果你要出300万,我就退出。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楼下的决心,那位散座毫不犹豫的出到了300万。   二路再没有举牌,安叔环顾四周后,倒数落锤,东西出乎意料的归了那位散座,是少有的雅间落败。   还没等我从这场精彩的叫价中回过味来,小司马从后面拉了我一下,用下巴示意我,“你的东西到了。” 第三章 九石   随着后三样拍品的入场,场内气氛明显高涨起来,特别是刚刚的那只光绪元宝的精彩叫价,已经让所有人都跟着兴奋起来,这也是拍卖的乐趣。   就在上一场叫价的火爆气氛刚刚落下时,控场能力炉火纯青的安叔微微一笑,拉开了第十一件拍卖品的盖绸,正是那顶青铜头盔,安叔简短的介绍之后,并未直接开始,他对环节节奏的把握早已轻车熟路,此时又将盖绸放了回去,宣布稍事休息,十分钟之后开始下半场。   所有人的胃口都被调动起来,休场的时候三两成群的讨论开来,我知道这不仅是给最后两件拍品留下悬念,也是给一些买家喘息的时间,可以让他们对手中的资金有个重新评估,毕竟最后成交价决定着佣金价格。   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上个厕所的时候,雅间门被人敲响了,我纳闷的看过去,这时候伙计不该来呀,我看了眼小司马,他也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我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个白T,他低头拧着魔方,抬头扫了房间里一眼,对我轻声说:“出来谈谈?”   我愣了一下,他轻皱眉:“快点,时间不多。”   我回头和小司马说出去一下,便跟他来到二楼的外围,除了廊楼是拍卖的雅间,二楼其余地方是些喝茶闲聊的卡座。   他找了个周围没人的沙发座坐了下去,我坐在对面,他开门见山的问:“是不是冲着那个青铜头盔来的?”   我愣了一下,心说他怎么会知道,就试探道:“抱歉,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叫我九石就行,石头的石,我在曹门里,先前负责与二爷联系。”他不抬头的说。   我惊讶道:“你就是二爷在曹家的后手?”   他皱了一下眉,不悦的道:“你再大点声,我就不是了。”   我露出一个挺抱歉的表情,低声说:“那你这次联系我是?”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拨弄了一下递给我,我接过来看是张叮当猫的壁纸桌面,我纳闷问他啥意思,他瞄了一眼慌张拿过去说错了,又重新按了一下递过来,我一看是条短信,内容很简洁,“秦汉堂近期拍卖会,青铜头盔。”没有署名,网络号码。   他收回手机没给我多思考的时间,说:“我查了一下,来短信的时候秦汉堂的拍卖记录里还没有这个头盔。”   “你是说卖家发给你的?”   “对,我这个号码知道的人有限,而且从语气上看对方很了解我,他似乎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凭直觉觉得这人与我在调查的事情有关,所以就来看看,后来在二楼看到你的时候,就确定了肯定有问题。”他说。   我抱着胳膊不自觉的啃起了指甲,心想发信息的人肯定对石头有了解,况且石头还是二爷的暗线,那我这个明面上的家伙和秦汉堂的关系也肯定被查的底清了,这样看来,对方是有意把我们俩引过来的啊。   我忽然感觉有些棘手,关键在于我才是今天才知道石头的身份,但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似乎早已熟知这一切。   我问道他:“你觉得这是一个提醒吗?”   他摇摇头,说:“我更倾向是某种威胁,如果是提醒完全可以把线索暴露过来,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想了想,问他:“你最近有感觉什么奇怪的吗?”   他说:“你是说我被盯上了?”我点点头。   他闭目琢磨了好一会,才说:“没有。”   “今天呢?有没有看到什么在意的人?我想对方可能就在暗处盯着我们。”我沉思道,谁知他说:“懒得看了,下面散座那么多,随便隐藏里面就很难揪出来,而且三楼人都看不到,找个毛线啊。”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我当即有点尴尬,问他:“那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曹家的动向吗?”   他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直接道:“我想你是对我们的关系有认知错误,我和龙山阁是合作的关系,不需要向你汇报什么。”   他这样的态度搞的我有点火大,莫名其妙的找我来又什么都不说,我就索性直接问:“说吧,你要做什么。”   他终于停下手底下的魔方,说道:“我想对方既然点名头盔,上面肯定有线索,我找你是想商量一下,咱俩一人出一半,把头盔买下来。”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随即想起自己的存款,不禁有些窘态,挠挠头说:“没钱。”   他第一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别逗我。”   我脸红着说:“真没钱。”   “少扯。”   “没钱。”   他扶额撑着桌子,有点气又不知道说什么,自己翻覆平息了几次,才平静道:“你有多少。”   “六十万底掉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看到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鼓了一下,鼻子里喘着粗气盯着我:“认真的吗?”   “嗯。我还得手头留点周转。”   他向后使劲靠了一下,“你……”,我已经做好了挨怼的准备,他抿着嘴没说话,掏出手机快速按了一会,而后扔在一旁,说:“那就不保证了,我刚刚出了一批期货,凑了不够500个,这次能不能成还要赌一把。”   我心下有点惊讶,这家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不过在曹家地位不会太低,动不动就能支配几个数,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我心有愧疚的问:“然后呢。”   他给我写了一个号码,说以后有事联系这个,就没等我再问什么的转身离开了。   等我回到房间竞价刚刚开始,小司马也没有多问。头盔从底价200万开始,每次加价最低10万起,竞拍人络绎不绝,价格自然一路飙升,不过我却看见石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过了400万后,底下叫价的就不多了,几乎都集中在二楼,特别是我隔壁那个电话委托的,看来要挽回上一局的失利。   到了420万,我有点焦急了,心想石头丫别睡了啊,他终于出手,举了一下牌,一下子把价格提到450万。   场面迎来了一波小高潮,明显感觉下面众人骚动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被二楼另外一家以460万压了下去,现在几乎就是他们两家和我隔壁这个电话委托三人来竞争了。   500万!   石头第二次出手,毫不犹豫,我就看见斜对面那个叫价的中年人直接把手牌扔在了旁边空着的椅子上,摇摇头,显然是放弃了。   520万,旁边的电话委托又叫了一次价格,我心里跟着一跳,按照石头的预算就算加上我的60w也已经快到我们这边的极限了。   我抬头看向对面,550万,石头不假思索的出手,态度表现的极其坚决,虽然已经接近我们的底线,不过他没有一点犹豫,毅然决然。我暗暗赞叹,这小子的心里素质真是好,怪不得二爷选择他。   他没犹豫,反观这边的电话委托倒是犹豫了一下,我手心里全是汗,紧张的要死,心里念叨着千万别加价。时间过去了半分钟,就在安叔要落第一锤的时候,这边又叫了一声,570万。   580万,这是石头的第三次叫价,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我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看向对面的石头,他还是那副样子,低头拧着魔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这个价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底线,可他表面依旧冷静,想必这也是他想营造给对手的印象,这场叫价俨然已经上升为了一场博弈,或者说心理战,就是不管你出多少钱,这个东西今天我要定了。   599万。   隔壁的电话委托估计咬着后槽牙的叫出了这个价,还是和上轮一样的一个叫杀,就连小司马也紧张的够呛,此时才松了口气,说道:“都是狠人啊,600万,这个价已经差不多极限了,再高就超出收藏价值了。”   安叔两边看了一眼,大概也觉得这个价是个顶了,就没在犹豫,敲了一锤,两锤,可就在第三锤要落下的时候,三楼上有人举了牌,接下来我就看到安叔旁的计价器,跳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650万。   我浑身一震,颓丧的跌坐在藤椅上,知道这次肯定完了,来人明显也对这个头盔也势在必得,前期没有出价可能只是懒得参与小鱼小虾的竞争,这次直接提了50万,足以说明他的意图。   看向对面的石头,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似乎也失去了再次叫价的信心。   这个价格顿时引起下面一阵哗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东西本身的价值,这种财大气粗的手笔,不得不让人惊叹。   670。   第三次抬头的石头让我瞠目结舌,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再次竞价,不说价格,单是这个举动就已经和他的表现严重不符。在外面他还表露出一副心慵意懒的样子,似乎对这事没有多重视,可是这个出价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建立起对他的认识。   这表明二爷和他查的事,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关重要,在他心里一定有着极重的分量。   700万。   就在此时,三楼再一次叫价彻底让我刚刚燃起的希望跌入了谷底,完了,石头的最后一次杀将也被粉碎。我看向对面,脸色略微苍白的石头恰巧望过来,他冲我摇摇头,整个人倒在藤椅里,显得无比憔悴。 第四章 曹家有请   700万最后一次叫价击穿了石头的底线,也彻底浇灭了我的希望,眼看着到手的东西被人横刀夺走,既失落也不干。   小司马在一旁拍拍我,安慰道:“算了,这个价已经超出了估值。”   我叹了口气,懊恼的回说:“也不知道楼上这主是谁,见过豪横的没见过这么豪横的,想不通这么抬价图什么。”   “图什么?还不是针对你。”小司马躺回藤椅,“连你们龙山阁的老对手都不认识了。”   “啊?”我看诧异向小司马,他敲起腿,用下巴点了一下三楼的那个位置,说:“那个房间是赵家掌柜定的,这回你该知道他图什么了吧。”   “赵金斗?怪不得,这孙子什么阴招都使得出,看来是诚心要恶心我。”我知道后气的牙根直痒痒,骂道:“仗着不干净路子赚的脏钱,没少撬龙山阁的门,好几个铺子的人都被他挖走了,这老帮菜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是要强行吞我们的盘口。”   “你以为他真是凭借那几个钱才走到今天的吗?”小司马单手撑着头,神色玩味看向我。   “什么意思?他背后还有人?”我一惊,瞬间明白了小司马的意思。   “你呀,好歹也算是龙山阁的东家,这方面也不多操操心,这行水有多深就不用我跟你耳提面命的了吧,如果只是豪,就敢扎进来,用不上多久就变成嚎了。远的不说,曹家在云南的玉石市场,你觉得是凭借着财力就撞的开的吗,别的行不去比,这一行,多少钱都填不满,一夜间,倾家荡产的海了去了。”   小司马换了个姿势,继续说:“我估计你们龙山阁里真正应对这些棘手事的人,不会不了解,他肯定心知肚明,不告诉你大概是不想让你掺合进来。以龙山阁盘踞京都这么久,有钱就能撼动吗?随便找几个人搞点事情,拿几件西贝货做个局,有多少钱那不都要打水漂?”   小司马这一席话醍醐灌顶,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很多,这方面一直是老何他们在应对,完全没有让我分神进去,反而是我自己一直都在查自己的事,没有为龙山阁分担什么,想到这些我心下有些愧疚,老何他们已经默默的为我做了很多很多。   我长出了口气,揉了揉脸,堆起笑容道:“小师傅,还知道什么,给说说呗,你也不忍心看你徒弟被人这么欺负吧。”   “边去。”他推开我笑骂道:“别说是我徒弟,你干这行天资太差,只能糊口,不能富贵。”   他见我又死皮赖脸的凑过去,就无奈道:“打住,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赵金斗背后确实有高人,南方来的,趁这时候压龙山阁应该也是早有预谋,他们前些日子接触过秦汉堂,估计是想截胡你们和秦汉堂的出货链,上面怎么决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合作没断,看来那事没成。”   我看向三楼的方向,对方既然已经开始找上秦汉堂,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了解的不是十分清楚,不过看样子这孙子的目的要比我们想象的大的多啊,而且谋划了这么久,照此看来对方贪图的可能不仅仅是盘口,这是要直接搞死龙山阁啊。   我心里想着这事就无心拍卖会,打算先和小司马告别就回龙山阁,场中却突然一静,紧接着掀起一片哗然,我俩光顾着说话,茫然的看下去,就看见安叔身旁的计价牌已经翻到了750万。   我大吃一惊,与小司马面面相觑,去看对面的石头,发现他也一脸迷糊的看着楼上。   760万。   赵金斗又叫了一次价,我心里觉得不对,如果赵金斗只是为了针对我,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超出估值的价格他本应该收手才对啊,这即没让我拿到青铜头盔,自己又没搭进去,有人接盘难道不是对他的最优解吗?   可是恰恰相反,他又叫价了,就证明不仅仅是针对我,他对头盔也有其他想法,按照小司马的意思,赵金斗只是前台的马仔,那么看到这件青铜器附加价值的人,就一定是他背后的人了。   想通这一点,我又有些迷惑了,对方为什么非要这顶头盔,抛开收藏价值来说,最特别的就是头盔上面的古蜀文,难道……对方也在调查古蜀国?   这牵扯的就多了,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我本能的觉得赵金斗背后的人不简单,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参与者之一。   800万。   又是三楼常间的人出手,就在赵金斗的隔壁,而且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拉,直接将价格抬到800万。   又是一个抢青铜头盔的人,我心中一动,回看向小司马,问他:“小师傅,那间是谁?”他苦笑着说:“曹家。”   我心里又迷糊又惊讶,按理说曹家来竞价也算理所应当,不过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也看中了这支青铜头盔,800已经超出了估价,在当世来说,已经亏了三分之一了,而且也没听说赵金斗和曹家有过节啊,怎么曹家会在这时候出手。   我看向对面石头,趁着小司马不注意偷偷给石头发了短信,告诉他楼上也是曹家人,问他了不了解,过了会他回了句“静观其变”,看来是他也没有头绪。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是不是给石头发信息的人也给曹家发了信息?或者说他给所有“当局人”都发了信息,但是不对啊,并没有给我发信息,难不成他知道小司马会联系我,那么就是说这人就是小司马?   我不经意的瞥了眼小司马,以我的了解应该不是他,由此看来对方就应该在秦汉堂内部了?我环顾四周,也许那人就在现场。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如果不是早有人通知了曹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看穿青铜头盔上秘密的一定是个高手,想到这我发短信把刚刚的猜想简短的和石头说了一遍,让他查一查这次曹家人来的都有谁。   赵金斗犹豫了半天,最后放弃叫价,看来他也看出来了曹家人要拿这顶头盔的决心,而且在四九城同时与龙山阁和曹家对着干,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最终头盔于800万的价格,被曹家人拍了去。   全场沸腾,800万的成交价在这行并非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但是超出原本估价三分之一就很夸张了。   显然这场竞价也有些超出安叔的预料,场内热情不减,他也破天荒的人又叫了一次休息,我知道这招“火上浇油”是在为最后一件东西造势。   我正坐在那琢磨其中的原委,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我拿起来看是石头的短信,上面写着“三楼曹家常间,来人与你有系,可凭此看头盔”。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现在曹家人恨不得对我喊打喊杀的,哪来的干系?难道是二爷或者我爹还留了其他暗手?我抬头看向对面,发现他已经不在里面坐着,我犹豫了一下,和小司马说声出去一下,就径直上了三楼。虽然接触不久,但是我感觉石头办事还是比较沉稳的,不会无的放矢。   三楼很素雅,我只在拍卖会场闭门的时候上来过,走上楼梯左右各有一条木地板铺的环形走廊,装修很有老北京特色,我知道那个常间位置,深呼了口气走过去,门口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中年人,我抬手示意了一下,说道:“曹傩送,想拜会一下你们东家。”   左边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家伙摇摇头,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我说:“劳烦通报一声,我叫曹傩送,你们东家与我相识。”   那人低头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轻轻扣了一声,又两声门,推门走了进去,我趁机瞄了一眼,里面应该是个套间,房内没人,估计都在里头看拍卖。   没一会那人回来了,脸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有请。”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常间,里面装的古香古色,所有的家具摆设都很上档次,不过厅里没有人,我环顾四周,看见后面还有一个镂空的月亮门,后面立着屏风,我礼貌的咳了一声,隐约能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可却没有回应我。   没道理听不见啊,我心里纳闷,又大声的咳了一下,同时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好,我是曹傩送,有事拜见。”说完等了会,依旧没人理我。   我逐渐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以我刚刚的音量,里面的人肯定是听见了,石头既然说与我相识,又是通报后进来的,对方没必要把我晾在这啊,想到这我心里也有点气,随即挺了挺胸奔着月亮门走过去。   我故意加重了脚步,穿过月亮门是个写着诫书的屏风,后面空间还很大,是个半敞的露台,我就看见一个中年女子坐在太师椅上,身前的桌子上摆着铜炉香薰和茶具,在一旁还坐着两个姑娘,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太师椅上的女子穿着藏青琵琶蓝的织锦缎,神态安详,见我进来不温不火的看了一眼,没有言语。反而我脑子里一个恍惚,想到了什么,继而确定后,心里不禁大骂石头,真是要搞死我啊。 第五章 二姨你好   这女人我认识。   曹家能有这种气势的女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如果真要抡起辈分来,我还要管她叫一声二姨。   她也是唯一一个在小时候就能震住我爹的人,听老何讲过,我爹小时候古灵精怪,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淘气事来,那时候几个哥哥都拿他没办法,只有这个大姐一个眼神就能让后来的“神仙收官”老实下来。   这种女人一打眼看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实则内圣外王,霸气侧漏,否则怎么能凭着一介女流就在曹家竖起一道门户。   我深呼口气,心里把石头骂了个遍,早知道她在上面,打死我也不上来。   我扯出一张僵硬的笑脸,努力表现的很谦逊,问候说:“二姨你好,我是曹傩送,不知道你在上面,你看我也没拎东西。”   她安详的坐在那,不温不火,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嗯”了一声,算应了,却也不赶我走。   我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被人晾着的那点火气见到她的瞬间就被压下去了,这可是年轻时候可以欺负我爹的人啊。   我尴尬的移开视线,发现她身旁那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也是一身素雅,安静的坐在那里。   我心里一动,听老何说我这二姨年轻时心气极高,再加上出身曹家,当时引得多少才俊趋之若鹜,其中也不乏一些拔尖的家伙,可直到现在,至少对外还不曾传过她有婚配的消息,难不成这就暗渡陈仓了?   姑娘很清秀,很好奇地打量着我,见我看过去,大方的一笑,我也跟着点头回应。   我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我爹都被她收拾过,也不差我这当儿子的再让人给收拾一顿,心一横就说:“二姨,我这次打扰时有事相求,拍卖结束能不能把您刚刚拍下来的青铜头盔借我看一看,保证归还。”   “可以。”她放下茶杯,语调平静。   我一愣,心想难道是我长得太可爱了吗怎么这么容易呢,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没等我高兴,她接下来就说:“把你爹找过来,这顶头盔我双手奉上。”   我又是一愣,下意识道:“他不是去了西天潇洒去了吗?我这两年一时半会也过不去啊。”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轻浮,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还好的是,我这二姨从不喜欢在口头上逞一时之快,没有说我什么,就那么雍容闲雅的坐在太师椅上,冲我摆摆手,“你回去吧。”   “别啊二姨。”我赶紧道:“您要不再换一个条件,也不能说非要我死了才给看头盔不是。”   她不温不火的说:“我没要你死,想要头盔就把你爹找过来,我说的很清楚。”   “你都让我去那边找他了,还说不”我忽然顿住了,因为我发现对方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神色坚毅而平稳,仿佛就是在和我谈一个条件,我抓抓头,小心问道:“您是说,我爹没死呀?”   她没回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直到看的我脸上直发热才转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听到一声叹息,再看过去时,对方已经恢复了那副半仙半佛的神态,我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恍惚或是失神。   我能肯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石头蛰伏在曹家许久,或许这才是他要我上来的真正原因,想到这我咬咬牙,就说:“二姨,如果你知道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们也算一家人啊。”   见她无动于衷,我又说了一句,他才转过脸来,第一次带着情绪问我:“你觉得我会帮你?你觉得没见到你爹你就苦了?我爹是他亲伯伯,他当时带着他们去青山送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这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的女人,她吃过苦遭过罪才换来如今的大红大紫如日中天,刚刚那番失态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我想当年我父亲的所作所为,一定对她伤害很深,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从小就能镇住他的姐姐,是有多么的爱之深责之切。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从之前的推论来看,我爹将大半数的曹家人留在青山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当时一定有不得不做的苦衷。   想到这我叹了口气,说道:“二姨,您就让我一回,这个头盔对我很重要,我保证看完了立马归还。您父亲的事我很惋惜,不过我要查的事情也与当年的青山有关,您就不好奇,我爹为什么最后做出那样的举动吗?”   她并没有因为我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论而多感动,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靠感性也走不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我,又恢复了那副超群出众的大气气度,半真半假的问我:“要和我做生意?”   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这种久居上位者,自带的气场太恐怖,她以手在茶杯里沾了一下,在桌上写下两个字,隔得不远我看的清,气度。字迹遒劲捭阖,不像女性手笔,说道:“无论是你爹,还是二爷,你还都差的远,和我做生意,你还不够格。”   “不过,你最后一句话确实打动了我,我不逼你,今天的头盔可以给你看,拿走都行,反正我拍下来就单单是看你和隔壁那个人不爽而已,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心里一动,知道正题来了,她说:“我知道你也在调查当年的事,我要你把查到的信息同步给我,真假我自有判断。”   不出我所料,果然也是奔着青山的秘密来的。   虽然刚刚一番话,看似在给我机会,但又怎么能确定不是请君入瓮。我这二姨手腕如何我已经不用去多想了,摆弄我还是轻轻松松的,现在我对整个曹家最大的底牌就是有关青山的线索,如果刚刚的一切都是二姨的一出欲擒故纵,那么我全盘托出必然就中了她的套。   “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几个伯伯身体是否还好。”   我犹豫半天,还是不能相信她,这是龙山阁唯一的底牌,稍有不慎就要满盘皆输。   她嘴角动了一下,眼神玩味的看向我哦:“你在试探我?实话告诉你,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确实有人接触过我,不过我们这一支有些特殊,因为早年的一些事,已经有半只脚迈出了曹家门槛,那些牛鬼蛇神还缠不到我,当然这也是男丁不旺的原因。你大可放心,我没有算计你。”   我对曹家知道的太少,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隐晦,不过我还是很纠结,眼前这个人如果能拉到我们这边,确实是一大助力,可我不像二爷或是我爹那样,能看透这人。   没等我开口,二姨反倒似看透了我的想法,摆手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虽然我不一定会扯上曹门这杆旗,但绝对不会站在它的对立面,当然你有绝对的实力那就另算。”   我讶异的看向她,她好像话里有话,不过我没时间细琢磨,思索道:“二姨,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曹家。”   “曹家?你想知道什么?”她疑惑的看着我。   “比如说曹家什么时候起势的,祖籍根源在哪?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势力?”我随便说了一些,有一部分是真心想知道的,涉及到和那团“毛线”的交汇点,另一部分是想看看这位二姨是否真心和我合作。   出乎我的预料,她没有什么犹豫,只是简短的想了一下,便侃侃而谈道:“曹家到底起源哪里已经追溯不到了,那时候战乱频繁,我们的祖先去过很多地方,不过近百年倒是有个祖地,在整个曹门没有南下前,当时所有人都居住在盛京。”   我心里略微惊讶,没想到曹家的近现代根基竟然是在关外。   盛京是清朝满族的叫法,也就是如今的辽宁沈阳。   而且盛京还不是普通的城市,天命十年清太祖皇太极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并在沈阳着手修建皇宫。天聪八年清太宗皇太极尊沈阳为“盛京”,当年那可是满人的皇城。   直到顺治元年清朝迁都北京后,沈阳改为留都。顺治十三年清朝以“奉天承运”之意在沈阳设奉天府,故沈阳又名“奉天”,想到这,我心里一动,看向二姨,难不成曹家是跟着满人迁都过来的北京?   从她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我也有些纳闷,自己并非是满人啊,身份证上民族那一栏填写的都是汉,难不成我还是个黑户?   我这个一身仙佛气的二姨开口问我:“谁说我们是满人?”   我这回真是大吃一惊,清时期关外可是满人的发源地,那里大部分都是女真族人,基本上不可能出现那么大的汉人族群,我刚想发问,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流放。   流放,也叫“流刑”,虽然始于秦汉,但在清军入关之后,流刑才真正流行。清朝的皇帝动不动就把人发往宁古塔,赠与披甲人为奴,而这宁古塔就在关外。 第六章 关外大清   宁古塔其实并没有塔。相传清朝皇族有六个远祖兄弟在那里,“六”在满语中发音“宁古”,“塔”是“个”的意思,可以说宁古塔就是清皇室的发家地。   在那个时候,关外生产工具还很落后,而且东北苦寒,所以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被发配过去的人多是大罪,流配人们夜以继日地开荒种地,修桥筑路,挖山凿石,一代一代的在当地繁衍生息,甚至慢慢形成了村落,直到清朝结束,很多人就留在那里。   这其中还有一点,当时也并非任何人都能被发配到宁古塔,那些被发配过去的人或者家族,也都是叫的上名的,平头老百姓要不就咔嚓一刀了,要不也流放到塞外去戍边了。   这些事情都是当初在秦汉堂的时候和人聊起的,那个老账房还说了另一个事,就是当初关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工程活动,说是祭祖,可是无论你子孙多少,他女真的老祖宗就那么一个,大祭的祭坛根本不用多少,顶多就是年年维护罢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工程量?   老账房后来说了一个故事,传言清王朝当时担心满人治国根基不稳,皇室便每年悄悄使人将大清的金银财宝运出关外,囤积起来,这期间还有一个清晰的证明。   嘉庆四年,八十九岁的乾隆皇帝弘历寿终正寝,一直为弘历所宠爱的和珅也迎来了他的末日。   初八,嘉庆帝下谕宣布,革和珅职,抄没家产。初九便命仪亲王永璇、成亲王永瑆为首查抄和珅家产。   在两个王爷的带队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和珅府,书吏正在和珅府内清点物品。一直到天黑,两个王爷才拿到和珅所拥有的财产清单,数目庞大的惊人。   第二天,嘉庆接见了主持抄家的王公大臣,并拿到了一份抄家清单,夹墙私库有金子三万两千多两,地窖内埋藏银子三百多万两。嘉庆对这份抄家清单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和肯定。随后就“恩赐”和珅自尽。皇帝仁慈地表示,这是为了国家的面子,所以不株连和珅的家族等等,这件事本应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后来有个大臣叫萨彬图,他奏称抄出的清单不足和珅家产十分之一,请求深挖严追时,却遭到了皇帝的严厉批评,并且一个月之后这位漕运总督便被很不起眼的一个理由而罢黜,而那份抄家清单也从那以后就没在正式场合出现过。   老账房说最后的抄家清单是否正确已经无从考证,不过从清王朝接管大明国库开始,到清王朝鼎盛,再到后期的陡然衰弱,这其中就有很多说不明白的事了,在此期间,满清搜刮财宝运往关外的猜想,就显得格外的站得住脚。   这个前提一旦经得起推敲,那么下一个更骇人的结论就呼之欲出了,大量的汉人劳力被发配宁古塔,大兴土木,财报聚集,这些指向只有一个结论,陵墓!   清王朝在皇室成员死亡后,将尸体悄悄的送回关外,修建皇陵,以多年搜刮的财富作为陪葬,即将那些盗墓贼的视线留在了北京,也实现了女真族人落叶归根的传统。   这些思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看向二姨,她这句饱含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曹家和满清王朝有关吗?还是说……曹家的发家和清王朝在关外的宝藏有关?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将额前的秀发顺到耳后,语气轻缓了下来,不似刚刚那么不愠不火,说:“还是有点像你爹的,如果你连这都猜不到,我想我们已经结束谈话了。”   “你猜的没错,曹家确实是在清朝迁都北京的时候跟过来的,能有如今的势力,也是从那时候起积攒下来的底蕴,不过曹家族群移居到关外去的原因却很突兀,那个年代无论是气候,经济,文化,各种条件,如果选择迁移,永远只有南迁,可是曹家人却选择了北上。”   “他们在躲避着什么。”我脱口而出。曹家族群的动态很明显。   “对了一半。”二姨换了个姿势,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带着些许的疲倦,我心道保养的再好毕竟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她轻声道:“小鱼,你接着跟他说吧。”   “嗯。”被叫做小鱼的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冲我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一边卷着鬓角的秀发,一边想了想说:“你猜的不错,当时的曹家族群确实在躲避,同时,他们也在寻找着什么。”   “什么意思?”我蹙眉问道。   “根据零星的记载,我们发现曹家族群其实去过很多地方,极西的大漠和东边的海国,最终他们还是落在关外,我们想,他们应该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你觉得会是什么?”小鱼看我。   我想以二姨的世故她刚刚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随即清朝,关外,汉人,建筑等一些列的词语犹如被墨迹浸染的宣纸一般,迅速在我脑海中扩散,形成一串的画面,渐渐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海里形成,我看向小鱼,她正单手撑着下巴等着我,不急不躁。   我长出了口气,组织好语言,说道:“当初曹家先人要找的东西,很可能被当时的皇室送出了关外,曹家先人不知从哪打听到之后才带着族人迁向关外,如果当时真有满人皇族的的陵墓被偷偷建在了关外,那么那件东西,很可能成为了陪葬品,如果要拿到……”   “盗?”我尝试分析。   小鱼眨巴眨眼,引导说:“如果靠盗的话,曹家不可能在当时的奉天繁衍下去。”   我想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守陵人?”   “bgo!”她微笑道:“那你觉得为什么当时的女真人会让一个汉人守陵?”   我心想是啊,将满清皇族的尸体运出关外就是为了被人盗扰,怎么还会找人守陵,而且还是汉人,除非有什么必要条件,对于当时的满人来说,立国不久,他们最缺的是……技术?   我不可思议的问她:“曹家先人在关外修的清陵?”   她向后靠在竹藤椅上,两指轻敲扶手,笑着点头:“没错,当时的女真族人并没有死后入陵的传统,入主中原满汉同化之后才开始有这种思想,不过当时关外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人才,这才启用了曹门人。不过很可惜,关于我们的老祖宗是怎么搭上皇族这条线的我们还不得而知。”   “不过就算曹门在建造清陵后没有被清算,却也几乎处于监控状态,而且当时曹家人的手段被关外的某位掌事人看上,他们将曹家一部分男性编入军旅,既牵制了留守皇陵的曹家人,又利用他们的特殊能力,为当时的上位者挖坟寻宝。”   听着听着我纳闷起来,怎么这个故事这么耳熟,我好想在哪听过,仔细回想之下,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冷汗就流了下来,心想我靠,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当初我们在镇灵台里发现的那位御山统兵曹汉生,就是曹家人?   清朝,御山,盗墓,曹汉生,与历史背后黑手的纠葛。   我呆住了,我觉得我好像想通了什么,可又有些把握不住,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小鱼看出我想到了什么关键,没有打扰我,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好半天等我松了口气,她才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巧笑道:“请了,曹老板。”   我也没隐瞒,毕竟要合作也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就没啰嗦,将当初在镇灵台下面发现御山的事,挑拣了一些将给她俩,听的连有些倦态的二姨也振奋起了精神,端起茶杯听我讲,我示意她拍卖要开始了,她却毫不在意的说不用理会,让我赶紧说。   我讲完后,二姨和小鱼两人相顾,小鱼问我:“那封家书还在吗?”   我摇摇头,可惜道:“在出来的时候遗失了,怎么,很重要吗?或者说凭借家书你们就能判断那人是不是真的是曹家人?”   小鱼听闻家书丢失有些失望,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那个人肯定是曹家人无疑,你提到的那个伙计猜对了,曹家以前有药浴的传统,能抵抗毒素,只是到了我们这几代才开始摒弃这种方法。”说到这她偷偷看了眼二姨,很隐晦的轻声道:“姑姑上一辈那些还在世的曹家‘老’人,也在小时候接受过这种古法,不过,似乎有些其他的副作用。”   如果能确定曹统兵是曹家人,那这件事就越发的不简单了,御山被调去挖镇灵台只是个巧合吗?我在其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冥冥中我有种预感,这件事就起源于曹家内部,我现在很肯定我爹说的对,在曹家的历史演变中,一直有一股力量在各个节点上,改变着曹家的命运。   我看向这个竹藤椅上的小姑娘,她眼神迷离,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中,过了会她回头看二姨,后者心事重重的点头,想必我的话也引起了她们的某些联想。   小鱼冲我耸耸肩,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歪头想了想,说:“我们说到哪了,哦,曹家先人,最后那个东西还是被他拿到了。” 第七章 拼凑的真相   小鱼后面的话说的我浑身发凉,原来曹家青山的一切秘密,就是从这里开始。   最终在道光年间,关外的曹家人取走了陵墓里的那件东西,虽然当时的先人顺利从墓里走出来,却从此以后一夜消失,只留下了关于青山的秘密。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按照多杰所转述我爹的话,曹家先人将一件东西藏在了神农架深处的青山,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小鱼说的这个点,对我来说太关键了,之前我所获得的线索很不系统,虽然每一块都还有疑问,但或多或少在各自的范围内都有了解答,可是最难受的是串不起来,现在就清晰多了。   从二姨她们的调查结果来看,曹家这一块已经很独立了,关键线索就成了两个“什么”,分别是“躲避什么”和“什么东西”,我想曹家辗转中原,在全国范围内迁徙,在躲避的那个东西,肯定和曹家历史上经历变革有关,甚至和二爷他们追查的那团“毛线”有关。   遇毒物,十步得其解。这具古语虽然YY了一点,不过说明了一个道理,就像易经中的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不能独生之理是一个意思,任何一种东西的周围都有能够制约它的东西,中医学中也有这种说法。   所以我觉得曹家先人在寻找的东西,势必就是能让曹家摆脱这种“纠缠”的一件东西,可能这件东西当初并不能发挥功效,所以曹家先人才将那件东西藏了起来,而且据我分析,当时的曹家就已经被另一种势力(我们姑且称之为另一种势力)渗透了,否则他也不会带着东西偷偷南下,远走神农架。   时间延续下来,曹家到了我爹这一代,他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试图重启祖先的这个计划,可惜失败了(暂定失败),那个看不见的影子依然站在人群中,没能将那股势力从曹门剥离出去。   想到这我突然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我想到我爹,那个被称为“神仙收官”的男人,还有二爷,他们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吗,像我爹那样的人能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失败吗,如果不是,那么他们又以什么挽回这一切?老何?汉生?像石头那样的暗中力量?还是……我?   我拉回思绪,问小鱼:“那你们查出曹家先人要隐藏的秘密了吗?”   二姨单手撑在藤椅上,轻柔的按了按太阳穴,闭目道:“没有,这世上唯一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只有你爹一人。”   “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向她。   小鱼十指交叉,轻轻放在身前,解释道:“曹家老宅现在还在盛京,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讶异道:“你是说盛京还有问题?”   她回头看了眼二姨,后者轻微点头,小鱼转过头看我,用一根纤细手指敲了敲光洁的额头,想了想说:“怎么形容呢,嗯,曹门在关外的老宅并非是任何曹家人都能去的,那里居住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纪从位置上退下来的老辈人,曹家几门的长辈都在那边,到了一定年数,会有人从关外过来接你过去。”   “而且除了我们这几门人,在曹家老宅其实一直还居住着另外一群人,那些人才是当初迁过去的后裔,现在你所看到的曹家人,大多是进关后开枝散叶留下的血脉。”   “所有曹门人从出生开始,他们的信息就会被传回去入档,在曹家老宅有一套外人不知的‘’,里面记载了曹家上百年的兴衰和不为人知的秘辛,我们曹家宗族家谱也在里面,而你父亲,则是当年几乎唯一一个进去过又走出来的年轻人。”   “几乎?”我打断她的讲话,因为我嗅到了其中的问题。   她皱了皱鼻子,回道:“因为还有一个人,也是从里面走出来的,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他本身就是关外人,叫曹延宗。”   我有些惊讶,脱口道:“曹宗吾?”   小鱼对我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莞尔一笑,说:“没想到你连他都查到了,对就是他,他是继你爹之后,第二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你们觉得曹家的‘’有问题?”   “因为不管你父亲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切离奇事情的开始,就是从他自关外回来之后。而且……”小鱼拉了一个长音,看着我说:“曹家的秘密还不止‘’,老宅的选址很特殊,我们认为下面还有某种我们目前无法探知的存在。”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劝你千万不要好奇心过重哦,你父亲去了一趟,不代表你也可以安然的走上一趟。好了,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关于曹家的一切。”   “没了?”我尝试问她。   “嗯……”小鱼考虑了一下,干脆道:“有,不过目前能对你说的就是这些,你就当成没了吧。”   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搞得我有点无从下手,我没想到曹家还有这样的历史,看起来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曹门,竟然还只是关外曹家的一部分,曹家讳莫如深,我越发看不透了。   我下意识去掏烟,坐在藤椅上的小鱼用脚尖轻轻磕了磕我的小腿,轻笑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我笑了下,收回手搓了把脸,说道:“好,既然你们开诚布公,我也不小气。”我拉过一张椅子,气定神闲道:“咱们就好好聊聊。”   我想了想,将这几次冒险得到的关于“毛线”和“黑手”的线索,整合了一下,挑出一些关键部分,分享给她们,同时说了我的部分猜想。   之所以透露这些信息,一是觉得二姨她们手里当真握有重要线索,我要适当的展示自己手里的筹码,这样才有对等的机会与她们坐下来谈。   没有推心置腹的摊开来说,是我深知以二姨这种人,你想靠一次披肝沥胆就取得她的信任,那是绝对没门的。我想做的就是,大家条件对等的坐下来谈,这也会二爷书札上记载的“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   我一口气说完,二人许久未语,就算是二姨这种沉稳冷静的人,我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震惊,我想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不管是谁,都很难轻易的接受得了。   其实这一部分也是我深思熟虑后才讲出来的。因为曹家几门各有各的生意,二姨那边主要是做玉器,相对来说不像龙山阁有自己的土夫队伍,那么对这种信息的掌握,我就一定是优势状态,我讲这些,也是在间接的告诉她,在信息交换上,我们是可以平起平坐的。   小鱼和二姨几次眼神交流,最后小鱼问我:“没了?”   我笑了笑,回说:“有,但是现在能对你讲的只有这些。”   小鱼瞪了我一眼,漂亮澄澈的眸子里不知是嗔怒还是娇羞,她起身走到我二姨身后,轻轻帮她揉着太阳穴,二姨思忖道:“你确实给了我惊喜,我没想到你们已经蹚的这么深,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会让小鱼联系你。”   言尽于此,双方已经表达了各自的意图,也就没必要继续挺下去,我挠挠头,支吾道:“那个……嗯……头盔。”二姨摆摆手,我才松了口气,知道这事算是没跑了。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石头靠在二楼拐角的地方拧魔方,我抹了把脸,走到他身旁,掏出烟递过去,他不抬头的说:“伤脑。”   我自己叼上一颗,边打火边问他:“你就不好奇我谈的怎么样了。”   他收起魔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看你没掉胳膊腿儿的下来,就知道谈拢了。”   我心里起火,你他娘的敢情是知道我进去搞不好就要被弄啊,没等我喷他,这家伙就面无表情的说:“别谢我,头盔既然拿到了你来处理,没事我走了。”说完也不等我意见,潇洒的转身离开。   我被石头搞了一肚子火,抽完烟回到雅间,小司马正翘着脚坐那嗑瓜子,见我回来放下脚埋怨道:“你嘛去了这么久,宝贝都卖完了。”   我说:“刚刚去了趟三楼,头盔兴许能借下来。”   小司马故意一脸酸相:“还是你们曹家牛,比不了啊。行吧,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就是可惜你没看到最后一件宝贝那争得头破血流的。”   刚刚在二姨的常间我隐约听见外面的报价,应该是上亿了,东西是尊唐朝的宝函,不过那个价也算恐怖了。   又聊了会小司马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走前告诉我东西他就不过手了,上面的古蜀文给他拍下来就行,我答应下来。我看没什么事也下楼开车回龙山阁。   到龙山阁已经是下午,大头正在后院抱着汤婆子喝茶,北京的秋天干冷的也就这这个点温度还算凑合,我笑骂说别在这凹造型了,冷了就进屋啊,他告诉我一到这个季节总有些特别的情愫,我让他少扯淡,和他说去看看赵敏怎么样了,如果没事了,晚上拉着汉生去喝酒,他说好嘞。 第八章 镖局   赵敏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要快很多。汉生之前给她号过脉,淤血散则百气通的巴拉巴拉说一堆我也不懂,结论就是赵敏底子很好不会留下病根,我才松口气,如果赵敏因为替龙山阁出头落下什么隐患,我可真要愧疚一辈子了。   大头孩子死了才来奶的说,如果当时他在场,非打得那帮孙子叫爸爸,我说你这都啥辈啊,瞎论,要有那心,晚上你请了,他说没问题,吃好了去K歌,就爱唱刀郎,贼jb荒凉。   我想起一件事,让他们等等,自己去书房找老何。今天小司马的话提醒了我,赵金斗背后还有人,而且目的不简单,如果老何没注意到,我必须通知他。   没想到老何不在,倒是赵牧之那小子坐在那个位置上,他捧着本子不知道在校对什么东西,我咳嗽了一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伏案下去。   我问他:“何叔呢?”   “休息去了。”   我“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下来,他以一贯的清冷嗓音不抬头的问我:“有话说。”   我嘿了一声,心想怎么这些个高冷的小王八蛋都让我遇上了,随之我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奇葩画面,就是把石头和赵牧之都介绍给大头,恐怕他能膈应死。   我不知道怎么切入,就问他:“龙山阁最近的情况你都了解了?”   他放下笔抬头看我:“你是需要我汇报一下工作吗?”   我看他说着就要去翻账本,便赶忙摇头说:“没,就是随口问问。”   “那你有话可以直接问。”他又补了一句,“我很忙。”   我心里纳闷,老子是老板啊,怎么这么卑微呢,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说:“我今天得到一个沉重的消息,赵金斗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背后应该有行内人撑腰,你们要小心点啊,别阴沟里翻了船。”   谁知赵牧之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我敲敲他的书桌,“这条消息不重要吗?”   “重要。”   “那你们怎么还不重视……你们,早就知道了?”我怀疑道。   “是。”   “我靠。”我有些不高兴,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又一次放下笔,抬头直视我:“你在教我做事吗?你找我来是做什么的?作为一个领袖,你应该有你自己的责任,无需事事亲为,赵金斗的事我和何叔会想办法应对,你只要选择信任就好了,下次别让我说这么多,回去吧。”   我被说的无言以对,张了几次嘴,最终卑微点头:“唉,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反复想,最终反应过劲来,我是老板啊,怎么跟给他打工一样。不过我也明白他的意思,铺子的事我几乎是帮不上忙,参与进来也是干着急。我叹了口气,自己能为铺子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当天晚上我们又宰了大头一顿。当初在秦陵地宫深处的镜儿世界,大头是亲眼看见汉生跳下去的,这次汉生活着回来,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心底的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凌晨,大头看着敦实,酒量也就马马虎虎,只是爱张罗,后来我发现他时不时的看他那台老款诺基亚,就知道这也是个家里没有草原的小胖子。   大头实打实是多了,就没让他走,汉生一路提溜他脖子给拎回了龙山阁。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被冬青喊醒,原来是小何和赵顾回来了。   他看见汉生也是高兴的不行,两个孔武有力的人,互相拍了拍臂膀,我在旁边看着直咧嘴,觉得打在我身上我就死了。   小何已经痊愈了,当初属他伤的最深,不过这次除了在身上多添了几道疤,没留下什么暗伤,这是最庆幸的。   赵顾一个劲的抱怨,说小何跟家里有媳妇似的,昨天办的出院半夜就往回飞,俩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小何看向我,我摇摇头说没事,心想该是老何给他打了电话。我拍拍他肩膀,说快回屋去看看你爹,咱们的事后聊。   龙山阁一扫多日的压抑,今天算是格外的欢腾,最属大头这货,嘴不停,老何给厨师放了假,自己带着冬青和赵牧之他们下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们几个凑在一起,也算是久违的团圆。   大头踩着凳子,正要表演旋儿一个的时候,前门的小伙计突然进来了,说有人找我,几人对视一眼,特别是大头红着脸问他:“是不是个老jb登,领一堆逼崽子。”   小伙计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红脸,脑袋一时间有些短路,支支吾吾说:“是个快递,呸,像是个送快递的不是快递员”,最后哭丧着脸说:“是他妈的……镖师。”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本以为是青犬又带人来挑衅,没想到蹦出个镖师,几人一头雾水,我们随着伙计一同去前堂,看见他口中的两个人正坐在椅子上,腰杆挺拔,如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汉生只扫了一眼,就轻声念道:“好稳的脚下功夫,等会别靠太近。”   来人见我们过来,起身两手交叉做了一个手势,我们看的发愣,这功夫老何站了出来,也对着他回了一套手势,我心道原来这个手势有说头啊。   那人放下手,从身后人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开口问道:“谁是曹傩送。”   “在这。”我举手示意,那人走过来,汉生不经意的也凑近了一步,就听来人说:“我们是镖局的人,有人托我们给你送来一个盒子,你出示一下证明。”   我有点发蒙,脱口而出:“滴血?”   对面人毫无表情的说:“身份证。”   “哦哦哦”,看这一套江湖范儿我还以为得有点什么滴血验证的说头,慌忙掏出身份证给他,他验过后将盒子连同身份证一同给我,并嘱咐道:“委托人交代,务必重视这个盒子。”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这个快递是谁寄来的?”我叫住他,他却冲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觉得纳闷,就说:“那快递单号给我也行,或者你们公司名称,我自己查一下。”   老何却在一旁拽了我一下,冲我摇摇头,显然有话要说,那两人也没管我们,送完东西径直离开。   我们几人回到后屋,盒子就摆在桌子中间,老何弹出一根白沙,在旁边的大头给点上火,询问道:“何叔,你刚刚说的镖局,是不是就是那个镖局啊。”   老何吐出一口烟圈,看向他:“打过交道?”大头直摇头,“只听过。”   我知道以大头这种喝酒前我是北京的喝酒后北京是我的的性格,这么谦虚是十分难得的事,看见他这样我更加好奇起来。   老何抿了口白酒,缓缓讲道:“镖行起源并不早,打明清那时候才兴起,第一家被官方承认的镖局,就是乾隆爷师傅,神拳张黑五创办的,那时候的镖局大概做三件事,第一呢,押送货物,就是走镖,第二是护院,第三,值更,就是夜间守店。今天来的这家镖局,起源于清末,和同仁堂那些老字号一样香火未断,不过这家镖局行事低调,名字都跟那些知晓他的老人一起埋黄土了,默认的大家就都叫它‘镖局’了,他们只走镖。”   “如今虽然有物流行业,但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走物流的,就比如我们这一行,而这家镖局,吃的就是这口饭。镖局的人历来神秘,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联络点,不过外人找不见,他们内部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方式和关系网,并且等级严格,今天给咱们送货的两个小伙,多半是趟子手,如果是极其重要的货物,或者‘肉镖’就会动用镖师。”   我点点头,心里明白这家镖局就有点像今天的物流和安保公司合体一样,听老何接着说:“镖局这些人你看着不起眼,其实手下都有功夫,多是老带新,调教个几年才能入门,是不?”老何笑着看向大头。   大头尴尬的挠挠头打着哈哈说应该是吧。我估计这家伙是在镖局那触过霉头,怪不得这么老实。我问老何:“那咱们龙山阁有业务走镖局吗?”   老何摇摇头说:“没有,镖局可不是快递,确实没有他们不敢送的货物,也没有送不到的货,可是代价很高,如果咱们的东西走镖局,至少油水要被抽调一半。”   我暗自咂舌,龙山阁出货的流水我是粗略看过的,如果真如老何所言要抽一半的价格,那这跑腿费就真的是很贵了。   “其实龙山阁也找镖局走过一次镖。”汉生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转头看老何,没想到他也一脸的义愤填膺,就问:“怎么回事?”   老何狠吸了口烟,沉声道:“在镖局里,镖师之上还有大达官,大概是取达通天下之意。多年前二爷被人设计围攻,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身受重伤,后来有人找了镖局,保了二爷‘肉镖’,要将他送回龙山阁,那些人穷追不舍,一路死了四个大达官,才将奄奄一息的二爷送回来。” 第九章 录音笔   我从不知道二爷还有如此危险的时刻,四个大通达战死,管中窥豹,足可见当时的战斗有多惨烈,另一方面也提现了对方痛下杀手的决心。   对方是什么人?联想汉生曾经与青犬的对话,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答案浮出水面,曹家!   至少有曹家。参与了当年对二爷的围攻,那原因又是什么,胆敢让那些人冒着事后清算的决心,拼死也要击杀当时如日中天的二爷。   事情我没有多想,但我知道这些线索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真相远远要比我想的更复杂,我现在自己的疑惑已经很多了,我必须学会收起好奇心。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有些心神不定,不时的去瞄桌子中间的那个盒子,特别是老何讲出镖局的历史后,大伙对那个盒子越发的好奇起来。   吃完饭各回各家,大头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盯着我那个盒子,我看他一步三回头,就和他说要不你留下来看看,他似乎天人交战了一会,就犹豫问没问题吗?我哭笑不得的说你不就等着我这句话呢吗。   我回头看看老何,老何出乎意料的伸伸腰说自己老了,熬不了夜,先回去睡了,剩下的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吧。赵牧之便搀着老何回房去休息了。   赵敏也恰巧说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走了。   等到所有人走干净,屋子里就剩下我,汉生,大头和小何,我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拆盒子,汉生拦了我一下,他拿起盒子轻轻掂量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大头就说:“应该没事,毕竟是镖局送来的,如果真有危险他们不会觉察不到。”   汉生点点头把盒子递给我,我小心翼翼拆开包装,心里忍不住猜想,是谁通过镖局给我送的包裹,依照这种办事风格,对方可能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而且也多半在这条道上混,否则不会知道镖局,难道是多杰?   我拆开包装,里面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硬纸壳箱。看见箱子里面的东西,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大头好奇道:“体温计?对方找了镖局,千里迢迢就送过来一个体温计?啥意思?他是想说,让你热起来?燥起来?”说着他还扭了两个八十年代恰恰舞的姿势。   我道:“别胡说,什么体温计,这是老式的录音笔。”对方以这种谨慎的方式给我送来这支录音笔,目的不言而喻,肯定是要传某种口信,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他一定认为传递信息的这条路不安全,才会找的镖局人,不安全的因素要么在他那边,要么在我这边,总之他感觉到了危险。   我拿起录音笔心里不禁有些异样,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信息。   我深呼吸一口气,按下电源键,找出目录,里面仅有3条录音,第1条只有8秒,第2条更少,2秒,第3条却有足足32分钟。   我们开始播放第1条,里面传出杂乱的按键音,应该是对方的第一次使用,使用的还不是很熟练,第2条更短,却有人发声,里面传出“啊啊”的试音,读秒一下子就归零了,直接跳到第3条,我们知道关键的来了。   过了几分钟录音笔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大头疑惑的拿起来瞧瞧,“坏了?得让镖局的人赔啊。”   我看了看进度条还在走,便意识到是对面的人没有开口,就让他稍安勿躁,我们又听了十分钟,还是毫无动静,我想快进又怕错过什么,几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干看着这支录音笔。   大头熬不过这种无聊场面,出去抽烟,我也拧了拧脖子,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心里难免的想到是否是别人的恶作剧?又一琢磨不至于啊,就算这个录音笔是空的,我想也是一定有人想对我说什么。   汉生突然碰了我一下,让我注意,我重新集中精神,一下子就捕捉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远处向录音笔走过来,不过没一会声音又开始远去,同时背景里传出一种轻微的沙沙声,这种声音很陌生,辨识度没有那么高。   我又耐着性子听了几分钟,沙沙的声响还在,我抬头看向桌前的汉生和小何,俩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停过这种声音。   突然,一声沉重的喘息声传了出来,我被毫无准备的吓了一跳,声音极近,似乎就在录音笔的旁边,我有些惊讶,刚刚明明没有人过来啊,难不成是我们错过了,我看了汉生一眼,他却皱着眉头,我恍然大悟,不对,不是这人刚刚过来,是他就一直坐在录音笔的旁边没有出声。   “当当,当当当。”随之里面开始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声音很清晰,就是这人在笔旁边敲的。   我急忙按下暂停,找出本子回放了这一段,“6,1,3,4,7,1,1”,我再一次按下暂停,三人对了一次眼神,我道:“密码,有人真的在向我们传递消息。”   小何皱眉道:“那对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要用这样的形式。”   没等我开口,汉生指着录音笔说:“你让它再播一遍刚刚的声音。”   我差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还是照做,我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肯定发现了什么。我又重新播放了这一段,汉生摆摆手表示可以了,他拿过我的本子,在下面重新写下一列数字,“6,13,4,7,11”,他把本子推给我,说:“根据敲击的节奏,这几个数字表达的应该是一个数值,你再听听。”   我不信邪的重新又播放了一遍,果然如汉生所说,对方在敲击过程中用着不同的节奏,很细微,但要细听才能听的出来,小何比了个大拇指,汉生腼腆一笑。   我们对视一眼,开始继续播放,敲击继续,又是连续几组数字,时间过去一分钟,我们反复重放,力求没有错过一个数字和节奏,又是一分钟,又是一组数字。突然,敲击声戛然而止,我心想这就没有了?表达完了吗?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我以为又要很久,没想到不过几秒钟,便传来很粗的喘息声,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对方在忍耐着什么,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仿佛从深谷中传来的沉闷的嘶吼,我一下按住了暂停,冷汗都下来了,含糊道:“再听听。”   向前退了七八秒,从喘息到脚步,直到录音笔中再次清晰的传出那声嘶吼。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东西,对方从头到尾都未曾开口,难不成是因为他不能开口,或者说……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不不不,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我否决,这支录音笔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我又无法解释那个声音,那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我苦笑着看向他俩,说:“二位,讲讲吧。”   大头正巧抽完烟进来,一看我们几个脸色不对,立马问道:“什么发现?”   我把本子推到他面前,又把录音倒回去给他听,直到播到那声嘶吼,他闭目琢磨了会,看向我们分析道:“这样,我们假设对面就是个‘人’,那么疑惑点就变成,声音哪来的?和为什么不开口?其实这也很好解释,这支录音笔的主人当时在躲避着什么,我们从头到尾就把那个敲击声当成是他本人,其余的声音当作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他的做法就很好理解了,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开口,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你传递信息。”   我不得不说大头有的时候不靠谱到让人想揍他,有的时候又能以他的那种独特思维另辟蹊径给人以希望,他说的完全在理,是我们先入为主的以为声音就是对方发出的,但如果按照大头所说,那这些推理就绝对站得住了,不管过程多诡异和不可思议,那也是一种结论导向。   我们继续听下去,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很长很长,直到这段录音快结束,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仓促的敲击声,录音再一次戛然而止,这次是真的没了。   我们把录音倒回去,听清了最后一组数字后,将本子放在桌前,几个人凑在一起分析。   这些数字绝对是某种密码没跑了,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什么目的,甚至不管对方是不是人,秘密都在这几组数字里。而且如果当真如大头所说,那么这个人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大头摆摆手,往后缩进椅子里:“这些东西就靠大学生了,我看的头疼。”   小何在确定了不是军用的密码或事摩尔斯之后也讪讪的坐开了,他挠头苦笑道:“这东西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桌上就剩我和汉生两个人,他望着本子上的数字有些走神,似乎沉浸在某些回忆中,我小心问他:“有没有头绪?或是……之前遇到过吗?”   他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拿过本子指着上面的数字让我看…… 第十章 应礼   我开始并没有明白他的意图,直到他连续点了几组,我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汉生观察入微。   本子上记录的这几组数字确实是某些密码无疑,但是这些密码并非没有规律,仔细看可以发现,偶数位的数字最大可以达到三十几,而奇数位最大只到十几,我们看到奇数位最大的一个数是20。   这就很关键了,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   第一,这个密码有密码本。   这种有规律的密码绝对不是那种单单凭借数字本身就能转换出文字的密码,它肯定要依靠其他的密码本,有着文字的序列组合,比如一本书。   第二,就是这个密码一定是个组合,以奇偶的形式为一组,比如第一行就是6和13一组,4和7是一组,这至少应该表达出两个汉字。   我把分析说给大伙,大头道:“那就是还有一本书呗,这个我在电视里看过,就是第一个字段表示第几页,第二个字段代表第几行,第三……咦?不对啊,应该是三个数字一组啊。还应该有一个字段代表是第几个啊。”   “那就不是一本书,可能是一张纸之类的。”小何补充说。   “不对。”我看着本子上的数字序列,发现一个很怪的现象,就是没有大数字,按照我们发现的规律来看,前一个不超过20,后一个不超过30,如果是一张纸,上面的内容会是怎样的,一个简单的段落,那么这就失去了作为密码的作用,这么简短的一段话,如果想表达其他的内容怎么办,一种密码不可能只为一次消息传递服务。我说:“我觉得我们想偏了,肯定有密码本,但不会是一小段话,肯定还有其他可能。”   大头说:“先别纠结密码本是啥,在哪呢呀,对方不会是发了两次镖局吧。”   “不会。”我和汉生异口同声。   我分析给他说:“那只会增大风险性。因为如果分成两次传递,那么就算镖局只被人截一次,其实在我们这里看,和没有收到是等价的,而风险却增大了一次。”   大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嚷道:“那八成就是镖局那俩小子让人给截了呗,俩人没好意思说,就送来这一个,雇主那边也不知道。”   我默默点点头,其实也有这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太小,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不过从老何的评价上来看,对方应该不会做这么low的事。   你看了看手机,没有什么短信进来,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房间找出二爷的那台老手机,结果让人失望,收信箱只有六耳的短信。   从这些手段上来看,对方是一个谨慎又侦查反侦察经验丰富的人,懂得这行的老规矩,敏锐,且处境很微妙,显然他嗅到了一些什么,才以这种方式发信息给我,以这种人设来看,他一定发了密码本,只是我没有意识到。   我们几个闷头猜测了大半宿,直到大头烟都抽光了,几个人才散去,我让他别走了,明天一起送送赵敏。他却出奇的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说借车用用,他明天要起早去密云一趟,我说你总去那边干啥,回回给我车溅一身泥。他让我少废话,我把钥匙砸他脸上。   我这一宿睡的并不好,睡前脑子里还在各种猜想密码本在哪,导致做梦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糊间好像到了早晨,我听见老何在后院甩鞭子的声,脑子里那些似梦非梦的东西像老式的幻灯机,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的闪过,有过往的经历,有夸张的电影情节,还有早几年看过但都忘了的一些小说情节,突然我坐了一起,迎着从窗户雕骨中投进的一缕晨曦,脑海中一道火花骤然亮起,随之闪过“反切码”三个字,我懵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对自己说了一句“你真他妈优秀。”   我顾不上洗脸穿着睡衣跑进前堂,小何汉生还有赵敏都在,我看见赵敏身边放着背包,诧异道:“现在就要走啊?”   她嗯一声,看了看我的衣服说:“看你们昨晚睡得太晚就没打扰,中午的航班,这就准备回去了。”   我挠挠头,用力想了想,才道:“中餐我让师傅早点做,吃了再回去吧。”说完我看见小何给了我个白眼,汉生也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这种场面我非常的尴尬,我似乎明白他们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咋开口,就尬问:“大头去哪了。”   我听见小何叹了口气,特别不愿意搭理我的说:“天没亮就开车走了。”   我正想回去换身衣服,小南北从前面过来,看着我说:“叔儿,有个曹姓的人找你。”   汉生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一时间如临大敌,我们对视一眼,我又问南北:“来了几个人?”   “俩人。”小南北拱了拱鼻子,又说:“曹姓的是个姑娘,说给你送东西。”   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肯定是二姨家的人,她答应过我会把青铜头盔送过来。   我正要过去,就迎面看见老何已经领着小鱼和身后那个像是保镖的纹身男走了进来,男人个子不高,带着发带,一下子吸引我的是他脸上的纹身,没错,很少见的在脸上,从太阳穴连到侧脸,红色的,不仔细看瞧不出是什么图案。   我余光看到连汉生也对他投去了目光,心中对此人的好奇不禁又上升了一分,能吸引汉生的目光,肯定不是是那个花里胡哨的纹身,肯定被他嗅到了某种气息,看来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家伙。   “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式吗?”小鱼看着我的睡衣抿嘴笑道。   我一脸窘迫:“起猛了。”   老何笑眯眯的对小鱼说:“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参加了,回去给你姑姑带声好,有时间我一定去登门拜访。”   老何走后我更尴尬了,不过小鱼倒是显得很大方,并且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屋子里这几个人,我咳嗽了一声,给她介绍道:“这两个都是铺子里的伙计,这个,”我有点不知道怎么介绍赵敏,就含糊说:“是我们的一个客户,也都是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坐的临近的两个姑娘握了一下手,一个娴静大方,将来必是我二姨那种神仙人物,另一个飒爽英姿,两人都看着对方,说了声你好,我瞅见刚刚还不待见我的小何一脸坏笑的冲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哭笑不得的捂着脸。   也许是武侠小说里那种高手之间的默契,我发现小鱼身后的那个纹身男也在看汉生,反观此刻的汉生倒是出奇的冷静,默默坐在那里喝茶也不言语。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发现小鱼似乎十分愿意见我吃瘪,好几次我都瞅见她在别过脸偷笑,我瞪了她一眼,她也全当没看见,好不容易喝好了茶,这姑奶奶终于说了声:“帝寺,盒子给二爷吧。”   纹身男笑眯眯的应了声,将手提箱放在我面前拍了拍,小鱼在一旁说:“你可看好哦,要还的。”   我说:“二姨都说给我也不在乎。”   她突然转头凑过来,直到在我耳旁几公分的距离才停下来,轻声道:“现在和龙山阁对接信息可是我来负责喽。”   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出的一股清清淡淡的香味,但又不是香水,我红着脸干咳了一声,往后倾了倾身子,不知所措的回说:“知道了知道了,保证原封不动的还你。”   她得意的抿嘴一笑,起身道:“好了,东西送到我就先回了。”   我松了口气,这妖精总算走了,刚要招呼南北送客,她又说:“我给你送这么大个礼,你就不送送我。”   我挠挠头,回身看汉生他们几个都在低头喝茶,一副两耳不闻的样子,只是赵敏似乎不留痕迹的看了我一眼,我说:“请请请,这就送您,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我们走出龙山阁,门口停了辆林肯的领航员,我心想这姑奶奶心还挺野,刚要给她去开门,她忽然说:“你们客户挺好看啊。”   我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都是她爹妈的功劳。”   她垫脚拍了我额头一下,抿嘴笑道:“看你那样,好了不逗你了,和你说件正事,曹家最近有大动作,你们小心点,是不是针对龙山阁的就不知道了。”   我吃了一惊,汉生不是已经启动二爷的老关系掣肘住了曹家吗,难道这么快就被他们反应过来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我心想也不知道老何他们知道不知道,总是被打就很被动了。   想到这我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妖……仙女,再给我多说说,具体是哪家。”   她伸出一根纤指摇了摇:“没门,你别想在我这占便宜,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两样都占了,刚刚的情报是我私人赠送的,以后的情报,对等换取哦。”   我打着哈哈,知道这个妖精可是继承了我二姨手段的人,想从她这免费套情报是不可能了,就大方说:“没问题,如果有曹家针对龙山阁的动向,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咱们公开公平公正。”   她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那个叫帝寺的纹身男,上车前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轻声留了一句话,“我在姑姑家见过你那个叫汉生伙计的照片。” 第十一章 反切码   叫做帝寺的家伙摇下车窗冲我笑了笑,随后开车离开。   我还愣在原地思考着小鱼的话。见过汉生的照片是什么意思?二爷带着小时候的汉生拜访过我二姨?那又能说明什么?如果是旁人我也许不会多想,但小鱼特意强调这句话,那就证明照片一定不简单,上面很可能会有一些让人吃惊的线索。   我先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洗了漱,再回来时小南北已经叫后厨师傅烧好了菜,他们三个人坐在那里,纷纷投来不同的目光,我打着哈哈说:“送走了送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敢看赵敏的眼睛,一直低着头喝茶,没多一会饭做好了,我总算解脱开来,吃好饭我要送赵敏走,她说不必了,早清看我就心事重重的,肯定有事要商量,自己做龙山阁的车走就行了。我还要说什么,她再摆摆手,拎起背包就潇洒离开了。   小何叹了口气,说我应该留下赵敏,她应该会听我的,我愣了一下,说:“她不是说有事要回去吗?”小何捂着脸哭笑不得的说我的智商只在地下才有效。   我看了看汉生,他就一直坐在那笑,我摆了摆手,说乱七八糟的以后再说,先说正事,就问他俩:“你们知道反切码吗?”   汉生点点头,我看向小何,他摇摇头,我说ok,那我简单解释一下你就懂了。   反切码就是戚继光根据古代注音法“反切法”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   “反切”一次出现在汉代,它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用两个汉字拼写一个汉字注音,取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个字的韵母,长的还会有声调。   说着,我拿过昨晚的本子在上面写下了两首诗。   柳边求气低,波他争日时。莺蒙语出喜,打掌与君知。   春花香,秋山开。嘉宾欢歌须金杯。孤灯光辉烧银缸。之东郊,过西桥,鸡声催初天,奇梅歪遮沟。   我推给小何看,同时继续讲道:“如果单独看起来,这就是两首普通的古诗,没有任何玄机,但如果和反切码配合使用,它就变成了密码本。”   我先将第一首诗的拼音全部标出来,然后再把每一个字的声母圈出来,从头排序,下面写上序号。   柳—l —1,边—b —2,求—q —3,气—q —4,低—d —5,……,打—d —16,掌—zh —17,与—y —18,君—j —19,知—zh —20。   然后我又依葫芦画瓢的给第二首诗也全部标记上拼音,再圈出所有的韵母,最后标上记号。   春—un —1,花—ua —2,香—iang —3,秋—iu —4,山—an —5,开—ai —6,……   我把标记好的两首诗给小何看,指着说:“这就是戚继光在战争中传递信息时的加密方式。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明白了,如‘风’,就是‘房声’两字相切,取‘房’字的声母‘f’,和‘声’的韵母‘eng’,切出‘风’,完整的读音就是‘feng ’。”   我收回手剩下让他自己琢磨,边说:“古代和我们稍微还有点不一样,当时的字音是八种声调,不像现在简化到了四种,所以当时取前一首诗歌‘柳边求气低,波他争日时。莺蒙语出喜,打掌与君知’中的20个字的声母,依次分别编号1到20,再取后一首诗歌36字的韵母,顺序编号1到36。最后在和八个声调1到8,就形成了完整的‘反切码’系统。”   我随手在纸上写到,“2-30、19-25、1-3、10-21”,问他是什么。   小何接过笔,对应写到“b—u”,“j—i”“l-iang”“sh—i”,他拗口的拼了两次,尝试的看向我:“补给粮食?”   “nice,你已经掌握了反切码,只要在熟悉一些,完全自如使用。”我打了个响指,说道:“我们现代互联网上传播信息,其实和这种反切码很类似,都是通过加密技术,对二进制数字进行处理。”   小何想了想恍然大悟的点头,“是不是只要更换了适当的密码本这种加密技术就可以用在更多的领域。”   “可以,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我将两首诗圈上说:“现在这两首诗就是关键。我们昨天收到的数字应该就是反切码,可以通过有限的数字转换出所有生韵母,我们只要找到正确的密码本,就能破译那几组数字。”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密码本在哪里,对方既然传递了反切码给我,那他就一定确定我会得到密码本。   我开始回忆所有细节,这人是否和二爷生前有交集,如果是的话,密码本会不会在二爷的手里,对方觉得我接管了龙山阁,也自然而然的拿到了密码本呢?   不过二爷的东西基本上我都整理过,没见过类似的密码本,如果密码本并非在二爷手里,那么对方又是怎么保证我能拿到的呢?   镖局?真的如大头所说,是镖局的人将密码本弄丢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那两个小哥不是那种人,毕竟镖局的口碑摆在那里,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知道肯定有某种重要信息被我漏掉了,我开始复盘所有环节。   我们吃饭,收到镖局信息,事先没有任何征兆,镖局留下箱子,箱子又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等等,镖局的人临走前还有一句话,是什么来着,“箱子很重要。”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雇主留下了这句话,这句话其实和废话没什么区别,我本能的要过滤,突然脑子抽风似的顿了一下,这句话只说给我,如果被抢是不是就不会说了,那么这句话也就变成了另一个只会传递给我的口信。   “箱子很重要。”   这几个字,不,我啪的拍了一下旁边小何的大腿,大叫道:“我知道了,盒子,盒子,盒子很重要,并非是指里面的录音笔,就是盒子,昨天的盒子呢?”小何捂着大腿,咧嘴说去找找。   我在屋里团团转,心想是了,密码本一定在盒子里,我心里这个后悔啊,骂自己太大意,这么重要的线索现在才想起来。   汉生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写了一个“静”字,我回头看他,他笑笑不语。   我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二爷没有这样的时候吗?”   他想了想说:“也不是,只是二爷很少做后悔的事,谋而后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一旦做了某件事,便会贯彻和执行下去,如果发现错了,再想如何补救,他几乎不在后悔和犹豫上浪费时间。”   我听闻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和二爷的不同,我的性格容易动摇,多狐疑,没有二爷那样贯穿始终的执行力。   汉生突然又说:“我教你练刀吧,匕首,或是短刀,你已经过了学武的年龄,骨头都定型了,内家拳也需要时间打敖,都不太适合你,刀其实还是有一些剑走偏锋出其不意的招式。”   正说着小河风风火火的进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纸盒放在桌上,“就这?”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他起身将纸盒拿起,摸了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小何就道:“是不是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水浸泡一下,我们龙山阁下面也有这种东西。”   小何把纸箱放在鼻下嗅了嗅,摇摇头,突然他眉头一挑,我见他将手伸了进去,摸着内壁眉目舒展开,将纸盒递给我,“里面有东西。”   我接过纸盒,一摸果然有东西,很轻,似乎是某种阴刻。   我们找来壁纸刀轻轻顺着纸盒的棱角划开铺平,变换着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内壁有不同程度的压痕,再细看,我们几个相视一笑,就是汉字无疑了。   小何找来铅粉扑上去,轻轻抹平后两段古诗显现而出。小何叫着牛逼,我也很兴奋,连忙把古诗抄下来,又将昨天的几组数字拿过来进行解码,第一组数字很顺利,我们得到了四个拼音,音节也很简单。   读着读着,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我甚至感觉到背后的一丝凉气。   “我在巴蜀。” 第十二章 去山东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情。没有想到这条口信最后会切出来一个位置,而且这个位置还很特殊,巴蜀,那里似乎就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我设想过很多口信的内容,唯独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似乎已经敞开了大门,再对我说,来吧,我就在这等你。   我几乎立马就要过去,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的理智强迫我冷静下来,先想最坏的结果,这是二爷教会我的。   假如对面是个陷阱呢?   曹家几门现在都在计算我们,完全有理由做局把我们引过去一网打尽,但这种传递消息的手法实在太靠运气,如果我们没有发现密码本,或是没有猜出加密手法是反切码,这个计划岂不是付之东流了?曹家如果洒网要捞我们怎么也不会用这么不明智的方法。   我看看汉生两人,小何干脆就说:“要不先派人去探探底,这个地方附近正好有龙山阁的堂口,那个瓢把子和我爹关系还行,这点小忙应该没问题。”   计划按小何说的去走,我们这边在家等信。   当天晚上我辗转难眠,起来躺下,躺下起来,坐在床边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这件事太突然,横插一脚完全超出我的预料,让原本就扑朔迷离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我左右猜也想不出寄给我录音笔的到底是谁,他引我去巴蜀又有什么目的。   我已经有一种感觉,起先我觉得我只是二爷的替代品,还是那种假冒伪劣的残次品,我查这些事,一是为了给二爷一个交代,这其中或多或少有点被汉生被老何推着走的意思,二是为了查我爹当年的故事,但这俩人也都已经找马克思斗地主去了,我其实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但现在不是了,越查隐秘越多,越查越让人心惊,我已经有一种失控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经不再是局外人,不在是说想抽手就能抽手的了。   有的时候想一想会觉得心惊肉跳,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或许我出现在二爷的铺子,央求老何带我去朝仙墓是一个错误的出场时机,但是不是这张网终有一天也会落在我的头上,有人早早的就将门票塞进了我的手里?   不知道琢磨了多久,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是一次破晓前,才将将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刚过七点,我被电话铃吵醒,拿起一看竟然是卓老师,我马上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就听对面说:“小曹啊,这么早打扰你没关系吧。”   “没事没事,您说。”   看样子老人还挺急,风风火火的就说:“昨天你发我的头盔……怎么说呢,上面的三眼印记确实源自巴蜀,和诸鬼部落的关系还不好说。邮件里你提到的某种宗教仪式我想可能性很大,不过眼下没有确凿证据,而且也没有其他同期的出土证明,咱们先放一边不说,单说这个三眼印记,其实在调查这个事的人,不仅是你,我还认识另一个人,它在这个领域浸淫多年,也在满世界的找这个印记,我想把你引荐给他,可能会对你在追查的事情有所帮助。”   “太感谢您了。”   老人看来很兴奋,否则也不至于我昨晚发给他邮件,今天早清就给我回了电话,我猜测他这还是照顾了我的睡眠时间,在电话旁犹豫了好久才迫不及待的打过来。   最后他在电话里嘱咐我,过去后千万不要说是干走土这行的,对方很忌讳。我说明白,我就干脆说我是古董商人。老人最后很感慨,说如果这个三眼印记当真和诸鬼部落有关联,那我们真的是挖出了一段尘封的历史啊。   挂了电话没一会老人就回了邮件给我,我打开一看,没想到那人还不在北京,在山东临淄,往后面一看,好家伙,竟是考古所人骨站的工作人员,怪不得卓老师不让我说是走土的。   我看着桌子上承装青铜头盔的盒子,心想虽然卓老师没有确定三眼标记属于诸鬼部落,但我知道,两者在千百年前绝对有着极其神秘诡谲的关联。   从发现的血迹,神庙,祭坑这些包含古代巫术元素的线索上来看,这个三眼标记就算并非和仪式相关,但对于那群“人”也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有点类似于图腾或是先知。   我长出一口气,看来这趟山东临淄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车次,北京到临淄只有一趟,早清08:20开车,用不上三个小时就到了,我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匆忙洗漱完毕拎着箱子就出门了。   南站离我这不远,地铁不会堵,刚过八点就到了。   赶上了车我才松了口气,给老何打过去电话,说出门一趟,下午回去,他也没问多。   我发现最近老何已经很少给我某些建议了,他更愿意看到我们这些年轻人去讨论着做,我不知道是他老了觉得累了,还是在有意放权给我,两个选择了里,哪一个都让我有些惶恐。   收起杂念伴随着高铁的启动,我逐渐昏昏睡去,醒来时还剩十分钟到站,极速吃了碗面,正好下车。   从临淄北下车,打车直接奔着地址上的考古所过去。在车上我先给对方打了电话,听声音也是个上了岁数的人,声音很稳,我先说明来来意,这么快的拜访,似乎让他有些始料不及,不过也没有拒绝,直接把我约在了考古所。   下了车我收到一条访客邀约的短信,从门卫登记进去,一路打听着进了后楼,上了三楼找到门牌号,轻轻敲了敲,里面说请进。   我推门进去,环顾四周,出乎预料的杂乱,几乎都是书,书柜上,沙发上,地上也立着几堆,L形的办公桌上也跟小山似的堆了几大摞。   一个留着短发和胡茬,有些像陈道明的老人坐在后面,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是老卓的学生?”   “啊对,我从前是卓老师的学生。”想不到浓眉大眼的卓老师比我还能瞎掰,怕我说漏了还给我安排个身份。   我心里一转就说:“我上学那会儿在卓老师下面做研究,现在下海经商,倒腾一些小玩意,有时候到老师家他经常提起您,说您学识渊博,现在专门研究‘三眼标记’,我这前几天刚收到一个,我一看和您对口,就赶忙给您送来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着满屋子的书籍,我这么拍也不显多油腻,就在我还要补几句博学多识,博览古今,学富五车的时候,老人冷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道:“放屁。”   “嗯?”我愣了一下,什么情况,就听他直言不讳的说:“我们有个屁的交情,你师娘是我发小,他还有脸提我。”   我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令狐冲和林平之的故事,不禁心里大骂,好个卓老头,在电话里我就有点纳闷,如果这个三眼标记真和诸鬼部落有关系,他怎么不直接联系还要在中间引荐我,原来是抢了人家小师妹,怪不得不敢开口,感情是让我来撞枪口了。   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这回是拍到了马蹄上,就在我打算灰溜溜撤退的时候,老人吐了一口茶沫子,说道:“一码归一码,三眼的事,你继续说。”   我当即竖起大拇指,赞誉道:“您心胸真的是这个,我回头得和卓老师说说,让他向您学习。”   他瞪了我一眼,我一缩脖赶忙把盒子举起来,他愣了一下,指着盒子问我:“你把东西带来了?就这么拎来的?”   “是啊,我临行前还沐浴更衣了。”   他胡乱的把桌子中间的几本书推开,露出一块地方,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接过去放下,示意我可以打开了。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小鱼放的另一个盒子,再开口就是那枚头盔,我拿起来给他看,“就是这个标志。”   老人很激动,哆嗦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双白手套,让我赶紧放下,等我放下,他才带上手套拿起来,我心说手不递手,老人这还挺懂。   他小心拿起头盔,又从抽屉里掏出放大镜一丝不苟的观察起来,好半天只移动了一小块,我看着无聊,把沙发上的书推了推,清理出个位置坐了下去。   老人投入其中,一连看了大半个小时,才满意的放下放大镜,我都快睡着了,就听他问:“东西哪来的?”   我想起卓老师你的叮嘱,就说:“客户委托的,我们这个机构专门负责帮雇主打听一些老故事,或是调查一些老古董的源渊。”   这青铜头盔一看就不是传世的东西,我硬要说爷爷留下来的,还不如拿一副假牙靠谱,再说我也怕恐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推给客户,我算是有些摸清这老人的脾气了。   老人果然没追究,考虑一下说:“能拍X光机吗,不瞒你说,我觉得重要的不是这个头盔,里面的头骨才有故事。” 第十三章 三星堆猜想   他拉开抽屉在里面胡乱翻找了一下,扔给我一个工牌,便小心包起头盔带我进入实验楼。   两栋楼挨着,要通过五楼的天桥过去,中间有一道密码门,我靠着老人的工牌刷了进去。   走廊两边是各种实验室,有一些的门都是厚厚的合金,看起来里面似乎陈放着某些重要的考古物资和设备。老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告诉我那些里面大多都是古尸,让我别害怕,我小鸡吃米一样点头,嘴上说着嗯,不怕不怕。   老人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一间实验室大门,他在那里操作设备,让我把头盔从盒子里面取出来,放进观察室。   房间里还有一道门,很厚重,我按着他的要求进去摆好头盔后匆匆退出来,隔着大块玻璃就看到他在操作里面的机械臂在对头盔进行扫描,同时影像实时呈现在屏幕中。   可以看到头骨不小,小司马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人就是在小时候被套上的头盔,等到成年后才被人削下头颅。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不仅在头盔上,我在里面的头骨上也看到了一条裂缝。这个发现让我很费劲,什么情况?难道是在头盔上雕刻三眼标记的时候,失误了,直接搞死了里面的人?   老人倒是很平静,他将拍摄影像打印出来,让我捧着头盔跟他走。   我们离开实验室往后面走去,穿过一条走廊,下到三层,这面是成片的陈列室,有的文物对环境要求极高,恒温干燥等等,所以门上都上了电子锁,没有一定权限的人恐怕根本进不去。   我们走到最后,来到一间略微小一点的陈列室,老人打开门进去,我环顾四周,这间陈列室里的架子上摆满了头骨,下面垫着某种布料,骨头对环境要求没有那么严苛,并没有用上什么特殊的保存方法。   老人把拿来的影像资料挂在一侧的墙上,对我说:“这里面有些时间没整理了,你帮着找一下315号头骨。”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戴手套。”   我哎了一声,一边戴手套一边穿进成片的架子中,进了里面我才发现,这些架子上不仅仅摆放着头骨,还有很多其他的骨器,下面贴着标签,全是人身上的。   很多标号都不在原位上,我们找了十几分钟,最后老人自己在很后面的一个架子上找到了315号头骨。   老人把头骨拿到照片下面,我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头骨上也有一个裂缝,就在额头的位置,几乎与眼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眼标志。   我有些吃惊,一是这枚头骨也有裂缝,就代表这不是一种偶然,很显然是有着某种规律。二是那个裂缝的位置太正了,不偏不倚,就像人死后才在骨头上刻下的一样,否则怎么会形成那么标准的图案。   老人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凑过去,他指着手里的头骨说道:“你看,开口的边缘并不是整齐的,有愈合的痕迹,说明是活着的时候开的,而且从愈合的情况上来看,这人至少活了三五年,这是枚古人头骨,那时候没有麻醉剂,没有现代医疗器械,你能想象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不敢相信的问:“会不会是外伤?钝器造成的?”其实这个猜测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开口很整齐,而且从开口的位置看,根本就不是偶然。老人摇摇头。   我当下真是震惊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几百上千年前那些人是如何做到的开颅手术呢?相比这个技术,我更加猜不到的是这些人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为什么可以眼铮铮的看着自己的头颅被开孔?   一种并非偶然的“开颅手术”,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人将315号头骨放回原处,摘下手套轻轻放在桌上,长出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三眼印记不仅仅是个标志。”   听口气老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也跟着坐下,诚恳问道:“您给我说说吧,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老人拉下墙上的影像,说:“回我办公室说,这不能抽烟。”   我俩坐在老人的办公室里,沙发上的书都被他扫开了,我掏出烟递给他,他出奇的看了我一眼,说没想到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还有爱抽白沙的,我说随家里老人。   他吞云吐雾了几口,拇指食指捏着烟点了点烟灰,道:“这个三眼标记其实并没有很特殊。在其他研究所也有发现过相同的标志,虽然凤毛麟角,不也还不算特殊,在我们源远流长的五千年历史中,比这不可思议的东西多了去了。”   “起初我们也是在另一件铜器上看到的这个标志,当时判断为某个族群的图腾,起初我也没在意,因为类似的图腾我们也发现了不少,但后来315头骨的出土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这个三眼标记绝对不是一个图腾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某种象征,因为如果是图腾,是不可能用在人身上的,而且,这个印记还是一只眼睛。”   “在古代,眼睛是一种很高级的崇拜,它代表着某种超越了人们自身所在维度的存在,没有人有权利将他放在身上,那是一种精神亵渎。而且你也不相信,在古代就能有开颅手术吧,但它偏偏存在了,说明什么?这种有着致死率的手术,一定有某种真实存在的效果,它并非只是‘意义’上的存在,一定是有着肉眼可见的什么功效,或者明显的表现,否则根本不会愿意有人这么干的。”   老人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我们先将技术放在一边不考虑,单说这种效果是什么,你觉得会是什么让他们义无反顾在头颅上开孔?”   华佗那么nb,才刚提出方案就被曹操宰了,鬼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接受开孔,我苦笑道:“您就别为难我了,这种问题还得靠您来解答。”   “你见过三星堆的铜器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有点莫不着头脑的说:“有见过,看过杂志。”   他看着我没说,我也疑惑的看向他,这是几个意思,又要我自己领悟吗?三星堆出土的铜器我都是真的看过,不过一些立人和面具罢了……突然我脑子一抽,瞠目结舌道:“不会吧。”   我忙慌掏出手机,查了几个三星堆出土的铜人和面具,现在看起来,这些面具如果将头上的凸起和立柱切掉……那就是三眼标记。   我呆住了,摇着头看向老人:“这是巧合吧,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人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抽出几张照片,都是他打印的青铜人或是面具的照片,有几张局部被放的很大,他指着那几个面具说:“你看,这些铜面具的菱形眼睛,这是你来带的头盔,你觉得还是巧合吗?”   “那这些凸起呢,这可不是眼睛啊。”我还是不相信。   “没有人说它们是眼睛,我们强调的是开孔,开孔就一定是眼睛吗,难道不能是某种通道吗?像某种门户一样。”他指着图片上立人额头的凸起说道:“那这些凸起就是通道的抽象表现。”   “灵魂自由出入?”   他肯定道:“没错,这个三眼标记最原始的意义就是代表一种沟通,通过某种技术,头颅开孔,让灵魂可以自由出入,保持与更高层次存在的沟通。”   老人有点激动,我点上一支烟递过去,他抽了几口,眼神火热的继续道:“从你拿来的头盔上来看,还证实了我的另一个猜想,祭祀论。”   “这种开颅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战俘不行,病人不行,献祭人不行,只能是祭司,他们从小被天选出来,戴上头盔,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他们是神的代言人,负责通过灵魂和神灵去沟通。”   “虽然三眼标记在全国各地都偶尔有出土,不过头颅开孔,你带来的是第二个,315是第一个,便再无发现,说明这种技术在当时只掌握在极少的一些人手中。其余部族没有这种沟通神灵的技术,但他们深信三眼标记能来带的神降。”   “还有一点很重要,地域性,古代的交通没有如今这么方便,不出现天灾几乎不会进行大规模的迁徙,几十年几百年都会住在一处,而古代人又寿命短,按理说我们在出土315的地方,应该发现更多的开孔头骨才对,因为毕竟祭司的身份不一般,死后都会特殊安葬,可结果却截然相反,我们再没有发现其余的开孔头骨。”   说到这老人叹了口气,“这也就导致了三眼开颅论的不被承认。”   我见老人有些萧索,这让我想起了卓老师,又是一个主张学说却不被外界承认的人,如果老人所说都站得住脚,那么三眼就一定与诸鬼部落有关系,他们都被这个行事神秘的族群牵绊住了大半生。   我心里苦笑,我爹也好,二爷也好,甚至我也好,又何尝不是呢。   “315是在东北发现的,你雇主的这顶头盔来自哪里可晓得?”老人问我。   “我想可能是巴蜀。”   “我就知道,这些东西分散在全国各地,我想通过开孔沟通天人,一定还有某种地域要求,否则他们不会在交通工具十分落后的古代全国各地的去跑。” 第十四章 解锁的地图   我一听他这么说,突然打了个哆嗦,脑子一跳,闪过一个有些模糊的念头,我喃喃重复:“全国各地的跑。”   老人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还是确认说:“对啊,你想祭祀在古代可是拥有很崇高的地位,相当于部族的先知,他们的尸骸怎么会随便的遗流出去,所以很大几率,头骨所在地,就是那名头颅开孔的祭祀最后的安葬之所。”   老人说的没错,由于生产工具和医疗设施的落后,在部族迁徙途中会造成大量的减员,可能是疾病,瘟疫,或是粮食短缺等等原因,所以如果不是天灾,古代部族是很少有主动迁徙的。   这样看来,开孔头骨出现在全国各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了,并非是迁徙,而是出行。当时的祭祀怀着某种目的上路,部族会派出勇士守护,他们离开巴蜀故土,远赴中华大地,极北,西域,中原,东海,可能会在途中死掉,也可能到达了那里,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意图。   从这个意图引申出来的举动来看,难道不是和那个隐秘的诸鬼部落很像吗?   这种开孔文明出现的及早,从老人的推论来看,三眼崇拜很早就有了,那么这个开孔技术的出现很可能就在三星堆时期,或者更早,同时期那时候中原地带差不多是商王朝,至此延续千百年,夏商周,秦汉晋等等,在无数的地下陵墓或是古代遗迹中,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我脑子里的那根线一下子通了,当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就是如此,那种神秘诡异的三眼文化并没有失传,历史也没有断裂,他们一直在黑暗中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的执行着祭祀的使命。   我搓了把脸,如果这一切猜想都是正确的,那三四千年前那拨踏入中原大地的祭祀,就是这一切隐秘的滥觞。   老人差异的看着我,我咧嘴一笑,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我能说服自己真相似乎离此也不远,多少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真是爽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问题就变成前后两个方向,那些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如何实现开颅手术,为什么会相信开孔可以沟通天人,为什么踏足中原大地,他们找到那些隐秘的地方和沟通天人有什么关联?这是前。   往后则是我从我爹和二爷他们那里继承下来的“祖传问题”,和我们在一些列的行动中发现的新问题。   而且我还记起一个细节,是当初我们在九龙镇灵台里发现,前人种树后人摘果。这些人的计划并非是一次完成的,而是需要两代甚至几代人去执行,如果这种模式是那些祭祀在头颅开口后和天人沟通中的一个必要环节,那么这种仪式就一定是可复制的,或者说有着相同的过程。   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想我当时丰富的表情在老人眼里一定显得很戏精,如果倒退几十年他可能会骂我一句傻逼。   可是我现在太兴奋了已经顾不上是否失礼,我刚刚一下子想到了关键,如果这种过程是可复制的,那是不是说,其他的地方也会有当年的祭祀后代去“摘果”,我爹他们多次深入那些有着诸鬼部落影子的遗迹墓穴,是否代表他们也已经破译了这层线索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爹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呢?我们将当年诸鬼部落的计划比作“果”,那每一座相关的墓穴或是遗迹,便是一棵大树,树上有果,等着那些行事诡异的后人去摘,可是沧海桑田,有的果子已经被人摘走了,成了枯树,比如九龙镇灵台,有的可能还在,比如乌蒙的朝仙墓,或是秦陵地宫。   如果我是我爹,当我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我问自己。   我想了想,答案永远是摘果,无论是出于人性里的猎奇,还是想挖出曹家和当年那些人的关系,“我”下一步势必要找到这些还活着的树,看看当年的果到底是什么,只有揪出问题的源头,才能对症下药。   这就衍生出了另外的两个问题。   第一,我爹当年到底找到了活树没有,是否得到果没有,其实我的倾向是得到了。   从我爹入朝仙墓后的举动,和给二爷的留言上来看,都指向他在墓下发现了什么,我猜测那就是千百年前诸鬼部落的祭祀种下的“果”。   第二,这个故事不完整,或者说线索没有闭环。   一件事有动机就一定有目的,这是分析法中最常用的检验公式,得到果,并非是问题的答案,那之后呢?诸鬼部落的人历经几代人执行的计划,终极到底是什么?摘果不是目的,我相信还有更深层次的计划,我们始终在门外徘徊,我认为至少我爹和二爷,已经走进去了。   除了他,我相信还有一个人也了解这件事,那就是道光年间的那位曹家先人,他也洞悉了这个计划,所以才会带着曹家族人游遍中原,从二姑口中我知道曹家先人一直在找一件东西,我有理由相信那个东西,正是这一切的关键。   甚至大胆一点猜想,那位曹家先人已经先于我爹他们,摘了果,所以才会好像躲避着什么。   想到这,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更亮了。   对,没错,曹家先人就是在躲避着什么,有人在追他们要夺回果,当然这个果是个抽象的代表,这个问题又会衍生出另一个问题,他到底在清皇陵中得到了什么?才会带着东西消失在神农架深处的莽莽大山深处。   收一下问题,时间线回到我爹这里,联想我爹日记里提到的“赶时间”,我觉得他看到了果后一定洞悉了某些事情,或许他已经明白了“果”的意义,所以才要争时间。   他在阻止那些人的计划!   他在以一个计划试图去阻止另一个计划,我不知道前一个计划成功与否,但我知道曹家没死心,就算我爹的计划没生效,那也暂时拉扯住了对方的脚步,那他下一步是什么……我对他知之甚少,但从接触过他的人对他的评价上来看,他真的要做的就只是牵扯对方吗?他没有后手计划吗?   如果我没第二次去秦岭,也许我会相信,但我见过多杰,我知道了多杰的故事,他的故事中有太多年的疑点,然而有一点却是真的,我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是如何出的神农架青山也很疑惑,我敢赌,那一定是我爹的后手,他当年可是被人唤作“神仙收官”的人啊。   他在“身后事”上一定下了功夫,他极限的计算和使用了所有的资源,甚至包括了二爷,我不敢多想,是否也包括了我……   我也许只是这一盘大棋中一枚启用早了的棋子,我不知道自己的出场时机,也不知何时就会退场。   我长出一口气,都关联上了。这种感觉就如同小时候打过的魔兽地图,探索过的位置会亮起,现在虽然还有模糊的地方,但整个地图已经被连上了。而我也会更加坚定的探索下去,我不清楚的位置,但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明明白白的看完这一场棋。   我感谢老人,他似乎看出了我在思索某些事情,全程没有打扰我,等我回过神来,看见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一本书,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真诚的说道:“抱歉,让您久等了,您的一席话让我想打了很多关键的问题,太感谢您了。”   他没抬头,直到看完那页,才按了一个页脚作为书签,合上书看向我:“没关系,年轻人学会去思考是很难得的,我看得出来,你很善于思考,虽然不想承认,但那老头收了一个好学生。”   我有些愧疚,老人很竭诚热情的分享了他的研究,而我还在骗他。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说实话,他纳闷的问我:“怎么?”   我被他一问匆忙回应说:“哦,我还想听您再讲一些关于三眼标记的猜想。”   他指着表说:“老年人的身体可比不得你们,先吃饭,你不着急我们就慢慢说。”   我现在有的就是时间,当然不是问题,一口应承下来,一边跟着他去员工食堂,一边发消息给老何说晚回去,要在这边留宿一天。   老人的很多研究结论和猜想,都是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专业的知识储备下得出来的,哪怕是一些三眼周边的研究,都让我受益匪浅。老人自己也愿意分享这一块的结果,我们便在一块讨论了很久,一直到傍晚,老人要下班,他问我跟他回去住吗,我说已经在附近定了酒店,今天也累了就不打扰了,明天想请他喝酒。卓老师先前提过这个“老朋友”爱喝酒。他同意下来。   回到酒店我先冲了澡,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笔和本子,将今天的猜想和结论一一画下来。我有画脑图的习惯,画完之后还剩下的问题就会很清晰的暴露出来,我把之上的内容拍下来,想着回去打印出来挂在墙上,留作分析线索。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在去考古所的路上,接到了一条短信。就在昨天下午巴蜀堂口那边的人传回消息,似乎发现一点线索,汉生已经连夜乘飞机替我过去了。 第十五章 望鱼古镇   我立刻将电话回拨回去,老何那边却一直在占线中,我一边心神不宁的走向考古所,一边担心起来,发现一点线索指的是什么?是发现了有人做局吗?不对,如果真有人要对付我们,汉生不会去才对,那么很可能线索是与给我发反切码的人有关。   看向前面的考古所,我知道自己要尽快赶回去了。   快到中午,老人突然说道:“就先到这吧,基本上我掌握的关于三眼标记的线索都给你讲到了。”说着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这是我昨天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你拿着路上慢慢看,我看你上午总看手机,有些魂不守舍的,是有事吧,先回去忙你的吧。”   老人很通达,我抱歉的看向他:“铺子里确实出了点意外状况,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解决了这些事我再回来继续和您请教,下次来一定给您带瓶好酒。”   临走前老人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平静道:“这世界上总有让你感到困惑的事,但没人规定我们必须要背着这些包袱过日子,年轻人不要学我们,我和你老师陷得太深了,在这些事上了耽误了许多时光。有黑暗的地方,就一定有阳光。”   我苦笑着点点头,知道老人肯定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不过他不知道,不止是我,已经有一代人付出了他们的整个人生。   我打车直奔临淄北,正好赶上下午14点的高铁,路上给老何打电话总算是通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让我别慌,说问题不大,并给我解释了来龙去脉。   事情确实不严重,昨天我刚走没多久铺子就收到了那边堂口的信息,由于地址是在雅安城区以南30多公里外的一个叫望鱼的古镇,所以堂口人过去也花了不少功夫,负责那片踩盘子的兄弟遛了几趟,也找当地人打听过,确认最近并没有大队陌生人去过,就直接去了地址上的老房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反馈过来。汉生听到消息本想等我一起去,不过恰巧我昨天说要在这边耽搁两天,所以他就先过去了。   听完我才松了口气,别管给我反切码的人是什么意图要引我过去,只要不是对手的圈套总归是好一些。   我又问老何联系上汉生了没。   汉生有个毛病,就是他做事情的时候总爱把手机调成静音,或是直接关机,我上午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想必他已经到了望鱼镇,不知道他见到那个要引我过去的人了没。   老何也叹气说没有,下了飞机后是最后一次联系。不过老何让我别担心,说不会有问题,汉生身手好,而且也不是一个人,那边有堂口的人和他过去。   挂了电话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途中又给汉生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我告诉自己别瞎琢磨,汉生不是马虎人,一定没问题的。   我打开纸袋,静下心来看老人给的资料,不过总有些心神不定,我时不时的就要去看手机,看看汉生有没有回电,很难投入进去,一路就在这样的恍惚中度过了,我刚出车站进到停车场,老何就打来电话,他在那面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事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山阁,老何正在屋里抽烟,小何低头坐在一旁,我推门便问:“联系上了吗?”老何要摇摇头。   “具体怎么回事?”   小何让我先别急,说道:“电话是我接的,汉生到了那边就有当地盘口的人陪着去了地址上的住所,是间老房子,算上陪同的伙计,一共三个人,早清进去的,中午了等在外面的人还不见仨人出来,就觉得不对,叫了车里的几个人进去找,可是翻遍房子也找不到他们仨人,电话也打不通。”   “没出来过?”我问他。   “据说没有,房子也没有后门。”   我坐下来吸了根烟,冷静分析道:“三个大活人不可能人间蒸发,要不被人悄无声息的做了藏尸,要不就是房子里有暗道,我不信有人能不声不响的伤到汉生。”我看向老何,说:“何叔,我想去一趟。”   老何掐灭烟头,哑着嗓子说:“去。我已经和那边的瓢把子知会过了,找人把那间房子监视起来,不管有谁再出入直接扣下。”   说着他拿出一份不知从哪搞来的地图让我看,我看一眼,惊讶道:“雅安的?”   “对,你瞧这。”   地图标记的很详细,楼子岩,沟口上,杉丫坡,烟炉坎,茶地坪……前前后后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村落,我看向他所指的那个地方,是个村庄,我心下一动,脱口道:“望鱼古镇?”   他点点头,我仔细看过去,镇子规模不大,地势狭长,看起来不超过三百米的样子,整体看不出什么蹊跷,不过老何让我看肯定猫腻,我低头仔细研究了一下,哦了一声,抬头道:“这是茶马古道啊。”   “没错。”看来老何已经在事发后就开始了部署,并且分析好了当地的情况。   他说:“这个镇子建于明末清初,大面积建筑坐落在突兀于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上,因为巨石形似一只守望着周公河游鱼的猫而得名。镇子的形成也很简单,因为古时那里是茶马古道的一个驿站。”   我点点头,汉藏路上这种古镇不在少数,古道在那片大地上穿过,就像血管一样带动了客商与马帮的流通,撑起了很多小镇的繁荣。   我看向老何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只是一个茶马驿站形成的小镇不足以让他这么严肃,就听他说:“除此之外,还让我发现一点不同,这个小镇的选址虽然是因驿道而兴起,但却并非是临时起意。”   老何示意我再看看,我心中着急,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我自己看。我又耐着性子继续看,除了商业因素,古代镇子选址要么就是军事条件优越,要么就是风水……我心里咯噔一下,重新打量起周围的地势,这一看不要紧,一股热流一下子冲的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看了眼老何,显然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镇子除了驿站的商业因素,也及其贴合了中国传统风水观念,“枕山、环水、面屏”全都到位了,是个三阳开泰的好地形啊,这种地方选个好山头,葬个公侯都不为过。   “我想对方把你约在那里不是随便选择的,不仅仅是因为地理偏僻。”老何看着我说,“对方目的不简单,你要小心,我知道调查二爷那些事让你们很被动,但你要学会变被动为主动,行程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后天过去,明天我会安排几个伙计先过去,以你们的名义买的车次,如果有人监视我们最起码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汉生不至于有伤亡,但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最大的可能是被困住,你们去了一切以安全为主。”   我没想到老何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心说还是他们这些老人做事稳当,便点头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调查一下望鱼古镇相关的资料,有备无患。刚打开电脑,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汉生都被困住了,我们几个去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结局,这就好比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被捉啊,如果这时候有人趁虚而入,可就剩老何一人在家唱空城计了。   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最起码小何他们几个龙山阁的班底要留在家。   我揉揉太阳穴,如果青犬再来一次,别说二爷一手缔造的龙山阁要被动摇,若是操劳半辈子的老何再有个好歹,我得愧疚死。   想到这我拿起电话,拨给大头,手机里传来“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的彩铃,没一会大头接起电话,“喂,咋了。”   我听出他在开车,就问他到哪了,有点事找他,他说快上五环了不急一会回来说,晚点到。   说是一会儿,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去浪了,快十一点了才到龙山阁,又是给我的车造了一身泥,我问他哪浪去了,他说有个“商务伙伴”来京,他去接一下,这两天要招待,问我干啥这么急。   我把汉生可能遇困的事和他说了,他直接就问我哪天走,同时掏出手机拨个号码过去,和对方说生意过几天谈,他有个紧急的大项目要去搞。   虽然这家伙满嘴跑火车扯犊子不脸红,也尽管不知道他口中的“商务伙伴”是个什么货色,但他能听到汉生有难这么干脆的推掉一切事情义无反顾的去救人,还是让我多少点小动感。不由得长叹一声,还是个好汉子,却瞟见这家伙在一旁叼上根烟,嘀咕说:“你们老曹家就是和坟有缘,这次去肯定不能白跑。”   我真想踹死这个大脑瓜子,就直接道:“少扯,这次不下地。找你还有别的事,我这次不准备带龙山阁的人去,青犬上次的事是个警钟,我们不能让人抄了后院,你不是神通广大吗,找几个牛人,咱们这次自己去。” 第十六章 保定王野   大头摊摊手,一脸不乐意的说:“怎么你们龙山阁每次攒筷子都那么急呢,高手倒是有,但到了那个份,都不轻易出手的,摸了一辈子土总不能折在最后,你要坐下来好好谈,兴许还能拉来几个人,这么着急的找,没戏。”   “甭贫,老子说了这次不动土,让你找高手是当保镖打架的,谁让人找土夫子了。”我气急败坏的道。   大头尬笑道:“职业习惯了,再说你们曹家命里有坟,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吗。”   “你们家命里才有坟呢。”我知道对付他这种人就得激将法,百试百灵,便推脱说:“算了算了,我去问问小何吧,不难为你了。”   “等等,谁说没有,小爷我在这条道上那也是有脸面的人。”大头打包票道:“我前几年在保定认识个狠人,耍刀的,跟青犬没法比,不过一个人砍十几个混混不是问题。”   我想了想说:“行,得多少钱这一趟。”   “这个数吧。”大头伸出两根手指,“先给一半定金,这一趟出不出手回来都要付另外一半,死了不用你管。”   二十万,数目不小,我有些肉疼,不过这种亡命之徒要价就是高,毕竟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买卖,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看来龙山阁还是要拉自己的班子才行,否则老何他们一退,就要青黄不接了。   “行,明天咱就去接人,后天出发去四川。”   晚上大头在我这住的,第二天一早我俩吃过饭就开车去了保定,离北京不远,不到两个小时就进了市区,大头路上给几个人发了短信,半天才要来狠人王野的地址。   我边开车边数落他:“你他娘的也不靠谱啊,说你认识,连人家的地址都没有。”   大头还振振有词:“你不懂,他们这行人不久居,哥哥我小红还顾不过来呢,还能天天给他发信息说诶子Q死米问他最近过的如何又砍了几个人吗?”   我懒得和他说,顺着他要来的地址七拐八拐的开进了一片平房区,能看出来周围环境不是很好,我问他:“你确定你的狠人住这?”   大头也有些含糊,一边摇开车窗扭出去来回瞅,一边骂骂咧咧的打手机问人,我就听见他嘴里连续不断的蹦出了十几句问候对方家人的“亲切语”后,说了一声知道了,就靠回副驾驶。   我问他咋了,他一脸丧气的说:“说王野金盆洗手了,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找了个二婚的娘们从良了,就住里头,他妈的喂马劈柴,做一个关心粮食和蔬菜的人了。”   我问他那咋办,他回头看看给人家买的两箱橘子说:“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咋俩也吃不了啊,都吃了还不得上火啊,说不定他还有门路。”   有一段胡同实在不好走,我俩就徒步进去,一人拎着一箱橘子。   没等走到头就看见坑坑洼洼的胡同口蹲着好几个人,怀里鼓鼓囊囊的揣着东西,我俩对视一眼,大头凑过去蹲在一哥们后面,客气道:“兄弟,咋回事啊。”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狐疑的看了大头和我一眼,犹豫道:“来要钱的?”   “啊。”大头含糊的从箱子里掏出俩小橘子递过去,“看你们蹲的也有时候了,来解解渴。”   那人还真接了过去,和大头俩人蹲在一块扒橘子吃,就听他说:“那你们可来晚了,没看前头还排了好几号人吗,都是等着要钱的。”   “那咋不过去啊?”大头问。   那人一口吞下小橘子,鼓囊着嘴说:“没看到那愣子坐在那吗,都他妈逼的三天了,再等两天老子超市的优惠券都快过期了。”   大头回头看我一眼,尝试问他:“王野啊。”   “还能有谁。”   我伸脖子望去,就见胡同里有一家门口,有个小伙子正坐在台阶上,身上缠着孝带,旁边放了瓶白酒,腿上横着一把砍刀,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大头又塞给这哥们俩橘子,然后窜到别的人堆里去,没一会回来把我拉到一边说:“明白了,这王野给人开大车撞死了,许多债主就都上门要钱来了。此一时彼一时,人一走,牛鬼蛇神全到位了,也说不定里面混了要报仇的。   诺,那边那个傻小子是他以前的小弟,树倒猢狲散,就那么一个了,自己带了瓶儿白酒和砍刀就一直坐在王野家门口,前后呆了三天了,起初还有触霉头的,趁晚上摸过去,被他砍跑了,被砍的人是个当地的小团体,放出话说谁要帮他就干谁。依我看,这样耗下去这傻小子也多半是要完蛋。”   “这么仁义的现在不多了。”我叹气道。   大头也摇摇头,转身往回走,我跟他走了几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拉住他问:“这家伙这么能打,咱们这趟找他靠谱不。”   大头琢磨道:“到是靠谱,这种人一根筋,很少有背后捅刀子的,人也确实猛,在这边都叫他领带,是说这愣子每次砍人都带一条领带。”   我看他还有话没说完,就说:“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用眼神瞟了瞟不远处的那些人说:“这事不解决这愣子不会跟你走的。”   我问他:“你不是很能打吗?”   大头愣了一下,低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人,老子再能打也打不过这些啊,还有几个是有背景的,我他妈冲上去,他们能追我到三里屯你信不。”   “能跑就够了。”说着我直奔着胡同走过去,“你是不是疯了。”大头在后面嘀咕着,也硬着头皮跟我过去。   我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咽了咽口水,直接走到那小子身前五步。   这家伙已经满眼血丝,嘴唇也裂开了,身上的孝带上粘着血,被他撕掉一条将手和刀缠在一起,见我过来,拄着刀站起来,有一种孤勇的杀气。   我摆摆手说:“别误会,我不是王野的仇家,找你谈一笔买卖。”   他眼神死死盯着我,没有半分松懈,大头脾气爆,骂道:“你这什么操行,说了不是找你要钱的,这是我们爷,要找你去砍人,给钱,去不去。”   小子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聚向我,有些迟疑道:“真事?”   我把手里的橘子框放在地上,甩了甩手,从里面掏出几个,边扒皮边说:“这不靠谱的家伙说认识你大哥,我有一趟买卖就想找他出山,许久不联系,没想到他已经走了,但我看你行,就想雇你,价格可以谈,走不走。”   他犹豫了一下:“给我……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有些小心的说:“三十万就行。”   我看了看他,摇头道:“走一趟的话,这个价有点高了,你还不值你大哥的钱。”   他眼神苦涩的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转过头面色决绝的说:“三十万,我的命卖给你了。”   我还是摇头,直接问他:“替你大哥还账?”   “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还是,三十万够你大嫂拿着过下半辈子的?”   我指点着远处蹲着的几波人说:“还是说,这些人就放过她了,藏哪去?杀人偿命,欠债坏钱,拿着三十万就能躲一辈子了?你就不怕哪天去看她,发现她已经被人轮奸后乱刀砍死了?还是说卖到南方去你拎着刀去追?”   他皱了皱眉,我张嘴骂道:“会动脑子吗?港片看多了古惑仔吗?到哪都拎着刀你就牛逼了,你信不信明天你俩就得让人砍死,还jb动不动就卖命。”   我没等他还嘴,从兜里掏出钱夹,把一张卡给大头,贴近他说:“里面是上次秦岭的钱,咋俩的都在里头,老何昨天才打上去的,你帮我取出来,你那份我先欠着。”   他瞟了一眼那小子,“值吗?”   “试试吧。你可悠着点,这是我的身家性命了。”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他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大头走了,我和领带一起坐在台阶上,刚刚太激动说的太狠现在有点不好开口,我尴尬的递给他俩橘子,这小王八蛋还没接。   不到半小时,大头拎着俩蛇皮袋子呼哧带喘的走回来,扔到我脚下,一脸肉疼的带着哭腔说:“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啊,得还我。”   “还还还。”   我嘴上应付,拉过袋子打开给领带看,里面是一叠一叠崭新的红色大钞,他眼睛都看直了,我问他:“认不认识你师傅的字。”   他傻不拉几的点点头,我又问他:“你师傅的仇人你认不认识。”他想了想,又点点头。   我拍拍手说那就行了,说着我把两筐橘子摞在一起,两个蛇皮袋拉到自己身边,对他俩说:“一会可盯紧了。”   大头盯着蛇皮袋子说:“有人敢动手我就抱着跑。”   “我他娘的是让你保护好我。”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看不远处,学摸了一阵,冲着我和大头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兄弟招了招手,他左右看了看,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喊道:“就是你,自信点,爸爸要给你钱。” 第十七章 马孟起   那家伙愣头愣脑的指指自己,我高喊说:“对,快来,给你钱。”   他迟疑了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走过来,我搂着他的肩膀说:“兄弟,就看你投缘。”   “啊?”他疑惑的摸摸自己的头,大头白眼说:“得,这智商出来要钱就跟要饭的没啥区别。”   我指着领带,问那哥们:“他老大王野欠你钱?”   他更正道:“是欠我们公司的。”   我伸手道:“欠条我看看。”   他警惕道:“你要干啥。”   我说:“还钱啊,你不给我看钱条我还个屁啊。”   “你替他还钱?”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甭废话。”   他一边警惕的盯着我,一边掏向怀里,期间一根裹着报纸的家伙不小心从怀里掉了下来,大头捡起来打开看,草了一声,说:“哥们,你这刀钝的都能砸死人了,你是咋混的黑社会,不专业啊。”   他汗颜道:“嗨,我们算啥黑社会,就是个小额借贷公司。”说着他把一张皱皱巴巴的钱条掏出来,自己拿着展开给我看。   我瞅了瞅,一共借款三万五,下面是王野的签名,就听他说:“我们公司主管说了,人走了利息就不要了,能还本金就行。”   “还挺厚道。”   我让领带过来看,问他是他师傅的签名不,他瞅瞅说是,我对大头说拿钱,大头拉开蛇皮袋子点出三万五交给我,我转手递给这哥们,说:“你点点。”   他疑惑的看看领带又看看我,认真的清点后说:“没问题,三万五本金,这是你的欠条。”   我拿过欠条撕碎了揉吧扔在一边,对他说:“走吧,帮我叫下一个过来。”   “再等一下。”这家伙把钱揣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整理仪容后说道:“我们的服务宗旨是,用我们的真心换来你的笑容,笑贷公司,祝您笑口常开,有事您说话,拨打0455-3……”   我顶着满脑门子冷汗从框里掏出俩橘子指着大头,打断这家伙的广告说:“我这兄弟可虎,慢走不送,路上解渴。”   送走这人,没一会过来俩胖子,秃头,一人纹一大花臂,我瞅了瞅目测最开始应该纹的是二龙戏珠,现在已经掉色掉的跟皮皮虾打篮球似的了。   打头的胖子说:“听说你要给屋里头那个死人还钱啊。”   领带在旁边一听就要站起来,大头从后面一拽脖领子给他拎住了,我陪笑道:“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劳烦您给我看看欠条。”   后面那人没吱声的看了眼我旁边的蛇皮袋子,弯下腰就要去拿,我用脚踩住了袋子,笑着说:“这位爷,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各人有各人的命,王野走了是他命里该着,咱们爷们再念叨个死人也没多大意思,人走了道义得在,钱,该多少是多少,一分不少您。”   我假意低头扫了扫头发,实则瞥了一眼刚刚走了那哥们掉地上的“铁棍”,考虑着要是一会儿这俩孙子还不不识趣,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外面还有很多人,面子折一点算是先礼后兵没关系,但是气势不能失,否则场面必然失控,别说钱带不走,估计到时候我三尸体都得扔在这。   我见俩秃子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笑眯眯的伸出手,前头那人咂巴了一下嘴,“成,理在你这。”他扔给我一张欠条,本金八万,我给领带瞅瞅,他点点头。   “得给二十万。”后面的秃子嚷了一句。   大头一听来脾气了,张嘴就准备开骂,我拉了他一下,低头看着欠条说:“还不到一年,你这是几分利啊,兄弟,别赚死人钱啊。”   就听对方说:“人要不死,就还八万,只不过他之前答应帮我们老板走趟活得,你说这一趟活还不值这个数吗?”   我回头看看领带,他倔强的盯着那俩人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大头,拿钱。”   我看着对方笑呵呵的说:“我给,老爷们一诺千金,王野开口,多出这十二万我就给了。”   领带在身后拉我衣服,我没理他,我把几摞人民币递给胖子说:“点点再走。”   前面的秃子掂了掂钱说:“不点了”,然后望向紧闭的大门喊道:“咱们的账就算了了。”   等俩人走了领带在我身后狠声说:“就是个敲竹杠的王八蛋,你给他钱干什么。”   大头抬腿要去踢他,被领带灵巧的躲了过去,大头就骂:“你懂个jb,你以为曹坟家里是开印钞厂的啊。上坟烧纸,不知道要先扔三张吗。”   经过这两拨人,外面人是真的相信我们打算还钱来着,好几个人争相恐后的过来,只要我们确认欠条是王野签的,一律都兑换,临走前还给每人塞上俩橘子解渴,没消半个小时,一袋子钱就见底了。   大头在一旁埋怨道:“你大哥赌博啊,咋欠这么多钱。”   领带坐在后面好半天没有说话了,就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门说:“嫂子有个闺女,是个拐子,借钱给他看腿了。”   “原先的钱呢,那么牛逼手头一点积蓄没有啊。”   “大哥散伙的时候,把钱都给弟兄们分了。”大头还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我往胡同口望望看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也歇歇脚坐下来抽烟,“你大哥是个仗义人,命里该有这一遭,我呢,今天非跟这不靠谱的家伙过来,碰见了这事,这也命。”没等我说完,就见领带蓦然抬起头,手中砍刀倒握,目光灼灼,浑身紧绷的像只猎豹。   我转头去看,就见阳光下走过来一人,很瘦,像个竹竿,不过我注意到他的双手很白,修长,来人面无表情,一步步向我们三走过来。   看领带样子就知道是旧识,这种时候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来悼念的,这表情是悼念个鬼了。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大头在旁边捅鼓了我一下,用下巴点点远处,我看过去,最起码七八个黑T恤站在那边,一个个也都面无表情跟个杀手似的,我心道还来个碴子啊。   “赵九峰你来做什么?”   “你说呢。”竹竿那双特别的手在胸前交叉翻转了两下,表情玩味道:“我去给王野上柱香,啧啧,真想不到这么生龙活虎的一猛人,说没就没了。”说着就要往前走。   我横跨一步挡住他,我眼角瞥见他的手只在腰间晃了晃,就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出来,明晃晃的刺向我的腰间。   “叮”的一声,领带将他的砍刀挡在了我前面,紧接着抬手就要去砍,竹竿笑吟吟的往后跳了两步,我见他退开就也拉住领带,对竹竿说:“什么仇什么怨啊就刺我。”   他咧了咧嘴说:“没事,那个位置顶多就是把脾刺破了,死不了。”   我心里妈卖批,说丫生物学的还挺好,还知道搁哪是脾,而且看这样子一言不合,不对,他妈的我还没开口就动手,这孙子明显就不是善茬。我望向领带,心说这是杀父之仇啊还是夺妻之恨啊。   领带快速道:“大哥之前接活捅了他们公司的一个经理。”   就听大头小声骂道:“黑社会都他妈商业化了。”   我咳咳两声,抱着胳膊说:“都是干公司的生意人,咱们就来谈谈吧。人都走了,你进去能怎么着,啐两口?拉出来鞭尸?强奸了屋里那娘们?没必要吧,都是法治社会,一会报警了,你们不还得找人顶缸吗,这都快过年了,小弟,啊不,公司员工们不也得回家过年啊,这么折腾干嘛。再说真要动手,瘾你是过了,明天不就忘了吗,那都是短暂的,你要真有能个,下去干他去啊。”   他看着我翻脸说:“你他妈要说什么。”   我掰着手指头说:“我给你算笔账啊,先前被王野捅的人,你们得给人家里料理后事吧,得有慰问金吧,公司福利好不好,好还得逢年过节送点礼是不是。在这你这一闹,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再牛逼是不是也要打点一下上头啊,小弟跑路费又是一笔钱。人走了,你们欺负屋里孤儿寡女的,名声也不好了是不是,还有这个愣子。”   我指着领带说:“我估计他要跑你们也拦不住,回头等他养好了,还得去和你们刚,还是不计较生死那种的。你看以上这么多条,只有一条对你们有利的,就是你今天在这大闹一场,爽了,其余的都影响公司啊,小老弟,公司那是要盈利的,你这一手操作,很难让老板高兴啊。”   我回头看向领带,低声说:“你他妈要不做马孟起老子就算瞎了眼。”说着,转身把剩余半袋子人民币毫不犹豫的扔出去,潇洒道:“人走了,得过且过吧。”   他瞟了一眼袋子,里面最起码还得有大几十万,他饶有兴趣的看向我:“就为了这个家伙。”   我笑笑没说话,他又扫了一眼蛇皮袋子,犹豫了一下说:“这事我做不了主。”   我伸手示意他请便,他后退几步离开我们的范围才转身去打电话。领带在身后低声道:“我不值这么多钱。”   我没转身的说:“这些钱不是给你的,大头那里有数,回头到龙山阁找老何给你签份合同,我们也是他妈的商业公司,有五险一金,还有成人福利,工资每月扣一半,直到你还干净为止,在这之前,你的命就卖给龙山阁了,你要是敢提前死了,剩下我就找你大嫂来还。” 第十八章 准备就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坚信老祖宗这句话在大部分人身上是应验的,特别是在以打打杀杀为生的竹竿他们公司。   果不其然,打了通电话后,竹竿走回来,摇摇头故作可惜的叹气道:“王师傅走的早啊,太可惜了,你看这样,我去瞻仰一下遗容,去去就来。”说着就想往门里走。   他从我旁边过去,我没拦他,平静说:“你敢推开那扇门,我保证今儿你一毛钱都带不走。”   他停在我身边,笑着说:“我就看看,不动手。”   “我说话算话。我想你们‘领导’已经同意了吧,现在算是我和他谈买卖,你奉劝你一句,这兜子宝贝要是因为你而拎不回去,你在公司里会很难做的,好兄弟,快回去吧,一会儿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纳闷说:“你就这么有钱。”   “没钱。这袋子钱你拎走,我就倾家荡产了,别问,问就是我看那愣子投缘,缘分的缘。”   他没犹豫,往回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拍了一下后脑勺,恍然道:“哦,忘了件事,我们经理要两百万。”他说完嘻笑着看着我。   我歪头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飞过去:“现金呢,就这些了,手头没有了,不过家里还有点,我地址给你,剩下的你带着这些兄弟去拿,路费我出,别急着拒绝,你要没功夫去,我就差几个伙计给你送过去,来,你也给我一个你们公司地址。”   他单手接过名片,白纸烫金黑字,字是当初二爷亲手提的“龙山阁”,名片很简单,背面一个戳,一个地址。   他皱了一下眉头,眯着眼看我:“龙山阁的人?”   我盯着他看,没回答,大头要张嘴,我拍了他一下,竹竿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小心道:“那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会回去和老板们说。”   “行了,别说什么青山不改的场面话了,回吧。”大头摆摆手,两筐橘子发了个精光,他从里面掏出最后几个一边剥皮一边说:“咋的,还送送你们啊。”   竹竿看向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竹竿退走,最后几波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我低头把地上的空箱子摞起来,领带问我:“你们是龙山阁的人?”   “哟,你还知道龙山阁?”大头问他。   “听过,你们如果早提也许就不用花那么多钱了。”   我叠好手里的箱子,转身坐在上面,想了想说:“你觉得我开始就提龙山阁他们会服气吗?一个帮会,最重要的是名声,如果今天只被我们龙山阁的一个名字就唬住了,他们以后怎么服众怎么混?地头蛇不要面子的吗?OK,退一万步说,就算今天他们给了龙山阁这个面子,退了一步,然后呢?随便找几个人回来继续找麻烦我能怎么办?因为这点小事,我就拉人过来平了对方,还是学你一样提着砍刀去干他?   龙山阁不会派人一直守着你嫂子,她还有孩子,如果哪天出事了,你还不得马上跑回来他们拼命?说实话,我倾家荡产帮你大哥还了债,就是不想你还三心二意惦记着这边,我们这行在外行走也挂着命,我不想下一次背着你的尸体回来。   至于最后为什么给他名片,那是告诉他,他们拿了谁的钱,我愿意多花些钱做些井水不犯河水的事,这是能帮你嫂子安安稳稳撇开原本一切的最好方法,我解释的清楚吗?”   领带傻愣愣的点点头。   我转头对大头伸手说:“拿来。”   “啥?”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别装,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往怀里偷摸塞了几叠。”   大头还跟我装傻充愣,捂着眼睛说:“我太伤心了小曹哇,你伤害了我孤独的灵魂。”   “二百斤的灵魂吗?”我说着就去拉他衣服,他拍掉我的手,嘟囔道:“小眼神还挺好使。”说着掏出两叠钞票给我。   我白了他一眼,“还有。”   “没了。”他气急败坏的拉开衣服给我看,“你侮辱我一次,不能侮辱我两次。”   “屁兜。”   我把侮辱了大头两次要来的三万块钱递到领带手里,说:“你嫂子待你如何我不去说,好与不好,那是你的忠义,这个钱我给你,我也就剩这点了,你拿去安顿一下,然后去龙山阁报道。”   “你就不怕我跑了?”他试着问我。   我盯着他,轻声说了句:“你还能去哪?”   他愣了一下,没头没脑的让我等一等,说着转身去敲门,敲了好半天门才打开,是个有些破脚的姑娘,年纪不大,领带往院里望了一眼,把手里的钱塞给她,大声说:“和嫂子说,大哥的后事孔愣子他们会过来办,要钱的债主也都走了,先前的几万块钱还有这三万你和嫂子留着过日子吧,我走了,跟新老板去大城市打工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姑娘从身后递过一个鹿皮包着的长条东西给他,“这个你带走吧。”领带点点头,接过来再也没回头走了。   他扫了扫衣服上的灰,咧嘴一笑:“走吧老板,我明天就没车票去北京了。”   我诧异道:“你没有其他安排了吗?”   “像你说的,我还能去哪?”   我们开车回北京,大头坐副驾,领带坐后面,我从后视镜看他,发现这小子已经在后面蜷缩着睡着了。   我让大头别抽了,关上车窗,他最后吸了一大口才不舍的扔掉烟头,学着领带的口气问我:“老板,真金白银你可就给出去了,不心疼啊。”   我笑着说:“你不是叫我曹坟吗,再挖呗。”他切了我一句,也倒头下去睡了。   两个小时我们到了北京,堵了会车,天快黑了才到龙山阁,车一停领带就醒了,我停好车拍醒大头,对他说:“你带他去泡个澡呗,再吃顿好的,我去问问老何,看这次能不能加领带一个。”   “干啥要我去。”   我讨好着说:“你不是轻车熟路吗,什么小红小绿的,安排这个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要不想出钱就直说。”大头骂骂咧咧的下车,勾着领带的脖子走了。   我回到龙山阁先找老何,他迟疑道:“换个人倒是可以,问题是这个人你能信得过吗?”   我想了想肯定的说:“没问题,我信得过。要不,您给把把关?”   老何摆摆手,笑着说:“你心中就数就行,这是好事。”   我吸了口烟,叹气道:“汉生还是没信啊。”   他安慰我说:“别太紧张。没信就是好信,那边一直派人手盯着,没见什么动静,我猜测对方并不是恶意,说不定是给你出的谜题。”   我们又聊了会老何回去休息,晚上大头带着焕然一新的领带回来,我偷摸问他:“没给安排安排吗?”   他撇撇嘴说:“这小子甭管洗澡还是吃饭,冷着脸一言不发,跟他妈的杀手似的,不解风情,连给他搓澡那大爷都不敢使劲。”我笑笑说这不是挺好。   我把小何叫过来,我们几个坐在一起,我给他介绍说:“这是领带,以后就是铺子里的员工。”   小何伸手要与他握手,领带却只点点头,搞得小何很尴尬的挠了挠头,我笑道:“都是自己人了,别客气,对了,我打算明天和大头领带还有赵顾过去,你就别去了,留在铺子里吧。”   “要不赵顾留家我陪你去吧。”小何沉吟道。   “我担心曹家再来捣乱,你坐阵我还放心点,别担心,领带也是好手,再说那边堂口也有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头嚷道:“小爷我护送你们曹掌柜过去,你还不放心啊,再说还有我们这位‘冷面杀手’,你担心个球,如果对手那么牛逼,把汉生都悄摸的搞了,你去了也白搭。你在家好好看铺子,没事多读书多看报,提升一下文化素养。”   小何骂道:“就是你去了我才不放心。”   他俩斗嘴我都习惯了,就对一旁的领带说:“甭管他俩,明天去四川,保不齐得动手,你要有心里准备。”   他点点头,严肃的说:“我就是干这个的。”   我哭笑不得的说:“成吧,对了,你对龙山阁有什么疑问吗?咱们也算一家人,有什么尽管问。”   谁知他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我就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无奈的挠挠头,大头在一旁说:“这个年代不兴买卖农奴,open点,你的这个东家还算是个好人。”   我喊了薛冬青过来,给他介绍了领带,领带比他略大几岁,他点点头叫领带哥,领带对别人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我拿他没办法,就对薛冬青说:“给他在后院安排间屋子,暂时先住这。”   薛冬青问我:“哥,听说你要去四川,我跟你去吧。”   我笑着问他:“成人自考考完了啊?”   他挠挠头说没有,我给了他个脑瓜崩,笑骂道:“那还出去瞎混。铺子闲了是吧,真要出去等你考完的,让老何给你安排一下,找个队伍去。”他耸耸肩灰溜溜的带着领带出去了。大头晚上没住这,说要回去安排一些事,明早准时过来。   几人也都散了,我独自回到房间,抽了根烟,走到二爷留下的地图牵,看着四川那里被钉上的“古蜀”两个字,一时思绪万千。 第十九章 蒙三   我们几个人吃过早饭小何开车送我们去机场,路上他一再叮嘱要注意安全,我说放心了经历了那么多冒险我已经学会把握分寸,再说这次又不下地。随后又想起二姑的青铜头盔还在我那,就让他回头帮我送回去。   进了机场候机自不必说,我们都没有行李,很悠闲,只有赵顾背了个小包,里面装了小何给塞的一条白沙。   北京飞成都,11点半起飞,我们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15点了,其中有一个小插曲是领带在飞机起飞和将落的时候脸色有些点异样,我开始以为他恐高,他说倒没有,就是第一次坐很新奇。   我们出了双流机场,找出老何给的地址,是一个叫雅安职业技术学院附属医院的地方,我用手机导航了一下,不是很远,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就直接打了辆车,四人杀过去。   下了车天色有些渐暗,我给接头的人打电话,对方火急火燎的说特别抱歉,车在半路抛锚了,正在往我们这面赶,再有二十分钟肯定到,我说没关系。   大头无聊去旁边抽烟,赵顾带着耳机看直播,我看看领带,问他饿不饿,他说有点,我就招呼他们去对面胖哥面馆吃面,面很不错,老板并不胖。   正吃着电话进来了,对方已经到了,我说在吃面喊他进来一块,没一会店里进来一个长相笑面的家伙,他撩开帘子进来扫了一圈直奔我们几个过来,对我笑道:“二爷吧,你叫我蒙三就行,实在不好意思,车子不给力,半路抛锚了,让大伙在这充饥了,咱们走,我做东,给二爷你们接风洗尘,一会我一定多罚几杯。”   这人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说话也顺耳,多半是这一片负责踩盘子的。这边业务其实特别好,崖墓、岩坑墓、砖室墓都有,从战国至明代,延续跨度长达两千多年,期间没有大的时代断层,甚至比北方中原地带还多,所以这边堂口也是龙山阁下面为数不多的大堂子。   他们有一套自己走货的流程,从出土到出手,已经形成了稳固的产业链。像眼前这人能说会道,善于交谈讲古,就会经常与当地的老人聚会交流,取得对方信任,从而得到很多有关古墓的信息,像他们这种本事不错又口才好的人就被称为“踩盘子”,“盘子”指的就下面的货。   下地干活的叫“捉盘子”,对外销赃找下家的叫“跑街”,中间自己人加价要幌儿的叫“提盘子”,如果遇到严打有人出来浑水摸鱼的叫“保盘子”,不同位置分工明确。   “别,三儿,这都是自己人,我看这就挺好。”我拉住他说:“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不急这一顿饭,你先给我们说说情况。”   蒙三看我们没动地也就没继续说,爽快的坐下来,招呼老板加碗面,又添了一大盘凉拌肘花。   他一边扒着桌上的毛葱一边低声说:“实不相瞒,你们几个要是再晚来两天,上头就打算派几个厉害的人进去了,因为不止你们那头的伙计,我们这边还有俩人也跟着进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们这够能等的啊。”大头对着汤面大快朵颐,一抹嘴打了个饱隔:“要我早进去了,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三头六臂的主儿。”   “嗨,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他见老板过来送面就闭口不谈,只招呼我们吃吃吃,老板走开才低声说:“第一是你们那头怀疑暗中有人捣鬼,我们怕打草惊蛇,也就迟迟没有动手,上头只吩咐人在周围盯着。第二点呢,那个老宅子有点特殊,望鱼古镇是个景点,还是有点客流量,宅子旁边就是一家民宿,人来人往的我们也不好进去大肆搜罗,你也知道咱们这底子都不干净,万一惹上雷子,这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我疑惑道:“我听说你们不是进去搜过了吗?”   他压低身子说:“进是进去了,而且也搜了各个房间,但是那房子有问题。”说到这他扫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大头见他没下文了就怼他说:“别卖关子,你还要说个下回分解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了。当时回来的人说,房子都搜了,没人但很整洁,不像是长时间没人住的那种。他们还在旁边打听了,邻居说那户人家最早是有人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把房子卖了搬走了,已经荒废很久了。”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问他:“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年一直有人秘密的住在荒废的房子里?”   “对。”他开始埋头吃面。   “那他怎么生活?总的吃喝拉撒吧。”赵顾在一旁问。   “这就是我们觉得有问题的地方。你说的对,他不可能不吃不喝,但周围没有人知道破房子里还有人住,说明什么?在望鱼还有他的同伙,有人偷偷的给他送生活品。”   “那宅子里的人为什么不自己出来?”   “可能在躲避什么,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说着看向众人,“那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有人被囚禁在那座房子里,不是他不想出来,是不能出来。不过不管哪种原因,房子肯定有蹊跷,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对老宅子进行全面细致的搜索。”   蒙三点点头说没问题,他又想起了什么,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了,这次我们就不参与了,我们的人在当地都有案底,也脸熟,出了问题不好收拾,有什么需要支援的你们尽可以提。”   我沉吟道:“没问题,毕竟不是支锅,我们四个就够了。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们有没有本地房产局的关系,那时候还没中介,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买下那栋老宅子的买家过户信息,我想看看交易人是谁。”   蒙三想了想说得试试,就出去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回来说有个关系,已经托人去问了,有消息会同步过来。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蒙三抢着结账,大头开玩笑说够阔气的,看看能不能收了他来这边做活。蒙三带着我们边往外走边说,那敢情好,这边下地还是油水还是挺大的,就缺兄弟你这样的高手。大头被说的美滋滋,对我说看见没有,慧眼,一眼就看出来我是高手了,他奇怪问蒙三,按理说这里风水并没有中原好啊,怎么这么大油水。   我们上了车,蒙三一边往望鱼开,一边笑着解释说:“四川比较特殊,虽然它的海拔只有不到700米,但是四周的高山多,那海拔可都在3,4千米左右,基本上都和峨眉山差不多,剑阁听过吧,都是那种,诗仙都说咱们这的山是‘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明啥,险峻啊。这样的特殊地理环境,就导致了两个现象,一个是早起的中原政权根本没有能力远征过来,你来了就已经是疲惫之师了,还要翻山越岭,打个屁仗,所以这里也就成为了中原文明达不到的空白,很少被沾惹战乱,也没有掠夺,你说能不肥吗。”   蒙三口才很好,面相也和善,讲起话来侃侃而谈,几个人都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第二呢,成都是西南最大的平原了,大到什么程度,是四川盆地第二大平原面积的10倍多,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整个中国南方,也就长江中下游、珠江三角洲等几个平原而已,这就为产生文明提供了土壤,你想谁愿意住山沟沟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当时的几番政权,全都在这边发展,那留下来的墓葬自然而然的就多了。”   我看大头明显心动,就对他说你可不能背叛革命啊,他一边说不能不能,一边跟蒙三打听细节,做活都什么价,我心里暗骂这个王八蛋,还要在这边做外包啊这是。   路程大概要半个多小时,还没到地蒙三中途来了电话,他接起来嗯嗯了几声说谢了兄弟,挂了电话通过后视镜看我,说道:“查到了,房子在二十多年前就卖了,那时候还没入微机,具体的存量合同已经找不到了,只找到了一个回执副单,买家叫万红兵,别的暂时没查不到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全国叫红兵的多了,没有具体信息仅凭一个名字根本找不到人,看来这条线是没戏了。   我窝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我有一种感觉,除了我们和曹家(包括那股看不见的力量),还有另一支队伍的存在,我这种感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其实所有关于曹家的事情,都是由我们这几方势力引发的,比如当年逼走曹宗吾的人是谁?从老何的评价上来看,此人也不简单,他为何要离开曹家深入大西北,他在躲避什么,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隐藏在曹家中的那股力量。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从曹家的态度上看,一部分曹家人也不知道或者只是隐约觉察到他们的存在,比如二姑她们。   这样曹家就分为了两股力量,一明,一暗。   但我感知到的,并不在这两股中,似乎是游离在我们所有人之外,但却又了解整件事情脉络的那么一支队伍,我心里也有些纠结,一方面理智上我没有任何确凿的信息,但第六感又告诉我没错,我甚至怀疑到多杰口中那支进雪山的勘探队,他们又是什么身份,是不是那队人。   正在我瞎捉摸的时候,车忽悠一下停了,蒙三说到了就要下车,我刚坐起来,脑子里闪电般划过一个信息,我激灵一下,一下子冷汗就打湿了后背,万红兵这个名字我虽然没听过,但这个姓我并不陌生,老万消失的兄长? 第二十章 入住   这想法一出来,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没错,万红兵很可能就是老万的兄长。   根据赵敏所说,老万的兄长多年前跟随我爹去抬货,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用想,老万的兄长肯定也参与到了当年的迷局中,如果两者就是一人,那就证明这里和我爹也脱不了干系。我揉揉太阳穴,事情正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掏出手机找出老万的电话拨过去,我现在总是怕夜长梦多,很多事情能做就要快做。   蒙三不明就里的喊我下车,一旁的领带挡在车门口,我冲蒙三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电话很快接通,我单刀直入的问他失踪的兄长叫什么,他顿了一下,说万红兵。   我长出一口气,不是说我放松下来,是证实了这个事件的关联后,让我不必再费心去猜测对方到底是什么目而轻松。   看来给我发反切码的人一定和我爹有关无疑了,同时我也纳闷,万红兵当年为什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古镇买下这座古宅,难道就是他发的口信给我?他失踪的这些年就躲在这里?   老万在那头问我是有什么发现吗,我实话实说不确定,但是查到了万红兵的一点信息,还在调查的路上,一旦有结果会立刻和他同步,他久久无语,叹了口气说拜托了。   我挂了电话在座位上想了想,和蒙三说:“三儿,我们不直接去宅子,先去宅子旁的民宿订间房,你给我们搞点装备,让我们看起来像游客那种。”   蒙三无疑是机灵的,他没问究竟,点点头说可以,堂里已经吩咐好了,他会配合我们在望鱼的调查。   他自己又叫了辆车走了,车钥匙留了下来,我们几人就坐在车里等他。   大头拉开窗户抽烟:“有什么发现吗?”   我道:“确实有一些发现,买下那所宅子的人很可能和我爹当年相识,甚至两人一起支锅过,所以我想事情要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还记得我们在面馆里说的吗,一个人不可能在荒废的宅子里生活二十几年,一定还有其他人,但不管是打配合也好,还是囚禁也好,那个人肯定就在这周围。   我们要反客为主,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咱们现在乔装一下,先入住民宿,晚上再偷偷摸进去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明白,就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大头已经完全领悟了。   “汉生不会有事吧?”赵顾在一旁问。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让我来,就应该不会。”   其实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往坏了说,如果汉生已经遭遇不测,我们现在去还是晚些去都没有差别,如果汉生只是被困住了,那我们就必须保证我们自己的行动是安全有效的,否则人没救到,葫芦娃救爷爷,就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没多久蒙三带着几个大包回来了,他拉开车门进来,把包递给我们,说:“东西全在里面了。”   大头打开背包,里面除了一些冲锋衣还有几根折叠的登山杖,甚至还有假发之类的装扮物品,大头啧啧道:“你这装备全啊兄弟。”   蒙三笑笑说:“有一些我们自己也长备用。”   我说:“OK,那咱们四人对外口径就是驴友了,来这边爬山。”   我们几人在车里装扮好,带上帽子和假发,大头还给领带脸上贴了一条“伤疤”,说是增添气质,我们一行人准备好后,便下车步行进入客栈,蒙三没跟进来,让我有需要就联系他。   我们从正门进去,我特意望了一眼旁边的老宅子,确实如蒙三所说,民宿客栈和老宅子挨得很近,客栈二三楼朝东的窗户都开在宅子那头,如果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怕是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几人进了客栈,来到前台,这边前台是个仿古的木质柜台,上面摆着电脑,后面坐着一个玩手机的小妹,我问她要两间在二楼的房间,最好靠东边,她查了一下说没有了。我说三楼呢,她看了看说三楼也没有了。   我皱了一下眉,大头笑嘻嘻的问:“小妹妹,你们这边有什么好景点啊,推荐一下呗。”   “也没啥特别好的,到我们这的游客差不多都是川西稻城或者亚丁湾线上游客,基本上当天在古城街逛一下或者歇歇脚就走了。”小妹嚼着口香糖问我:“你还住不住。”   “住。”我指指赵顾的背包说:“我这朋友是个摄影爱好者,他觉得东边的山好,想拍点日出的长景,要一直架着摄像机,你看能不能明天那边的客人走了你帮我们换一下。”   她扫了一眼赵顾,低头操作电脑,耸肩说:“你们要住多久,那边几间客人都压了三天的房钱,我怕你们是等不上了。”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楼上的住户明显有问题,长途歇脚怎么会一下子定三天客房,而且还都是靠东的位置,我想起蒙三说堂口已经查过了没有明显的外来人,我倒不认为他会骗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是在蒙三他们过来后,我们到雅安之前的这段时间杀进来。   我问小妹对方大概是什么时候入住的啊,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马上说想算算他们还剩几天了看我们是否来得及,她哦了一声,说大部分人都是昨天入住的。   果然。   我心中一下子有了定论,堂口这边绝对有问题。看这情景对方已经做好了部署,说明他们也掌握了这里的情况,如果问题出在龙山阁那头,那么当汉生出发的时候或者比他更早这边应该就有了动静才对,然而对方却在昨天入住,也就是汉生出事后,从时间上来说,消息就是在这边走漏的。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给我发反切码的人,同时也给另外一股势力发了同样的反切码。   我们要了两间房间,大头和赵顾一间,我和领带一间,交了身份证拿了房卡,我们几人往楼上走,大头戴着假发时不时用相机东拍拍西拍拍,走过我身边的时的轻声说了一句,“15点有人在盯着咱们。”   我没有立马扭头去看,直到快走到房门前才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扇对着楼下大厅的窗户半掩着,后面似乎站着个人,屋里没开灯看不清楚。   进了房间我从背包里掏出蒙三给准备的反窃听设备递给领带,他拿着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我才发微信给大头让他俩过来。   “怎么样去不去?”进来大头就问了我一句。   “什么去不去?”我疑惑的看着他。   “农家乐啊,人前台小妹不是说了后院有农家乐吗。”   赵顾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怪不得何哥非要跟来。”   大头瞪了他一眼问他说啥,赵顾哭笑不得:“爷,您靠点谱,咱不是真来旅游来了。”   “你懂什么,咱们现在的身份不是驴友嘛,那就得融入到角色当中,你得走心啊,你要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驴友,人家能相信吗,再说了,农家乐里还有齐齐哈尔芭比Q,那不更得参加一下。”大头振振有词,一手搂过赵顾的肩膀,还想去拉领带,被他躲过去了,就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呀,不能学你们东家,小小年纪就清心寡欲,你得支棱起来啊。”   大头看向我,我苦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去吧去吧。”   “啊?”赵顾一脸懵逼的看着我,“二爷?真去参加晚上的BBQ啊?”   “去吧,晚上后院估计人不少,鱼龙混杂的有事情也好打掩护。”   “我们要动手吗?”大头放开赵顾,催我说:“那你得赶紧给蒙三那小子打电话,让他搞点趁手的家伙,这要动起手来,咱们赤手空拳的,还不让人家给练喽。”   我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分析道:“我们先不动手,主要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说有事,也就是个预备。本来没有这帮人咱们晚上就悄摸的摸进去了,现在就不一样了,如果对方是从堂口得到的消息,那就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就算没认出我们,他们也会一直盯着隔壁的老宅子,如果我们冒然动手,很可能会徒做嫁衣,到时候更容易被对方一网打尽。”   “可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啊,如果对方不动手呢?”大头问。   “这就是我最头疼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大头你们下去,别光顾着浪,尽量查一下对方是哪路人马,有什么目的,我们现在这样太被动。”   “那你呢?”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一会我到楼下去吃晚饭,顺便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我总觉万红兵选择这里不是偶然,况且来之前老何和我说过,这得风水很好,镇子的选址不一般,我觉的会有隐情,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大头一听当地风水好眼睛一下就亮了,表现出超出寻常的热情,胸脯拍得邦邦响:“小坟坟,发挥你的特长,芭比Q我来,钱路就靠你了。” 第二十一章 湖山工事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又问领带能不能认出我,领带上下看了看点点头,我说假如你不知道我乔装,还能认出来,他说能,我说你咋那么哏呢,他说眼神骗不了人,我说你在我这演梁朝伟呢是吗,是不是小时候天天看港片了。   他是新面孔不怎么用装扮,我乔装一番后跨上相机推门下楼。   要到饭点了,楼下大堂人还挺多,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桌闲聊,看装扮大部分都是驴友,前台柜台后面有个木架子,上面用红绳挂了十几个小木条,上面就是今天的菜单,可以买饭票,开餐后拿着饭票去打餐。   很多人都是穷游,就享受这个乐趣,所以也不觉得便餐有多随意,更多的是和同行人分享旅途的故事和欢乐。   我让领带占了个桌,自己去前堂买餐票,小妹抬头看了我一眼,无精打采的说:“可以扫码,可以现金,不讲价,看菜谱,米饭2块钱一碗,可以加,啤酒只有雪花,对面冰柜里自己拿。”   我笑了:“小妹,你这看起来挺枯燥啊,要不我陪你唠唠,你给我讲讲当地的风土人情呗。”   她看着我说:“大叔,你是要泡我吗?”   我愣了一下,就听她说:“你喝了?没喝去后院芭比Q,你去那找人聊去,咱俩不是一个风格的。”   我哭笑不得的摸摸脸,这装是不是画的太过了,我他娘的怎么就成大叔了,当年在寝室那也是号称513吴奇隆的人啊,我尴尬的咳嗽两声,解释说:“小妹,我没别的意思,我们是出来采风的,在这拍完片子要附带一些当地的风俗啊,传说啊之类的故事,我人生地不熟,才想和你打听打听。”   她上下打量着我,问:“哪个采风,你是哪个出版社吗?还是地方的啥文艺团体啊,有没证件嘞?”   我擦,我被问的一头汗,没想到还是个知识面挺广的小妹,她不屑的切了一声,不耐烦的说:“你去找老板,就那边坐着的那个,他是老当地人了,去吧去吧。”   我买了饭票悻悻的离开,我想一个前台小妹就能让我碰一鼻子灰,还找个球的老板,不过看到她指的那个大爷拎着系绳子的茶缸子和报纸,就显得和蔼许多,想一想还是硬着头皮坐过去。   老人抬眼皮打量了我一番,笑眯眯的问我:“想追小慧啊?你的赶一些时髦,他喜欢那样的小伙子。”   汗!我忙解释道:“不是大爷,我们是来采风的,想打听打听周围有没啥轶事或传说,好写稿子。”   大爷又重新打量了我一番,不知怎么的态度冷淡了一些:“咋的,来踩盘子的啊。”   我靠,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谨慎,我在心里大骂蒙三他们,怪不得他们不进来,看来这地都被他们滤过了,否则这些人也不能这么敏感。而且这老家伙还知道踩盘子,看来年轻时候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觉得他肚子里肯定有货。   我头铁到底,装傻充愣问他啥是踩盘子,杂技吗。他没理我,换个方向看报纸,我又说给讲讲,领导安排的工作我得做完。老人开始没耐心的赶我走。   我死缠烂打跟他磨了半天,他不耐烦的放下茶缸子,说:“好,你不是要采风吗,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立马掏出本子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我们这边,没啥轶事,要说最出名的,就是离这不远的湖山,解放战争的时候,那可是著名的战场。”老人喝了口花茶,笑眯眯的看向我,我心里直骂妈卖批,老头子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东西,纯粹恶心我,但我也没表现出来,静等他说下去。   “小伙子你爱听,我就给你讲讲老一辈的光辉传统,让你也感受感受先人的不容易。”老人打定主意要看我戏,我也不能怂,就把相机往桌子上一放,硬着头皮说:“您讲吧,我爱听。”   他看我还不走,就拍着报纸慢慢开讲:“湖山战场是滇西的抗日的主战场,虽然不大,但是很险要。”说着他用手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画道:“湖山属于横断山系,由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峰峦构成,主峰海拔在2200米左右,北、东、南三面是悬崖绝壁,易守难攻,可惜在四几年,被一支鬼子混合部队占据,并且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在上面修建了极为复杂的永久性工事。”   他看看我:“你知道什么是永久性工事吗?”我摇摇头。   “鬼子当时修的是准要塞式堡垒防御阵地体系,当时将湖山地区分成了七八个据点群,每个碉堡又以好些个最坚固的母堡为核心,四周有数个子堡拱卫,相互侧防。   当时的鬼子为了测试工事防御效果,现场用重炮和飞机进行模拟轰炸,都没有使工事受到损害,坚固程度足以抵御当时我军的任何猛烈攻击。而且湖山阵地内储存了大量的作战物资,至少可以持续坚守8个月以上。”   “怎么可能,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坚固的阵地,什么飞机炸不烂?”我见老人讲的有些兴起,就激着他问。   老人一听果然上头了,不屑的说:“一看你就是电影看多了,还飞机炸,先不说那时候咱们有没有,就是有能怎么着,人家没有阵地炮啊?你敢乱飞就给你打下来,而且那时候没有定位系统,人又冲锋不上去,很难做到机群定点轰炸。”   “而且,鬼子干这种事确实有一手,当时湖山的堡垒是地堡,最少都是三层构筑,相当于整个一三层小楼埋在山体里,你要不炸了整座山,根本揪不出这帮耗子。   那地堡挖的绝了,上层负责射击,下面做掩蔽部或者弹药粮食仓库,更下面挖掘斜坑道,最底下才是地下室。再说堡垒上面,都盖着比大腿还粗的原木桩,垒起来四五层,再上面再铺着钢板,压着1米多厚土,咱们当时的山炮打上去,根本打不坏。   堡垒高出地面的部分,还放了很多装满沙石的汽油桶,排列放好,桶中间都码上好几层钢板,最外面再扬土上去,这样别说山炮了,榴弹炮打上内部都几乎感受不到震荡,你说坚固不坚固。   当时小鬼子还找的啥建筑专家设计的,就算地堡内也用圆木走了支撑,就算最上面炸毁了,也影响不到下层。”   老人抿了一口茶,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我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肚子里肯定藏着货,不过这种人活久了什么都见过,软硬不吃,我脑筋转了转,假装思考了一会儿问他:“那你这东西也没多牛啊,里面再坚固有啥用,上头口子都炸烂了,人不都憋死了。”   “放屁。”老人一听有些微怒,滔滔不绝的讲道:“你以为人家傻啊,堡垒外围早都修建了蛛网状的交通壕,连接着各个阵地,甚至步兵炮都能移动。还有交通壕侧壁开凿课大量的洞穴式掩蔽部,还有数量不等的散兵坑,灵活的很。   战争后期随着堡垒阵地群的建成,整座湖山都将近被挖空了,里面状如大型蚁巢,地下交通网络四通八达,电灯,供水啥都有,憋死个屁,你这头打,人那头就跑了。”   老头在桌上墩着水杯,感叹道:“当时的湖山战略地位尤其重要,它扼守着滇西南部的交通咽喉,前临深谷,背连大坡,左右都是山,唯独湖山突兀,如同一座天然堡垒,当初为了打下它,我们牺牲了很多战士。”   “不能绕道吗?”我一点点引诱老人问道。   他在桌上画道:“根本不行,掌握湖山就势掌握主动权,湖山不克,滇西公路不通,交通运输苦难,阵地随时都会得而复失。”   我又问道:“还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不过我还有一点疑惑,以当时小鬼子的人员,他们怎么可能修建那么庞大的工事?”   老人张口就道:“那当然是抓壮丁啊,小鬼子确定要将湖山当作战略目标后,就派出了大量的工兵联队下去抓人,不仅是我们老百姓,还有不少从缅甸那边强征的民夫过来,算上原本的战俘和东南亚华侨,前前后后得有一千多人,昼夜施工,才修出了地堡。”   “你怎么知道?”我直接问他。   “我当初”老人说着突然住嘴,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看我:“小子,你诈我?”   我笑道:“您说哪的话,佩服您还来不及呢,这么详尽的信息,您说您是说书的我都信,您当初就是被捉去修建堡垒的人吧。”   老人哼一声转过脸去喝茶不回我,我诚心诚意说:“我是真心的佩服您,您当我是来路不明的人也好,还是图谋什么的也罢,我为当年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致敬,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我把茶水一干而尽,放下杯子道:“故事您给我讲完我就走,最后怎么着了,这么大工程肯定要保密啊。”   老人皱着眉想了想,低头叹了口气:“当然是都死了,工事修完后,小鬼子为了保密,将抓去的民夫以打防疫针为名,全部秘密注射处死了,连尸体都大都焚烧掩埋了,活生生的千人坑啊。”   我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二十二章 树堡   我盯着老人的眼睛,问他:“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老人身体一僵,变了变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躲道:“山顶有颗老树,很大,当时从那里逃出来的。”   我微微一笑,没再多问,点头致意道:“感谢您的故事,很精彩,我会将它写进采风记录中的,祝您身体健康。”说完起身离开,老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把饭票给领带,他端着两大盘子菜和饭回来,我俩一顿风卷残云,领带和大头是两个极端的人,这过程中领带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猛吃,吃完坐那发呆。   我俩酒足饭饱返回了楼上,等到晚上快十点,那俩活宝才搂着肩回来,赵顾嘴上说着要靠谱,但是身体很诚实,我觉得他玩的很嗨。   “怎么样,那些人有线索吗?”我和领带在楼下吃饭的时候,特意看靠东边的那几间房,窗户和门都关死了,也看不到有人进出,完全没有动静。   大头一脸得意的拍着胸脯:“小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那些人应该都是从北方过来的,我在后院见到了几个。”   “哦,你怎么打听出来的。”我饶有兴趣的问他。   “嗨,简答得很。”他拉过一条长凳坐下,“我瞧见几个家伙手上有老茧,开始还以为是登山啥的造成的,没太注意,后来看他们喝的嗨了,就过去攀谈了两句,我问他们哪的,那哥们没回,我说我猜猜,是不是东北的,那家伙还挺幽默,一脸懵逼的看着我说‘你嗝呐瞅出来的’,后来没聊多久,他们几个就撤了,我觉得有问题就让小赵跟上去看,果然回了三楼东边的房间。”   “还有,他们都带着装备,开门的时候我瞄见了一眼,好几个大包,如果真有问题,那些可就不是露营器材了。”赵顾一脸担忧的说。   “看来对方果然准备充足,我们接下来就不能依靠本地的堂口了。”我皱眉道:“我现在就担心蒙三,如果这家伙是内鬼,恐怕我们的行动对方也已经掌握了。”   “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然那几个开心果也不至于和我们芭比Q那么久。”大头分析说:“对了,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倒是让我打听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不过对我们意义不大。”   我把从老人那听到的故事简略的说给他们三人听,大头听后问我:“你是觉得那老头有问题。”   “对”,我点头说:“虽然湖山战役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山顶的树堡我却听过。”   “树堡?”   “对,我还是在秦汉堂听人提起的。湖山顶当年有一颗老树,特别大。它的主干五六个人都抱不拢,从横枝挂下的气根,成片的蔓延,落到地上的板根粗的也得两三个人才能抱得拢。就别提树冠的茂密程度了,铺天盖的,霸占了整整一座小山头,说是最少也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站在下面枝叶层叠,遮天蔽日的,一点阳光也看不见,树冠上常年被一群猴子霸占,只能听见吱吱乱叫,但却看不到猴子们的踪影。”   我点上根烟,继续道:“这还不是最牛的,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老树很壮,虽然后来被小鬼子把内部挖空了,修成树堡,不过经过几轮飞机轰炸都没倒。小鬼子挖空了湖山,一直连通到山顶,很多人都说树干被小日本用水泥加固过才没倒,不过我在秦汉堂却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我瞅瞅他们几个,问:“木化玉知道吗?”几人摇摇头。   我解释说:“就是一些树体在温压的不断变化中,硅化木发生了差异的变质作用,重新结晶,树体的成分转换为了蛋白石玉髓,这就是木化玉。”   大头叽歪道:“说点初中学历可以听懂的。”   “碳元素被二氧化硅替代。”我见大头还是摇头,就道:“就他妈的变异了,你吃的饭和拉的屎虽然物质没变,但是结构变了,懂没。”大头打了个OK的手势。   “你说的什么玉髓值钱不?”他又看看我。   “要看年份,但是这种单一变异很依赖当时的环境,可以说纯属偶然,不会太值钱。”   大头一听没了兴趣,嘀咕说:“我估计也是,不然早让人搬走了。”   我说:“也不全是,听说上头打完仗后,死了好多人,山里经常鬼哭狼嚎,没有什么人愿意进去。还有,我想说的是木化玉很坚固,非常坚固,老人却说当年他是从树堡逃出来的,我觉得机会太渺茫。”   “你是说他在撒谎?”大头问。   “我只是这么感觉,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或许和当年的出逃有关,但不重要了,这不是我们这次的重点,先说说怎么办吧。我们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时候动手,就没办法先动手啊。”我摊摊手。   完全摸不着对方动向,这是我们眼下最头疼的事。如果干等下去,又不甘心,何况汉生和堂口的伙计还在里面。   就在大伙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领带突然开口说:“也许可以从地窖过去?”   见我们都看向他,他有些害羞的说:“在你和老头谈话的时候,我去了趟厕所,路过后厨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厨师说地窖有老鼠洞,白菜被啃了,我看了一眼,从地窖的位置来看,我觉得很可能是从旁边的宅子打进来的。”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有搞头。”   大头也说:“那玩意不会打太远的洞,或许我们今晚就可以试试。”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睡觉,咱们后半夜下去看看,如果不行,我明天就去一趟堂口,求也求老瓢把子拉来一队人,咱们就明着把楼上的人请下来,看看他们到底是谁。”我决定说。   大头他们回去睡觉,我也和领带熄灯躺下,我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看了会手机还是睡不着,我怕打扰领带想开门出去抽烟,谁知黑暗中他开口说:“老板你可以在屋里抽。”   我问他怎么还没睡,他说有点紧张睡不着,我点上烟开导他说,这次行动和你们以往的业务不同,你紧张也不奇怪,下次就好了。他说大头和他说业务差不多,一个是砍活人,一个是砍死人。   我笑骂大头个王八蛋,让他不用理会大头的屁话,咱们这次不下地,救完人就走,别有心理负担。   他又问我说老板你紧张吗,我说咋不紧张,第一次都快尿裤子了,幸亏……他说咋了,我说没什么,幸亏当时有个老家伙带着。   我默默抽烟领带也不再开口,等我抽完他那边已经打起了轻鼾,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盘算着当下的形势。我们现在其实很被动,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就要一直跟着对方的步调走。   我们起初乔装的打算,是要反客为主,可没想道有人先做了部署,还是带着家伙来的,就算我们能黄雀在后,恐怕等到的也是一头蟒蛇,如果我们先手,那就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便乱切了,所以我们此刻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已经是被动的了。   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也没想到对方动静会这么大。   我正琢磨着明天如何去找老瓢把子说,手机突然来了条信息,我打开一看是蒙三,这家伙还没睡,短信里问我如何,是否需要支援,我想了想关上短信没回他,现在在这边我任何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   我关上手机强行让自己眯了会,浑浑噩噩的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似乎没过多久,我睁开眼睛,就看见门口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我惊醒过来,对方虚了一声,我听出来是领带,就见他摸黑侧身站在门口,等了会才蹑手蹑脚的过来,低声说:“老板,刚刚有人过去,听声音是东边房间的人。”   “他们过去了?”我吃惊道。   “没有,似乎在轮岗,因为我一共听见了两次,每拨大概两三人,从外面回来就有人出去。”领带回道。   “他们在监视老宅子?”我心里疑惑,对方兵强马壮的为什么不进去,是有什么顾忌吗所以才不进,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对方既然不进去,就证明他们知道里面有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危险,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们已经进去过了?   不对啊,堂口的人一直守在这边,应该只有堂口自己人一开始进去过……   我揉了揉太阳穴,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我往下一细琢磨,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一下子全想通了。   就是当初进去的人泄密给了这波人,所以他们才知道里面的情况,这也解释通了为什么堂口也没派人进去!   我拍了一下后脖子,差点就没算计了,看来是两方人都知道里面有危险,就等在外面,他们在等什么?我心中苦笑,答案很明显,除了等我,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堂口里的伙计出卖了我,还是堂口已经和对方接上岔了,如果是堂口,那么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幽幽的敲门声。 第二十三章 地窖进入   我和领带对视一眼,他谨慎的从后面桌上反提起刀,轻轻靠向门口。   敲门声还在继续,门外响起一个极低的声音:“贝克贝克我是舒克,收到请回话。”一听这声音,我在心里已经问候了他的所有亲朋好友,不用我说领带给对方开了门,大头和赵顾一闪身钻了进来。   “咋不开门呢,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小秘密啊。”大头奸笑着要去开灯,被我拦住了,我压低声音说:“少扯淡,外面有人,别开灯。”   “啊?”大头一头雾水向外望,我说是那拨人,之后把领带的发现和我的猜想讲给他俩,大头一听就火了,轻声骂道:“这他妈不是坑我们吗,你们堂口的人也太不靠谱了。”   我说:“现在不确定是堂口出卖了我们。”   “那怎么办?”   我琢磨了会儿,分析道:“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莫不如就趁热打铁,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进去,还按照原计划,如果地窖能进,我们就在天亮前把事办了。”   “那还等啥,走吧。”大头催促道。   我心里祈祷地窖一定能进去,天亮我们就带着汉生给对方一个surprise,大摇大摆的回北京。   我们几个穿好衣服,赵顾和领带都带上了刀,我和大头掖着手电但都没开,一行人悄悄开门顺着楼梯往下走。我们摸黑来到了后院,在领带的带领下找到了地窖的位置。   地窖虽然找到了,可是怎么打开犯了难,这口地窖就是挖在后院,方口,上面用铁板焊上了一个盖子,要拉开声音肯定很大,必定会惊动那些人。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大头在院子里查看了一圈,最后抱过来一床人家晾晒的被子过来,垫在铁板下面拉,声音果然轻了很多,我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得意的一笑。   这种地窖每天都要开关取菜,所以不用担心里面氧气不充足。地窖下面是一条生锈的铁梯子,大头最后下来,他站在梯子上把上头的铁板往回拉了拉,只留一条小缝,不过来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地窖下面不小,是L型的,我们往里走看见码放了很多成袋子的红薯土豆,更多的是一坛坛的白酒,大头沾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又盖了回去,嘀咕着味道不咋地。   我们弯腰进了通道就打开了手电,一下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大块土堆,我捏了捏是新土,应该就是白天后厨的人掩埋上去的,我又对比了一下位置,没错,正是朝东,很有可能是从隔壁宅子打进来的。   赵顾用路上顺过来的锄头开刨,三下两下就把那堆新土刨开了,露出了一个小腿粗的洞,我探探手,兴奋的对他们道:“活的,有门啊。”   由于工具就一个,所以我们四个轮番干,土也不能运出去,就码在一边,大头歇着的时候要抽烟,我拍了他一下,窖下空气有限,少污染。   赵顾和大头都是打洞的能手,洞也没挖多大,将将够一个人过去,我们就顺着老鼠洞推进,挖了不到一个小时,估计推进去了十多米,还拐了两次弯,赵顾在里面叫我,说有发现。   洞不大,只能一个一个人进去,我爬在前面问他咋了,他说土不对,就抓过来一把给我看,我借着手电看,发现是混合土,明显和挖出土是两茬,说明上面有人工的痕迹,他说:“老鼠洞还要往前,头上没多深可能是院子铺的石板,这土八成是挖地基的时候垫下来的,怎么办,向前还是向上?”   大头从我身后钻进来一个脑袋,瞅了瞅那把土,肯定道:“小赵说的没错,就是地基土,我们真他娘的打进来了。”   我想了想说:“向前,这位置不好,我们从这出去,可能还是会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下。”   我和领带在坑道中间挖了两个避让槽,一是做土进去省着前头往出运,二是穿行避让用。我和领带躲进去,大头从后面上来和赵顾换班,没多久就听见洞里传来大头“嘿”的一声,紧接着就听见他语气兴奋的喊我:“小曹,用你生平最高的文学素养称赞我一下。”我们过去,他蹲在那拍拍手,指着旁边的一堵砖墙说:“齐活。”   “操,不是个墓吧。”赵顾在后面惊讶道。   大头拍了拍拍砖墙,说:“这要是座墓,你们家二爷就真的太对得起曹坟这个名号了,不过可惜不是。”他刮开一层土,给我们仔细看后面的砖:“瞧见没有,都是新砖,应该是宅子里的什么建筑地基。”   “搞他。”   由于砖上已经被老鼠长年累月搞了个小洞,我们就围绕着那个豁口开始起砖,我叮嘱说:“你俩可小心点,别乱搞,一会塌了咱们连个躲的地都没有。”   大头撅着屁股在那起砖,不回头的说:“放心吧,凭我俩的手艺,天王老子的墓砖都起得,这么个小东西你还担心个球。”   不一会砖墙被开了半米高的洞,有光泻进来,赵顾在前头道:“是月光,应该还是在室外,这是个啥东西?”   我们关了手电排着队进去,里面空间不大,周围全是砖墙,曲线形的,除了头顶似乎是个封闭的空间。大头啧啧道:“是口枯井啊。”   我点点头,没错,看规格应该就是口井,井下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月色很朦胧,我们在洞里一直开着手电,现在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井壁往上看,想看看砖上有没有什么铁镫子可以爬上去,这一抬头不要紧,借着月光,我看见一个人探着半个身子正从上面往下瞅,我浑身一激灵,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在看他,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我低呼了一声,他们几个看过来,我指着井口紧张的说:“有人。”   “哪呢?”大头他们也看过去。   “不见了,但是我保证看到了,刚刚就在那。”   “是对方吗?”赵顾问我。   我先拉着他们退回洞里,同时脑子开始飞速旋转,对当前形势分析道:“不像。第一,从我们前面的分析来看,对方并没有进来,他们只是在外围把这个宅子监视起来了。第二,太巧了,我们刚刚下去,就算对方有人进来了,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发现了我们呢,我们也没有开灯,根本不会暴露啊。除非……”   “除非对方一开始就在盯着这口井看?”大头惊讶道。   “对,我觉得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在那了,不过他没声张,我猜应该不是那批人。”我说。   “黑了吧黢的有啥看的,作诗找灵感?”大头开始胡诌八扯。   我说:“有可能在我们向这边挖的时候就被人家发现了。”   “属狗耳朵的吗,这么灵”。大头一脸不相信。   “甭管瞅啥,我觉的这人就是引我们来的人,就是他困住了汉生。”赵顾猜测。   “有可能,宅子里另有其人我也想过,那批人的顾忌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老宅子里肯定有些未知的危险,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谁也别折在这。”   没想到刚进来就被人发现,这比我预想的要糟糕许多。行踪暴露,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要处处小心了。我叹了口气,心里有种预感,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希望老天能保佑我们顺利救出汉生。   大头歪头向上看了看,轻声说:“没有人,墙上有铁镫,可以爬上去,怎么说二爷。”   “走着。”   我们几个鱼贯而出,赵顾揣着刀打头阵,领带殿后,我们依次顺着铁镫往上爬。   当先得赵顾已经爬到了井口,他微微探头出去看了一圈,回头对我们轻声道:“没人。”说完两手撑着井口翻了出去,井口高于地面六七十公分,看井口做工是个老井,我和领带出来的时候,赵顾和大头俩人已经躲进了一座房子的墙根底下,正冲我们招手。   我俩快跑过去,大头向房子身后右上角的位置指了指,我瞄了一眼,看来这个宅子还是个多进的宅子,我们现在的位置似乎就在正房和后罩房中间的后院,这口井在耳房旁,我们躲在二房飞檐下,正好处于隔壁客栈的视野盲区。   “怎么走?”大头蹲在旁边问我。   我看向院子对面,是一趟三间的后罩房,门窗都关着,黑漆漆一片,院子不大,种了一颗老树,还有一口大缸和几个石墩,我推了推身边的门发现没上锁,就说:“先进去,我们不知道对方在哪,先把自己藏起来。”   大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悄悄推开门向里面探了探头后钻了进去,我们也跟着进去。   耳房里堆满了杂物,铁锨扫帚、废旧纸箱,塑料桶还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堆起了一个小山。我们不敢全亮手电,大头就用衣服捂着,微微透出一点亮,快速的扫了一圈说:“没……卧槽,这是啥。” 第二十四章 苗族养尸   我们寻声看过去,看见在杂物堆后面立着几根奇怪的铁柱,铁柱上缠着一些手腕粗的铁链,我注意到铁链上有些斑驳的痕迹,就让大头拿着灯往前靠靠,他惊讶道:“是血。”   “这是啥东西,梅花庄?练功夫的吗?”赵顾上前拎了拎,费了很大劲才提起一根铁链,重量要超出我们的想象。   “不像,不过这东西肯定是新立的。”我看到铁柱下面堆着一层厚厚的水泥,这玩意可比宅子要新多了,看起来像是后挖坑埋进去又用水泥筑死的。   “你看看这。”这时大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微微将手电的光亮释放了一点出来,我们能清晰的看到铁柱上有深浅不一的印子。   我上去摸了摸,坑坑洼洼的,皱眉道:“不好说,有大有小,成因可能不止一种,操。”   大头被我吓了一跳,我说快照一下后面,这一看不要紧,我们几个倒吸了口凉气,柱子后面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手印,像是被人抓出来的一样。   我把手按上去,差不多,是个成年人的手掌。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右手也就近抓向一根铁柱,后面也是凹凸不平,大头用光晃了一下,又是一个手印,我说:“你们看,是不是这样。”说着我站到几根铁柱中间,两手握着铁柱,“当时铁链应该是捆在这人身上的。”   “SM?口味重啊。”大头啧啧道。   我无视他说:“是刑具,当初有个人被囚禁在这。”   “那也不用这么重的铁链啊,困一头熊都绰绰有余。”大头反驳道。   “正常人能在这上面留下手印吗?”   “这家伙还活捉了个迪迦养着?”大头惊呼,见我们没人理他,他讪讪的笑笑:“一点不幽默,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他咳嗽一声,挨个扫过我们:“正经说,你们听过养尸吗?”   “少卖关子,有屁快放。”我知道他爱卖弄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催他快说。   他正色道:“这东西很邪,你们没听过可能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说实话我也没亲眼见到过,是听道上的朋友吹的。这事儿发生在苗疆地区,月亮山那边,有一次他去踩点子,北方圈里有一句老话,叫摸土不入苗,见尸不过早,说的苗就是那边的苗疆,特别是月亮山附近的黑苗领地,当地人都养蛊会巫,那边墓里的东西也大都比较邪性,摸土敲棺说不定会挖出什么来,如果挖出苗尸,多半活不过早清,所以有这么句话。   一般我们这些北方土夫子,没有人愿意去,我那个朋友当时是真缺钱了。   当年苗汉纷争不断,他那么个外乡汉人进去实在唐突,所以为了不被怀疑,就在外围蹲了一天,天黑了才进去。他小心穿过苗寨向山里走,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就摸进了林子,正当他准备掏出罗盘找墓的时候,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个人影,这给他吓坏了,那时候苗汉之间太微妙,他又是大晚上偷偷进来的,如果被捉到,可能就地就给他毙了,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躲了起来。   他看到那个人似乎腿有点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晃晃悠悠,他心里着急,想这孙子快点过去,再耽搁下去天都亮了,今晚就白蹲了。   差不多有几分钟,正当这人走到他前面的路上时,不知道什么虫子在草丛里咬了他一口,他一动一下子暴露了位置。也幸亏他激灵,当时从兜里掏出铁盒酒往身上倒了点,然后迅速扔掉瓶子,假装醉酒,扶着大树酒出去了。   他当时心想就算逮到他了,苗人民风淳朴,看他是个醉汉,也就不会下死手处置,多少能保条命。   他半眯着眼睛一身酒气的跟人家打招呼,还故意胡言乱语了几句,可那人竟似没有看到他一样,继续摇晃的往前走,他疑惑了一下,想到是否是失魂症的,想着他有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打了个饱嗝随便问了一句话。   可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惊的他一身冷汗,那人身上冰凉,皮肤白的不像话,就在他拍到对方的时候,那个人将脸缓缓的转了过来,一张干瘪无目的白脸直直的对着他。   我那朋友当时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气窜到了后脖领子,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正躺在离寨子很远的一座凉亭里。   他当时吓完了,还掏个鸟的墓,当天就买票回了北方,回去后当即就生了好大一场病,后来听人说,他是遇见山里放尸的了,苗疆那面自古就有养尸人,尸体一直被草药喂养,已经不会腐烂,力大无穷,有的凶尸还会饮血。   给他讲的老人说他命大,当时养尸的苗主一定就在附近,估计也是看他一身酒气才放了他一马。”   大头一口气讲完,用眼神瞟瞟我们,像是在说故事我是讲完了,信不信就由你们了。   赵顾试着问他:“你是说,这宅子的主人在养尸?”   大头耸肩说:“我觉得像,尸体总不能天天搁被窝里放着吧,你看啊,这地方多像养尸的啊,柱子上的印子,你说要是人干的,我觉得你就是在承认迪迦的存在。”   赵顾看看我,我也拿不准,迪迦是扯淡,养尸也不无可能,柱子上的手印的确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我一时间也没结论,就含糊道:“现在这情况,不好说,咱们先研究研究汉生能在哪吧。”   一直不说话的领带突然问我:“我小时候看港片,里面的僵尸都吸月光啥的,老板你觉得这一只会不会也这样?”   “啊?”   “咱们在井口看见的那个人……”他挠挠头。   “我操,你家打手这句话靠谱啊,不会那个鬼东西就是你在井口看见的那人吧。”大头说着把手里的灯暗了暗,向窗外张望,外面乌漆嘛黑啥也看不到,他小声说:“能不能这玩意就在宅子里,白天藏起来,晚上出来搞事情,汉生……可能就是遇见这东西了,他再牛逼,也干不过迪迦啊。”   他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我说:“你是说汉生就是被那东西困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心里有些焦躁,开始忍不住问自己,难道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搞死我,结果被汉生蹚了雷?那汉生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了。我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冒失的进来,我们是汉生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们也失手,他生存的几率真的就很渺茫了。   “我们四个人能不能打得过你的迪迦?”我问大头。   他犹豫了一下反问我:“除了你这个只能加buff的,你觉得我们三个能打得过汉生吗?”我摇摇头,“够呛。”   “那你看我像九叔吗,就是啪一拍手,一个桃木剑来回乱飞那种。”   我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汉生肯定也和我们一样赤手空拳的,你给老子一捆炸药,你看我弄不弄他就完了。”大头说。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这个。”赵顾在杂物堆中发现了一大团麻绳,他说:“那东西我也听说过,咱们拿着这个以防外一,真要冲突起来,我们暂时困住它,二爷去救汉生。”   我想起曹家的捕尸网,就拍手说:“可以一试,粽子关节都硬,兴许我们能和他周旋一下。”   “是个办法。”   大伙一拍即合,由领带看着门口,我们几个动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把绳子从杂物堆里翻出来,大头还发现了一个刨根,下面焊着铁把手,让他顺手别在腰上了,赵顾把绳子缠成圈斜挎在脖子上。我看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叫领带准备出发,却发现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窗户歪头看。   我轻轻拍了拍他,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我看他脸色不对,就问他怎么了,他犹犹豫豫的说:“老板,刚刚好像有个人进了旁边的屋子。”   我吃了一惊,也趴在窗户上看,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院子,他在一旁小声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人,因为对方是从东边的屋子过来又拐进去的,我只在地上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我皱了皱眉,低声说:“我们这里是西耳房,领带说的隔壁,应该就是旁边的正房,那东边的耳房多半就是穿堂,连通着前院,如果排除院里乱逛的迪迦,很可能是那批人进来了。倒座房,厢房,正房,汉生他们也是从正门进来,最有可能出事的东方就是这三处,正房离我们最近,我们就先去正房看看,接下来的行动大家一定要小心了,我不想为了汉生,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我们整装完毕,几个人轻轻推开耳房门,贴着墙往正房走,大头要过了赵顾的刀,在前面开路。   宅子修的很讲究,可见屋主当初在镇子上也是大户人家,或者是当年茶马古道上走马的老商户留下的。正房前修了飞檐,下面是两根廊柱,进飞檐前大头把我们都拦住了,他嘘了一声,示意我们别问,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地方,能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从东边走进了正房。 第二十五章 铃铛   我倒吸了口气,领带没看错,刚刚的确有人从穿堂进了主房。大头用眼神询问我,我咬了咬牙,已经到这步了,难不成还能退走?我捏了一下拳,用四指学着小何做了一个继续向前的战术动作。   大头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我看到他紧了紧手里的刨根,看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们一行人贴着廊柱向前走,主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黑漆漆静悄悄,大头先是听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便轻轻拉了一下门,还好没有发出声响,我们依次进去后没有乱走,几个人全都贴着窗户根蹲着。一下进入漆黑的环境,眼睛需要适应一下。   平时一副冷面酷哥的领带也很紧张,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很硬,肌肉都崩了起来,这是只有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才有的身体防御表现。   过了一两分钟,我们的瞳孔已经开始适应屋内的黑暗,从窗户投进来的模糊月光,微微让我们看清了屋内的环境。   屋内陈设很古旧,是挑高的空间,应该是堂屋的后面,一般人家会设成主卧,这里确像是个小的会客厅。   墙上看起来铺的是实木的护墙板,有一些长条形的东西,应该是字画,中间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四周凌乱的放着几张椅子,两边是靠山摆,看来宅子的原主人还是个风雅的人物。   后屋和堂屋中间是板壁相隔,赵顾虽然也很紧张,不过他很快就适应过来,观察了一圈轻轻碰了我一下,指向板壁。   板壁也就是正房正门进来对着的那堵墙,也有人家会摆屏风,古人相信门前的这个位置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   我眯眼看过去,发现这块板壁后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穷尽目力去看,那竟是一副庞大的山水图,不是山水画,是图,是地图。虽然还看不清楚具体内容,不过没人会在这里摆一张地图,这幅图出现的如此唐突,一定有它的用意。   我环视周围一圈,后屋空间有限,看着不像藏有其他人的样子,心里就有点痒痒,我趴在大头耳边轻声说:“你从后面帮我照着点亮,我要过去看看那副地图,我觉得有问题。”他也眯眼瞅了一圈,确认没问题点点头。   我没敢站起来,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挪过去,移到桌子旁的时候,大头也打开了手电,还是用他的大衣捂着的,微光光线有些朦胧,不过也差不多可以看到板壁上的内容。   我仔细瞧过去,这是一片山区,因为比例尺很小,我无法确定是哪座山,不过局部画的很详细,哪里是沟,哪里是水,哪里有路,有的地方还被打上了“叉号”,我看到那些符号突然愣了一下,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我稍微一回忆,就被我想了起来,心脏随之突突的跳起来,这玩意我并不陌生啊,甚至天天能见到,它几乎和二爷留下的那副中国风水版图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种东西肯定是自己亲手绘制的,外面根本不会有买卖流通,照此说来,难道二爷当年在这里生活过?我感到一阵头大。   正当我陷入思考中时,忽然发现投在墙上的光线像信号灯一样闪烁了几下,我心道大头这家伙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纳闷的回头,却发现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到了门后,大头一只手在衣服前摇来摇去,我奇怪的看向他们,同时耳中传来清晰的一声铃铛声响。   我浑身一抖,冷汗呼的就暴了出来,怕是我刚刚思考的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铃声过来,他们想通知我才有这样怪异的举动。   我下意识也想跟着跑过去,不过铃声已经很近了,几乎就要从板壁两旁的小门进来,这时候跑过去铁定要被对方发现,正心急呢,眼角突然瞟到旁边的桌子,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掀开旁边的桌布躲了下去。   刚钻下去,一声更加清晰的铃声就传了进来。我心头腾腾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双手拉着桌布不让它乱动,同时紧张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时间似乎过去了真空的几秒钟,极度安静的后屋,突然再次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对方已经进来了!   我能感觉到对方就在我不远处停下了,而且声音位置很低,似乎那个铃铛就绑在它的腿上。   屋里再度恢复到那种死寂的压抑环境中,我肺部已经开始有种酸硬的感觉,我尝试轻轻换气,排清肺部的二氧化碳后,骤然而至的窒息感让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大口吸气,我心里一沉,遍体冰凉,心道完了。   同时,那个铃声再次响起时,一下子靠了过来,近的几乎就贴在桌布外面。   我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似乎能想象到对方正缓缓蹲下,朝里面扒过来。   我捏着桌布手的骨节都开始发白,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你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情况才对。可就在此时,伴随着铃声一个长满毛的手猛的撞开桌布,朝我抓过来,我惊的寒毛竖起,双手托着地倒退出桌下。   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脖领子,没等我喊叫,就被对方向后拖去,同时领带和赵顾从两边闪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大头把我拉到后面也拿着刨根站过去对峙,我浑身直打哆嗦,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心有余悸的问他们:“是什么东西?”   大头声音乖乖的,头也不回的道:“他娘的邪门了,没看到,就听见铃声了,你在底下也没看到?”   我心里一惊,怎么会没看到,难道对方不是粽子?我不敢再继续想,只犹豫了一下,就拉了拉他们衣角,示意他们往后退,我们不能继续待在宅子里了。   没想到我们一退,桌布忽然抖了一下,接着被一个东西从里面顶出了一个人头的形状,似乎有个人要从里爬出来。   几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大头咬了咬牙就要他一贯的先下手为强,桌布却抖落了下去,露出了下面的东西,我们几人不禁面面相觑,猫?   一只脖子上挂着铜铃的大白猫出现在我们眼前,月光下猫眼晃出迷离的色彩,它舔舔自己的爪子,又抓了抓身上的毛,完全没把我们当回事。   旁边想起他们几人如释重负的松气声,我们几人不禁面面相觑,都对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啼笑皆非。   大头恼怒的想上前驱赶它,我却拉住他说:“先别动,你看它脖子上有只铃铛,这应该是只家猫。”话没说完,大白猫见我们几个人干瞪着眼不动,似乎没了趣味,抻了抻腰,扭搭的向堂屋走去。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猫有归巢的本能,有可能会带我们找到屋主。   猫脖子上的铜铃声本来没多响,不过在这种寂静诡秘的老宅子里听却十分的扎耳,我们本能的离它远了几步,穿过穿堂,进到前屋,赵顾突然低声叫了一句“我操”,接着道:“快看。”   我们向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正房前门梁上悬了一具尸体,因为前门都是雕花扇,所以月光透过门窗洒了一地,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那具尸体。   “这宅子就是他妈的不干净,这么一具尸体挂着,是不是忒邪了,曹芬芳,挂这有啥将就没。”大头自从一次嘴瓢要叫我曹坟坟而说错后,就灵光一现的觉得这秀气的名字也很适合我,说叫着曹芬芳亲切,能压一压我的倒霉体质。   我没空和他多掰扯,凝神静气看过去,这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让我发现他的衣服好像有点问题,我对他们说:“好兄弟们,咱得过去瞅瞅。”   “你是认真的吗?”赵顾扶额问我。   “这玩意挂这本身就有问题,你说是招邪的都有人信,而且你看他脚下连个垫脚的都没有,人是咋上去的?”   “我操,还真是。”大头经我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低声问:“你是说有人给他弄死了后又挂上去的?”   “我没说是人。”   大伙都沉默了。   我们几人靠着墙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看到前门半掩着,估计从后门进来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这才稍微放心一点,走到博古架前面,就已经能看清那个人了。   这家伙是个年轻人,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应该是死了有一阵子,表情很狰狞,似乎在死前经历了某种可怕的事。而且尸体身上穿着露膝的牛仔裤和帽衫,很年轻态,根本不像屋主的作风,一个念头从我脑子里闪过,突然对他们说:“我知道他是谁了,这倒霉的家伙应该是堂口的人。”   这个发现让我很意外,同时也为汉生担心起来,以这具尸体来看,他们当时一定发生了某种意外,并且事情很诡异,不知道的是这种诡异是否和眼下这具尸体有关。 第二十六章 鳞   就在这个时候,堂屋里突然暗了下来,我们对视一眼,大头过去顺着门缝向外张望了一眼,回来小声说:“得动作快点,阴天了,看起来要下雨,咱们走的时候客栈的地窖没关,真下起雨来可能不能从那再回去了。”   刚说完,堂屋里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的雪亮,我瞳孔下意识收缩,紧接着所有人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大头一缩脖,叨咕道:“不刮风就下雨,这阵雨来路不好啊。”   我没心情关心外面,因为刚刚打闪的瞬间我似乎在尸体上看到了一处异样,就对大头说:“照一下,尸体手臂上有东西。”   “嗯?”他们奇怪的看过去,我说:“刚刚打闪的时候我看到的,像是字,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汉生?”小何跃跃欲试要上去,四下寻找垫脚的东西,我说你托我一下,我上去瞅瞅。他和大头俩人双手交叉搭了个人桥,我踩上去,俩人在底下一托就我把架了起来。   门前的横梁很高,是挑空的,就算他俩拖着我,我的头也只到这具尸体小臂的位置。我抬头看去,正好对着那人耷拉下来的脸,从尸体肌肤的颜色来看,这人死了至少已经超过一天,从时间上看,汉生他们刚进来没多久就出事了。   我前后看了看,奇怪的是没有找到明显的外伤,心中不禁纳闷,难不成是中毒死的?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撩开他的袖口,一串暗红色的印花顺着他的手腕蜿蜒上去,刚刚我看到的就是这东西,让我误以为是某些文字。   我横过来细看,这个痕迹像是某种重物压迫后留下皮内淤血造成的。   这种压痕随着血液流动慢慢就会消失,此时还如此清晰,证明是死前不久造成的,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这压痕也就消失的慢了几分。   我向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什么重物,看来尸体的确是在人死后被搬过来的。   这种压痕我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正当我陷入思考中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丝异样,我扭头看上去,不知何时,尸体嘴里的舌头悄无声息的耷拉了出来,伸出老长在嘴外。   我背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以为是诈尸,不过见尸体没有异动才松了口气,同时也让我发现了蹊跷。   我们平时看影视剧有一个说法,就是上吊死的人一定会伸出舌头,其实这种说法并不严谨,这要取决于颈部具体受压的部位。   如果是上吊死的,绳索位于喉结上方,舌尖只会顶在牙齿上,根本不会伸出来,只有颈部受压的位置在甲状软骨下方,才会恰巧将舌根向上推,造成舌尖伸出牙齿外面,但也很短,只有几公分,况且我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缢死的,他的舌头怎么会伸出来的。   我立马意识到这人嘴里有东西。   不过尸体死相太狰狞,再加上耷拉着舌头很恐怖,我一时间有些犹豫。   由于我身体阻挡的原因,大头他俩看不到我的动作,看我半天不动就催促道:“你他娘的跟他谈恋爱呢是吗,怎么着了。”   我让他别催,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伸出左手去捏尸体的下巴。尸体的肌肤体感很凉,而且出奇的僵硬,我左手触达的那一刻,浑身就开始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好歹嘴巴被我捏开,右手双指探进尸体的嘴里,胡乱的翻腾了一下,还真让我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顾不上别的,我赶紧将那东西夹了出来。   大头他俩将我放下来,奇怪的看着我手里的东西,问道:“身上翻出来的?”说着好奇的接过去瞅了瞅,还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我笑眯眯的说:“尸体嘴里掏出来的。”   “靠,你怎么不早说。”大头一脸嫌弃的将那东西仍还给我,还使劲的在赵顾身上擦手。   我接过那东西,用衣服里透出来的手电光照了照,这玩意质感很像石头,确切的说就是石头,只有两个拇指那么大。   “这是什么机关上的构件吗?”赵顾全然不理大头。   我皱着眉说:“不好说。看形状确实不是天然的,但你看这上面的细密叠纹就很有问题。这东西不像是金属,可以反复捶打,在石头上,工艺就很简单的了,只能雕,从这点看,这又不像是人为的。”   大头恶心完,才嫌弃的瞥了一眼说:“不是个鳞片吗?”   我纳闷:“鳞片?”   他不情愿的把这块石片调了个角度,说:“你这么看。”   我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心里哎呦了一声,这次还真让他说着了,换了个角度看,这个石片确实像是某种鳞片,非常的像。   “某个石像上的?”我看像他,谁知他摇摇头,眯眼道:“小爷我地下买卖做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工艺,你觉得有可能吗?”我想了想,摇摇头。   赵顾惊讶的看着我俩:“你们说这是身上长出来的?长出的石头鳞?”   大头反问道:“其实这玩意你们都见过啊,一点印象没有吗?”说着他双手合十在头顶,身体像印度女郎一样扭动起来。   赵顾猜测:“KTV?”   大头翻了个白眼:“我真想K死你,是龙啊,你们想想看,这个东西和咱们平时壁画上看见的龙鳞像不像。”   我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发现从叠纹和形状来看,这玩意的的确确很像一块片龙鳞,还是一块人力技艺做不出的龙鳞。   赵顾咧咧嘴说:“爷,您牛逼,不过这犊子扯得太大了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龙鳞,咋还是条石龙啊?”   大头耸耸肩:“这种费脑子的活,留给你们家二爷啊。”   赵顾看向我,我一时间也没有个判断,只得转移话题说:“是什么鳞片不重要,眼前的问题是,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尸体的嘴里,是有人要传递什么信息出来吗?”   “是汉生?”赵顾看向我,我点点头,“很有可能,凶手不大会这么做,我觉得是汉生发现了什么,来不及交代,只能以这种方式通知我们。”   大头也看向我:“这么说汉生可能并非是被困住了?是他发现了什么主动深入了?”   “有可能。”想到汉生一直压抑的一面,大头的猜测不无可能。   “但是。”   我知道他的疑惑是什么,就打断他说:“有密道,你想说堂口的人没看到汉生他们出来对吧,如果不是堂口联合对方欺骗我们,那么就代表汉生发现了密道,他大概率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低头看向手里的石片龙鳞,这可能就是他留下的唯一线索。   这个发现虽然不确定,但好歹相对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汉生又一次的失踪,总比他要被困住好上一些,总算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正在胡思乱想,大头在一边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正用衣服裹着手电,悄摸的向博古架旁边的一副墙画靠过去,那副墙画很大,画卷有些发黄,内室是一副很罕见的狩猎图,画上有骑马的众人在围猎,场地上是群兽四散,虽然少见却也不足为奇,我十分纳闷他过去干什么,就小声问赵顾那家伙怎么了。   他说大头觉得画上有古怪,里面有个人总瞅他,我心说总瞅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太在意,大头总是会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引走注意。   不过我在意的是画上右下角的一个红色印章,如果是古画根本不会保留下来这么久,就算保存下来也早让人盗走了,所以那枚红章肯定是当今留下的,一般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自己的墨宝上留下印章,我想那个章很可能和宅子主人的身份有关系,所以也跟过去想看看。   随着我靠近壁画,一种很异样的感受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很突兀,浑身不自在,就如大头所说,似乎像是被人在暗中盯着。 第二十七章 壁画中的眼睛   我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对于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明所以,心里十分纳闷,此处也没有旁人,真是奇了怪了。   我把目光投到壁画上,油彩还很鲜艳,凭借这点就断定肯定不是古画。壁画内容算不是稀奇,是一副围猎图,很多人骑马张弓,地上走兽奔走,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大头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走回来路过我身边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左上角戴帽子的那个人。”   我心里一动,知道这家伙是发现了什么,我没有立马看过去,假装看向其他地方,然后无疑的扫过大头所指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戴着毡帽子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物,他骑在马上,左手勒着缰绳,右手高举一柄钢叉,起初看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心里奇怪是不是大头看错了,就又从上到下瞄了一眼,这回就让我发现了不同,后背的冷汗一下子激了出来。   大头用衣服裹着手电,透露出一种淡黄色的光,壁画上的颜料会经此反射出一种低暗的颜色,可那个人物的眼睛却有一种晶亮的感觉,似乎是刚刚画上去颜料还没干一样,我歪头想了想,忽然意识到那就是人的眼睛啊,画里人物众多,如果不是这种黑暗环境还真不一定发现的了。   大头那边已经行动起来,他假模假式的在屋里溜达,实际已经叫上了赵顾,俩人走到墙边,就在壁画视线死角的地方推开门溜了出去。大头一走屋里瞬间黑了下来,梁上的那具尸体在微弱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造型,我对诸多死法当中的吊死尤为恐惧,我开始紧张起来,脏咚咚的跳了起来。   没过多久,壁画所在的那面墙突然传来咚咚两声,我和领带对视一眼,推开门溜了过去,院子里很黑,我抬头看了眼天,月光已经几乎不可见,果真要下雨了。   东边有个后院到前院的穿堂,所以东耳房就很小了,我俩开门进去,发现大头俩人正在屋里,领带回身把门掩上,大头说不在了,同时给指了指墙上,我过去看墙上确实有两个洞,想必就是刚刚壁画中那个人物眼睛的位置。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洞。宅子里竟然还有人,刚刚就在这里观察我们,看举动也并不像大头口中的迪迦,对方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万红兵?   想着我就下意识凑过去看那个洞,我潜意识认为对面是没有人的,毕竟我们刚从那过来,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洞看过去的位置。可意想不到的是那边却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迎面放大,我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双黑褐色的眼睛在洞对面直勾勾的看着我。   有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是空的,那个眼睛吓了我一跳,随即我才跌跌撞撞的退开,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大头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嗖的一下就从门口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我们头上的瓦顶也传来一声清晰的摩擦声,我和赵顾对视一眼,他冲我点点头也跟着出去,我不放心拍了一下领带的肩膀要他跟上去,他犹豫着回看向我,我说没事我去找大头,他才拎着刀跟着出去。   我跟着领带也要出去,突然耳中捕捉到一个细小的声音,我回过头,扫视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墙角的两口水缸当中,上面都盖着木头的圆盖子,刚刚声音就是从这发出来的。   声音很轻,回忆起来似乎就是指甲在抓着缸壁的声音,我深吸了口气,想叫领带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这小子窜出去就没影了。看着角落里的水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独自探索的打算,果断转身离开,先找到大头要紧。   我推开门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风声已经很大了,眼看着就要下雨。我走进堂屋,却发现大头不见了,我心里当啷一声,心道难不成是这家伙遭到毒手了,又一想不对呀,以他的战斗力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被干掉。   随即我就想到了汉生,难道大头也遇到了和他一样的境地吗?   我现在有点后悔把人分开,这间老宅隐藏了太多秘密,可以说十分诡异,我们几个太着急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他不在,心里不禁隐隐的着急起来,心想完蛋玩意遇到什么丫倒是叫一声啊。   想着我掏出手机要给他发个信息,在屏幕光下,我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一个东西,我下意识看过去,那个方向正是先前壁画的位置,我鬼使神差的望向拿着钢叉的大汉,壁画眼睛的位置再次出现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   我吓得一个趔趄,连做几个深呼吸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实话这并不能真的减少我的恐惧,反而更加害怕了,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我咬着牙立刻跑回东耳房,没有人!   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屋内空荡荡,我不禁扶额靠在门框上,同时脚也开始抖的厉害起来,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我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我忍着强烈的心悸再次跑回前堂,没有人,两个屋子的情形一模一样,我几乎是强制着自己颤抖的腿迈开步子,才一点点挪动到壁画前,这一瞬间精神高度紧张,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映入眼中的还是那双眼睛,果然还在。   随着我的移动,那双眼睛也开始转动,果然在观察我,我心里发毛,这次真是遇到硬主儿了,如果是大头口中的迪迦我还能勉强蹦跶两下,现在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还斗个屁啊。   这间老宅子太诡异,我有心想走,不过想到大头和汉生的失踪,八成就是中了这东西的招,又犹豫下来。我思考再三掏出手机想给赵顾和领带发个信息,让他们先过来,还没等我拨出去,头上突然传来“咕咕”的声音,我浑身一激灵,侧耳细听,不由一阵发寒,那声音正是从我身后吊着的那具尸体上发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 读心术   我感觉脑子里的血管都要爆开了,浑身抑制不住的开始打摆子,整个人都吓得僵硬了,头上再次响起“咕咕”的声音,像是嗓子在吞咽口水那种,听的我头皮直发麻。   我心脏腾腾的跳,生怕下一秒被活尸搭肩,我心里知道挺下去不是办法,咬了咬牙,举着手机猛地转身几步,尸体依旧悬挂在梁上,耷拉着舌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狰狞的表情在灯光下渲染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神色,我浑身鸡皮疙瘩都暴起。   “咕咕。”   就在这个时候,尸体上又发出一次声响,我浑身一抖,将手机斜照着过去,就看见在尸体上头的横梁上面,似乎是一个人趴在那里,我立马意识到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我头皮一点一点麻了起来,浑身僵住动弹不得,目光也不敢再离开。   在手电光下,我看见一个僵躯的人趴在那里,整个姿势非常怪异,犹如见不得光一般,整个缩在横梁后面,双臂紧贴在身体两侧,纹丝不动。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从它头部的位置,垂下了几缕头发。   我心里咚咚直跳,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东西,只有尸体才会这样,难不成是那只跑出来的迪迦?   我现在当真是进退两难,一边担心壁画那头,一边又不敢有丝毫的转头念头,我怕一转身,那东西就会扑下来,我宁愿这么与它对视直到它下来搞死我,也不想把后背露给它,这种感觉太实在太恐怖了。   我都已经开始祈祷大头遇难了,以他的性格就算嗝屁了也是鬼中的流氓,最起码能出来帮帮我他娘的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   “吧嗒。”   一个东西从横梁上面掉了下来,在地上弹了两下落到我脚下不远处的地方,我一愣,心道什么意思,有点古代皇帝下旨扔一个金批令箭的意思,还要我用这玩意砸死自己不成?士可杀不可辱啊,觉得我菜,就都不动手了吗?   我看过去,那东西不大,发白色,我细看之下不禁呼吸跟着急促起来,石片。   我一边盯着梁上,一边用脚尖将石片划过来,石片入手很沉,上面有着某种花纹,和我们在尸体嘴里发现的石龙鳞不一样,这个石片的形状很不规整,看不出来是个什么。   两次都是石片,我意识深处忽然被调动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玩意我在哪里见过。我大脑开始近两年有关石头的记忆,不过出于当下这种环境,整个人太紧张,大脑近似一片空白,就在我觉得无望的情况下,一瞬间,我忽然想了起来。   我的天,这个石头不就是老万托赵敏从长沙带来的那种石头吗。   老万的兄长曾经跟随我爹去支锅,他在失踪前书房里留下了一块石头,他当年又在望鱼镇买下了这间宅子,我爹也在日光站留下了同一种石头,这期中一定有着某种关联,石头石头,关键点就在于这种石头。   我将石头在鼻子前闻了闻,那股怪味一模一样,肯定是一种石头无疑了。   我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手中的这块石头就是望鱼老宅一切变数的起源。   我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过来,随后又被无数的离奇猜想充斥满了,我盯着梁上,心想它给我这块石头是什么意思,它想传达给我什么?为什么是这种形式,难道有不能开口的原因吗?我心里一动,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会不会就是给我发反切码的人?   亦或是……万红兵?   我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万红兵吗?”梁上的人并没有回应我,我接连又问了几声,还是一样的结果。心道奇怪,就算不能回话,为什么连面都不能见,如果它是万红兵引我过来,那么就肯定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啊。   我看了看左右,忽然意识到不对,如果不是它自身的问题,那么就在于周身的环境,它认为此地是危险,在躲避着谁?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我否定掉了,毕竟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啊,难不成在躲着我?我心想躲谁你也该给我个信号,你敲几下木梁也算你看过地道战,要不然咋俩就在这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回事啊。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瞠目结舌,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念头一出,就听见梁上“咚咚咚”的传下三声敲击声,我一时间手脚冰凉,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不对不对,一定是巧合,我不敢相信的看向木梁,像傻子一样在心里默念,在敲三下就算你牛逼。   “咚咚咚。”   我傻了,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三十来年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世界怎么会真有读心术!我是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上了个三表的次等大学生,在我第一次下地前,我是无比的崇尚科学,甚至幻想过再有几十年汽车就漫天飞的那种。   就算第一次下地后,我遇见过无数种诡谲神秘的现象,我也觉得大多数都能被我所不知的科学给解释了,可是今天,我真的害怕了,一个暂时还称不上是不是人的家伙,在我面前秀了一手读心术。   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和他确认:“真的是你找的我?”没有回应。   什么情况?难道刚刚只是碰巧。   “咚。”这时候上面传来一声敲击声。   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又问:“不是你,但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咚咚咚。”   没错了,这家伙就是能读懂我的心,我顾不上多想这其中的奥妙,着急问他:“比我们先进来的那个人呢?他还活着吗?”   “咚咚咚。”   “他……”我犹豫了,想着该怎么问,“他还在这吗?”没有回应。   我知道一定是开始我们猜想的那样,“他是不是离开了,从宅子里的密道?”   “咚咚咚。”   果然,汉生真的已经离开了,我长出一口气,这是到目前为止我听到最好的消息,我眯着眼举着石头对他说:“石头,石头是关键?”   “咚咚咚。”   我大胆道:“我叫曹傩送,你认识我爹,对吧?”   半响没有回应,就在我觉得自己猜错了的时候,上面突然传来“咚咚咚咚”急迫的四声敲击,并且伴随着指甲抓挠木梁的声音,听着毛骨悚然。 第二十九章 光头   我被上面的抓挠声惊住了,为什么提到我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还有敲四下是什么意思,没等我再追问,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赵顾他们,刚出门口,就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住脑门,门旁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道:“二爷,我们又见面了。”   我转身去看,黑暗中一颗大光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原来门旁还有不少人,都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所以我才没看清。   大光头拉下半脸面具,笑眯眯的看着我:“没想到上次见的小伙计摇身一变就成了二爷。”   我看着大光头眼熟,脑子里转了一圈,一下子想了起来,就是在朝仙墓里和二爷支锅的那帮北方人,如果不是他们,二爷可能就不会留在下面,我强压下心底的火气,看向他:“弥勒?”   “二爷好记性啊。”大光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叫着二爷口气却没半点恭敬。   “怎么着,这次你们主子又派你来干啥了。”我一边拖延着时间,同时眼神四处瞟了瞟,希望赵顾他们早点看到这边的情形。   谁知大光头笑了笑,拍了拍手,只见从他身后走过来两个人,中间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大光头假装嘘寒问暖的教训道:“怎么办事的,还不给二爷掌上灯。”   一个手下应了一声,随即拧开了肩灯,从衣着上我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刚刚出去的赵顾,他被两个人架着胳膊,低着头不知死活。   “我操你妈。”   我刚要上前,被大光头一脚踢向腹部,我微微闪身左手衔住他脚腕右手对着他的骨关节敲了一拳,这一手是汉生教的,如果我手里有刀,已经划开了他的动脉。   大光头没想到我有这一手,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惜他们人多,不知是谁从后面用枪托给了我一下子,打的我趔趄两步,又被人给捏住了胳膊。   “二爷好身手啊。”大光头冲我笑笑,歪了歪头,一边笑眯眯同时一拳砸在我右脸颊上,我猝不及防的被锤了个跟头,脸上火辣辣的疼,旁边人又把我拉起来,后背直接被枪顶住了。   我啐了一口血唾沫,抿了抿嘴说:“别他妈废话了,要动手赶紧的,龙山阁堂口就在这边,晚了你没机会了。”   “哟,还挺硬气。”大光头凑了过,在我面前溜达着:“小二爷呀小二爷,你呀,还是差在一个‘小’上,你们堂口有外边的舌头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吧,否则在自己地盘上也不至于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溜进来,就别在这吓唬我了,我弥勒什么风浪都见过,你呀,别耍这一套了。”   我眯了眯眼,看来我们的猜想是准确的,不过从他的语气来看,不像堂口都投靠了过去,只是被人安插了眼线。   “我这次来也就是个人原因,否则也不会就带这么一个伙计,你想象力别太丰富。”我没看到领带,得确认一下那小子是否也出事了,还是没让弥勒他们逮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吗来了,二爷,咱们配合点,省着吃皮肉苦。”弥勒拍了拍我的脸,“说吧,怎么走?”   没等我开口,这时候我听见后头一个手下在他耳旁说:“大哥,到时间了,咱该出去了,不然……”弥勒打断他的话,“没事,他在咱们手里,那个东西不会轻举妄动的。”   弥勒转头看向我,“说吧。”   我脑子极快的转了转,分析他们的对话,首先他们确实比我们先来了,而且已经探明了这里,从他们的装备上就能看出是有备而来。其次弥勒他们似乎畏惧宅子里的某个东西,或者人,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第三,他们在找什么。   弥勒没给我多以思考时间,直接拎着我的衣领子把我提领起来,“二爷,别瞎捉摸了,要么带路,要么我一根一根切掉你的手指,你受不了再带路,你选哪个?”   我打掉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说:“我带路,你就会放过我了?”   他砸吧砸嘴,退后两步,一把抓起赵顾的头发,出拳打在他的腹部上,赵顾应该是昏过去了,却也被这一拳打得神经反射的弓起了身子,哇的吐出一口血。   弥勒笑眯眯说:“你看,你这伙计还活着,你在琢磨会我可就不保证了,等会你墨迹完了,人死了可别怪我。”   我瞥向堂屋,汉生最大的可能是离开了,可大头还生死不明,我不能抛弃他不管,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路”,弥勒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我知道?我知道此时一定不能露怯,如果让他知道我根本不晓得什么狗屁的路,我和赵顾可就真的完蛋了。   我假意思考片刻,最后下定决心的样子,说:“我还有一个伙计,我们一起进来的,我要找到他,我就带你们过去。”   弥勒皱了一下眉,撇过头问后面的一个手下:“怎么还有一个人?”对方摇摇头说:“没看到啊。”   我以为弥勒会考虑我的“缓兵之计”,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转过头二话不说一个膝撞顶在赵顾的身上,力量之大架着他的两个伙计都震开了手。   我死盯着他,他也眼神阴翳的回盯着我:“别他妈的废话了,老子宰了多少人你这辈子也想不到,就一句话,带不带路,不带路我立马宰了他。”   我深吸口气,真是小看了这个大光头,小何早就叮嘱过我,这家伙不是个善茬,看来上次是有二爷在,他才收敛着,没想到这回就呲出了獠牙。   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凶机,我知道只要我摇头,他立马就会捅了赵顾,我心里急的不行,这回是真要完蛋了,碰见这种满手沾满鲜血的狂徒,多少弯弯都绕不过去。   我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考虑着要不要随便指一个地点,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领带,不过要想继续拖下去,至少要把他领出这间宅子才行,那才有足够的时间让领带去搬救兵。   可我完全不晓得他们知道多少,如果我瞎指会不会被立刻识破。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弥勒冷笑一声,从裤子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直挺挺的刺向赵顾。 第三十章 井下的秘密   “我带你去!”   我顾不上多考虑,冲着弥勒大喊到,他的匕首几乎就在赵顾的后脖颈子上停了下来,我骂道:“我他妈带你们去,你别动他!”   弥勒笑眯眯的将匕首在手掌中旋转了半圈,掉过来用匕首拍了拍我的脸:“对喽,二爷你早点配合,咱们是不是也省了这许多功夫,来来来,别扭着二爷了,哥几个得小心伺候着。”   我瞪着他:“我看一下我的伙计。”   弥勒一皱眉,我赤着眼睛:“你就怕我成这样吗?我还能带着他插翅飞了?”   估计弥勒也怕逼急我,这回没拦着,闪开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来到赵顾身旁,那两人一松手,赵顾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我身上,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显然这帮王八蛋没少招待赵顾。   我想看看他有没有重伤,没想到已经昏过去的赵顾在我肩膀上以极小的声音快速的说了一句:“拖下去,领带找救兵去了。”   我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赵顾竟然没有晕过,看来他已经看明了形式,就是要给我传这口话才一直挺着,我心里苦涩,颤抖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心里已经自责死了,如果是二爷在这,哪里会让龙山阁的人受上一分委屈,反倒是我这个西贝货还要下面的兄弟一直拼死来维护。   我叹了口气,即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愤怒又无可奈何,心道好兄弟,如果能一命换一命,我愿意替你去挨那一刀,不是我不想拖,是咱们根本拖不下去了。   弥勒靠在门柱上,啧啧道:“这回就别兄弟情深了,你也甭看了二爷,人还有口气,你赶紧带路吧,说不上还有救。”   我深吸口气将赵顾托付给弥勒的手下,迎着他的目光说:“就在后院,走吧。”   “嘿,还是二爷厉害啊。”弥勒话音刚落,乌云密布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几道闪电如脱缰野马瞬间撕裂黑夜,将这一片照的通明,我甚至看到大光头的右脑上多了一条疤。   他皱眉看着天空,自语道:“邪了,还真他妈下雨了。”说完低头催促我:“请吧二爷,这天你也看见了。”   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谁和你说过今天要下雨?”   他一愣,下意识回我:“一个怪人。”   果然,果然!曹家绝对不仅仅是安插了眼线,监视着我们的行动,他们背后还有人在支招,而且是一个知道内幕的人。   我走向东侧穿堂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堂屋,不知道梁上的那个“它”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这时候还不出手,我们这回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我看向如浓墨浸染的夜空,大片的乌云翻滚,其中雷电隐现,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堂屋里的东西怕的就是这天吧。   我带着他们穿过穿堂,来到后院,指着那后院的井说:“就是那。”   弥勒一脸迷惑看向我:“井里?你确定?”   “你可以派人下去看看。”   弥勒摆摆手,几个家伙打起手电去到井边,有两个人从铁镫上下去,没一会儿就听里面的人说:“是有个洞,不过都是新土,而且看方向好像是通向客栈的。”   弥勒眯着眼睛看我,一字一句道:“二爷,耍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再看。”   弥勒和我直视了几秒,扯了扯嘴角,不回头的对身后的人说:“再搜搜。”   我淡淡的看向一旁,实际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心里祈祷千万要被我猜中啊。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好像几十秒,一个伙计爬上来,看了我一眼,低头对弥勒道:“有条道,向后山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心底才算松了口气,心想这回不用死了。   其实我早已经怀疑到了井里的问题。首先,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在井底发现了很多杂物,还有一些老土,上来前我特意看了看,和井底的黄沙根本不是一种,只是当时没往这边想而已。   其次是堂屋躲在梁上的那个人,我猜测那个人就是我们在井边看到的人影,当时我们还猜测怎么还没上去就被人发现了,现在想想,不是他发现了我们,是他本身就在井边,那么这个动作就值得推敲了,井里肯定有什么吸引了他。   再有,就是弥勒他们的目的。目的性很明确,甚至我觉得他们或者说他们背后的那个人,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了解这一切,他们既然让我带路,就说明他们认为我已经得到了某种信息,这个信息必然是在宅子里。并且那个“他”也确定了汉生就是在宅子里的密道离开的。   再加上弥勒他们从前门进来,想必也已经搜索过了前院。诸多线索汇聚一起,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口井。   我回过神,发现弥勒正站在井边,眼神阴晴不定的看着我,我心头一惊,这家伙要过河拆桥,以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性格,如果对我起了身杀心,绝对会下手。   我咬了咬牙,向前走出几步,一副笃定神情的说:“弥勒,你主子挺能计算啊,早知道我了解这里的秘密,既然我已经带你找到了这里,是不是按照约定,你要放了我和我的伙计。”   弥勒肯定不会放我们,不过既然他们也找不到路,那我就赌弥勒也不知道里面的深浅。就算他背后的人,告诉他一旦找到入口直接杀了我,他也会犹豫,像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不会真心为别人卖命,这种随意杀人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   我赌,他会犹豫,他会舍不得立即杀我,毕竟我带他找到了入口,他在眼里,我就是了解里面的人,带着我起码能减少伤亡,哪怕事后杀了我,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了。   果然弥勒动摇了,他第一次眼神中露出了犹豫,我绷着表情,一副智珠再握的表情,实际后背衣襟里全是冷汗,我知道我和赵顾的命,就在这一瞬间的考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皱着眉忽然看向我,冷笑道:“差点就被你骗了。” 第三十一章 连接的隧道   弥勒眯了眯眼,冷笑着看向我:“差点就被你骗了,如果你们清楚里面的秘密,怎么还会在宅子里瞎转。”   我也笑了:“你们既然在龙山阁堂口安插了眼线,那么我的目的是什么你肯定非常清楚了。龙山阁的人已经进去了你夜应该清楚,你觉得我们是一无所知吗?我在宅子里就是找他留下的口信,实话告诉你,以里面的凶险,就凭你们几个人进去,我保证你们死的一干二净。”说完我掏出在堂屋里得到的石片扔给他。   他一看到石片脸色就变了,身后的一个伙计也跟着倒吸一口气,欲言又止:“这……”   弥勒背后的人既然已经渗透进整个事件中,我相信他不会不明白石片的意义,要活命,我现在就只能假装自己也是局内人的强行演下去,对于弥勒这种人,必须要亮出自己的价值。   弥勒摆摆手,权衡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下来,换上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向我:“我觉得二爷靠谱,这趟就劳烦您跟我们哥几个走一趟了,咱们安全出来,我亲自送您离开。”   我心道放你娘的屁,你他妈能放了我们,大头就能戒了洗脚。   刚刚弥勒对我的杀心已经昭然若揭,我知道就算答应他进去也是饮鸩止渴,赵顾说领带去搬救兵,我现在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回头望向前院,大头啊大头,我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弥勒的人已经把下面清理出来,我踩着铁镫下去,看见就在我们开的那个洞对面,出现了另外一个洞,两边是码放整齐的砖,我心里惊讶,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弥勒的人拿着矿灯在前面开路,洞不大,我们都得弯着腰在里面前行,这种走法非常吃力,没一会就汗流浃背。   密道很长,我看表已经走出去半个小时,前面还不见出口,开路的人倒是发现了一个五六平左右的空腔,我想能拖一会是一会,就嚷嚷着太累了要歇一下,弥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了看前头,招呼他们的人停下来休息。   我靠着墙壁坐下来,腰是真酸的不行,喘口气的同时观察周围。   这个空腔就像我们下来时做土的那个空间,地上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我用脚搓了搓,看起来像是某种霉变的东西,我觉得很可能是一些食物的残渣,由此看来,这个密道已经挖了很久。   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过程中我注意到密道两壁的铲印压的很齐,一看就是挖盗洞的老手,这和万红兵的身份很符合,他作为老长沙土夫子,这点手艺还是拿得出的。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挖这条密道的初衷是什么?一个老土夫子假意买下一间老宅,实际在后院井里打洞,这个桥段怎么看怎么像一次盗墓事件啊,你说他是通下水也他娘的不和情理啊。   我死活拖了十几分钟后,弥勒又招呼人继续走,洞里很窄,我们只得一个挨一个,没走多久,前面有个伙计没来由的发出一声怒吼,骂骂咧咧的停了下来。   我伸脖子看去,原来是这开道的哥们在前面爬,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土包,他好奇之下扒开来看,里面竟然是一坨新鲜的粪便,掺着土抓了他一手。   弥勒回头看来我一眼,我耸耸肩,表示又不是我拉的。同时心里也纳闷,是汉生吗,原来汉生也是要拉屎的。   出了这个小插曲后,队伍继续前进,那坨屎很臭,我路过时都是捏着鼻子过去的。   又往前走了三四十分钟,突然队伍停下了,原来是发现了岔道,弥勒和我侧身过去看,发现岔道不是两条,而是三条,分别通向左右前三个方向。   我皱了皱眉,三条路都漆黑通向远处,单单从工程量上来看,就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这并非是一个人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了。   我问旁边人要了一把手电,爬过去检查,这一细看一下子让我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我哦了一声,岔道两边的铲印和岔口都不一样,我猜肯定是万红兵打洞打了这个上面。   原本这底下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盗洞。   我爬进一条分叉口,把手电按成远光照向里面,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我想了想,逐渐意识到这是哪里了,想不到万红兵竟然把盗洞打在这上面了。   我爬回来拍拍手上的土,对弥勒说:“恭喜你,来到了革命抗日景区,接下来由曹导游为你介绍景区历史。”   他疑惑皱了皱眉,我靠着岔口坐了下来,在地上画给他看:“这是我们的客栈,这是湖山,我们现在就在这里。”   “这么远?你怎么知道?”   “湖山之前是个抗日战场,当时小鬼子占山为王,几乎挖空了整座山,里里外外挖了几百条地道在下面,上面还有地堡。”我把手电扔给他,“你去看,隧道里有支护结构,不出意外,一会你还会看见水泥加固,这种工程量可不是几个人可以做出来的,除了是挖到鬼子地道,这附近不会有如此近现代规模的隧道了。”   弥勒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也暗自咂舌,多亏客栈老板的“补习”,否则就要露怯了。   弥勒问我接下来怎么走,我看了看三条岔道,指着最前面的道说走这,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我,我全当没看见,招呼着快走吧。   其实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鬼知道赵红兵走哪了,我就连他是故意将盗洞打到这上面,还是和我们一样偶然撞上来的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犹豫,以弥勒的心性知道我在忽悠他,我和赵顾的小命就不保了。   通道越走越宽,已经可以实现站起身行走,实际上是我们已经进入到了小鬼子的隧道,行进中我们还遇到了好几个岔道,大的和当前这条一样,小的只比狗洞好点,只能一个人爬进去那种。   我现在完全将自己当做第一次进来的万红兵。   他处心积虑的买下望鱼镇的老宅子,打盗洞进来,肯定不会是为了省下买景区门票的钱,山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那么他到这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我现在就站在他的立场上看这些洞,那些小洞他肯定不会进去,从他的盗洞方向上来看,最有可能就是直奔南向走。   走出去没多远,前面出现了一个斗室,打头的伙计突然站住了,给后面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示前面出现了什么东西。 第三十二章 偶遇   我心里一紧,心想难不成是汉生,随即意识到绝对不可能,以汉生的身手不可能被我们先发现,而且从时间上来看,他要比我们深入的多了。   弥勒摆摆手,前头两个伙计便端着枪交替掩护向斗室靠过去。他们这些人装备精良,人手一把M16自动步枪,战术服上还有其他副武器,半自动升降索,照明弹,液化氮罐等等,还有一个家伙背着夸张的尼泊利特手榴弹,从战斗力上来看,几乎快赶上一个加强排了。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斗室门口的确有一个人,就鬼鬼祟祟的蹲在门口偏内的位置,随着那俩手下前进,灯下的影子有些飘忽,但我看着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俩人交替屈身前进,互相掩护走到门口的位置,同时持枪冲了进去,我就看到他俩在那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退了过来,走到弥勒前,用非常不确定的口吻道:“是个……嗯,头很大的男人。”   头很大的男人?   我满脸问号,继而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抓住他问:“还活着吗?”   “还jb在那打呼噜呢。”那人骂骂咧咧。   我们走过去,就啼笑皆非的看见大头倚坐在门口,胸膛一起一伏的,好像还做着什么梦,在吧唧嘴。   弥勒看向我:“二爷认识?”我尴尬的点点头,如果可以,我很想拒绝。   一个伙计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大头睡梦中扇开他的手,迷糊道:“别闹。”   弥勒的手下没一个是善茬,二话不说当即给了他一巴掌,大头一下被扇醒,这家伙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虽然睡眼惺忪的,不过条件反射及快,一脚踢在那人腹部,他没料到大头这么凶,被踢了个正着,捂着肚子就跪了下去。   随即大头就被三把M16顶在了脑袋上,他立马看清局势的清醒过来,举起手,嘴里还嘀咕道:“他先动手的。”   我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去拦下那几把枪,解释道:“误会误会。”   “曹坟?”大头惊奇的看向我,我看向弥勒:“我的伙计,别冲动。”   “是啊是啊,一家人一家人。”大头不愧是识时务者的俊杰,赶紧堆起满脸笑容。   “我一家你妈逼。”被踢的那家伙就要冲过来,却被弥勒一只手按住,转头问我:“怎么回事二爷?”   我转头看向大头,极快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就大声问他:“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和汉生先进来探探底吗,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把汉生字咬的及重,心想大头啊大头啊咱们仨的命就看你的了,你要敢吐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咱们可就交代在这了。   就见这家伙眼珠子一转,一秒钟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上身,一脸委屈的道:“二爷你可冤枉我了,他去前面打探了留我在这等你,可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这不就周公先来了,我”   “行了,我这不是遇见老朋友了吗,他们也住客栈里,在外面叙叙旧,耽搁了。”我看他还要胡扯赶紧叫停,同时告诉他对方的身份,转身对弥勒道:“你看,误会了自己人。”   弥勒按下了那个要动手的家伙,笑眯眯的警告我:“二爷,可别耍花样,我这帮人,可不是每次都能压得住的,走。”   那个人气哼了一声,也无可奈何,便揉着肚子继续向前。我们在后面,大头见人少了,不张嘴的用嗓子发音问我:“咋回事。”   我也同样回道:“人在屋檐下。”示意他看看后头,他回头看见赵顾满身是血的被一个家伙背着,当即就皱了皱眉,我搂住他肩膀的手使劲捏了捏,让他别冲动。   周围人多耳杂,我压下满肚子的疑问,怎么也没料到这家伙会出现在这。   就这样继续先前走,周围开始出现木方支护,显然已经进入到山里,按照客栈老板的说法,因为这些区域在当年都有可能遭到炮火的攻击,所以做得异常坚固。   大头侧身过来小声问我:“你有没有感觉不太对劲。”   “嗯?”我以为他又要有什么幺蛾子,就给他了一个眼神,可看他表情不像演戏,这家伙平时就有点清奇的预感,不知道这回又让他发现了什么,“怎么说?”   “我感觉浑身毛楞楞的,好像有人盯着我似得呢。”   他说的我一愣,说实话从进入这条坑道后,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没风可就是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我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可就没提,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感觉。   我给他打了个眼色,让他小心点,这底下不太对劲。   没一会不止我和大头,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疑神疑鬼,有个家伙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异样,趴在墙壁上听了听,他脸色不太好的说:“里头好像有声音。”   我也就近趴在上面听了听,大头手欠的帮我堵住另一只耳朵,我吸了口气憋住气沉下心去听,果然一种缓慢却有力的犹如脉搏跳动的声音传入耳朵,同时还伴随一种极其细微的“涓流”声,我起身看了眼大头,他不信邪也趴上去,没一会起身咂舌道:“我的乖乖,里头有水?”   我摇摇头:“不好说,虽然最有可能是地下河,但又不像,那个声太,那个了。”   我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大头又怀疑道:“是个孽畜?”我苦笑着摇摇头,没法回答他。   弥勒也拿不定主意,他看看我,我耸肩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除非你砸开看看。”   他眯了眯眼,交待所有人把招子放亮点后继续前进,虽然他很可恶,但能压得住自己好奇心的人,真的很可怕。   一路上出现了很多“毛细血管”一样的孔洞,大小就只够一个人钻进去,用手电照,黑咕隆咚的不知道通向哪里,我看了眼,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这种狭小,漆黑,冰冷没有尽头的通道,能逼死所有有幽闭恐惧症的人。   大头走着走着低声问我:“你说这里咋没个游客啊?你不是说小鬼子的这个地道是向外开放的吗?”   看来大头已经观察出身在哪里了。我说:“当初湖山整个都被挖空了,这下面大着呢,一不留神就迷路了,你没事会来瞎逛啊。对外开放估计也只有一段,甚至和这面通着的地方已经被炸塌了,当地人也没进来过,还有,记得我和你们提过的死人坑吗?” 第三十三章 猫妖   “啥?”大头听了几乎跳了起来,瞅了一眼旁边,小声问我:“你是说这里不干净?”   “不止是,根据客栈老板说,当年最后攻克山顶的树堡后,还有很多小鬼子在山里的地道下负隅顽抗,那时的部队基于战略部署着急要过去,又不能留下这支小鬼子祸害当地百姓,就无差别的轰击了阵地,又将所有的口子用火封死,这一下可让躲起来的小鬼子死伤惨重,那之后有附近上山的百姓总能听见地下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都说是湖山底下怨气太重,后来还凑钱请道士来做法,也没去个干净。”   路上我们又看见好几个小型的斗室,其中一间还有两台电报机,并且从这墙上开始出现了电线,每隔一段都挂着灯泡,灯泡附近就会有凹槽,槽里放着一口陶缸和竹篓,缸和篓都是空的,我们推测是储水和存粮用的,由此看来小鬼子当时真的是下了死功夫。   大头看着疑惑,就小声问我:“你说这些小鬼子全把心眼用在这上面了,最后湖山是咋没守住的?”   我想了想,似乎客栈老人还真没说当时是如何攻上来的,就对大头说:“当然是军民团结一致,共同奋勇抵抗的结果了。”   大头用怀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被我完全无视掉,我心说鬼知道当时的湖山是怎么被打下来的。   一直往南走,弥勒的队伍被一道铁丝网拦了下来,前头的伙计打着灯往里头看,能看到很多老式的木制运输箱,不少还贴着封条,大头惊讶道:“不会是弹药库吧,要不就是啥化学基地。我头些年去东北,就看过小日本的给水部队实验基地遗址,那个细菌工厂已经在他们撤走的时候炸烂了,不过还是保存下来了很多罪证,在哈尔滨有个罪证陈列馆,他奶奶的,血淋淋的现实啊。”   我边向里头张望,边点头道:“有可能,这帮孙子就愿意搞这些东西,鼠疫,霍乱,肺结核啥的,说不定里头就是个实验基地。”   铁丝网上的门挂着大铜锁,不过前头伙计却在一边发现了一个口子,我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心里一动,趁人不注意在大头耳边悄悄说:“汉生干的。”   “你咋知道?”他快速问我。   “一看就是利刃造成的,应该就是他那个枪头,削铁跟削苹果似得。”   弥勒过来问我继续走吗,我知道汉生在前头当然要走了,就对他说是的,我们要向南走,就要从这穿过去,否则两旁的那些“毛细血管”洞又杂又小,钻进去指不定通道哪,出不出得来都两说。   他看了看里面,警告我少耍花样,就吩咐手底下的人进去小心着点,别乱碰东西,我们就顺着汉生留下的口子鱼贯进入。   这里头很大,码放了几十件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种木箱子,不少箱子上还钉着大号洋钉,有的甚至还盖着一层军绿色的油毡布。   大头一看到这种东西就好奇的抓心挠肝,你想让他浅尝辄止那是不可能的,用他的话说就是脚都捏了,还不推个油吗。   他走过去想撬开看看,苦于没有趁手工具,左右翻了翻就突然“咦”了一声,招呼道:“二爷你快过来看,这是什么鬼画符。”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好几个箱子上都贴着黄符,纸都烂了,符还很清晰,颜料肯定不普通。   “给个亮呗。”我冲身后的人喊,负责看着我俩的人看了看弥勒,后者点点头。   我细看了看,一下子疑惑起来,皱眉道:“不对劲啊。”   大头在一旁也凑过来看:“这只耗子是怎么个意思。”   纸符上画的有点像八卦,不过却又不是,四个方向各有一只奇怪的异兽,中间是神秘的符号。我觉得怪的点就在这,其实符法是道教的重要环节,甚至有专门修习符箓的派别,这东西的起源最早能追溯到古时的巫祝,之后演变就五花八门了,不同的派别有不同的画法。   可眼下这张符箓的内容却很让人费解,它不属于我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个门派,甚至我觉得这些异兽出现在符上都很怪异,看着看着我脑海中回忆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我又蹲下去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找到了记忆中的对应。   “这不是耗子,这是猫妖。”我沉声道。   “猫妖?怎么会是这么个玩意。”大头费解。   “它不是远古华夏传说中的异兽,而是来自日本,是当地传说中一种生存在沙漠中的异兽,依靠在沙漠中迷路而被困死的死者怨灵而食,你看它身上的这朵花,应该是紫罗兰,这代表风神。”我给他解释。   “有啥代表意思吗?”   “封印。”我皱了皱眉,“他以冤魂为食,在日本神话中,传说它的肚子里封着那些不愿意去转生的冤魂。”   “就是我们这边的钟馗呗,地府警长,专门收拾那些小鬼。”大头一副了解的样子。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那这还是个日本道士留下的?”   “对,看样子就是个阴阳师留下的,咱们自己人肯定不会用猫妖镇鬼。”   日本最原始的信仰,就是以山、树木、和一些自然兽体为对象的。上古的日本原始人相信自然的力量,他们相信自然孕育的山明具有灵性和咒力,所以这张猫妖符代表的就是“封印”,或者“镇压”,而且日本符箓上的咒语分为分为白咒和黑咒,白咒代表祈福和护佑,黑咒代表咒杀和压制,看猫妖周围的咒语画形杀气很重,怎么想也不会是白咒。   如此看来他们是觉得这些木箱子有问题啊。   我看看大头,确定他是否还要开,大头犹豫了一下说:“按你说的,这些小日本也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好兆头,那就肯定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了,从其他地方运来的?”   我想了想,指了指脚下。   “他娘的,这帮孙子还要把我们的‘国宝’运走。”大头秒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沙袋掩体   大头看看我,最终放弃了撬开木箱的打算,不过倒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已经打开过的木箱。小心翼翼的翻开,里面是一大块红布,红布上被压出一片印子,包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我俩对视一眼,看来东西的重量还不小,大头就有些心痒痒了,偷摸问我:“是不是明器。”   我想了想说:“不大可能,小鬼子没少从咱们国家带宝贝走,如果是明器不会这么严肃的对待,我感觉他们应该是在湖山底挖到其他东西了。”   大头两眼放光:“湖山下有大墓?你觉得这的风水怎么样?”   我捂着额头说:“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还真他娘的好,来前老何特意给我说了,望鱼是个‘枕山、环水、面屏’三阳开泰好地方,葬个公侯都不为过。不过我说了,我觉得这里头不像是明器,咱们这次是救人,少生事端为妙。”   大头恋恋不舍的叹了口气,一脸肉疼的说:“走吧走吧。”   弥勒走过来,笑眯眯的问我:“看出来点什么啊二爷。”   我拍拍手说:“空间四通八达,你看,墙上还有换气扇,头顶上走的电线也多了起来,这里显然是个‘站点式’的集散中心啊。”   我见弥勒想要伸手去碰箱子,就说:“你劝你最好不要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弥勒见我一脸认真,犹豫了一下,收回手说:“那成,听二爷的,咱们继续走着吧。”   我们继续向北走,没深入多少,队伍又停了下来。视线中出现一座沙包掩体,开路的伙计推了一下,掩体纹丝不动,大头就在后头喊:“大兄弟有点常识不,你当那是你兄弟媳妇家的窗户纸呢,说捅就捅,要想挡住口径762以下的子弹,沙包至少要200斤起,没事少看那些神剧。”   那人被大头说的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只能将怒火发泄到那些沙包上,向后退两步,对着沙包猛踹了几脚,可是沙包墙摇晃了两下,依旧没有倒。   我皱眉道:“掩体后面有东西。”   那俩人搭了一下手翻身上了掩体,用手电照照就说:“是个简易工事。”   掩体后面应该还搭了支护,所以才那么坚固,这就不是轻易可以推倒的了,我们没法只能鱼贯的从上面翻过去。   大头给我搭了把手,我也爬上去,往下看,底下架了几挺机枪,都已经锈死了,旁边是凌乱的弹壳,在偏后的位置有一顶绿色防雨布搭的类似小帐篷的东西,还有几箱空的弹药箱。   我正要下去,就看见一个伙计嫌脚下碍事,踢了一脚那个小帐篷,小帐篷里面似乎有东西颤悠两下但没有倒,那人好奇用枪口挑起防雨布,就见呼啦一下,一大片蟑螂如同开锅了一样,从防雨布下面四散开。   这些蟑螂个头不小,得有个八九公分,被惊动后飞着涌向身边那几名打着手电的家伙。   一时间四周充斥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几个人一下子就被那群蟑螂围住。一开始踢帐篷那个家伙下意识就伸手去抓,“啊”的惨叫了一声,他像被烫了一样,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一看那块已经出血,似乎是被咬掉了一块肉。   事发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瞬间那些蟑螂就已经铺满了他们全身,幸亏弥勒的人都穿着作战服,几乎包了全身,只有几个人不小心脸被叼了几口。   他们这次准备很充足,有几个人立马退到墙边,从背包里掏出罐装喷剂,对着那些蟑螂一顿猛喷,这种喷剂无色但有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道,应该是专门的驱虫剂,果然没几下,那些蟑螂就四散着飞走了,有几只昏头转向的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手上被咬的那个家伙气大的骂了一声,冲地上踩了几脚,把那几只撞昏的蟑螂都碾死,留了满地黄水。   这一幕只发生在瞬间,等大头好奇的爬上来,那些蟑螂早都飞走了,他望了望问我啥东西。   我指了指落在沙袋上的一只蟑螂,大头捡起来瞥了瞥表示不屑,“蛋白质啊,这玩意跟南方一些地方比还是小啊。”说着大头握起拳头,“我他妈见过这么大个的。”   我指着蟑螂对他说:“虽然都是蜚蠊,不过这东西不太一样,你看它的口器是前口式,这嘴跟步甲一样,是食肉的。”大头一听是食肉的赶紧嫌弃的扔了,自己还呸呸呸了几下。   我们从沙袋上跳下去,弥勒的人已经缓过来在清理现场,他们从防雨布底下拽出来两幅人骨,所有人都吸了口气,大头怀疑道:“大活人就让蟑螂啃没了?”   “感觉不像,又不是被点了穴,还能站着不动,恐怕是死后才被那些食肉蟑螂啃光了尸体的。”我说。   “咋死的?”   “憋死的,饿死的,寂寞死的,鬼知道。”我耸耸肩。   这段小插曲结束,队伍继续往前走,没多远便是一个向下的楼梯,两边还有两条道通向左右手的方向,小日本修了一个T形的铁围栏,我们选的中间路。下面的空间更开阔,看起来像个作战室,因为我们在场地中间看到一个很大的湖山沙盘。   “这里应该是小日本的作战指挥部了。”我环顾四周,墙上贴着成片的军事地图,另一边墙下摆着几张凌乱的椅子,前面的桌上是几台发报机和老式电话,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很多都烂了,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而且我吸了吸鼻子,空气很流通,没有我们在隧道里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这里显然配备了完善的通风孔。   “二爷,你过来看。”大头在一边招呼我,他凑在沙盘前嘀咕:“这帮小鬼子还真能整,整座湖山给他们修的跟王八壳似得,你看这些暗道,到处都是火力点。”   我过去看,沙盘上明确标出了湖山的地形,以及明暗火力分布,确实如大头所说,这帮小鬼子在湖山上布置了很完整的火力矩阵,并且加固也很牢靠,真不知道当年我们的军队是如何打下来的。   “咦,这是啥意思?”大头指着一处插着骷髅小旗的地方纳闷不已。 第三十五章 军官尸体   沙盘上记录很详细,火力布置点,坑道入口,弹药库,军需库,人员布防位置,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位置,由于标记都是日语,不结合位置来看,我就猜不出来了。   大头所指的位置,在湖山正面偏东北的方向,那个点上被插了一个小骷髅旗,周围有四个重火力点包围它,旁边再没有其他布置,显得很突兀。   “这种布局,大有问题啊。”   大头也跟着说是,他指着那几个火力点说完全没有军事意义,不像是提防攻山的,看起来就是戒备那个点用的。   我俩正议论着,弥勒出去搜索的伙计在不远处怪叫了一声,其余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有几个人打着手势向那边靠拢,大头趁乱在我耳边快速说道:“一会找机会带赵顾跑路。”我点点头。   那个位置是个单独的房间,我们也跟过去看,发现是具尸体。   我扫了一眼,房间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墙边有摆满了书籍的书架,书桌上还有台灯,收音机,台架上竟然还有几瓶洋酒,看摆设应该是小鬼子联队长的房间。   在书桌前的皮椅子上仰着一具穿着茶绿色日军装的男尸,手上拿着一把细长的指挥刀。尸体张着嘴,面部凹陷,已经完全干成了僵尸,包着骨头的枯皮上长着一层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白鳞,看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大头碰了碰我,示意我看那具尸体的手,指甲在死后还会不停生长,已经卷曲打弯了,这是有可能尸变的征兆,处理不好会随时诈尸的。   我心说大头这家伙还是细节,没想到就听他在一旁念叨:“那把指挥刀挺贵的吧,国内有人专门收这玩意的,上面要是能有他的名字,就更值钱了。”   晕,我差点没被他气的背过气去,没好气的说:“值钱值钱,值个屁钱,也不是什么刀值钱的,你当随便是个军刀拎出去就能卖钱啊。”   “不是只有军官才能佩刀吗,别以为小爷我不懂。”大头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我诚心挤兑他说:“武士刀的传统太深入人心,所以不但军官,日军里就连军曹都配发了军刀,到最后指挥刀一共有三种,九五式军曹刀、九四式将佐刀和九八式将佐刀,你说的值钱那种,都是当年抗日时期缴下来的将佐刀。”   “你逗我吧,三种刀咋分等级啊,我记得之前佳士得有一位俄罗斯的卖家出了一柄将官刀,他娘的拍出了一百多万美子。”大头不服气。   说到我的专长我当仁不让,就指着刀柄然他看:“在样式上无论曹官,佐官还是将官的军刀都差别不大,你看刀柄后面,那个部件叫‘猿手’,实际都是通过系在‘猿手’上的刀绪来区分的,就是那缕穗子,颜色不同等级不同,将官刀绪是金色,佐官刀绪是红色,曹官刀绪是蓝色,而九五式军曹刀的刀绪则是最简单的皮质原色。”   大头一听就乐了,“那这就是把佐官刀了。”   我点点头,当时占领湖山的是个联队,联队长一般是中佐中校级别,也就相当于团长,从这把刀的“目贯”和“猿手”上来看,更像是大佐刀,应该是联队中较高的级别了,对等中国的旅长级别。   如果不出意外,这人可能是当时占湖山的日军中,最高级别的指挥官了。   “看这样子是打不过就剖腹了。”大头想去拿刀,又碍于旁边人不好下手。   “大哥,那叫切腹,不过……”我皱了皱眉,说:“不太对劲啊,日本人确实爱切腹,一打不过,或者生个气啥的,就切腹了,但你看,他的刀太干净了,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   “咦,还真是。”大头惊奇的上下看看,“确实没有,那是咋回事,擦刀擦到一半脑淤血犯了?”   我被大头清奇的脑回路搞的哭笑不得,就对他说:“看起来这家伙确实想切腹,不过没来得及动手,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那不就是脑淤血吗?”大头还是坚信自己的想法。   我看弥勒手下人要去翻那具尸体,连忙制止说:“别动,小心起尸。”   “停!”   弥勒这帮人虽然凶狠,但却不似曹家那帮土夫子,对于地下的规矩一点也不守,毫无忌讳可言,这样莽撞是要害死人的。   我过去挡住他们几个人,“别乱动,看不出来这具尸体有问题吗。”   弥勒的手下本来很有兴趣,听我这么一说就放下了手,有个刺头叼起根烟,抬眼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还真当自己是爷了,这尸体怎么就有问题,告诉你,这的人都不是吓大的。”   “瞎啊,这尸体都跟得皮肤病似得了,你看不到吗,这层鳞就是尸化的特征,白凶没听过吗。”   比混我还真没见过有比大头混的,他是一点也不惯着对方。   我怕对方真被大头激怒了,打岔说:“尸体僵尸化原因挺多的,头些年四川还发现过一次,其实无外乎几种原因。首先就是风水的问题,五行气场相冲,就会产生某种变异。其次就是人为的原因,高僧圆寂之后的不腐尸身,多是生前就开始吞毒,并且死后会有人将秘制的香油香料浸泡尸体,这也可以导致尸体僵化。   再有一些就很罕见离奇了,精怪附体,像东北的黄皮子仙,或者名山大川的龙气滋养,这些原因都可以造成尸体僵化不腐。”   弥勒这种人狠辣决绝,但性格弊端就是疑心重,谁也不信任,经我这么一说,他果真迟疑下来,拍了拍那伙计肩膀,让他别惹事端,又摸了摸大光头看向我:“二爷你看这人属于哪种?”   只要能让弥勒感觉到需要我们,他就不会冒险搞掉我们,至少在出去前我们都会是安全的。   “首先肯定不是吞毒,因为尸体没被处理过,吞毒尸体上会有黑癍的。其次这也不会是什么祥地,尸体都快尸变了。”我接着说。   现在就剩下两种成因,一是风水不好,二是有啥不干净的,说实话哪一种对我们都不利,再加上这个联队长离奇的死因,我头皮开始有些发麻,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弥上心头。 第三十六章 花朵   “他妈的,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活。”弥勒听了撇了撇嘴,低声骂了声娘,冲那帮人喊道:“手脚都给老子干净点,赶紧走,好东西还在前头呢。”   这个作战中心修的四通八达,周围还使用了大量的钢筋和水泥加固,我选了一条相当来说宽敞的隧道走下去,弥勒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我,我故意不去看他,感觉他已经开始有点不信任我了。   眼下这条隧道规格不小,两边还修了水沟,而且通风很好,想必在当时也是条主道。   我也不是随便选的,无论是汉生还是万红兵下来,我觉得他们第一直觉都会是直穿过去,是不会在那些“毛细血管”洞上浪费功夫的。   我看了看表,天快亮了,不知道领带的援军怎么样了,他最大可能就是去堂口找人,我想那些老瓢把子再不济,也不会眼看着我们被人搞,只要领带别被堂口的内线阴了,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客栈了,我只要再拖一下,救兵就到了。   我回头看了眼赵顾,不知道他这回是真昏过去了还是在掩饰,心底只希望领带赶快过来,就算我能再拖下去,赵顾这小子都要保不住了。   我正想着,这时候就听到大头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缓过神看过去,发现他们几个人正围着墙在那看什么,我走过去,只见一朵特别绚烂的大花开在墙壁上。   乍一看很美丽,不过细看却让我感到一丝恶心,这东西甚至不能叫做花,而是类似苔藓一样没有真跟的真菌植物。像花一样从中心向四周绽放,层层叠叠好几种颜色,我眯着眼睛甚至看到了很多类似于经脉的东西从墙上爬出去。   说是植物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珊瑚一样的衍生生命体。   “我操这是啥东西。”一个伙计惊呼。   我伸着脖子望过去,在植被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有两个东西从植被下面凸显出来,看形状很像……一双脚?   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个家伙大胆的用枪把那个东西挑出来,看起来有点费劲,从下面拉扯出很像加热的奶酪一样的粘丝,在里面赫然露出一双老旧的黄色军靴。   军靴上沾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白点,像是某种卵,我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看着直起鸡皮疙瘩。   大头往后拉了拉我,我心想这家伙干啥,侧脸看向他,就见他仰着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说:“你看,你往上看。”   我纳闷大头不是如此胆小之人啊,心里觉得异样,抬头去看,看着看着,忽然背后直冒冷汗,我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的看向大头,他脸色很难看,不看我自顾自地说:“是吧。”   我心里震惊不已,大头想的没错,我也清楚他看到了什么。   就在“大花”的上边缘地方,一个类似侧着脸的人头形状贴在墙上,被植被紧紧的包裹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甚至不是那双军靴,我也不会相信。   可现在就很明显了,那是一个日本兵,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怎么的被这朵“大花”包裹进去成为了养料。   不对,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这朵“花”很大,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身高,怎么还会露出日本兵的头和脚。我皱了皱眉,最有可能就是这朵大花是从他的腹部向外生长出来的,最终成为了这幅鬼样子。   我一下子想通了这点,立马大喊一声:“千万别动,这个是活的。”   所有人都被我喊了一愣,我脸色苍白的指了指植物上面的头,“往后退,这玩意是有生命的。”众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我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他们,众人心有余悸,再看向那朵“大花”,眼里已经充满了恐惧,有人提议一把火烧了这东西,我劝弥勒少生事端,这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必要节外生枝。   我们离开原地,尝试继续前进,见那东西没有变化,才松了口气。   队伍在隧道里遇见了第一个石室,门口挂着木牌子,上面的日本字已经花了,不过就算不花估计我们也不认识。弥勒派人进去查看,里面是类似宿舍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危险,队伍便进去歇脚。   这里面应该就是日本兵休息的宿舍,有很多木床,墙上还有一张太阳旗,地上有些乌漆嘛黑的东西的,腐烂的已经看不出原样。   弥勒的人都背着卡式炉和气罐,没一会石室里就飘起了罐头的香味。他们并非是所有人一起吃饭,而是分拨进食,一部分人枪不离手,以防突发事件。   整支队伍虽然并非是本行的土夫子,但看起来还是很有野外生存经验,分工十分明确,该警戒的警戒,该做饭的做饭。   我趁看守我们的家伙去吃饭,假意喝水一边悄悄问大头:“你当初怎么进了堂屋人就没了,又是怎么到的这?”   “别说了,小爷英明一世,没想打阴沟里翻了船,我们当时都没看出来,堂屋和东边房间之间的墙上有猫腻”   “啊?”我吃惊的看着他。   “我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但是画上那双诡异的眼睛还在,我当时就蒙了,以为是你在对面和我开玩笑,就贴过去看,没想到墙上突然起了变化……”大头讲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更是没了下文。   “说啊,接下来怎么了?”我看向他。   他有点含糊其辞:“完了就完了呗。”   “我靠,什么叫完了,你怎么到的这啊?墙上有什么东西啊?”我追问他。   他红了一下脸,骂道:“lgbd,老子根本没看到对方是个啥,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我就昏过去了。”   “真的?”我不相信。   “老子骗你干什么,这么丢人的事还是第一次遇见。”大头骂骂咧咧,压低小声和我说说:“应该是个人。”   “你不是昏过去了吗?”我问他。   “我虽然昏过去了,但是隐约的能感觉到曾经被人拖着走。”他小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周围扫了一圈,说:“这里还有别的入口,咱们可能不是一个洞口下来的。” 第三十七章 孢子   “那你认为对方是谁?”   大头的遭遇的确离奇,但细细想来,若想解释这发生的一切,答案必然是墙里有其他猫腻。   他点上根烟,一提起来牙根都痒痒:“我哪知道,不过肯定是个人。”   我疑问道:“打晕了给你扔进来?看起来这人应该没有恶意,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大头吐了口烟圈:“丫不是打晕的,应该是迷药,我记忆中似乎闻到了某种香味,等我在洞里醒来的时候头还很晕,他娘的药劲不小,没走几步就又倒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他:“你拉屎了?”   “啊?”他看着我,我盯着他,感觉他脸逐渐红了起来,挠挠头一脸窘迫的强行解释:“晚上的BBQ不咋干净。”   “我就知道。”我见看守我们的那个家伙已经往回走,就和他长话短说:“领带去搬救兵了,就在咱们后面,汉生在前头应该没有危险,咱三得找机会撤,外面那朵‘大花’你也看见了,这底下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那人已经回来了,大头不留痕迹的点点头。   这家伙扔给我俩一人一包压缩饼干,大头张了张嘴,我知道他要说啥,于是不动声色的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声张,和他们太激化不利于我们逃跑。   吃好东西我也有点累了,就拢了拢衣服靠在墙上打起盹来,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加上一路神情紧张,现在一闭眼就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石室中间挂着一盏亮度不高的夜灯,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口渴的坐起来,想找瓶水,却无疑中发现有一个人缩在墙角,整个人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疑惑的盯着那个人看,略微一回忆就想起这人是谁,就是在沙包掩体那里被咬伤的家伙,我看着不对劲就拍醒大头,大头睡眼惺忪的看着我,我冲那边努努嘴,大头看了一眼,稀里糊涂的问我:“怎么在打摆子?”大头还没清醒过来,说完直接凑过去拍了一下那家伙,这一下根本没来得及阻止,我心道坏了。   那个人突然不动了,大头又推了他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在灯下,我就看见他茫然的看着眼前,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大头。   我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人的眼睛不知什么原因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鹿角”,细看之下,那根本就是张着五指的“人手”,如同珊瑚一样,叠着生长。   大头看清眼前的人,脸都白了,一下子清醒了,“什么玩意?”   他这一嗓子惊醒了所有人,旁边的人开始还有点迷糊,但在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之后全都清醒过来,哗啦一声下意识的退开。   弥勒推开众人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同时就看见那家伙挣扎着站起来,双手在身上胡乱的抓着,我一眼就看到不止是眼睛上,他手上也长满了那种层层叠叠的“小手”,几秒的功夫,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他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住了,非常恐惧,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所有人都惊得避让他,大头看到我想上去拉住我,瞪眼道:“不要命了。”   他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发疯了一般冲着人群撞过来,所有人都被这幅景象吓到了,有个家伙没控制住直接开火,子弹噼里啪啦的打在他身上,他抽腾两下,倒在地上死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蒙了,几个小时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弥勒脸色很难看,他低沉的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从旁边人的背包上拽下来一个半面的防毒面具带上,示意大头没关系,走过去将那人翻过身来,可以看见那些“小手”已经从他的眼睛周围长满了整张脸,我强忍着恶心把他的胳膊拉直,刚刚就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个人全身,除了眼睛,就只有这里也长了“小手”。   我问身后的家伙要把匕首,那人看向弥勒,后者点点头。我接过刀在尸体的胳膊上开了个口子,没几分钟,伤口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了一层“小手”。   众人哗然,我后退一步,摘下面具说:“是孢子。”   “应该是那朵‘大花’散落的孢子。这东西很奇怪,我也没见过这样的物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玩意不能见血,传播手段太有毁灭性,你们这伙计身上有伤,孢子就是从伤口侵入的。”   尸体上肉质的“小手”还在成片的生长,我看着直皱眉,这样的物种闻所未闻,看特性很像植物,并不是所有的植物都需要光合作用,像菟丝子,它的细胞中没有叶绿体,就是利用身上的爬藤状触手,攀附在其他植物上的,并且从接触宿主的部位伸出尖刺,戳入宿主来吸取养分以维生。   还有一些腐生植物,也没有光合作用,这些植物靠共生的真菌分解腐烂植物中的纤维素以获取营养,两类植物都很古老。照此看来这些孢子的宿主可能也是这样的植物,只是很恐怖的是,它们是以血肉精气为食,并且分解转化的速度很快。   所有人一听全都带上了面具,我摆摆手说:“应该不是靠呼吸传染,否则这些东西早都占领地球了,孢子的生命周期很短,应该只有在脱离母体后,迅速依附到血肉上,才能生根发芽。”   大家再没有了休息的心情,弥勒吩咐准备撤离,所有人开始默默的收拾东西,临走前他们用火草草的烧了尸体,以防异变。   行进中弥勒走过来,阴着脸问我:“还有多久能离开这里。”   “不知道,我的人在前面探路,我现在和你是一样的。”我诚实回答。   “你带我们在瞎转吗,我已经死了一个人。”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的人会留下记号,你的人也不是我害死的,死人?你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你去的地方只会比这里更危险。”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记号   这番话不由得弥勒不信。谎言只会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一方面我没有说谎,另一方面,他不可能像我说的完全不知道要去哪,他绝对知道目的地有什么,否则不至于带这么多全部武装的队员,我这么说,会让他更相信我,他觉得我也是冲着这个目的而来。   而且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弥勒的举动来看,他是有目的的,他知道要去哪,但他似乎并不晓得要去做什么,他只是任务的执行者,这么看来弥勒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掌控者,策划了这一切,而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   我环顾四周的人,大胆的问弥勒:“他就在客栈里吧。”   弥勒脸色一变,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沉声道:“二爷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事。”   看他这个反应我知道自己猜对了,弥勒背后是曹家,曹家人就在客栈里。   我们各揣心思的继续上路,走着走着大头突然嚷嚷着肚子疼要拉屎,我奇怪这家伙不是刚拉过没多久吗,怎么又要拉,弥勒不耐烦的让他快点,大头小跑到一边,没两分钟喊我送点纸过来。   我捏着鼻子过去给他递纸,他让我靠近点够不着,我大骂说给你擦得了呗,就看见他冲我挤眼睛,我立马意识到这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了,他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露出他背后墙上的一个符号,快速低声问我:“是不是你们龙山阁的?”   我惊讶的点点头,确实是龙山阁的记号,这里面发现龙山阁的记号,只能是汉生留下的。   “什么意思?”大头瞟了一眼那边问我。   我眯眼细看,突然发现这个记号很怪异,确实是龙山阁的记号,但它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第二个记号是在第一个记号上面刻下的,被人修改了。   大头一听,催促我问:“都是啥意思。”   我看见队伍有人走过来,就顺手拽起大头,低声说:“第一个是向右走,第二个是向左走。”   来人催促着快点,大头边哼唧着“便秘”同时诧异的看向我。   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纳闷,为什么会有两个记号,难道是汉生先去了右边发现不对劲,所以回来才改的记号吗?不对,我拍拍脑袋,这不像是汉生的风格,刚刚一定有什么被我遗漏了,我努力回忆,似乎下面的记号是旧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很早之前就有龙山阁的人来过?   我琢磨不明白,难道从老宅打过来的盗洞,并非是无疑中打进湖山鬼子洞的,是他们有意为之的?   一切都已经计划好的吗?这里又有什么?   我心事重重的回到队伍,大头也搞不明白,一个劲的看我,我苦笑摇头,现在自己也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万红兵到底做了什么。   这条地道两边都是类似宿舍的石室,走到尽头又是一条三岔路口,我和大头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按照记号指引,最新的肯定是汉生留下的,如果我带着弥勒他们去左边,大几率会和汉生相遇,但是以弥勒队伍的实力,恐怕汉生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我正犹豫着弥勒已经看过来,我深吸口气指向左边。我是无条件相信汉生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调换了记号,冒然走右侧很可能有危险。   左侧这边的通道并不宽,而且我发现支护的也很粗糙,只在一些关键地方才做了水泥加固,这不是小鬼子的风格,这条道很可能是他们临时开挖的。   坑道里没有走电线,相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盏老式的煤油马灯,大头在一旁小声说:“看出来没有,开挖的手法都换了,下的都是横铲,明显当时很急,有点像我们这行做的洞。”   我点点头,大头眼睛狠毒辣,一眼就让他发现了关键,这条坑道下铲的手法的确和盗墓贼手法很像,这就奇怪了,小鬼子队伍里怎么会有土夫子。   我琢磨琢磨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客栈老板当时提到过,为了赶工期小日本当时抓了一大批壮丁下来,最后将这些人都毒杀了,这些人当中很可能有隐藏的土夫子,为了保命,逼不得已使出了吃饭的本领,给小鬼子挖出这条坑道。   可是这条道又是通向哪里的呢?这种规模可不像是战备用的。   通道越走越窄,偶尔还能看见小堆的土在路上没有清理掉,看来当时挖得也是十分仓促。过程中,我们在路上又遇到好几具小鬼子的尸体,这些尸体都烂成了骨头,仅凭没烂干净的衣服来辨认。   我觉得奇怪,尸体本身没有问题,但尸体的朝向却很奇怪,全都是头朝向我们,并且几乎所有人是背在上,这就说明他们是在从里面出来的路上死掉的,而且更加诡异的是隧道没有坍塌的迹象,那这些人的死因就很值得推敲了。   死亡一定发生在一个及短的时间内,让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通道尽头是一片很大的开阔空间,看起来像是天然的一个山腹空腔,我们走进去,发现洞顶垂下来很多石笋(碳酸钙石灰岩),这里毗邻云贵,有喀斯特地貌也不稀奇。   让我很在意的是,再回头看,可以发现隧道是直直打进来,似乎在没开挖前,就有人定位到了这个空腔的位置,他们仓促打了洞,目的就是要到达这里。   现在探测空腔靠的是电磁波的频谱响应,可当初并没有地质雷达,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呢?   如果当初他们真的做到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民国的时候天津卫有个“手艺人”叫刘一半,一说他有跺土缩地的功夫,二传他会神仙索,人坐屋里,你一出一进,就瞧不见了,这人想藏,你翻遍五河下稍天津卫,也绝对找不见。故此真名不得知,当地老百姓就给了个刘一半的称号,释义一半是人,一半是仙儿。   当时的“手艺人”和现在不同,指的是有特殊能耐的人,那时候的人做什么都为了吃饭,只要是你有能耐,就是手艺人,甭管手下是什么绝活。   而刘一半就是一位这样的“手艺人”,别人都是饭后唠个闲嗑,老何可给我真真切切的讲过这个人,说起他来,还与我们龙山阁有着很深的渊源。 第三十九章 刘半仙   五河下稍天津卫的刘半仙生平有两项绝活,其一是缩骨术,这种古法没有影视剧里那么神奇,但也并非是常人想象中的屠龙术。   缩骨术都是一代一代的亲传口述,从小就要泡药浴,并且还有一个极其苛刻残忍的条件,人的肩后有两块硬骨,像盔甲一样保护胸廓,称之为肩胛骨,要练成缩骨术的人,就要在7岁前肩胛骨还不硬的时候,将肩胛骨生生揉碎,待到重新长成才能有望练好功夫。   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古代官府拿人,对于那些凶猛的绿林草莽,都会用锁链穿他们的琵琶骨,琵琶骨就是肩胛骨,一旦肩胛骨被锁住,除非有猛人能忍住疼把锁骨弄断,再把铁环从身体里拽出来,否则根本不能逃脱,可想而知肩胛骨受伤是有多痛。   刘半仙的另一样本事则是耳上功夫,传言他仅凭单耳就能辨蚊蝇,但具老何讲,刘一半的耳力出奇的强,强到什么程度,一枚铜板扔到井里,他就能准确的说出深度,误差不会超过三公分。   说到这,其实不用老何解释,我也能明白为什么天津卫的老百姓要管他叫跺土缩地,一绳上天的刘半仙了。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刘半仙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土夫子。   并非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刘半仙做事低调,一生只收过两位徒弟,大徒弟习了师傅的缩骨术,可惜耳朵不行,小徒弟是在刘一半即将金盆洗手前带回来的,天生耳力胜于常人,再加上刘一半的悉心教导,才继承了刘一半的耳听衣钵。   之所以老何会知道,是因为当年龙山阁有个猛人,就是刘一半大徒弟的唯一传人,当年没少跟随二爷走南闯北,现在也已经退居幕后。   刘一半当年经手大墓无数,他不会望气看山,但却凭借一双耳朵,很轻易就能发现常人发觉不到的细节。   地下是否有空洞,是否有殿宇,结构如何,面积多大,只要一听就能辨别的八九不离十,他随身爱带着一把钢珠,盗墓时扔进墓道,听着回音就能辨出深浅,一般都是直达后室,开棺摸金。   更加难得的是,刘一半为人及看中规矩,开棺后从不破坏尸体,明器也只捡几样,绝不会全部带走。   就是这样的奇人,不知为何不到四十岁便金盆洗手,在他四十八岁第四个本命年的前一天突然暴毙,死的及其突然,连他的两个徒弟都不知其原因。   话说回来,这个空腔的发现,不得不让我想到了刘半仙的二徒弟,再当年没有地质雷达的情况下,能准确定位到这里,又善于掘土开穴,这样的盗墓高手很可能与刘半仙的二徒弟有所渊源,甚至就是他本人。   这个空腔面积很大,从手电光照来看里面有很多巨大的阴影,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根根天然的石柱,犹如一片地下森林。   大头捅咕了我一下,“看,柱子上有东西。”   弥勒的人也发现了,将手电照过去,这些柱子并不是实心的,四面八方都被掏出了好些个壁洞,里面放着一尊尊落满灰尘的大缸。   我看了一眼大头,他动了动嘴没开口,看口型是“缸龛”。   大头比较了解这方面,甚至比我还要专业。从形式上这的确很像“缸葬”,“缸葬”又称“瓮棺葬”,这种丧葬习俗形成可就太久远了,甚至能追溯到仰韶文化时期,那可是在五六千年前,基本上流行在黄河流域附近。   缸葬顾名思义,就是将死后的尸体放入一种陶制的容器当中进行安葬,一般是两个大瓮对接合扣起来,且在两个瓮底部各有一个小孔,古人希望人死后灵魂可以出入。   这种葬俗文化在棺葬问世后,就逐渐开始没落,直到如今,只有一种人死后还会沿用缸葬,那就是大寺的得道高僧,会通过缸葬来塑造金身。   弥勒的人散开照亮,空腔深处石柱林立,一眼看不到头,我心里震惊,每根石柱上最少也有三四个缸龛,这样看来,瓮棺的数量就太庞大了,已经形成了“瓮棺群”,我很好奇到底葬的是哪里的人?   弥勒也算懂,回头看我:“这不是小日本的东西吧。”   我点点头,简单的把缸葬给他们讲了一遍,补充说:“这些东西应该原本就在这里的,小日本挖隧道,碰巧给挖了出来。”说完我有些犹豫,看情况很不像“碰巧”,似乎他们就是有意打洞进来的。   周围的石柱很多,在前进的路上,有几个家伙跃跃欲试的想去开瓮,我虽然理智上知道很危险,但心底也被强烈的好奇心怂恿着,没走出去多远,一个机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前方出现一个石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石台周围被人工架起了几根栏杆,有一些防雨布挂在上面,围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防雨布面向我们这个方向的部分已经塌掉了,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三角帐篷,可以看见里面石台有两层,旁边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和仪器器具,地上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有点类似某种实验场所。   走到近前,我已经确定就是小鬼子临时搭建的实验室了,我在地上看到了很多破碎的玻璃试管,还有一台锈死的显微镜,手术刀,镊子,剪刀,纱布等等扔在一旁。   对面是一个两米多高的铁箱子,关着门,门旁边有一块玻璃的观察窗,有点像大型的真空锅炉。   同时我注意到“锅炉”表面并不平整,有很多凸出来的小疙瘩,似乎是从里面造成的。   “锅炉”门没锁,已经有人打着手电好奇的进去看,没等我也跟进去,就听见他们几个骂骂咧咧的出来了,说里面竟是些排泄物之类的东西,我站在门口向里头望了一眼,地上确实粘着很多黢黑黢黑的东西,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不过我心里知道应该不会是排泄物,周围有的是地方大小便,小日本没那么讲究还弄个共享厕所在这里,再说我发现一个细节,这个“锅炉”的门锁是在外面的,也就是说这更像是一个“观察房”,将目标放进去再从外面锁上门进行观察。 第四十章 器胎   这里俨然就是日本人的一个实验场。从“观察房”的角度来看,很可能是在培养毒气或细菌一类的东西,当年日本人可没少拿活人做实验。   回过神来,我看到中间石台上有一只巨大的“陶翁”,上面贴着我们在路上看到的猫妖黑咒符箓,旁边还有几个燃烧到只剩下拇指头大小的蜡烛根,地上似乎原本也画着什么,不过时间太长已经淡化了,看不清楚。   大头和几个家伙在那看,见我过去,大头歪着脖子在我耳旁说:“两个大瓮之间的‘尘封’有划痕,应该是被人开过了的。”   我细看过去,观察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个扣瓮之间有一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细痕,也就只有像大头这种常敲棺的人才能一眼认出来。   发现了这点后,大头转了转眼珠子,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的和那几个人开始瞎扯,弥勒那些人看到这些东西本来就按耐不住好奇心,再加上大头这一白活,有个家伙直接掏出刀子爬上石台去开瓮。   他顺着两个大瓮之间的细缝划开,气密性被破坏,上面扣着的陶瓮整个往上弹了一下,一股浅黄色的液体就顺着下面的瓮边流了出来。   他招呼一声,旁边几个人上去,合力一架就抬下了顶瓮,几个人往里一看,饶是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也不禁大惊失色,有个家伙甚至啊呀一声从石台上蹦下来。   大头从他手里夺过手电,两步蹦了上去,打着手电往里一照,也不由被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里头什么东西?”我在下面好奇。   他琢磨了一下,挠着后脑勺说:“咋形容呢,闽菜,有点类似佛跳墙和白斩鸡的结合。”   我被他的形容搞糊涂了,看他刚刚那副样子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抬腿爬了上去。   一爬上来,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我忍着探头看下去,只见大瓮里面全是淡黄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东西搁这很久了,液体里的东西都分层了,上面是轻飘飘的黄水,下面沉积着厚厚一层鹅黄色的沉积物,最里面扎着一个人,看形状像是抱着膝盖团在水底,只有白溜溜的后背拱出沉积物,怪不得大头用佛跳墙和白斩鸡来形容。   “这人是后被扔进去的啊。”我忍着恶心多看了一眼。   “不是古尸?”旁边的人大为失望。   大头在鼻子前扇了扇,指着尸体让他看,“你们看尸体露出的背部,上面那一层有点透明的东西,就是蜡化的尸油,有这玩意年份就不会特别长,你们别灰心啊,小鬼子把人扔进去是有讲究的,可能是日本的道士所为,是不是二爷。”   说着大头直冲我眨眼睛,我虽然感觉他有计划,但不清楚要具体做什么,只能牵强笑笑,依附他说:“那是,当然有说法,小鬼子队伍里有阴阳师,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大头,你给哥几个讲讲吧。”   大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微笑着回看向他,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大头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编:“二爷吩咐我自然照办,这个说法很独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器胎,对器胎,注意不是胎气。什么意思呢,古人都有养器的说法,比如带玉,人带的年头越久,水头就越足,玉器就会越亮,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说法。   封建迷信时,专门有人给那些个权贵伺候玉,怎么个伺候法呢,就是找些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讲究她们的身子干净,给她们带上玉,年头久了玉里面都养出了絮,那这玉就成了。   至于器胎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把人养成玉,听着挺玄乎,但是还真有这事。我听我师傅提起过,当年有人在关外挖出过一口棺材,开启后也是这般棺中积水,水里泡着一个大肚子的女尸,那女尸啧啧,皮肤还有弹性呢,就跟刚刚下葬一样,他们发现女尸肚子奇大,有个胆壮的摸了摸,是个硬物,当时就给刨开了,你们猜里头是啥?”   大头看向我们,别说他这瞎话编的还挺玄乎,给我都听了进去,跟着那帮人催他快点说。   大头满意的看了一圈,唯独到我这给了我个白眼,继续道:“是个玉胎,栩栩如生,就跟真实的胎儿一样,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   不过却是玉做的,晶莹剔透,后来经过老人指点,说那就是器胎,由修道之人学么个八字对的孕妇,经过密藏手法入葬,放在风水适当的位置,经过千年女尸就能将腹中的孩子养成器胎,不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好做,那些个胎儿怨气太重,谁拿了谁遭殃,听说当时取胎的几个土夫子后来都横死了,也就没了结果。”   “你怎么肯定这里头就是器胎?”有人不相信。   大头做出一副被激的样子,硬着脖子说:“你看这人就知道了,我敢打赌,他下面肯定还有一具古尸,这种养胎的方法不能泄气,半路开了瓮泄了灵气,就养不成器胎,我估么着小鬼子开始也不懂,瞎开了之后才发现里头的秘密,否则也不会再扔个人进去弥补,不然你们看这泡个人进去干啥,你以为这是枸杞还是山参呢。”   那几个人听的云里雾里,半懂不懂的互相看看,大头打赌说:“不信你们捞捞,底下肯定有古尸,说不定就是器胎呢。”   我不留痕迹的冲他比划了个大拇指,小声说:“真有你的,编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都他娘的是真事,你当老子是单田芳呢?”大头小声骂道。   我吃了一惊,看他那样不像是扯淡,心想难不成还真有器胎一说,心里难免有些动容,这样对那些孕妇和腹中的孩子太残忍了,真是封建社会害死人。   没等我多想,那几个鬼迷心窍的家伙真被大头说动了,几个人对视一眼,一人打着手电,另一人就准备去捞尸体,不过那层淡黄色的液体太恶心,几个人犹豫了几下,没下得去手,大头盯着他们几个,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文化真可怕,司马光都不知道。”就走过去不经意的提了一嘴:“有个家伙就好了,给陶瓮上凿个洞,就能把水先放出去。” 第四十一章 驱鬼代偶   经过大头的提醒,那几个人也开了窍,在陶缸侧面打开个口子,将棺液放出来。队里其余的人也都好奇他们的举动,围过来凑热闹看。   有个家伙在底下抱着枪嘲笑:“魏老三,你他娘也学土夫子那一套了啊。”   被叫做魏老三的人正是给陶缸开洞的人,他回骂:“别说风凉话,一会捡出来好东西你可别急眼。”   “我刚刚听说里头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尸,咋的,你想婆娘了啊。”那人也笑着回嘴。   瓮棺里的液体都被放干净,那几个人围在边上看,上面位置有限,我就下来了,不知道大头说了啥,就看见魏老三把武装带解下来,想做个软担架把尸体抬起来,可惜尸体上裹了一层尸油,滑不溜唧的不着力。   大头叫等等,就回头招呼我:“二爷你上来瞧瞧这是啥东西。”   我好奇的爬上去,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鬼,莫名其妙的往里探头一看,去了水的瓮里,除了尸体和下面的沉积物,还有一些白纸人因为水流走而落在尸体上。   “是代偶。”   “这些纸人吗?干啥用的。”大头问我。   “对。”我点点头,指着那些纸人说:“用处和纸人上的‘朱砂’有关。顾名思义,代偶就是‘代替所用的人偶’,在日本如果家里死过人,特别是上吊死的,会认为煞怨气太重,会找替身,所以当地人们就会在刚出生的婴儿枕头下面放一个纸人,上面画另一个婴儿,他们相信这样可以把邪气和晦气引到偶人身上,保证婴儿茁壮成长,等到一年后,人们在举行仪式把人偶放到河里,送走他们,这和我们台湾那边送肉粽的丧葬习俗很像。”   “啥意思,要转移晦气到这个尸体上?”大头不解的指着尸体。   “不对,我说过纸人的用处和‘朱砂’有关,你看这里头的纸人就代表驱鬼的意思。”   大头将信将疑的问:“二爷,我读书少,你也别骗我啊,就这四个点,就代表驱鬼?你要说代表四饼我还相信。”   我骂道:“靠,你当我像你那么不靠谱呢。我和你讲,在日本,人们自古便相信相扑的力士具有让鬼魅无法靠近的强大力量,日本所有的敬神仪式上,都会找相扑最高级别的‘横纲’去做入场,力士有一个经典动作,就是交替着高抬双腿,再重重的踏向地面,这个动作就被称为‘四股’,日本人相信‘四股’起到了‘地动山摇’的效果,会让周围的鬼物退散,所以你看到没有,那四个点就代表‘四股’,也就是驱鬼。”   大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嘀咕说:“我以为每次抖一下是裤衩勒的慌呢。”   魏老三四下看看,咽了口唾沫,冲着我喊:“别胡说,哪来的鬼。”   我摇摇头告诉他:“日本的鬼和中国的‘人死为鬼’不太一样,他们认为鬼是天然的怪物,就是额上有角,尖爪利牙那种的。”   说到这我和大头对视一眼,他低头望着瓮底的沉尸直皱眉头,我直觉他已经有点后悔忽悠那帮人开棺,不过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们自己也不会轻易收手。   我俩不吱声的退下来,弥勒的人还在想办法,大头小声和我说:“你觉得能是啥?”   我骂道:“鬼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肯定不是好东西,你说你诓他们器胎个屁啊,现在好了吧,骑虎难下了。”   大头脸一红,骂道:“谁诓他们了,我告诉你小爷说的器胎那都是真的,当初死的人不是别人,是我老表,他回来后就神神叨叨的逢人就说器胎器胎的,等他死后我还好奇一个人去过那个墓,器胎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我就看到了那个瓮,和这个一模一样,所以……”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说道:“所以你看见这口瓮棺就心痒痒了是不,我说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了,什么棺都敢开,真要,真要有个什么,你就等着后人来开你的棺吧。”   大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嘀咕说:“我这不是看着兵强马壮吗。”   “还有,我感觉里面并不是什么器胎,你想想看,陶瓮都被小日本打开了,就算真有器胎也被他们带走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你掂量掂量,以当时小鬼子的人数和装备,都没能取走器胎……”我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说:“里面恐怕不是什么善主。”   他疑惑道:“还能是啥。”   “你看看周围的环境。”我环顾四周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小鬼子的实验室,他们当时的目的是什么,赢得战斗胜利,凭这两点,你能想到什么?”   大头迷糊的看了我一眼,继而张大嘴巴,惊诧道:“武器?生化武器?”   “很有可能。他们挖到这里,发现了某种可以用于战争的东西。”我回身看向周遭石柱上的缸龛,小声说:“我觉得是尸毒。你也看到了这一路的线索,小鬼子队伍里有懂行的人,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打算提取古尸身上的霉菌,来制造细菌武器。”   大头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搞的莫名其妙,他低下头小声和我说:“开始咱们不是还纳闷,小鬼子这么牢固的防御工事是怎么突然被攻破的吗,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从内部开始腐烂的。”   我惊讶的看向他,大头有时候的脑回路就是如此的另辟蹊径,但他这回说的完全有可能,我再看向那个“锅炉”,就完全知道它的用处了,一定是用来观察试验品的,他们当时就站在外面,看着那些中了尸毒的试验品在里面如何的痛苦。   我叹了口气,为那些遇难者感到不幸,捅咕了大头一下,问他会不会唱什么“往生极乐”的经文啥的,他说他哪会啊,最多就是能哼几句前些年的女生版大悲咒,我说靠,你们起尸匠开棺起尸前不都是先念往生经吗,他说他妈的按理说学生考试还得打满分呢,就不允许有起尸匠里面学习不好的吗,背不下来行不行。   我俩正斗嘴,那边突然听人喊了一句,“有了。” 第四十二章 小鬼物   魏老三他们用枪垫在武装带下面,做了个担架来捞尸体。陶瓮下面的沉积吸力很大,几个人费了很大劲才把尸体提上来。   尸体乍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肌肤呈现异常的平整,一点褶皱也看不出来,像是福尔马林泡过一样。捞出来后我们可以仔细看到,尸体的四肢促在一起,头也埋进怀里,姿势十分怪异。   大头在一旁嘀咕:“这他娘的不像个人啊,光出溜的连个毛都没有。”   这时候魏老三他们已经将尸体放到了地上,在手电光下,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皱,原本十分肿胀的尸体此时像是一枚红枣一样,抽缩的连皮下嶙峋骨架都清晰可见。   魏老三拉了身边那个家伙一下,警惕的说:“肚子下面有东西。”   原来尸体并非简单的收缩在一块,而是一个“环抱”的动作,在他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大头看了几眼,也发现了什么端倪,拉了我一下,指着尸体侧边的肚子说:“快看那。”   细看过去,发现是一条很长的“缝痕”,像是临时的外科手术,缝的很粗糙。我立马意识到尸体肚子里有蹊跷,随即惊讶的看向大头,难不成真让这家伙说中了,是个器胎,如果真是日本人动的手脚,怎么会放任东西留在这。   我小声问他:“你不是说器胎都是天然的孕娩吧,这还带后塞进去的。”   他挠挠头不底气的“啊”了一声,转而反问我:“您不是还判断是小鬼子的细菌武器吗?”   我被他问的一时语噻,也找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心里不禁暗骂,小鬼子是他娘的留下了什么鬼东西。突然脑子一抽,一个奇怪的想法蹦出火化,瓮棺,古尸,日本人,实验,生化,阴阳师……   糟糕!我脸色大变,急忙喊了一声千万别动尸体。   所有人都停下手,转过身莫名其妙的看向我,我松了口气,正要解释,突然惊恐的看见,一只裹着干皮犹如鸡爪一样的小手从尸体腹下幽幽的伸出,一把攥住了旁边一个伙计的手腕,他下意识回头看,也被吓到,死命的挣脱,可是那双手却如铁钳一般,如何也挣不开。   紧接着他便发出无比惨烈的叫声,只见从他被抓着的手腕开始,一片片的红疹子犹如被血蚊子叮咬了一样,非常迅速的从他手腕蔓延上去。   大头率先反应过来:“有毒,快断他的手。”   旁边的魏老三也被吓得够呛,经大头这么一喊才恢复过来,不过没有用刀,直接端起枪对着尸体就是一梭子子弹,我窜上去用肩撞开魏老三,大喊:“不能用枪,尸毒出来我们都得死。”   这么一会被抓住手腕的人已经软到地上,红疹子都爬到了他的脖子上,四周的人都害怕的散开,他扫了一圈后惊恐的看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说着就要伸出手来抓我,我下意识后退几步,绊倒脚跟,趔趄几步差点跌倒。   弥勒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拽过我,怒吼道:“怎么办?”   我把脸背过去,咬牙道:“活不了了。”   弥勒眯了眯眼,看向魏老三,后者点点头,从小腿上抽出匕首,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手法迅捷而果断的抹了那个人的脖子,对方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一条人命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逝了,我紧张的手都抖了起来。   事情还没完,随着那人倒地,一条类似脊椎骨沾着大片血迹的尾巴从尸体中钻了出来,随后一个极其丑陋有些许类人的怪物头也从下面挣扎着出来,怪物嘴很大,胳膊却十分短,身子只有七八十公分,一头扎进了那人尸体中,紧接着就想起“咯吱咯吱”嚼碎骨肉的声音。   所有人被惊的再一阵后退,魏老三嘴里骂骂叨叨想抬枪,却又看向我,我说:“千万不能开枪,这是日本人养的小鬼物,体内有尸毒,这里空间有限,如果蒸发出来,我们都得留在这。”   弥勒恼羞成怒的搓了搓头,问我:“往哪边走。”我指了指北边的隧道,他立即招呼所有人撤退。   大头边跑看我脸色不好,就小声说:“别往心里去,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手底下都带着人命,死了是为民除害。”   我啐道:“还他娘不是你非要窜等他们开瓮。”   他听了不服气了,说道:“那个大秃头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我不找机会咱们最后都得让他毙了。”   我说:“快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不就是惦记着器胎吗,你自己也说了是个有命拿没命享的东西。”   大头被我说的尴尬,忙岔开话题问我:“你刚刚说的小鬼物是什么东西。”   我皱眉道:“我们开始的推测可能是错误的。当年日本人挖到这里后发现了瓮棺,开馆后得到里面的古尸,日本人利用古尸做实验。”   “等等。”大头打断我的话,疑惑道:“这不就是你当初的结论吗?”   我让他别打岔,接着说:“没错,前半程我们都猜对了,不过结论不对,日本人并不是要制作细菌武器,他们要以生化科学来复活,控制古尸。那只实验用的陶瓮之前就被他们打开过,但我一直疑惑,不管里面是什么,是否有宝物,再放回去是什么道理?直到我看见那具尸体,才明白过来,小日本是在用翁里的尸体做实验,他们一定开启了不止那一只瓮,古尸被他们做完实验又放回到翁里豢养。   还有,我们看到的那具尸体应该不是古尸,而是被当做牺牲品的现代人,她只是‘器’,她肚子里的那个鬼东西才是古尸,是小日本的杀手锏。   只有这样设想,那些阴阳师的封印符咒才说的通,这支瓮里的小鬼物可能连当时的日本人都不知道是否成功,只是还没得到结果,他们就失败了,所以这支瓮才留在这里。”   我一口气给大头解释了我的所有猜想,大头想了想又问:“那个‘锅炉’哦不,观察箱?”   我叹了口气道:“必然要付出某些代价。”   他又忽然问:“那种‘大花’呢,也是他们搞的?”   我看向前面漆黑深邃的隧道回道:“我没说小日本从这里只带出了尸体,我有种预感,他们当初一定挖到了什么不该挖的什么东西。” 第四十三章 仓库   我们向前跑了好久,隧道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出现了大量的支护体系,原来我们已经跑出了开挖区,回到了原来的地道体系中。   大头低声问我怎么回事,这就完事了?我想了想告诉他,恐怕我的判断是对的,当年小鬼子的队伍里有高人,他们并非是偶然挖过进的,而是有懂风水的土夫子给带路,专门打过来的,恐怕前面还有盗洞,所以这种盗洞不是连续的。   大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刚刚那些瓮棺群就是陪葬群?”   我点点头:“或者是祭坑,都有可能,正主还在后头呢。”   路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门,众人都跑的累了,两个家伙带着枪小心翼翼过去检查,我看了看铁门上的喷漆,我认识一个“库”字,就猜测说:“可能是仓库。”   两个家伙回来点点头,一人说:“里头确实是仓库,挺大的,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我们鱼贯而入,弥勒的人在后面做了“悬铃”,这玩意在南方叫“脚绊”,就是细丝两头挂了铃铛,有人经过就会触发,大头瞅了一眼,嘀咕道:“活做的还挺细。”   不知道那些小鬼物什么时候就要追过来,所有人进来后立马开始休息。大头原地休息了会儿,就开始犯老毛病打着手电往仓库深处照,我看了眼,里面尽是些喷着期号的木箱子,有的还盖着防潮布,应该是战时的补给和装备。   大头捅咕了我一下,他抬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就警告说他小命要紧可别裹乱了,他撇撇嘴说就瞅瞅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发现好东西可别和我分。说罢就自己拎着手电往里头走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生怕他又瞎搞什么,也跟了上去。   我俩一动,负责看着我俩的伙计也跟了上来,大头瞥了他一眼没在意,看来是真没打算搞什么事情了。   深绿色的木头箱子一排排,码的很高,仓库也不小,手电光打不到头,我看了看暗自咂舌,储备量真他奶奶的惊人,看来当初小鬼子当真是做好了钉死在这的准备。   木箱子上面喷着白漆,除了编号,还有简单的图形,大头翻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成摞的头盔,他拿出一个带上,冲着我说:“八嘎呀路,你滴花姑娘滴干活,死啦死啦地。”   我白了他一眼:“这是你平生所会的全部日语了吗?”   “谁说的。”大头一脸自豪,张口道:“我还会狗炸一玛斯,红豆泥,三头驴打针,哭了妈的,一库一库,哪里拖,萨斯给。”   我捂着脸走开,那个弥勒的手下倒是被大头说的一脸懵,好半天蹦出一句:“司改。”   我随手翻开那些箱子,不是装备就是武器,还有一箱子黄橙橙的子弹,都包着油纸,一点锈没有,旁边是一箱二六式手枪,也就是“王八盒子”,也叫“鸡腿撸子”,我趁那家伙不注意,迅速摸出一把压进去一连子弹后藏进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两人刚好走过来,我不知道那家伙看没看到,心虚的背手往前走,他走到箱子边上瞅了瞅似乎没有发现。   再往前大头又发现了两箱子银元,大头啧啧两声抓起一把问我:“二爷,啥价?”   我看了一眼说:“小几百到大几千不等,民国二十一年到二十六年,背帆船,背双旗,背古布的特别贵,能换辆小金杯。”   大头骂道:“都他娘的是民脂民膏啊。”说着抓着那把揣进了兜里。说完回头看看那哥们,又抓了一把塞进他兜里,熟络道:“来来来,别客气,这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东西,多了带不走,出去喝几顿酒也行啊。”   大头没说错,这些银元应该都是当年小日本搜刮上来的,来源多渠道广,说不定里头有些珍品,如果能都带出去至少够龙山阁出很久的货,不过也只能想想,这种鬼地方,我俩能活着出去就阿弥陀佛了。   我正瞎YY着,一转身不小心磕在一个木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心里也跟着“咦”了一声,心说奇了怪了,怎么好像是空的。   我回过身,掀开木箱,里面的确是空的,我环顾四周,心里不自觉的纳闷,怎么只有这只箱子是空的。   看向下面图形,罐头?   是食物,这只箱子里原本装的是食物。   “又发现啥东西了?”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我说:“是罐头,不过都被小日本拿走了。”   大头歪了一下头,看向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先是疑惑,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物资这么丰富,不可能没有存粮,日本人战败,如果是我军下来缴获,也不会只带走粮食,这里原本应该有数量不少的口粮才对,此时没有,就证明在日本人战败后,地道里还有其他人,就是这些幸存者吃了仓库的存粮。   食物不见了,还有其他人活了下来。   “会是躲起来的小鬼子吗?”大头看向我。   “完全有可能,这里的隧道支干密密麻麻,加上我军当时战略规划并没有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大概率有幸存的鬼子躲在地道里。”我对他说,“不过应该不用担心,毕竟粮食和饮用水有限,那些人不是最后饿死在地道里,就是从边界线跑掉了,那几年边界线上没少打死人。”   我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站起来四下打量,大头问:“你是觉得……”我知道他已经get到了我点意思,就点点头:“嗯。”   大头也帮我四下寻找,只有那个看守的家伙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没一会就让大头发现了一道细缝,再两行大箱子中间,我打着手电向里望了望,看见了几堆土,就对他点点头:“没跑了。”   我从箱子缝钻进去,发现后面的墙上被挖了一个向下的盗洞,手法很老道,利用岩石纹理做了拱形,达到了很好的抗压性,可以说是非常的巧妙了。   “大头,洞就在这里,要不你进来看看。”我没回头喊了一声,过了会我觉察到不对劲,以大头的性格根本不用我催,捡到屎都要尝一口的好奇心早都跳过来了才对,怎么没声了,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声,我回头忘了一眼,他俩没打手电,箱子外面漆黑一片,我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四章 仓库 遇险   我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大头开玩笑,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也不能说服那个看守的家伙一起扯淡啊。想到这我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我手里的手电之前摔过,时明时暗的不太好用,原先还不觉得,这下子就剩我一个人一下子显得恐怖了起来。   我深吸了口气,贴着箱子缝向外看,确实没看到他们人影。   按道理说他们不会无故离开自己先走啊,最大的可能就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可是我刚刚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难道是我看的太投入没听到大头的声音?   我咽了一口唾沫,没有急着出去,摸了摸身上,只有一包口香糖,当下真的是手无寸铁了,遇到什么危险只能用口香糖弹死对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犹豫了一下,又轻声喊了一嗓子。   没有回应,不过随即我就听到一阵快速摩擦的声音,很轻,像蛇在地上爬行一样,我立即紧张起来,不管这是什么东西,肯定不会是大头他们。   声音迅速靠近后戛然而止,我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到嗓子眼来了,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我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细碎的声音,很小,小到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我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抬头看。   只见一个浑身血淋淋长着脓包的小鬼物,正用尾巴钩在上面悄悄的倒吊下来,幸亏这玩意手短脚短,却也几乎已经碰到了我的头皮。   我脊背一凉,“哇”的一声就地滚开,同时那个东西也从上面落下,我顾不上其他,贴着箱子缝就钻了出去,一边大喊大叫着大头,边向外面跑出去。   突然脚下被什么绊到,我一下子滚倒在地,匆忙间手电一照,只见一具尸体横在那里,竟是之前看守我们的那个家伙,他脸上全是血,已经被肯烂了,头顶上一个大洞,从来里面流出来不少红白的液体。   我心里一阵犯恶心,感到心惊肉跳,刚刚他和大头就在箱子外面,并没有发出搏斗的声音,怎么就被悄无声息的干掉了呢,我用手电四下看看,没有发现大头的尸体,这才松了口气。   从伤口上看,他是被小鬼物从后头顶袭击的,想起自己的处境,我拽过他的背包顶在头顶,起身往回跑,没跑几步一个人影从旁里斜冲过来,是大头,他见我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老子以为你挂掉了。”   我气急败坏道:“你他娘的也不吱一声。”   他拉着我就往回跑:“那东西是瞎子,只耳朵好使,我喊你咋俩不都交代了吗,再说黑咕隆咚的你鬼叫什么,就不能有我一半机灵是不是,一看情形不对就消停眯着呗,你这要是GG了,汉生非在我身上扎几个窟窿不可。”   “到底咋回事?”我问他。   “当时我正在旁边考察其他箱子的,也没注意,等听到声响的时候那哥们已经不行了,我手上没家伙,就引它往回跑,没想到跑一半你就鬼叫,把它又叫了回去。”大头说。   休息区的人一看我俩这样子就知道有状况,立马端枪指了过来,大头指着后面说:“那鬼东西在里头。”   所有人都精神过来,弥勒喊了一声开灯,周围有人打开照明度极大的探灯,仓库一下子亮了起来,其他队员也同时摆出战斗队形,可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那东西出来。   弥勒脸色不好的看过来,我心道难道那东西从其他出口走了,那东西还有心志不成?   大头还拢着双手冲里面喊了一声:“hello?”没有回应,他不死心的嘀咕了一句听不懂之后,又喊了一句:“口你七哇?”   我让他少扯淡,就对弥勒说:“你们的脚绊被触发了吗?”他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伙计,那人摇摇头。   我说:“那里头肯定有还有别的出口,我觉得必须要干掉它,这只小鬼物不止是行尸那么简单,它动作敏捷,行动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如果放任他,我们一行人一路都不会安生,你还会有更多的队员出现伤亡。”   弥勒迟疑了一下,冲那几个人摆摆手,前头的几个人以战斗队形前进向仓库里压了进去。   我们跟在后面,大头小声问我:“这玩意怎么比你还机灵?”   “去你大爷的,不过我也纳闷,感觉小鬼子倒腾出来的东西不简单,唐朝中土文化大量流入日本,这方面也演化了许多分支过去,我也摸不准是啥情况。”   尸体还在地上,看见那人的死状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刚刚太匆忙这下一看,我发现那人的脑壳被啃开,里面的脑髓都被吸干净了,血水混合脑浆流了一地,极其恶心,弥勒气的直拍脑袋。   正在这时仓库大门那边传来清脆的铃声,我看向大门,心道不好,脚绊被触发了,大头在一旁叫道:“糟糕,不止这里的一只。”   后面传来“吱嘎”门被顶开的声音,我和大头对视一眼,这些东西真的有智慧。   有几个伙计下意识用枪对过去,我阻止道:“别用枪,用网子。”   四周全是货箱,由于高矮不齐,在灯下显得影影绰绰,没一会儿我们就听到“希希索索”的细碎声在周围响起,却不见一个人影。   全员背靠在一起,他们三人一组,两人扯网一人负责打灯,全都紧张的盯着四周。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塞给大头,他不露声色的接过去收进袖口。   四周声音大了起来,听的所有人都跟着紧张,大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这玩意还挺聪明,这是要围歼我们啊。”   “是啊,仓库里的这只肯定是对方的‘斥候’,它把我们引进来,大部队在堵住门口,他娘的贼的都快赶上你了。”   “不许你剽窃我的创意,明明是你。”   话没说完,一只小鬼物突然在旁边一列箱子上露头,旁边的家伙眼疾手快,一打灯指过去,网子也跟随放了过去,虽然小鬼物及时缩了回去,不过还是被他们给罩住了。   “收网。”几个人合力给网子拉了回来,弥勒咬着牙抽刀就要动手,可向网子里一看,却都傻眼了。 第四十五章 仓库 激战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我们看到手指粗绳结编的网子上破了一个大洞,那个伙计要拉过网,大头拦了他一把,指着破损处上的粘液道:“不要命了用手抓,这是腐蚀液,怕是还有毒。”   那伙计脸色变了变,看向弥勒,弥勒气的直拍后脑勺,骂道:“妈了巴子,打也不能打,网也网不住。”说着他看向我:“该怎么办?”   我一时也没辙,就说:“这些东西似乎都有心智,我看它们一时也不敢轻易动手,先撤吧。”   论杀人越货弥勒他们是行家,可是碰见这种鬼东西也没了法子,只能先招呼队伍保持队列,向仓库门口移动。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隐藏在周围的小鬼物,看见我们一动,立即从箱子后面跳出几只。   这鬼东西手短脚短却有一张大嘴,它们站在箱子后面露出一口狰狞獠牙,悄无声息的盯着我们。从它们的举动上来看,确实很像有智慧,这样的情景,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   没等我细想,一个沾满鲜血的东西从某个箱子后面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下到我们面前。有人打着手电照过去,竟是之前在“试验台”上,那个感染的家伙头颅,后脑壳已经被挖掉了,里面脑浆也空了。   “我操。”饶是这些伙计心狠手辣,也没见过这种血腥恐怖的场面。   大头也被吓了一跳,变了变脸色,我咽了口唾沫对他说:“别怕,这玩意只吃脑子,你有优势。”   大头一时间没听出来我在调侃他,啐了一口回道:“我他妈告诉它们我脑浆少,它也听不懂啊。”   有几个伙计此时算是真的害怕了,盯着箱子后面的小鬼物:“这些东西想干什么?”   我推测道:“感觉像是再驱赶我们,它们不想我们离开仓库。”我又对大头说:“你不是会日语吗,问问它们。”   “问个屁,这些个鬼东西多半都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器胎变异的,说日语根本不行,得文言文,这方面二爷是行家,你来之乎者也一个试试。”   “里头有什么?”弥勒看向仓库深处。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没进去就被攻击了。”   魏老三端着枪的对弥勒道:“现在这样腹背受敌太不利,咱们得找个依靠。”   弥勒左右看了看,指着一个箱子相对少的地方说:“先靠过去。”   结果我们这边一动,那些小鬼物又跟着动起来,纷纷张着大嘴呲出獠牙对我们进行无声的恐吓,弥勒好几次想举枪却都喘着粗气压下去,最后发狠道:“我们往里走,我倒要看看这帮畜生要做什么。”   我脑子飞速的转动,这帮鬼东西有着很明显的目的性,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向仓库深处走,这举动很像草原上鬣狗群驱赶麋鹿进而群体捕食的行为,不过它们的目的肯定不是狩猎我们,更像是“献祭”,似乎想要我们去到某个特定地点。   我们一边防御一边不安的向仓库深处靠拢,行进中突然一声“咕叽”清晰的传进众人的耳中,我们下意识转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只小鬼物就趴在离我们一米多的一个大号箱子上面,探灯打过去,我这才看清楚它们的相貌有多恶心,巨大的头颅上除了恐怖的嘴器,它们身上全是脓包,滴答着粘稠的液体,咧着嘴一动不动盯着我们。   最让我奇怪的是,这些小鬼物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铜环,几乎镶嵌在了肉里,铜环上面有一些铜帽,具体是什么看不大清楚。   那个鬼东西没有动,反倒是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弥勒的一个伙计猝不及防之下首先扣动了扳机。   火舌吞吐,虽然他后来理智的向上抬起了枪口没有打中那只小鬼物,不过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那些鬼东西,仓库里顿时沸腾起来。   几十只小鬼物从箱子后面冒出头来,呲着獠牙犹如鳄鱼一般贴着箱子急速攀爬过来,场面瞬间失控,弥勒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伙计特也下意识动手,十几道火力瞬间交织出去,仓库里回荡起激烈的枪声。   我心道要糟,这些小鬼物身上都有尸毒,如果吸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想着我揪住弥勒喊:“不能开火,毒气蒸腾出来我们就都完蛋了。”   他也憋了一肚子,狠声道:“草他妈的,横竖都是死,不开枪等着被啃吗?”说完自己端起枪扫出一片子弹。   阴暗的仓库里立马响起噼里啪啦的枪击声,火力网随之起到了效果,所有的小鬼物都被阻挡在外。   我看着着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小鬼物动作灵活,环境这么暗,子弹打出去多半都是空的,一旦子弹消耗一空,我们就请等着成为它们的补品吧。   没过五分钟队伍就出现了第一例伤亡,有一只特别大的小鬼物不知从哪个箱子缝钻了出来,同时头上也扑下来两只,迎面的伙计刚把它们打掉,就被那只大个的一口咬在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虽然小鬼物很快被旁边人扫退,不过那家伙也没起来,躺在地上不断打摆子,没一会脸上,手上就爬满了红疹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两只小鬼物从箱子缝中钻出来,各拖着他的一只脚给拽走了,很快黑暗中就传来那人痛苦的嚎叫,声音惨烈,听的人头皮发麻。没几下声音减弱消失,一只小鬼物抱着被啃开的头颅扔了下来,那人脸上基本已经融化了,脑髓也被吸了个干净。   我几次作呕,心中大骇,活生生的一个人被啃开脑壳,这太可怕了,我们面对的简直就是一群来自地狱的小恶魔。我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具尸体了,我希望快速的死去,不想遭受这种痛苦。   这个举动也刺激了这些亡命之徒,无数的火力倾泻而出,我看见旁边人甚至掏出了手雷,霎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我拉了他一把,他红着眼推开我,我转而去拽过弥勒,大吼道:“我有办法,跟我走。”   我想到了先前发现的盗洞,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比在这里和这些小鬼物同归于尽要强,我拉过大头,指着先前的那个箱子道:“带他们去那个盗洞。” 第四十六章 菩萨草   大头瞬间明白了我的想法,喊了一声“想活的跟我走”带着人往盗洞跑,我在一旁打手电给弥勒看里面的洞,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叫魏老三指挥两拨人以最节省子弹的点射阵型交叉阻击小鬼物,自己和大头合力搬开箱子,露出后面的盗洞。   大头也是行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老手做的活,回头用眼神询问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头绪。   我们依次进洞,最后的人在周围点了两颗燃烧弹暂时抵挡小鬼物的进攻,又用钩爪拉过来一个木箱暂时封住了洞口。   所有人顺着盗洞向里爬,洞里的岩壁有点怪,是一种我没见过的岩石,手电照过去竟有些像玉一般,只是没有玉那么剔透,里面有些大小圈的绯红色扩散波纹,既不像人工,也不像自然形成,总之就是十分怪异。   我回头看一眼大头,他出奇的话少,跟在我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我们爬出盗洞来到一处简陋的石室,大头还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等到所有人都爬出来,弥勒的人用帐篷堵死出口,周围封上岩钉,又用脚绊吊了诡雷以防万一。   我见大头怔怔出神便觉得不对劲,拍了拍他问他怎么了,大头皱着眉扫向四周,低声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发现什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那些小鬼物没有一个落地的。”   “什么意思?”我奇怪道。   大头眯着眼说:“那些小鬼物很奇怪,我刚刚回忆了一下,那些东西从没有一只在地上行走过,或者说靠近这些石壁的,你帮我回忆回忆,是不是我记错了。”   虽然我对大头的奇葩视角很奇怪,不过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一下子就让我惊住了,我直看向大头问他:“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是吧,你肯定也回想起来了,那些东西根本没靠近过这些岩石。”大头脸色不是很好,“你想想这帮玩意有很多机会攻击我们,可一直没有,它们肯定不是想和我们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怎么形容呢?”   “献祭?”我尝试道。   “对对对。”大头随即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它们似乎在有意的驱赶我们,能让捕食者出让‘猎物’,那就证明,有更大的捕食者在后头。”   大头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那些小鬼物的举动的确很可疑,不过我对他口中的“捕食者”还是没明白,就指着岩壁说:“捕食者?”   他目光凝重的望向岩壁:“在里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走到石壁前在上面刮,同时对我说:“帮忙。”   我虽然被他搞的晕头转向,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关键时刻这家伙还是很少掉链子的,随即捡起一块石头也跟着他刮起来。   弥勒的人也为我俩的奇怪举动所迷惑,弥勒排开众人对我道:“你们又搞什么名堂,好不容易躲开那些鬼东西,快点带路。”   “不想你的人都死在这里,就赶紧过来帮忙。”大头口气出奇的严肃。   弥勒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挥手让魏老三他们几个上来帮忙。他已经被小日本的这座战地搞的心神不宁起来。   这些岩壁果然有问题,表面有一层石皮,看起来很像岩石,可是却特别薄,只有一两公分,敲出一个裂口后很容易就剥了下来,反倒是石皮下面的岩体特别硬,我们几个吭哧吭哧砸了半天也没砸开。   “好了。”   大头扔掉岩石拍拍手,让我们后退,这面墙壁已经被我们抠出了一个三四平大小的口子,等岩灰都落干净,后面赫然露出了一面“镜面”,整块岩壁半透明,我惊讶的捂住嘴,因为这些岩壁和我们在盗洞里看到的一样。   “打两束光进去,光强一些。”大头招呼人。   两盏探灯被点亮,几乎是瞬间,我们在岩壁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竟是人影。   我下意识动了动,不是我的影子,人就在岩石里面,我听见旁边传来浓重的倒吸气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魏老三咽了口唾液,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小声问:“那是啥东西?”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我忍不住扶住额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向大头,“捕食者?”   大头摇摇头,神色严肃的说:“它们只是猎物。”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弥勒见他的队员都变得有些惊恐,就对大头警告说:“你最好说清楚。”   大头看向我认真道:“这下这下我们真的危险了。”说完他有些手抖的抽出根烟点上,寻了块石头坐下去,吸了一口放松下才说道:“我没想到这玩意真的存在,你们没听错,里面的人影就是猎物,他们之前和现在的我们一样,是被吞噬进去的。”   “别胡说,怎么,怎么可能。”有个家伙慌张的有些结巴。   “我骗你做什么,信不信由你。”大头转向我,“这玩意叫菩萨草。”   “操,真有菩萨草?”我大吃一惊,这下我相信大头为什么神情如此的严肃了,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当下的境遇就真的是十分的严峻了,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九死一生。   我看向四周,恐怕不止是这里,如果真是菩萨草,那么这些岩壁后面就都是这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了。   菩萨草,我只在二爷留下的手札里看到过,是一种很诡异与血腥的防盗秘技,但几百年来从未听闻哪个盗墓人在敲棺过程中真碰到过这种机关,菩萨草的原名已经遥不可传,二爷也未曾见到过,手札上的内容,也是他曾在其他孤本野史上看到的而已。   我向大头再三强调:“当真是菩萨草?”   大头扔弹了弹烟屁股,默默点头。   我失神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弥勒:“你们主子没跟你提过这下面埋着菩萨草吗?”   弥勒摇摇头,不过他见我和大头这幅样子也猜到了当下的境地,一拍脑袋:“快说,这玩意到底是啥?”   我指着石壁中隐隐透露的绯红色,对他说:“怪不得那些小鬼物不敢靠近这些岩壁,那就是菩萨草。” 第四十七章 传说   菩萨草是一种诞生于丹炉中的诡异生命体,传言与秦收天下兵器炼铜人有关,它的存在极为特殊,并非是完整的生命体,更近似于一种“术”与“器”的集合,可追溯到古秦练气士时期。   根据二爷手札记录,菩萨草就连方外古籍中都很少有见到,二爷搜寻几十年,也仅仅找到两处野史证明。   第一处是在公元前260多年,当时秦将白起率军攻赵,将赵国军队40多万人,困在长平西部狭长的平川里,赵军统帅赵括突然阵亡,赵卒群龙无首,降,白起坑杀降兵。   野史记载,白起乃是听从帐内一名身份神秘的军士建议,将赵军逼入长平,走投无路的赵括打算掘地突围,可当他打穿谷壁的时候,却意外陷入一座地下空腹中。正当众人打算离开时,谷底天翻地覆,野史记载“霎时间地龙擘云,螣蛇破雾,数万赵部尽归尘土”,等到白起率军赶来的时候,赵人溃不成军,死伤大半,秦军在坍塌的谷底深处,看到了无数身着盔甲的赵军影子在岩壁中渐渐消失。   没人能解释发生了什么,白起为了振奋军心便对外宣称是他们斩杀了数万赵军。这期间的故事肯定更为曲折离奇,否则就是十万头漫山四散的猪,也不至于被秦军一日之内斩杀干净。   那时无人晓得谷内的变化,军中只是有人谣传谷下有地龙长眠,触之必怒,只有些许好事者记录下来,流传后世。   第二则传说更是诡异,发生在李家做君王的唐朝,山东有一能人,做过和尚当过道士,能伏高走低,手下还有撒豆成兵的彩戏幻术,其实本职业乃是一名走山看穴的土夫子。   这人走南闯北,恰巧有一日在街上无意间透露了彩戏手段,被官府盯上,经过很大代价将他捉住后,有人到狱中对他说,希望他能帮忙去某地取一件东西,拿到东西后,便放他自由,否则当即问斩。   这人无奈答应后,便与其他几位高手结伴上路,为了不引人耳目,他打扮成和尚,几经周折来到了目的地,以他多年相地本是,一眼便看出那里是一处绝地,去之九死一生。   不过当下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不去则必死,便硬着头皮下去,最后几人来到墓下,发现一口石棺,石棺无缝,宛若天然,上有一百零八颗古朴石符。   他感知棺内大凶,心里明白大限已到,心生绝望,便对身边人说了一句,开棺见菩萨。寓意就要升天。哪知身边几人并没了解他本意,他已使出看家本领,离石棺还有几尺距离,念动开棺咒。   这是他从祖上习来的秘术,以咒驱尸,当遇大险时,人不近棺,咒尸而起,自起棺椁,再由旁人以绳索捕尸牵制,趁此机会获取棺内财宝。   没想到无往不利的开棺咒在今日半点不生效,就在他纳闷的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棺内凶险之时,石棺骤开,一道绯红枝叶卷他而入,旁边几人大惊,只见棺内无数人头攒动,好似炼狱,几人肝胆俱裂,当下逃窜离开。由此便诞生了菩萨草的凶名。   二爷推测,这种菩萨草的源头很可能是一种很诡异与血腥的防盗秘技,无论是长平的谷内,还是唐朝能人下去的凶地,那都是葬尸之所,是有人将菩萨草埋在了下面,特别是白起身边的谋士,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将赵军故意驱赶进去。   这种菩萨草依附在山体间,时间一久便如病入骨髓,融入整座大山,它能同化触及到的一切事物,分泌出一种“玉渍”,替代原本的山石,常年下去,菩萨草在地下不断扩散,早晚会吞噬周边的一切。   二爷推测,很可能在秦始皇的大墓之下就埋有菩萨草,与龙气相伴,成为拱卫皇陵的最后一道凶障。最后二爷也留下揣测,虽说它水火不侵,这种东西必然存在某种与之克制的天敌,否则陵墓早晚也会被同化,这种天敌多半就在陵宫内。   我把已知的一切讲给众人,说完看向大头:“这种源自于先秦时期的古老秘术已经失传,就算在以前那也不是寻常陵墓内能寻见的,我们一直纳闷小鬼子挖到了什么,现在可以确认,山里肯定存在一座古老的陵墓,你说的没错,先前那些翁棺就是陪葬坑。”   “我要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弥勒盯着我。   事到如今我反而不在摄于对方的威胁,耸耸肩说:“当世千年无人遇到过菩萨草,自然没有破解之法,二爷也只是猜测陵墓中有对抗之物,不过你看看四周,哪里像有陵寝的样子,日本人当时可能并没有挖出陵寝,就被菩萨草吞噬了。”   我没有骗他,这几乎就是我的推论,前一路的表现和我们开始的猜测,再遇到菩萨草之后便确凿无疑。当年固若金汤的防线为什么突然崩溃,恐怕和小日本掘出这座地下陵殿脱不开关系。   小鬼子到底有没有挖进陵寝两说,就算真的挖到了,恐怕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了。菩萨草触血而动,怕是早被我们一路的动静惊起,如果是不知此物之人进来,可能死都不晓得自己遇到了什么。   我们在隧道里听见的莫名声音,和在盗洞里看见的绯红色就是最好的证明,菩萨草已经苏醒,用不了多久就会吞噬这一切。   我现在最疑虑的就是当年帮小鬼子挖出这里的土夫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是死是活。   我突然想笑,自己都要永久的埋骨于此了,还在想着别人死活。   那些人惊恐的望向四周墙壁里的深沉人影,终于开始显出慌乱,弥勒眼中寒光闪烁,我心道不好,这孙子不会要在连死前先搞死我们吧。就听他说:“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看着他说:“我也想活下去,但全部的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了,只有寻出陵寝位置,我们才有可能活着离开。”   “还有办法。”沉默许久的大头突然开口,他扔掉烟屁股冲我说:“或许还有转机。” 第四十八章 无头石冢   我看向大头,心想他又有什么鬼主意,多半是不靠谱的,就听他问我:“你记得咱们先前看见的那几个空箱子吗,用来装罐头的。”   我被他问的莫名其妙,疑惑着点点头,他见我有印象又继续说道:“咱们当时判断可能是在防守战中失败后,有小鬼子没有被俘虏,躲到地道深处。你看,咱们依照上一个推测来说,小鬼子防线被突然击溃,与他们挖出菩萨草有关,那又怎么会有人活下来呢,但反过来说,既然有人活下来那就是说……”   “他找到了克制菩萨草的办法!”我眼前一亮,真想上去亲这个大脑袋,他总能一针见血的看到问题的关键。   “没错。”大头见我同意他的观点,马上就得意起来,摸了摸他的大背头,说道:“看见没有,这就叫人才。”   我展开思考,大头说的确实没错,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当年的人不一定离开这里了,那几个箱子都空了说明什么,说明当时他在这里呆了很久,如果能离开为什么不出去?我觉得大概率是被困住了,菩萨草虽然不能杀死他,却困死了他。   这个节骨眼我不想泼他们凉水,活下去的意志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弥勒虎视眈眈的在一旁,如果我说出自己的猜想,可能立马就要被干掉了。   我看向四周,陵墓入口离这里一定不远,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活下来的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带日本人进来的那名土夫子,我们进来的这条盗洞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有了生的希望,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弥勒在一旁对我说:“你们最好不要骗我。”   我没给他脸,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的生死都要看我,大不了一起死,就直接说:“我还没蠢到用自己的命换你们的命。”说完不理他,和大头向前走去。   这间石室修得很粗糙,甚至给人的感觉像是没有完工,大头用手电扫着两边的石壁,悄悄问我:“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阴翳的弥勒,回道:“鬼知道,如果找不到陵墓入口,这孙子就得先干掉我们。”   大头小声说:“你自己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你们龙山阁的标记,以汉生的本事,我觉得他如果进来了,一定能找到陵墓入口,很可能已经进去了。”   他这话倒是点醒我了,我点点头仔细寻找起来,就如大头所说,一直没有看见汉生的踪影,很可能他已经早我们一步先进去了。   石室的尽头是个岔道,一面已经倒塌,乱石把通道堵死,另一面的道上摆了很多个待完成的石像。   我们走过去才发现,这些石像都很奇怪,并非是未完成,反而全身雕刻的都很细致,唯独没有头颅。   “几个意思,胜利女神像啊。”大头在旁边给我打着手电。   我让他别动,帮忙照着,这些石像细看之下很了不得,每一初细节都处理的很好,特别是像袖口和领口的云纹,十分精妙,精细到了极点,简直是巧夺天工,这已经超出了一般雕像的范畴。   我绕着石像转了一圈,连石像的后面都很精细,我俩对视一眼,这他娘的哪里是石像,明明是石冢啊。   在古代如果下葬时,尸体不全就会认为是不吉的大事,来生无法投胎,所以会以其他东西代替残缺的部位下葬。   相传雍正皇帝的死因扑朔迷离,有很多说法,我看过当时从辅政大臣张廷玉的私人笔记影印本,里面提到雍正帝死相甚为恐怖,为贼人吕四娘割走了雍正帝的头颅,所以他下葬的时候乃是用黄金打造了一个头颅。   这一段当然是野史,不过历史上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   “石冢?”大头看看我。   “怕是了。”   大头砸吧砸吧嘴,又疑惑道:“有点不对劲啊。我记得匪头子张辉瓒,那是老蒋手下炽手可热的红人,当年被砍下头颅后,老蒋就按他的身材连夜找人雕制了一个木质身躯和四肢,将首级接上后,才安排灵柩乘火车运回的长沙。长沙当局还请了8个道士,做了七天七夜的道场,尸体埋葬在岳麓山半山处。   你看看,这种木冢石冢可都是万恶的地主阶级才能享受的,这里要有一座也就那么地了,怎么这么多,感情咱们还碰到了个地主群?”   “这么高级别的墓葬原本肯定不在这,应该是被人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看。”我用手电扫向一排石雕,说:“每一个都没有首级,说明什么?”   “死者只剩下了头。”弥勒道。   “对。”我点点头继续分析说:“但很奇怪不是吗?能全葬肯定要选择全葬,这种木冢石冢都是给那些尸首无法找全的死者准备的,这里安排了如此大量的石冢是什么意思?那就证明当时有大量死者,且准备者知道他们的尸体无法下葬,只能有一个头颅留下,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更诡异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大头道。   “这些人的死并不是意外,他们的尸身被人为有意的取走了,甚至可能发生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我相信一定有某些特别的用途。”我说。   “尸体有啥用处?恋尸吗?”大头又开始他清奇的脑回路。   “不知道。”我不想和他多扯,说着用手电看向隧道深处:“我觉得我们离陵墓的入口不远了。”   队伍继续向前,隧道两旁还有很多这种无头的石冢,每一座都十分精细,并且让我生出一阵阵寒意的是,这些石冢高高矮矮,每一座的身形都各不相同,连身上的服饰装饰也带着各自的特点。   这让我想到了兵马俑,每一个兵马俑都是对照着一名秦朝士兵烧出来的,同理这些石冢看来也并非是批量生产,他们也是被人照着死者生前的模样来制作的。   这些人的尸身到底被用作了什么,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我脑海里有一些胡思乱想的东西,但没一条能解释通眼下的状况。   正瞎琢磨着,队伍忽然站下,我迷茫的向前看去,就听大头在我耳边说:“前边出现了一个有头的石冢,拦住了去路。” 第四十九章 持续深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隧道中间的位置正有一座石冢堵在那里,而在石冢的脖子上,还有一颗头颅存在。我略微惊讶,补充了头颅的石冢应该已经下葬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被谁挖出来的?   已经在前面被隧道里种种诡异事件惊吓住了的伙计们面面相觑,都感到邪性,一时间没人敢过去。   弥勒拍了拍大头的肩膀,对他说:“这里你胆子最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担心有事我这帮兄弟会接应你。”   我气不过要和弥勒争一下,大头却抢先一步用肩膀挡了我一下,我知他有计划便安静下来,大头对他说:“去也行,我这手无寸铁的,你好歹给我个防身的家伙吧。”   弥勒戒备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后冲魏老三点点头,后者不情愿的递给大头一把短刀,大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咧了咧嘴,冲我点点头便小心的走了过去。   石冢低头背对着我们,只见大头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先是试探性的打了打手电,石冢毫无反应,他犹豫了一下,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只离那石冢不到两米远。   我手心里全是汗,心里祈祷千万别有事,大头胆子也是大,贼兮兮的靠过去后先用脚尖踢了踢石冢,我心说丫还用脚,真有什么不搞你才怪了。   石冢就立在隧道中间,要过去只能从它身旁过去,试探过后,大头便握着短刀蹑手蹑脚的走到它侧面,用手在石冢侧面晃了晃,我真担心那个头会突然转过来看向他。   好在有惊无险,大头晃了两下手便安然的走了过去,他在石冢正面打了一下手电,脸色就变了,声音都有点哑着说:“二爷,好像是你二舅。”   我愣了一下,心道我都没见过我二舅,你怎么认识,随即意识过来,这家伙又在扯淡,就反骂回去:“难道不是你大姨吗?”   “你们快过来看看,这家伙有问题。”大头在石冢那头观察着。   见没有问题,弥勒带人走了过去,路过石冢时我发现这具石冢要格外的高大,身上的服饰花纹也偏向兵戎,有战车的符号,显然复刻的死者生前是一名有战功的家伙。   大头正用手电照着那颗头颅,我侧过脸看去,刚一打眼就知道为啥大头说这家伙有问题了,这颗头颅明显属于现代人的,至少与这具石冢的年代隔着十万八千里。   “别动,头颅上有毒。”   这颗头颅紧闭双眼,眼窝紧凹,面上的肌肉萎缩泛黄,但并非干皮,褶皱里面似乎有些液体,很像放久了的百香果。   “正常的早成白骨了,这一定是生前体内就有毒素,然后才被割的头,被人摆在这里。”我判断说。   “像多久的?”大头问我。   “十多年到三十年吧,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年。”   “你看看他的脖子。”大头提醒我。   我看过去,心里一惊,头颅连着的脖子那里虽然干皱抽巴了,但一眼看过去还是很明显的,接茬很不整齐,看起来像是被外力生生拽断的。   旁边人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大的劲道才能将人的头从脖子上拽下来,我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这下不太妙了,别管这颗头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似乎隧道深处有什么能拽掉脑袋的东西。   我看了看大头,说:“你真幸运。”   “哈?”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你脖子粗啊。”   “滚。”大头怒骂我。   见过这具奇怪的石冢后,所有人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我俩现在被看的紧,什么话都不能说,我只能在心底自己琢磨那颗诡异的头颅。   头颅只有两个来源,一是当年的日本人,第二,则是在那之后,有人通过隧道来过这里。   相比之下,我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发现了菩萨草之后,我就无比确认这周围肯定有陵墓,那么从井下打过来的盗洞就显得很暧昧了,并非是如我们开头猜测的那样,不小心打过来的,很可能或者说一定是宋红兵故意打进来的。   如果说他的意图和山下的地下陵墓没有半点关系,是打死大头我也不信的。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宋红兵为什么突然从长沙消失,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在这么诡异的陵墓下挖了盗洞?以姓万两兄弟当时在长沙的家产和地位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亲自下地敲棺掏土了。   第二,宋红兵为什么知道这里有墓。   他的盗洞笔直的挖进来,现在来看,他至少准备了很久,客站旁边的那个宅子,很可能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买下的,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这里!   我感到一阵头大,来人的一段反切码把我们引过来,看似毫无关联,现在看来,似乎又一次隐晦的把我们的目光抓向了多年前我爹他们的事件上,我有一种感觉,对方在通过这种情景和我对话,只是我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样看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对方的目的就是要我来到这里,发现这座地下陵墓,我想一切的答案,就在这座大山深处了。   没走多远,大头突然嘟囔了一句有点冷,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前面似乎有些冷风,我先是一喜,觉得可能是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这里是地下深处,怎么会有风吹进来,如果有风,就正面前面必然有个巨大的空间。   果然转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了一个洞口,大头见弥勒又看向自己,就急了:“我操,你有一点黑道大哥的气魄好不好,铜锣湾扛把子看过没,都是身先士卒,又他娘的要老子去打头阵啊。”   弥勒不为所动的说:“你们二爷我还留着有用,你不是龙山阁的高手吗,这里面就剩你最懂了,你不去谁去。”说着冲魏老三努努嘴,后者把无线电交给大头,弥勒接着道:“进去没事就喊我们,当然有事你也可以喊。”   大头气的牙根痒痒,我觉得如果不是冲着我和赵顾被挟持着,以他刚烈的性格,早都和弥勒拼命了,他哪受过这种鸟气。   大头没好气的接过手电,伸手向魏老三要枪,弥勒这回有些犹豫了,皱眉考虑了一会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大头接过枪,快速的在手里摆弄了一遍,这才有些胆气,夹着手电走过去。   “等等。”我叫住大头,对弥勒说:“我他和一起去吧。”   弥勒摇摇头说:“我说了你还有用,少废话,叫你伙计快去吧。”   大头说没事,自己脖子粗。我知道他在用开玩笑的方式壮胆,听着心里就更不得劲了。就再次对弥勒要求道:“这是地下几十米,我能去哪,我不能让我的伙计一个人去涉险。”   “如果不想让你的伙计现在就死,就少废话。”弥勒态度强硬。   大头冲我摇摇头,说自己命硬,还舍不得小红小绿小粉,便自己孤身走了进去。 第五十章 第二个幸存者   大头孤身走进了洞里,好半天没有出来也没有动静,弥勒让魏老三用无线电呼了他几次,里头也都没有回音,我当下就着急了,问弥勒要一杆枪也要进去,弥勒说再等等,我说再等菩萨草就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在这。   就在我以为弥勒要被我动摇的时候,只见他拿过对讲机,不管里头有没有回话,就开口讲:“兄弟别耍花样,我给你一支烟的功夫,再不出来,我就一枪崩了你们掌柜的,我有没有骗你,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就用枪指在了我的脑门上,说:“二爷,你的命就看你家伙计的了。”   我心中暗骂,不愧是黑道大枭,心狠手辣,恐怕他让大头一人进去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算当时换成我进去,他也会挟持大头留下,这种人的冰冷和疑心已经刻进了骨头。   几乎就在弥勒讲完话,最多一分钟,大头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魏老三上去缴了他的枪,弥勒眯着眼冷笑道:“怎么舍得出来了。”   大头摊摊手:“我再不出来你就要崩了我东家了。”   几乎就在同时,一旁的魏老三用枪托狠狠的砸在大头侧脸上,这一下把他砸了个跟头,踉跄两步刚止住颓势就又被魏老三一脚窝在胸口直接倒了下去,我刚要动,就被弥勒用枪口顶在脑门,冰冷道:“我知道你们龙山阁的人本事大,不过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这次就当一个教训,下次我不保证你们身上不会掉点什么。”   有人过去搀起大头,他冲我笑了一下,牙上都是血。   我知道大头进去肯定做了什么,只是现在没机会和他沟通,得小心应付着,弥勒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这种人如果注定要死,一定会在临死前做出某些疯狂的举动。   我们被人推搡着进了洞,里面是一间石室,弥勒的人已经打好探灯,将洞里的情况照了个清楚。   粗略一打量,我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这里竟然是一处祭坛。   石室上面挂着很多黄红相间的布条,如春笋一样倒挂下来,一尊被红布蒙着头的石像盘坐在祭坛最上面,石像后面的墙壁上被人凿出了大大小小上百个石龛,里面放着小坛子,祭坛前还摆放着香炉,黄纸,蜡烛等等,最为触目惊心的就是祭坛前那一大滩干涸的血迹,出血量很大,如果出血者是一个人,那这个人就几乎被放干了血。   细看之下祭坛是个巨大的莲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上面那尊石像则更加恐怖,连接着莲花花瓣的地方有一些小石妖,小石妖奇形怪状,全都没有身体,似乎是从莲花中长出来的一样,围绕在石像周边。   中间石像身上有好几只手臂,如同八臂那吒一般,再加上头上渗人的红布,看着根本不像护佑平安的神祇,更像是某些异教的邪神。   “这是做什么的?”我被弥勒的手下打断思考,只见在祭坛前面分散着五只青铜匣子,这些匣子都很有年头了,上面的锁头锈成了一坨,就别提原本在上面的刻画了,我瞅了一眼说:“上面的刻画都花了,谁能猜出来。”   我不去理他,自己疑惑的看向周围,面对这间石室,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看着看着我突然想明白了,问题就出在石像身上,我让那伙计将手电打到石像手臂上,他不情愿的指了过去,我又让他换了一只手臂,心里一动,到果然如此。   问题还不在手臂上,而是在手上,这尊石像的手上原本应该有某些东西的,有的是握姿,有的是托举着,可现在东西全都不见了。   从形状上来看,最有可能是某些法器,一般会是些瓶儿镜儿之类的,但是这尊妖异的石像我就有些拿不准了。   还有地上的那滩血也不对,太新了,与周遭环境的年代格格不入,从颜色上看,不会那么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日本那会儿造成的,不过这就带来一个疑问。如果这摊血迹是那位帮日本人打洞的土夫子留下的话,那么他究竟是被什么攻击的,难道他最后也没有离开这里吗?   我环顾四周,他既然得到了克制菩萨草的东西,那么攻击他的就肯定另有它物了。   我正琢么着,突然瞥见弥勒的人在开青铜匣子,没等我来得及阻止,那几个人就已经打开了其中一只匣子,几个人凑近一看,哇的一声晦气的散开,骂骂咧咧。   我也顺了一眼,竟是一只干瘪的人腿,我刚要移开视线,突然又转了回去,我皱起眉,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我靠,我突然想通了,也知道这条腿是谁的了。   有一个问题一开始我就想错了,当年活下来并且钻进隧道深处的不止那名土夫子,至少还有一名日本人,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那名日军中的阴阳师。   我基本上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我看见这条腿,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之前偶然看到的一本老书,是四几年美国抗日援华的时候,颁发的一本名为“如何辨认日本人”的小册子。   这东西也就是在秦汉堂才能看得到,小册子有七八十页,以幽默搞笑的方式解释了中国人与日本人的特征和区别。   一共有三条,首先要看体征,二要观其行,三要听其言。   其中的第二点就说,日本人在当兵以前在家穿木屐,所以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得很开,刚刚那只腿虽然已经风干了,但脚趾还是很明显,完全符合册子上的描述,这条腿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久穿木屐。   所以我断定当年逃出来的至少还有一个日本人。   这点想通了,另一个问题就也想通了,仓库里的罐头全被拿走了,并非代表那名土夫子在地下呆了很久,也可能说明逃走的并不是一个人。   我兴奋的击了一下掌,太好了,既然能证明当年的土夫子没有死,那就说明我们也有希望能活着离开这里。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让刚刚那几个人再分别打开其他的青铜匣子,他们几个都嫌弃恶心不干,我告诉他们,这事关我们的生死,务必要打开求证一下。 第五十一章 望山气   他们几个人捏着鼻子挨个匣子打开,前四只匣子分别是双腿双臂,不用猜,最后的青铜匣子里肯定是躯干。   我皱着眉,这是五马分尸的意思啊,先将人血放干,又将尸体分尸,最后这个青铜匣封尸的行为明显是一种既邪恶又诡异的仪式,是何人所谓,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这就是抵御菩萨草的方法?   我将视线投向石莲上的邪神像,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外面看见的那颗风干头颅,应该就属于这个死去的倒霉蛋,只是不知道是谁将头颅带走并且放在了那里。   但是这种邪恶的祭祀对象肯定是眼前这尊石像无疑,头颅被带走,是否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破坏?有人想破坏这种会发生诡异结局的仪式?   难道最后的逃离者除了这个小鬼子和土夫子,还有别人?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家伙对邪神头上的红布蠢蠢欲动,但理智还算控制住了他们,虽然每个人心底都对那块红布的下面充满了好奇,但这一路所发生的种种诡秘事件,让他们望而却步。   这时其余人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魏老三喊我过去。   原来石像后面还别有洞天,石壁两侧内嵌了大量的壁画,我接过矿灯一看,发现这些壁画竟都是拼接起来的。   壁画原本并不属于这里,有人从其他地方割下壁画,又将它们收集到了此地。   壁画十分恢弘,但却不完整,我让他们从两面打光,形成交叉,可以更方便看到壁画的全貌。   内容一开始记录了一队人,他们穿行在丛山峻岭之间,到过西边大漠,去过南海众国,从山脉走势上看,还攀登过东北老林深处的茫茫雪山,看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二姨口中的曹家吗!   他们从塞外入中原,又远走关外,几百年间的轨迹与壁画上的记载十分吻合,在躲避着什么,又在寻找着什么。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万万没想到壁画中的人物竟然就是曹家人,是谁记录了这一切?又是谁将这些壁画带过来?我压下内心的惊讶,急着继续看下去。   很可惜,接下来的内容出现了断层,并非是连贯,画面一转,那些人来到了一座雄山前,队伍里有人站在高处望向前面的高山。在这里工匠采用了“抽象”的手法,一龙一凤两只神兽好似两道气息从山顶直冲霄汉。   我走过去细看,这里的龙凤完全是一种夸张,如果要写实描绘神兽,工匠完全可以画上两只更加惟妙惟俏的神兽,从笔触上看,这个画师绝对有这个实力,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用更加委婉和隐晦的手法来描绘这一龙一凤,这就代表了一定有它们更加具体的含义,甚至是一种理想中的“形态”。   我也琢磨不透为什么,便继续看下去,这些人跋山涉水去了很多山川菏泽,每当有人望山时,画师便要在山顶勾勒出“拟化”的瑞气,我渐渐有一种感觉,似乎理解了画师的意图。   他是在描绘那看山之人的眼中世界,画师觉得,那些山川在那支队伍的眼中,有“形”有“气”,有“物”有“态”。   我想通了这点,不禁倒吸口凉气,什么意思,这些人都能望山观气?   这种近似于大神通的大手段我只在古书上看到过,传说唐朝的大风水家杨筠松,才有望山气的通天本事。   这人简直就是风水界的传说,杨筠松自幼面丑,额骨突出,在那个时代简直就是个异类,不及成年便断发入昆仑,隐居度日。   传说他在山中偶遇老人,得悉心指点,接受“天地人”三卷黄书,后离开昆仑,探禹穴,窥九嶷,浮于沉湘,北涉汶泗,走遍了名山大川,撰写了《疑龙经》、《撼龙经》、《青囊奥语》、《葬法倒杖》、《三十六龙》等数本参窥风水天机之秘本。   他的风水造诣简直可以说是贯通古今,让后来人望其项背,行走在山川之间,观龙以势,察穴以形,一身风水之术运用自如,可惜却没有个好收场,就如关二爷败走麦城。   那时唐朝国力衰竭,诸侯称霸,各地都有各自的割据力量。统辖虔州的诸侯是一名叫卢光稠的武将,这人早有独霸天下的野心,于是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号称卢王。   恰巧杨筠松当时人在虔州,卢王便使人请他为自己卜一天子卦,杨筠松卜卦后,指点其改母葬,落于“天子渡口”(一种十分罕见的风水宝穴,相传赵匡义便听人建议,将自己母改葬入天子渡口),寓意乘风顺气,日后必将登临天下。   在答谢宴上,卢王问杨筠松世上还有没有天子渡口,杨筠松也是个憨货,就明着说“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这话一出口,卢王当即大惊,他不愿别人也得到天子渡口,与他争夺天下,便叫下人在酒里下药。   杨筠松察觉后,立刻带着徒弟开溜,可惜船到雩都药口坝,便毒性发作,他问徒弟到哪里了,徒弟看了看说是药口,杨筠松哀叹一声,说“药到口死矣,仇不可不报也。”   临死前便告诉自己的徒弟,要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小徒弟不解,杨筠松拼着最后一口气说,磨车湾安碓,单打卢王背,十字路口开井,卢王自缢颈。风水轮流转,没有一朝通天宝地,风水就是相辅相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安碓凿井,在风水上就破了赣州的“天子渡口”,制煞了卢光稠。   小徒弟照办,几年以后,卢王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自缢身亡。   就是这样一位身怀通天纬地风水大术的半仙,才懂得的望山气,此时出现在壁画这群人中,如何能不让我惊讶。   望山气,除了传说中的杨筠松,再无人能确认曾怀有过这种奇术,严谨点说,这已经离奇到更像是精怪中的事情了。   这些人真的是曹家的祖先吗?能一眼望山气,观天地风水,受冥冥之意? 第五十二章 曹家的百年秘密   我在洞里的壁画上,发现了曹家的秘密,早年间的曹家族人涉足群山峻岭,痴迷于望山气,似乎在追查着什么。   暂时压下震惊,我接着向下看。   曹家族人会观山望气,那些连绵的群山在他们眼中,有着不一样的“气态”,他们会进入被选中的山中。   画师是从第三视角去描述这些人,所以并未说明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进去,里面有什么,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细节,不知道是画师故意使然,还是我比较敏感,我发现每次从山中再出现,那些曹家族人便会少上一些。不过信息太少,这点我无法去揣测。   往下看,画面一转,那些曹家族人分成了两拨,一波往南,一波往北,往南那些族人在一名高大的头领带领下,带着某件东西,再次进入了群山,而从走势来看,我吃惊的发现,那里正是我被扯进这一切漩涡的开始,乌蒙大山。   而向北的那波人则去了东北遥远的长白山深处。   壁画至此结束,我却久久不能平静,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中打转,曹家人,曹家人,他们到底在寻找什么,在躲避什么?   往北的那波人大概率就是二姨提到的,帮助清人修建地下皇陵的那波曹家人,而向南走的那些人又到底是谁?   忽然,一个久违的念头从我的记忆深处挣扎而出,一些似乎已经被我遗忘的场景,再次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刚入地宫时,所见的场景。一队身材高大的神秘人,抬着诡异的棺材从我面前经过。   我肯定那不是真的,只是在我眼前发生的,并非是真的,但那不代表,那件事情本身不是真的。   我回忆起一张关于故宫的老照片。据说九几年的一天,当时整个故宫都笼罩在雷雨的天气中。正在故宫游玩的游客匆匆忙忙地寻找躲雨的地方。突然间一阵电闪雷鸣,这时,灵异的事件发生了,在故宫红墙旁边,人们竟然发现了提着灯笼在行走的宫女,游客们马上用携带的设备拍摄下了这个画面。   后来对于这次灵异事件,相关专家也给出了合理的科学解释。   故宫的红墙漆里含有四氧化三铁,而闪电可能会将电能传导下来,如果碰巧有宫女经过,那么这时候宫墙就相当于录象带的功能,如果以后再有闪电巧合出现,可能就会像录象放映一样,出现那个被录下来宫女的影子。   当时乌蒙正直雨季,如果山体岩石中也含有四氧化三铁,难说这种“巧合”不会再一次发生。   最重要的是,先前我以为那是被蜘蛛咬后的中毒幻觉,但我后来仔细想过,幻觉也是基于人的记忆细胞进行重组和联想形成,但那天发生的诡异一切,是我生平未曾见过未曾听过的一切,哪怕要我空白想象,也想不出那么邪性的场面,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当年真的有那样的一队人,从我跌倒的那个位置经过。   现在结合壁画来看,一部分的曹家人带着一件东西进了乌蒙,我又在墓下看见了那样的一队人,这真的是巧合吗?   如果那队人就是曹家人呢?   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是否这些年曹家发生的怪事,和我爹他们要打翻的一切,就是曹家两批人的对抗呢?   不得不说,我觉得自己不去写可惜了,已经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这一切都还只是YY,完全没有一点证据。   魏老三看我半天不说话,用枪推了推我,问看出什么苗头没有。   我自然不能把这一切告诉他,就编了个谎说没啥的,这些壁画上的内容,就是记录一个部族的迁徙,一般大墓都会有墓主人的事迹,没什么好看的。   我这谎话并不高明,我相信刚刚露出的震惊表情已经让魏老三觉察出了猫腻,但我说的半真半假,他也没什么发作的理由。   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似乎时发现了什么,指着石像身后的一条手臂说:“老板,你看那里。”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声老板怪怪的,大头平时嘻嘻哈哈从未有过这般称呼,此时他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的点头回意,然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不大的黑匣子在那只手上。   我有点诧异,石像手上的东西应该已经被人取走了才对啊,怎么还会留下一个,这时又听大头问了一句:“老板你觉得那东西和菩萨草有没有关系。”   魏老三一听菩萨草立马谨慎了一些,也跟着看过去,我心里疑惑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趁魏老三不注意,和他对视了一眼,大头微微皱了一下眉,我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有什么计划了。   不过一时半会我也猜不出来,就只好顺着他说:“很有可能,当时有人在下面活着我们都知道,通过来的路只有这一条,那些活下来的人多半都来到了这里,如果说,他们得到了什么可以抵抗菩萨草的东西,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座石像手中的物品。”   说着说着,我忽然愣了一下,觉得这可能就是真相,我又看了大头一眼,他故意提醒我,就是要我提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了石像手中的匣子?   弥勒走过来说:“你是说那个匣子就能抵挡菩萨草?”   我摇摇头:“我不能保证,但我觉得有很大关系,你看这里唯独缺少的就是这座石像手中的器物,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弥勒眯眼看上去。石像不小,那个黑匣子在一条弯曲的手臂上,那只手半握着,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估计也在忌惮这尊不太正常的石像,不敢贸然使人上去,大头却在这时开口说:“我去拿吧。”说着就向魏老三要绳索,弥勒也没阻止。   等到大头将绳索挂在身上,在一旁盯着大头的弥勒眼神就变了变,开口阻止道:“不用你去了。”说着他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取东西。   “为什么?”大头转过身问他。   “不想被收拾就老实点。”弥勒冷哼一声。   大头气哼了一声,转身把绳索扔回给魏老三,没人看见他转身的瞬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第五十三章 异变   石像本身很难爬,好在石像上面的石构件很多,那几个家伙相互借力,将绳子挂到附近构件上,形成一个短程的保护,一点点向上攀爬。下面有两个伙计分别站在两个角为他们打光,照亮了整座石像。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最上面的人就已经几乎要拿到那个匣子。我看着石像头上的红布有一种特别的心悸,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便在下面冲着几人喊道:“小心别碰到那块红布,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角落里的一盏灯灭了,场面一下暗了下来,趁所有人一懵的功夫,我眼角一道人影闪过,就看见大头突然暴起,伸手抓在魏老三的枪杆上,将枪口推离自己。   大头的站位非常巧妙,他的左边是我,弥勒的人都在他的右边,随着那盏灯的熄灭,让右侧魏老三身后的伙计不能很直观看见大头的动作,一时间无法开枪支援。   大头动作很粗暴,推离魏老三枪口的瞬间,一脚窝向他的下体,魏老三也不是善茬,短暂的惊愕后,迅速恢复过来,直接扔了枪,用空出来的手按下大头这一脚,同时反手化为掌,劈向大头的颈部。   这一手即娴熟又老辣,小何和我讲过这种手法别看影视剧里特别多,但是没有接受过训练过的人很难做到,击打的位置就在后脑以下连接脖子的位置,那个部位分布着大量的迷走神经,且没有骨头防御,一旦击中,会使脊椎经脉髓液震颤,大脑前庭失调,造成大脑自我保护性封闭,导致昏迷,部队里有高手,甚至轻按一下就能使人短暂的昏迷。   如果有心伤人,猛力击打,甚至可以造成伤亡,我听过在ufc里是严禁击打后脑这个部位的。   看魏老三果断的这一手,就知道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不会在乎什么轻重,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想不到大头这一手是做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没等我张口,魏老三这一手已经劈了下去,让人惊讶的是大头愣是没躲,硬抗了这一手,只听他闷哼了一声,身体一阵摇晃,却也没倒没退。   “狗日的,你打够了没。”大头一口血痰吐在魏老三脸上。对方也蒙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生猛的人,硬挨了一下还能张口骂人的,这一口血痰实打实的喷在了他脸上,紧接着在他用手背擦脸的功夫,大头的大嘴巴子就到了,就听大头边抽边骂:“操你妈的让你这一路打老子,你再牛逼啊,你再神奇啊。”说一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连抽的魏老三眼神都涣散了。   这会功夫弥勒的人也都反映了过来,纷纷放弃枪,对着他扑了过去,大头再狠也是一个人,好虎架不住群狼,没几下就被那些人打的惨叫连连。   我正要过去,突然背后响起一声沙哑的嗓音:“都不许动。”   我惊愕的回头,看见早已昏迷过去的赵顾满脸鲜血的站在弥勒身后,右手架在他的脖子上,手里的匕首,正是我偷偷塞给大头的那柄,不知何时转到了他手中。   我也在一刹那间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大头种种奇怪举动都在为这一刻做铺垫,他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联合了一直在示弱的赵顾,我看向左侧的那盏灯,恐怕两人就是以此为号,大头吸引所有的注意,赵顾执行斩首行动,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两人是如何在所有人的面前接上头的。   那些伙计看见老大被挟持,纷纷停下手,大头抱着头站起来,红着眼睛挥拳给了离他最近一个家伙一拳,砰的一声,拳头到肉的声音实打实的足,直接将他揍翻,“你他妈再打呀。”   大头是真被打出了火气,这一路被弥勒他们欺负,以大头管他爹娘大不了就是完蛋的性格,若不是为了隐忍到这一刻,早就爆发了,这一拳给那名伙计打的直接趴在地上没有再起来。   “谁让你们停手的,我看他们敢做什么!”弥勒也算心理素质过硬,就算被赵顾刀比在脖子上,还是硬着喊了一句。   赵顾也不是省油的灯,下地的没几个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冷笑一声,果断出刀,对着弥勒大腿快插两刀,兹出两道血流,狠狠的说:“来吧,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大头捡起不知道是谁遗落在地上的枪,背对着我靠拢过来,一身彪炳气焰嚣张之极:“来,草你们大爷的,来啊,咱们就干死在这。”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两拨人僵持了下来。   “二爷。”赵顾在赵顾后面喊我:“临了前,赏根烟。”   赵顾本身伤的就重,我估计他这一路都在撑着,此时要比大头伤重的多,连衣领子都被血染红了。我从兜里掏出皱巴的长沙,颤抖的抖出一根自己点上抽了一口,送进他嘴里。我见他嘴唇都在发青,知道是失血太多导致的。   赵顾叼着烟右手从弥勒武装带上拔下一枚手雷,说:“头爷,我们家掌柜的就拜托你了。你们走吧,我看这帮孙子谁敢上来。”   说完转向我,露出一个染着血的干净笑容:“二爷,前路小顾子不能再跟着你了,你们走吧,让我再护你一程。”   大头犹豫了一下,要过来拉我,我看着赵顾那样子,明知他就算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可能也无法活着出去,但看他那样,心情就压抑起来,从我被莫名的拉进这个圈子后,就一直被人保护,我承了二爷的名,却从未做过一件真正像二爷的事,不断的看见有人在我面前牺牲,良子,二爷,老赵,这种压抑法可以窝囊死我,想着我就有点失控,血性直冲脑门,一下子甩开大头的手,冲着那帮人恶狠狠的喊道:“走什么走,不走了,操你妈的,来吧,老子我没法再扔下我的兄弟了,来吧,都来吧。”   一旁的大头竟然乐了,一边用被撕坏的衣服将短刀打死结绑在自己的手上,一边笑着骂道:“这还jb合老子口味。成,小顾子这声二爷没白叫。” 第五十四章 烟雾   一时间弥勒的人被我们仨彪悍的言行吓的一愣,没有人敢上前,两方人就在这对峙上了。   没有了激烈的剑拔弩张,心头那股热劲也冷静下来,我心想如果二爷在这,他诚然不会退缩,但也绝不会拉着伙计和对方死磕,在朝仙墓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把还活着的人带出去。   我开始在脑海里快速的分析当前的形式,转瞬间就有了对策,平复了口气,对弥勒的人说:“其实咱们也没必要生死相向,这底下空间就这么大,外面还有菩萨草,不管谁胜谁负,最后都要死在洞里,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合作,找出破解菩萨草的办法,我想上面的黑匣子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我这一番话几乎说动了他们,魏老三朝弥勒看看,又回头看向上面的人,示意他们继续爬。   就在此时,我看见大头不留痕迹的从兜里摸出一枚烟雾弹,我心里惊讶,以为他在气头,连忙上前几步,用肩膀压住他的手。大头看向我,咧了咧嘴,同时我耳中清晰的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引信被拉开,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下完蛋了,还和解个屁了。   大头弯腰将手里的烟雾弹贴着地面向对面人群滚去,发烟剂中的白磷一遇到空气,瞬间生出滚滚浓烟。大头在旁边迅速的拉了我一下,我被拉的冒失,差点被拽个跟头,紧接着就模糊的看见他给了前面的弥勒一记黑拳,直接把对方砸晕过去,而后扛起赵顾,对我急声道:“跟紧了。”   烟虽大但却不呛人,想必这批货并非是来自军用,应该是消防烟雾弹。我在烟雾中紧盯大头,不知道他为何在烟雾中也能穿梭自如,我们似乎转了两个弯,在我的印象中,此时应该到了石像身后壁画的位置,我伸着手在前面摸索,怕撞到石壁上。   但路也没个头,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在烟雾中有些失灵,所走的路已经超过了我预想中的距离。   跑着跑着周围的烟雾开始淡下去,我已经能看见大头的身形,就拉住他问这是去哪,他回头见身后没人追过来,便喘着粗气将赵顾放下来靠在一边的石壁上。   我这才有空看向四处,这是一条很窄的隧道,向上看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尽头,两边的石壁上是大大小小的气孔和流纹构造,很像岩浆岩。   “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我一边查看赵顾的伤势,边问大头。   赵顾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我把身上的背包拖下来,在里面翻找,很幸运的让我找到了一个紧急医药包,里面有针线,我用酒精洗了手,让大头先不用讲,我要专心给赵顾缝合伤口。   这活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虽说不是轻车熟路,但手已经不会再抖,我把赵顾的衣服脱掉,看得我直皱眉,幸好那帮孙子都是专业的,为了逼问赵顾,下手的时候虽然都不轻,但位置都不致命,只是现在得不到止血。   我检查了他的伤势,开始给他缝针,昏迷中的赵顾疼的直皱眉,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子,缝好了伤口我又给他注射了一针葡萄糖,做完这一切我也几乎累到虚脱,看着昏迷中面如金纸的赵顾,心想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老天爷了。   大头在一旁一声不吱,看我做完了递过来根烟,同时问我:“咋样,小顾子挺过来吗?”   他见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灰暗的说:“嗨,这就是命啊,该走走该留留,阎王爷来点名,谁也挡不住。”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他失血太多,虽然我给他打了葡萄糖,不过能不能坚持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大头一听还有希望,向我埋怨道:“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老子的眼泪都快酝酿出来了。”   “哟,你还能流泪。”我缓过气来,也靠着岩壁点了根烟。   “是你们家这伙计仁义啊,小爷我这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什么手足情谊尔虞我诈没见过,在地上父慈儿孝,在地下饿鬼众生,亲父子亲兄弟反目的我都见过,你们这伙计眼看着要上路了,还想着要护你,他就值小爷我给一这个。”说着大头竖起了拇指。   香烟的蓝雾在我眼前飘散开,烟火在黑暗中闪烁的红光仿佛一点刺破记忆的灵犀,我回想起良子还有老赵,轻声道:“我已经欠了很多人的命。”   大头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   掐灭烟头,我看向他:“讲吧,这里是哪,你怎么进来的。”想必大头一定是在石室里发现了什么,这个距离肯定一定是离开了石室,但当时所有人都检查过,没有其他出口了才对。   “汉生说的呗。”大头调了一下无烟炉,我才注意到这家伙也在打摆子。   他头上的伤刚刚自己已经处理过,不再流血,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拍拍胸脯说一夜七次金枪不倒,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在强撑,如此疲劳之下又经过刚刚那场剧烈的恶战,不虚脱才怪,想着就翻了翻背包,找出几块巧克力,给他递过去,让他补充一下能量。   他裹了裹衣服继续说:“是汉生留下的线索,就在最后的石室里,我一进去就看见他留下的信息,指明了机关的所在,但我想不能让大光头那个孙子看见,如果他知道了路口,还不得立刻做了咱们,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留在那里。”   “所以?”   “所以我就在里面把汉生刻下的字给挂掉了。”大头一脸得意的说道。   “可以,这波操作没问题,怪不得你半天不出来。”我赞许道。   说到这大头却突然皱眉,犹豫道:“其实,不止是刮掉那些字,为了实施最后的计划,还必须有一个噱头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我和小顾子才有机会发起突袭,我其实在他们之前已经爬上了雕像,将对讲机的电池留在了上面。”   我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怪不得弥勒在外面叫了你半天都没回,还有我说你当时怎么突然提醒我看上面。”   大头这回没有得意,他神情有些挣扎,最后小心翼翼看向我:“但是刚刚我一看就发现了不对,上面的那个小黑匣子,他娘的不是老子的电池组。” 第五十五章 湖山深处   我愣了一下,起先没有明白大头的意思,“不是电池”是什么意思?大头当时身无它物,匆忙之下将对讲机的电池组摆上去“做局”,这我完全能理解,突然又“不是”了,是怎么个情况。   我琢磨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他,吃惊的问:“你是说你出来后,有人掉包了你的电池。”   他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没错,当时里面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我还是不相信,向他再三确认:“会不会是那个小黑匣子本来就在那里,你没注意,你上去放了电池出来后,电池从上面掉了下来?”   “放屁。”大头骂了一声,“老子眼神尖得很,那么大个东西怎么能看不见,我很确定,当时石像的手上光溜溜啥也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我皱起眉,心里顿时不踏实起来,有些紧张的看向四周,同时对大头说:“你觉得如果当真有人,我们又没在石室里看到,他会在哪?”   大头脸色也跟着变了,拍拍屁股说:“我看咱们继续走吧,你这么一说,老子都觉得瘆得慌了。”   先前和弥勒的人在一起,对方兵强马壮装备齐全不觉得什么,现在突然单下来,心里一下子产生了落差,我也赶紧收拾背包,大头将赵顾背起来,我们顺着隧道向前进。   现在好歹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汉生没事,而且他既然在石室里留下了记号,至少说明我们没走错,顺着他指的路向前走,一定会相遇。   路上我问大头,他是咋和赵顾接上头的,大头说是赵顾先联系他的,这其中的过程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等出去了慢慢给我讲。   周围很安静,除了我俩的喘气声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我们仿佛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大头忍不住这种寂寞,让我陪他唠嗑,说着说着他就问我:“二爷,你说这下面是个什么地方,我也算走过不少土,像这么怪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见。”   “有菩萨草,就应该是陵墓才对,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说不好了。”我叹了口气。   “对了,你发现没有,从我们进来,就已经看不到菩萨草了,你说是不是代表我们已经进到墓里面了。”大头边用手电照向岩壁上的气孔边问我。   我挠挠头:“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古人修陵墓又不是瞎修,甭管多离谱,总的有点依据,也就是风水,这块我是什么也没看出,一点陵墓相关的线索都没有,很邪乎,不好说。”   话音未毕,我突然感觉一阵冷气从我后脖颈子划过,吓得我一机灵,没等我开口,我下意识迈出去的一步就落空了,整个人栽了下去。   幸好衣服一紧,一旁的大头一把给我揪了起来,我站起来连忙拍掉他的手,勒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我眼角余光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在意我,似乎在看着什么出神,“你看啥呢这么头颅。”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你要的陵墓。”大头在我旁边喃喃自语。   嗯?我靠,我看到了什么,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头,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在裂谷对面的岩壁上镶嵌着一座巨大的青灰色古建筑,建筑半身在岩壁里,半身悬在半空,一条吊桥从我们脚下延伸出去,连接向对面。   我瞠目结舌的看向对面,这个地下空间大的出奇,手电根本看不到两头。那座古建筑如同长眠的亘古巨兽,寂静而危险,它的气场似乎已经实质化,我感到一股深深的压迫感,越看越心悸,心脏都忍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二爷,你说里面得有多少宝贝。”大头愣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   “我怕没命花啊。”   我接着道:“看来当初小日本就是挖出了这玩意啊。”   “啊?怎么说?”大头看我,我用手电光指引他的视线落到吊桥上,上面的木板一看就是后补的,“不是新的,但肯定不是古物,几十年吧,最大可能性就是当年日本人重铺的。”   “什么?那好东西还不都让那些孙子给搬空了。”大头一脸失望。   “他们一件东西也没带走,外面就是菩萨草,被触动后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我皱了皱眉,“我有一种预感,当年日本人挖它绝对不是为了钱,里面应该会有让我们大吃一惊的东西。”   “那还等什么。”大头用登山绳将赵顾固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个指挥战斗机起飞的手势:“汉生都在前面给我们开路了,是骡子是马,咱们进去瞅瞅。”   我深吸一口气,就算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进去了,就像大头说的,汉生既然留下了记号,就证明他一定来过。   我俩颤颤悠悠的走上吊桥,桥下的谷底有莫名的风吹上来,吊桥跟着摇晃,桥上的绳索也是后换的,上面打了一层油,这么多年了还没干,摸着很膈应人。   走近了,这座巨大的古建筑才显出它的峥嵘凶相,这竟然是一片殿宇群落,而且不是平行的镶嵌在岩壁里,是一个斜下的角度,我仰头看去,就如同在与一位远古巨人对话。   建筑上沉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灰蒙蒙一片,过来前我已经将手电调成聚光模式,穿透力很强,打过去能看见那些外露的楼台死气沉沉,门窗都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移动手电时,大头眼尖,让他发现一处半掩着的门,我心里一动,难道是汉生?   穿过吊桥来到对岸,我俩抬头仰望,我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一句古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殿宇是相当的宏伟,远处看似乎很近,走过来才发现离我们头顶至少还有十几米。   我俩打起手电在四周寻找,两个人各在一边发现了一条向上的石径。就听大头在对面喊我:“快过来二爷,我这条肯定是正确的,有脚印。”   我打着手电照向眼前的石径,心里靠了一声,对大头说:“好兄弟,我他娘的这条也有脚印。” 第五十六章 有人   我先去看了大头的那条石径,的确有一串脚印上去,还很新,与我这边的脚印很接近,看上去就是这几天留下的。   大头过来低头看了看我这边的脚印,疑惑道:“不对啊,这串脚印有问题。”   “嗯?”我顺着他所指的看过去,大头圈出两个脚印给我看:“你看,都是左脚,间距太近了,正常人哪会这么走。”   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想着我就起身踩着脚印模仿当时人的步伐,走了几步,姿势很别扭,根本不像是人在走路。   “这会是个啥玩意?”大头仰头顺着石径看向头上的建筑。   “还有一种可能。”我寻思着说:“这不是一个人的脚印,如果有两个人的就说得通了。”   “不可能,两个人不就撞上……哦哦”大头话没说完就自己反应过来,看向我:“你是说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人?”   “没错,一个人在前,另一个人在后面跟着他,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脚印。”我判断道。   “汉生?”大头猜测道。   “不排除,我之前就在想汉生既然到过石室,那他为什么没有停下来等我们,我想原因就是这个。汉生当时在跟踪一个人,他来不及等我们,所以只留下口信。”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汉生跟踪的人最有可能就是万红兵,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顾不上等我们。   “爷,那咱走起吧。”大头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假模假样的弹了一下裤子,仰头道:“走着。”   说来奇怪,知道汉生可能在前头,我俩一扫之前的抑郁,大头也活泛起来,说这回九死一生不能亏待自己,到里头一定得捞个够本,我说这回只办事,不摸金,你他娘的得老实点,大头嘴上说知道了,但我看他答应的完全没走心,我告诉自己进去得看好这家伙,千万别出岔子。   石阶是从山壁上螺旋凿上去的,很窄,我和大头只能前后走,两边的岩壁越来越高,到后来完全走了进去,一点也看不见外边,自然无法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走着走着大头突然将我喊住:“曹儿,你看看两头,有东西。”   我转身顺着他手指打手电过去,只见在岩壁上有一副图案,可是距离太近,一下子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大头要过手电帮我照亮,我后退了几步看过去,发现竟是一条扭曲的“蛇”?   “汉生留下的?”大头有些惊讶。   我摇摇头,看刻痕不旧但也不新,不会是这两日留下的,看样子有几年了,最有可能就是当年人留下的。   大头一听就说:“那就是小日本那时候呗,有没有可能是你提到的那名土夫子,他不是活到了最后吗?”   我边往上走边说:“是有这个可能,这人出身很有问题,客栈老板提到过小日本为了挖隧道抓了一批壮丁,我怀疑这人就是趁机混进去的。”   “混进去的?你不是说他是为了活命才帮日本人挖的吗?”大头问我。   “起初我是这么推测的,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觉得这人动机很不简单,他知道的太多了,你想想,连二爷那关于菩萨草的记录都寥寥无几,这人怎么就碰巧知道?还让他找到了克制方法,又挖到了这里,我猜这人很可能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   “他利用小鬼子帮他挖洞?”大头尝试猜测。   “不无可能。”   “那他画个大蛇是啥意思,提醒我们路上有蛇?”说完他警惕的四下看看。   我耸耸肩,“谁知道了。”   又走了几分钟,石径变得陡起来,同时两旁的岩壁也渐渐开阔,我俩相互搀扶着爬上去,来到一处宽广的平台,正对着一座宫殿就在平台的尽头。   大头想往后退几步看看全貌,我一把拉住他,向后打起手电,下面就是无尽的深渊,这个石台就从宫殿门延伸过来,犹如巨人的舌头。   “好险好险。”大头拍拍胸口,“真他娘的吓人,怎么修在这啊,有什么讲究吗?”   “说不好是不是风水的原因,也有可能当时还没有下面的沟,后来经过地壳运动,两边断裂形成的地堑。”我说。   我们离得近了就看不到建筑的全貌,只能看到眼前俯视下来的这座宫殿,大殿楼阁上门窗紧闭,手电打过去灰蒙蒙一片,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他娘看着就像口棺材。”大头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你还真说对了,这片建筑起先在对面看的时候,我就觉得像棺材,还是那种悬在崖壁上的,那边的地壳下面,这头就露了出来。”   我俩没有直接进去,先是吃了几口压缩饼干,补充好体力,我又给赵顾的伤口换了纱布。同时发现一个很不好的情况,赵顾发烧了,我给他换纱布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很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给他打了一针葡萄糖,喂了点水,昏迷过去的赵顾皱着眉,一直在喃喃着二爷快走二爷快走,我叹了口气,起身去看大头,发现他靠着旁边的石墩睡着了,我一想他也算是个病号,后来又背着赵顾走了这么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在消耗心血了,便没叫他,想着休息好了再进去。   我将无烟炉向他俩人中间拉了拉,起码有点温度,自己也借着光整理起这一路的遭遇。   思考了会,发现脑子越想越乱,事情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有很多地方根本对不上,便想闭上眼歇息一会,没想到刚一闭眼,脑子便犯浑起来,眼皮也跟灌了铅似得,怎么也睁不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一只手一直在我身上摸索,我瞬间惊醒过来,一睁眼发现周遭一片漆黑,无烟炉不知被谁给关了,我本能的就要挥拳打过去,一下子就被一只手捂在嘴上,同时听到一旁大头以很轻的声音说:“别出声,有人。” 第五十七章 沉寂的宫殿   这一觉睡得很迷糊,不过精神恢复了很多,所以大头一出声我就彻底清醒过来。   周围很黑,他抓着我的手,指向一个方向,我顺着自己的手看过去,那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我压低声音问他:“这么黑,你他娘的让我看什么?”   他回道:“就在那个方向,有个人,我一睁眼就看见那个人在盯着我们看。”   我辨别了一下位置,惊讶的问他:“在楼上?你不会看错吧。”我发现那个方向正是楼阁宫殿所在的位置。   “放屁,老子又不瞎。”   大头眼睛一直很毒,他既然这么肯定,多半是不会错的,但是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藏了个人,想想也很恐怖。   “你关的灯?”我问大头。   “当然了,不能敌暗我明啊。”大头想了想问我:“会不会是汉生。”   “肯定不会,如果是汉生早下来了,我觉得有可能是另一个‘脚印’。”我在黑暗中盯着大头说。   黑暗中大头没有回声,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会低声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汉生多半是在里面,咱们肯定要进去,像你说的,开灯也不行,现在只能摸黑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大头也同意过去看看,他重新背起赵顾,我收拾好背包,他让我拿着枪,自己把刀要过去,说背着人打枪不方便,整理好后,我俩没开灯找准了方向摸黑过去。   走到门口,我俩没有直接进去,先是徘徊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我用枪托将门轻轻顶开,等灰落干净了才迈步进去。   “不行啊小曹,这黑了吧唧的啥也瞅不见啊,万一对方偷袭我们,都没法招架啊。”大头在我身旁低声的说。   我一想就算不开灯,对方恐怕也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除非我们能站在原地完全不动,否则一行动就要暴露,开不开灯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想到这,我便打开了手电,光束照过去,一下子让我们看清了殿内的情景。   这层大殿要比我们想象中的破旧很多,满目疮痍,大部分的构件都已经烂透了,特别是一些木质装饰,几乎摇摇欲坠,看起来至少已经存在上千年了。   “怎么这么烂。”大头用手电扫了几处,几乎看不到什么完整的构件,踢了一脚千疮百孔的木楔子,“感情是个绣花枕头啊。”   我用手电扫着周围的内饰,心里觉得纳闷,怎么殿内的装饰都是木质呢,包括很多梁上的支撑,也都是木梁,一根石梁也没看到,难道当初建造的时候就不担心倒塌吗,退一万步说,木结构也不利于保存啊,是最容易腐烂的材料了。   我四下看着,叮嘱大头说:“你别乱动,不知道建造这里的人搞什么鬼,用的都是木质结构,现在这些构件已经十分老化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坍塌,十分的危险。”   “啥意思吗,搞这些烂木头,真穷。”大头嘀咕道。   “你别瞎说,建造这种木质宫殿不比用其他料简单,我猜测使用这些木料是有特别意义的,小心点为好。”我说。   “那接下来怎么着?”大头问我。   我用手电向上方指过去,寻找着楼梯,“先找路,咱们得上去看看。”   建筑学我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这座建筑是怎么受力的。因为按照先前的推测,附近发生过地壳运动,才使这片建筑群裸露出来,那么这座木质宫殿是怎么经受住考验,没有从外面就坍塌垮掉的呢,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学会“选择性抛弃”,不关心当下安全的绝不深入思考,否则问题太多,又要陷入那种永远出不来的境地。   没一会就真让我找到了一条上去的楼梯,看样子还完好,也不知道结实不结实,我叫大头一起过去,喊了两声发现他没回应,等我回头去找他时,就看见赵顾被平躺在地上,大头不见了,再用手电一扫,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进了一片破旧的木构件中间。   位置在我们从主道进来的左手边,原本中间应该有台阶下去,现在都烂了。那里的小梁都耷拉了下来,几根立柱也都倒塌相互倚着,从地上的几个坑洞和形状上看,很像某种祭祖用的祭坛。   我不敢大声喊他,就一边用手电晃他,边小声说不要乱来,这些木质建筑已经在这里沉寂了上千年,非常的脆弱,再加上大头的触碰,随时有可能破坏掉原本的平衡结构,我们现在还处在宫殿悬空的那部分,一旦殿宇发生坍塌,我们就会随着半截殿宇彻底坠入下面的深渊。   大头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便用手电向前面指了指,似乎意有所指,我眯着眼睛看过去,想看清他在搞什么鬼,穷尽目力,就看见一只深绿色的背包卡在一截木桩下面。   我心里一动,背包样式很老,多半是当年那名偷偷溜进来的土夫子留下的,看来对方果真进来过。   “这他娘的掏了多少祖坟,能练出这眼神。”我心里紧张,一方面担心我俩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对那个背包充满了好奇,可现在无能为力,只帮他从远处打手电照亮更多的区域。   没想到这家伙刚跨过一个木台,就突然从他脚下传来“咔嚓”一声。那个木台竟然是空的,他撑着跳下去的时候,撑的力太大,一只手竟然给他按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跟着他一哆嗦,大头自己也吓了一跳,立马不动了,小眼睛四处瞧了瞧没有其他异动,确定不是坍塌后,才骂骂咧咧的把手掏了出来,完后就见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疑惑的用手电照了照那个木台里面。   我见他蹲在那不知道观察什么,心里就跟着着急,想开口问问,又怕打扰他。   过了半支烟的功夫他才抬起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竟用手电冲我摇了摇,我纳闷的指了指自己,他点点头,我想他是发现了什么看不懂的需要我帮忙翻译,就要下去找他,却发现他此时又摇了摇手电,用手电光指了指一旁的赵顾。   嗯?我更疑惑了,要我带着赵顾一起下去? 第五十八章 木宮   我背着赵顾小心翼翼的下去,这边有很多坍塌腐朽的木器,已经烂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我来到大头身前,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被他压漏的木台,我轻轻放下赵顾,低声问他:“发现了什么?”   “你来看。”大头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俯下身往木台下看,可能是木板已经达到了受力的极限,就在我刚俯身的那一刻,我耳中清晰的听到一声碎裂的声音,心里只来得及说上一声不妙,脚下的木板便轰然崩塌,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我们所在的整片地板随之一震便猛地开始下陷,眼前的一切就黑了下来。伴随着轰鸣声,另一串“咔咔咔”的断裂声让我心情沉到了谷底,那种巨大的断裂声,怕是因为蝴蝶效应导致悬在裂谷上边的半个殿宇开裂了吧。   拿着手电的大头失去了平衡,接近着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恍惚间我只能看到手电光柱乱晃,最后埋进了木堆中,就在我已经做好了坠击的准备时,整个人一麻,已经摔倒了地上,我顾不上庆幸,连忙抱着头像鸵鸟一样缩进一旁的碎木下,挡下头上劈头盖脸砸下的木头。   等待坍塌停止,我才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体,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引起二次坍塌,不过一想到赵顾,我赶忙轻轻的从木屑堆里挣扎出来,因为没有手电,周遭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他。   我开始小声呼喊大头,突然我看见在不远处的坠物下面有一点点手电光透露出来,我忙走过去,扒开最外层的木头,大头正抱头蹲在那里,他撇过头啐了一口灰出来,骂骂咧咧的道:“幸亏是木质结构,要是砖室,非交代在这不可。”   我从地上掏出手电,擦了擦镜面上的灰说:“少墨迹,快帮我找赵顾,咱们得赶紧离开这,我刚刚听到下面有断裂声,现在只是塌了一层,一会悬在外面的宫殿折了,咱们可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大头一听事态紧急也紧忙站起来,我俩打着手电开始寻找赵顾,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我坠落的另一边,大头眼尖看到了背包,我们过去,发现赵顾就那。因为坠落下来的时候,挂在背包上的折叠帐篷护住了他的头,万幸没受什么伤。   我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背包背在身上,拉着大头赶紧走,他却拉住了我,用手电照着四周对我说:“你先看看。”   他将手电光圈拧到最大,周边顿时亮了起来,我一下子就看到对面墙上的壁画群。   怪不得大头看好久,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四面墙上都有这种壁画,这里原本应该是地下的一个夹层,只是天花板腐烂后,我们才掉了下来。   “你看这个。”大头指向一处,我看过去,一个巨大的三眼标志刻在上面,他知道我在找三眼,便移动手电说:“还有这边,这玩意根本不是啥象征,就他娘的是第三只眼睛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几幅后就明白大头为什么会这么说了,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家伙说的没错,三眼标志,不是某种象征,就是第三只眼睛。   我呆立的盯着壁画,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周围的壁画就是叙事壁画,内容简单,简单到连大头一眼就能辨认出内容,就是讲述了三眼的由来,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一下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得到一直以来困扰我的谜题答案。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接过大头的手电,往回照了照,我们不是从头看的,我要从第一幅开始看。   大头反而显得不着急了,他抽出皱皱巴巴的烟,踢开一块木板坐在那里吞云吐雾,轻声说道:“你看,你慢慢看,这就是你命里的东西,老子就在这陪着……”   我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观察壁画中,以至于他后面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用了很久的时间,我一幅幅的看完了前半部分的壁画,直到大头刚刚所指的三眼标志那里。   看完后,我没有着急继续往下看,而是坐下来又花了十几分钟慢慢捋清了其中的细节,最后长出一口气,心里大概是明白了三眼的由来和这座木质宫殿的原因。   首先,全木质宫殿的原因很简单也很诡异。   原来在很早的时候,就有这座大殿了,它的存在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老,而它存在的意义,则是躲避雷击。   更夸张一点的说法就是,渡天劫。   整座大殿没有一个铜铁配件,全部使用木质的榫卯结构搭建,这其中付出的成本可想而知,花费如此气力建造这样的一座大殿,就是在天雷落下时,能保证抗住天雷,不会有一丝的雷电进入殿内。   那为什么天雷会劈向这里,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引动的天雷,这里却暂时没有说明。   其次,就是三眼的由来。   曾经有一群人在各处寻找这座城池,他们最终找到了此地,并进入其中,在城内他们执行了一种古老的仪式,而仪式的最终目的,就是在人额头偏上的位置开一个孔,而后将某种东西放入其中,如果7天(7个日升日落)后不死,便算完成了仪式。   从壁画中可以看出,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接受这个这种仪式,只有特定的人才被允许。   我没有任何犹豫的相信了壁画上内容,因为这一部分和小司马,还有人骨研究所老师傅的推测完全吻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有一行神秘的人,他们掌握这种在额头上开孔的本领。   而且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群人的头领也是三眼,似乎只有身怀三眼之人,才能带领他的族人寻找到这里。   这里和老师傅说的祭司论就很符合了。   按照老师傅的分析,那些祭司因为某种“地域性”的原因,会带着族人离开部落,踏足中原大地去寻找什么,这些祭司就是后来的三眼。   但我知道三眼不仅仅是标志,更有某种特殊的性质。   而且还有一点我觉得有问题,如果按照老师傅的推测和此地的场景,我们不难发现那些人似乎寻找的就是这里,但恰恰问题也出现在这里,他们不远万里找到这里,“成为三眼”之后呢?   还有,如果目标只是这里,那么第一代人带回消息,这个宫殿是木质的,便根本不用再寻找,可以直接找过来或者复刻,为什么还会有三眼的头骨流落在外面?   我相信答案只有一个,这里并非是他们寻找的最终之地,只是在这里成为三眼。   我深呼吸两次,带着巨大的疑问,继续看下去,可接下来只看了一副,便被上面匪夷所思的描述吓到了。 第五十九章 离奇   我们失足掉落到木宮的地下夹层中,却因祸得福,在这里的壁画上发现了三眼的秘密。“三眼”并非是一种精神象征,而是一项神秘莫测开孔之术。   我继续阅读墙上的壁画,发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上面的描述匪夷所思,看得我遍体生寒,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壁画上不仅解答了我对这座宫殿为何要抗雷击的疑惑,也让我知晓了三眼的真正作用。   先说一个前提,这里的作用并非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这也能解释清为何我们会在湖山下面看到这么多不符合葬制,且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因为这里就根本不是陵墓,而是一座“手术室”。   换个说法,这座隐藏在湖山地下深处的木宫,是一座可以实施开孔术的祭坛。   所有在额上开孔的人最后都会回到这里,他们带着选举出来的人,在这里举行神秘的祭仪,让那些后人也成为“三眼”。   而三眼的作用又到底是什么呢?   请仙,通神。   虽然壁画在这里画的很晦涩,但我想我还是看懂了,所有接受过开孔祭仪成为三眼的人,他们额上的三眼,便成为了沟通天人的一道桥梁,仙人可以凭借额头上的孔,降仙到三眼身上,为他们指点迷津。   壁画内容在这里出现了转折,没有继续描绘下去,而是讲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必须在这里实行祭仪,也就是说为什么偏偏是木宫。   答案是,每次通过三眼降下的未必都是仙人。   这种降仙仪式看起来十分繁琐和庄严,似乎是在沟通“另一个地方”,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差错,那么从那个地方降下的,便有可能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上天有感,这种孤魂野鬼降落人间并非是正道,便有雷电劈打,而桃木,枣木等木材不仅绝绝缘,还有辟邪作用,可以减少邪崇作乱的几率。   我了解这种传说全国各地都有,在东北民间还有老人专门收集雷击木,他们普遍认为雷击木是上天雷电所劈,有刚正气息,鬼魂深惧,是最强力的辟邪法物,除了作为住宅的镇宅之物,还会经常将雷击木磨成各种形状,用绳穿起来戴在小孩身上,认为这样就不会“着东西”。   这些东西画的多是抽象和离谱,有很多内容都要靠猜,本来我是不大相信的,可下面的几幅画却让我感到遍体生寒。   那是一段叙事的壁画,因为内容比较单独,要较之前的内容好理解很多。   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某一次的降仙之后,天空铅云不散,雷电相交,不断有粗大的雷柱轰击在木宮之上。在宫殿内,有很多没有面目的人(壁画很怪异,这些人特意没有画脸),正围绕着一个戴面具的人。   这里有一处细节,中间的人没有影子,并非是我有多注意细节,而是壁画的画师显然要突出这一点,围绕着面具人的人都画了影子,唯独中间的面具人没有影子,我想这名画师要表达出的,便是他的不同。   结合前面提到的差错,我想这一次从“那个地方”来到的,肯定不是所谓的仙人。   而有一点我也想错了,从那边降下来“不干净”的东西,并非是我所理解的孤魂野鬼,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画中的无面人们似乎都很惧怕面具人,纷纷做着闪躲的姿态,表情十分惊恐。   如果说“降仙”是指点迷津,那么这种“离奇”我想便是害人了。   下一幅画,是面具人被绑在了一根木柱子上,木柱上刻满了金红色的蝌蚪文,四周有火盆,周围的人在跳舞,虽然看似面具人被制住了,但旁边人却满面愁容。这里我大胆的做了一个推测,当时的人们很可能是想将这个“离奇”送回去,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离奇”并不想离开。   接下来的画面很简单,是一面垂有很多条铁索的峭壁,峭壁上镶嵌了很多黑色的棺材,那名面具人正被捆绑着封进某一口棺材中,我注意到棺材中似乎有些液体,而且最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棺材的数目。整面峭壁上全是这样的黑色棺材。   如果画面属实,那就证明曾经有很多个“离奇”被封印在这里。   我心里震惊,我的乖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出意外这片峭壁很可能就在木宮附近。   而且这种黑色棺材我看着十分眼熟,略微一想便回忆起来,汉生曾经给我看过一口黑色棺材的照片,在镇灵台那边发现的,后来被沉到了湖底,不知二者有什么关联。   再往下看,有几口棺材被人从峭壁上取下,摆放在地上,棺盖已经打开,里面的面具人不知所踪。看到这我大吃一惊,画师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有人放走了身怀“离奇”的面具人!   我倒吸了口凉气,面具人去了哪里?从那些无面人对离奇的态度和老天都容不下这个角度来看,这玩意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什么善良的东西。   无面人既控制不了它,也杀不死它,但离奇被困在面具人身上无法逃脱,所以才会被和面具人一起封印,可是现在有人故意放走了面具人,就代表着离奇也被一并放了出去,这么包含恶意的东西出去,是否便预示着要开始害人?   我正要看向下一幅,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再一次看回这幅壁画,有一个点,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就是峭壁上的棺材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被选中的是这几口?   我们抛开各种未知的因素不说,只是黑棺,如果要释放离奇,为什么没有全部释放,或者说没有连续选择几口去开启,为什么有选择性的去开启,我开始想是否离奇被封在黑棺中久了便会消散,所以这几口只代表还存在的离奇。   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我否定掉,如果是根据时间来计算,那么释放的便应该都是最新入葬的棺材才对,可从选棺的位置来看,有很多都是很久之前下葬的。   如此说来,原因似乎只剩下一种,就是这几口被选中的棺材一定有它特殊的意义,棺材本身意义不大,有意义的便是里面被封印的人,或者说是降到身上的东西。 第六十章 降仙   壁画看完了,我没有立刻下结论,信息量太大,加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判断,需要先在脑海里过一遍整件事。   首先是木宫的意义,避雷,这是无疑的,而宫殿的意义,更多的是一种祭仪,或者说赋予三眼的能力的地方。   其实这一点看似没有问题,却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要在这里,或者说,只要是一个能抗住雷击的地方不行吗?我想要成为三眼,还另有一些重要的因素,是其它地方做不到的,答案就在我们所在的殿群中。   有一点是清楚的,那群人是谁?结合小司马和人骨研究所老师傅的推断来看,那些由祭司带领离开原始部族,迁往中原大地的人,就是出自古巴蜀的诸鬼部落。   这也是诸鬼部落,三眼,古巴蜀三者的重要历史重合点。   这点对我们很重要,这三者的打通,直接让我们之前获得的大部分线索有了关联,至少让不在盲目的瞎猜。   现在就剩下一块,曹家,如果能将曹家也接进来,那么所有谜团之间的关系我们就清楚了,虽然可能还有很多问题扑朔迷离,但最起码我们晓得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这一部分恐怕在这里找不到解答,要追究还要靠曹家现在还活着的人,我想起石头,二爷找他合作,一定有他的道理和用处,看来回去要找他仔细的聊聊了。   接下来需要整理的一个点,就是三眼。虽然我在壁画上了解了三眼的意义,但随之而来的也是一些无法得知的问题。   1、开孔仪式中,放进头颅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壁画上对这件事描绘的很简单,一笔带过,但我觉得那样东西才有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因为通过三眼进行降仙,这件事我本身是不大相信的,但所有的事情太过诡异,你说它是编造出来的,又不太像,所以结论就是事情虽然看起来不太对劲,但肯定发生过什么,我的意向就是和放入头颅里的东西有关。   2、三眼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三眼的意义我已经了解,从壁画上看是为了开孔降仙,但降仙的目的呢?   仙,在古代有多重意义,除指代上的神仙精怪,也可以用来表示一些具有某种诡异特性且超脱本身的自由意识体。   降仙,这个在我国某些地区一直讳莫如深的行为,让我想到了东北的一种古老传承。   在中国民间一直流传一种“南茅北马”的说法,它代表中国两种玄学流派,“南茅”是指茅山,一般是说南方大多普遍使用并且信奉茅山道术镇鬼,“北马”是指的是“出马”,在北方也叫看香,或者出堂。   出马的形式是引仙上身。相传一些精怪因为天地造化修行百年,想要成仙投人需要借助人的身躯行走人间,降妖除魔,积攒功德,最后功德圆满时,方能修成正果。有一些人天生体魄异于常人,就适合出马仙寄居,这个过程很漫长,可能某个出马仙会逗留在几代人的身上。   它们无法被人察觉和感知,因此在北方对出马仙的存在分为两类人,一类人根本无法理解,另一类人却对此深信不疑。   据我所知北马起源于通古斯萨满文化,满清入关以后,就奉道教、藏传佛教和萨满教,萨满教属于国教。   至于在民间,因为流传范围广,时间长,渐渐的萨满教中融合了入汉族的部分道教文化,就形成了拜胡黄白柳灰为人看病驱邪的新教,那些身怀特殊能力行走江湖的人便叫出马,出马的人就叫出马师。   南茅山,北出马,北马有两种继承,一为低调的东北马家,另一个则更为神秘,这几十年都没听过其后人的消息。   总结来说,出马就是一种可以通过出马仙通灵驱邪的能力,那么由此推断,是否三眼的降仙也是同样的目的呢?降仙所谓的“指点迷津”就是驱邪?   这点我无法确认,实在是壁画上的内容太少了,与此相比,描绘更多和我更在意的,还是“离奇”。   我之所以把那个东西称为离奇,确实是我根本无法使用其他词汇去描绘那个东西,它给我的感觉就很“离奇”。   关于离奇,问题就更多了。   首先,离奇从何而来,壁画上大概是描绘了“另一个地方”,可仙人也从那里来,“离奇”也从那里来,这一点,本身就很诟病。   如果说仙来自天上,那为什么会害人的离奇也来自天上呢,如果仙并非是来自天上,那么那个地方又在哪里呢?   仙和离奇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为什么只能通过三眼与之沟通和降临?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放走了离奇。   壁画上很清楚,有人悄悄的放走了离奇,那么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从壁画上来看,这个人有选择的开启了封棺,这就说明那些棺材有所不同,但是让我捉摸不定的是,到底不同的是被封印的面具人,还是它们身上的离奇。   离奇被放走了,又去了哪里?死了?消散了?回去了?   那被寄居的人呢?如何了?释放了?跟着死掉了?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里跳出来,我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好奇心太重,一路走来,自己已经因为好奇心,失去了很多东西,也招惹了很多麻烦。   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记录这一切的画师是谁?   回到事情本身,墙上的壁画已经涉及到了很多秘辛,那么记录下来的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将这一切记录下来,是为了提醒接下来到这里成为三眼的人?我认为不是。并且我相信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几乎记录了关于在木宮内发生的所有事件,如果他的身份只是某一批来成为三眼的成员,那么他又怎么会知道后续封棺被人偷偷开启的事情呢?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位画师留下的壁画意义绝对不简单,身份更惊人,很有可能与建造这座木宮之人有关。 第六十一章 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通过壁画解开了我的很多疑团,但也带来了许多新问题,不过好在我已经锻炼出来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几乎要逼死自己的去硬啃那些谜团,懂得适当的对自己让步,或许也是一种成长吧。   大头脚下一地烟头,他弹掉手里最后的烟屁股,一副淡然神色的看向我:“怎么样?”   接触大头有一段时间了,我也算拎得清他。他其实是我们几个人里最简单看的最开的人,简单点说就是这人活得通透。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东西能让自个开心,你要说这些东西他迷不迷,答案是肯定的,他也并非是不愿意动脑筋,做这行没有高枕无忧的,能摸爬滚打下来的都不会太愣。但在他那有杆秤,任何冲突放两头,比开心重的就去做,这些伤神的事情,他是感兴趣,但要让他做到像我这样殚精竭虑的去挖空心思琢磨这些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这会使他不开心。   拿得起的人有很多,真正能做到轻松放下的,才是能人。这是二爷手札上说的。   我要告诉眼前这个泼皮,在二爷眼里他是属于有大智慧的那挫人,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乐疯,当然这个便宜我是肯定不能让他占的。   我没坐下来细说,让他先背起赵顾离开这,木宮里面的结构已经遭到破坏,这里随时有二次坍塌的危险,搞不好就和悬崖上悬着的这部分宫殿一起葬身沟谷了。   我找出背包,在里面翻找绳索,想要上去还要费点劲,大头这时拉了我一把,向后面指了指说:“刚刚我也没闲着,四处瞅了瞅,那边有路,可能是上去的。”   我顺着大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两条木廊延伸出去,我抬头望了望,这里的木结构已经不结实,攀爬途中很可能会有危险,就算没有发生断折事故,再有小面积的坍塌我们也受不了,权衡下来,虽然那边的木廊不知通向哪里,但安全系数确实要高。   我俩开始从废墟中穿行,满地的碎木和已有遭腐蚀木结构,走起来还是很麻烦的,用了十几分钟,我俩才一点一点挪到木廊边上,算是暂时安全了。   路上我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想全部讲给了他,对于这家伙我现在是百分百的信任。他一直默默的听,偶尔会提出一两个质疑,最后听我讲到曹家,他琢磨了一下,认真对我道:“按老子的脾气,这些费尽心思的事情我是懒得花心思的,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但这事关你,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你不觉得这些人的举动和你们曹家人很像吗?”   起先我并没有明白大头话里的意思,不过略微一想,便意识到他的意思,一时间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他这个屁放的虽然大胆,但细想不无道理,一时间一些关键的东西一下子在脑海中亮了起来,我看向他,他一副老子是不是很牛逼的样子。   他说的没错,我一直在寻找曹家和诸鬼部落这两条线的重合点,这也是我无法将已知线索和曹家那块连接起来的原因,但如果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呢,曹家和诸鬼的重合点并不是没有,而真相若是两者本就是一条线呢?   我们在石像室看到的事迹验证了二姑的话,早些年间曹家确实行走在中原大地上,这和我在壁画上看到的,寻找三眼的人,如果是一支队伍呢?   一支队伍北上,一支队伍南下,如果这支队伍就是诸鬼部落的人,那么北上的队伍是否就是曹家?   曹家和诸鬼部落的渊源,就是曹家本身便是诸鬼部落的分支!   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曹家的离奇举动,就可以解释为,几代下来,曹家内部还有人在执行着诸鬼部落当年的计划。   那么二姑提到曹家在奉天的大本营,我想就是诸鬼部落当年在关外的族地了。   那里一定有什么,才使曹姓的诸鬼部落落在那里,我心里一动,想起我爹就是从族地回来后,才开始与这些似乎是宿命的事情产生的瓜葛,我想他肯定在族地里发现了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源头,或许就在曹家在奉天的族地里。   我对大头道:“我向你道歉,你他娘的有时候脑子还是好使的。”   大头一脸得意,不过马上觉得我的话味道不对,急头白脸道:“你他娘是啥意思,老子的智慧那是高深莫测的,岂能随便掏出来,只有这种决定性的作用时,才能请出来展现,慧极必伤你懂不懂,不能暴露。”   我自动忽略这句扯淡的话,对他说:“你说的不错,如果咱们一直追查的诸鬼部落就是曹家,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说的通了,我现在一时间还无法将所有事情想明白,不过这个思路肯定是对的,眼下的问题就是快点找到汉生,咱们立马回北京,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是障眼法,弄清曹家的意图,才是一切的关键。”   我俩顺着木廊向前走,希望能回到之前的主道上,那里有些脚印,或许能跟着找到汉生。   走着走着,大头忽然站住了,皱着眉不动,我问他怎么,他掏掏耳朵,对我奇怪的说:“芬芳,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   “嗯?”我纳闷的看先四周,哪里有人,就对他说:“是不是你最近没挖耳朵,耳屎太多产生幻听了。”   “丫放屁。”他似乎也不确认,就摇着头继续走,可没多大一会儿,他再次站住了,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径直走强木廊壁,侧面趴上去听,我发现他脸色变得很奇怪,我本能的觉得不妙,就见他抬起头对我说:“邪了,你来听听,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看他不像玩笑,便也趴过去听,仔细辨认之下,确实有一丝一缕的声音从木壁后传过来,又缥缈又很模糊,听不太清内容是什么。   他没闲着,又跑到其他的木壁去听,听了会儿倒吸了口冷气,对我说:“糟了,芬芳,四面八方都有这些声音。” 第六十二章 哀嚎   木廊两侧都是那种声音,只要靠近细听,就会听到墙内传出丝丝缕缕的声音。   我听着听着就入了神,声音断断续续,时起失落,感觉在哭,又像是在念叨什么。我将目光投向大头,他皱着眉趴在那聚精会神的听,似乎有了感觉,“这个声音,怎么,有点像是在求救呢?”   “什么?”我诧异的看向他,他的耳力一向很好,不过这个说法我很难相信。   “感觉墙里有好多人在煎熬的求救,我他娘的也说不准,你说会不会汉生困在里头。”大头抓抓头,自己也泛起嘀咕。   “不太可能,这两面都有声音,怎么可能是汉生,还能有一百个汉生在里面。”我摇头道。   “那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他说着忽然瞪大眼睛看向我,惊讶道:“你说会不会是菩萨草裹进去的人,都还活着?”   “你是说里面活着几十号古人?”我断然道:“绝无可能。”   “那你说石中鱼是咋回事?”他问我。   我一时语噻,石中鱼是志怪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野事,说有人发现一块完整的石头,切开后里面是空心的,不但有水,还有活鱼在上蹿下跳,没人知道鱼是怎么进到石头里的,也没人知道鱼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种现象往往被认为是神迹,石中有鱼,不是从外面进去的,那就是石头自己产生的。传说吃了这种石中鱼还能长生不老,但也有人说吃了会立即毙命。   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石中鱼的传说很广泛,各地都有,似乎不是杜撰。   我也犯迷糊,就问他:“你见过啊?”   “没见过。”他抓耳挠腮,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敲开看看?万一逮出俩祖宗拉回去展览都够吃下半辈子的了。”   “白扯。就算肉体保持完好那也是因为里面的气密性,拉出来外面又有氧气又有细菌的,必然要腐烂的。呸,再说里头怎么可能有活人。”我差点就被大头带沟里去了,看他那副财迷的样子就说:“活人断不可能有,活尸倒有可能,你可想好,这要挖出点什么,可不是你我现在能对付的了的。”   “那你说谁在里面求救?”大头还不死心,犹豫着盯着那面木廊。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但吃的亏太多了,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个好事情,便对他说:“要不咱们先走走看看,说不定前头会有线索。”   大头点头同意。我们继续向前走,没走多久,便惊奇的发现,那些声音已经不用在趴近去细听,随着前进越来越清晰,声音也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并且果真如大头所说,像是有很多人在哀嚎一样,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俩面面相觑,这回大头也开始犯怵,不再提敲开的事,站住脚步看向我:“怎么办?”   “赶快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管木壁里的是什么东西,都在向我们靠拢,恐怕一会不用你去敲,它们自己就蹦出来了。”我皱眉道。   我俩开始加快步伐,周围的声响越发嘈杂,除了呼唤声,我甚至在木廊后听到一阵阵抓挠,仿佛有人在用指甲抓木板一样,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这不是好兆头,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但心里知道,这木廊后面肯定有东西,想着脚下不禁更快起来。   我俩疾步走,到后来都不自觉的跑了起来。我担心的对大头说:“你刚刚的话也提醒到了我,这座木宫恐怕除了要抗雷罚以外,还会起到另一个作用。”   “阻止菩萨草?”大头看向我。   “对,这里的木头不一般,一路上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木宫内里好多木质装饰都烂掉了,可是有一些木构件还很完整,虽然从原本的主体上脱落了,但是本身没有腐烂,说明什么?材质不同,有一些木构件的材质不一般,依我看来,这些木质构件一定有特殊的功效,比如……”   “比如用来阻挡菩萨草。”   “没错,菩萨草被人埋在木宫周围,就是负责守卫木宫,但为了不被反噬,建造者肯定有所防范,我猜关键就在那些木构件里。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当年不断有人到此地,成为三眼,就说明木宫的用途是有时间线性的,在这周围一定有一条路,可以避开菩萨草,我们只要找到那条路就能离开。”我一口气说完。   周围声音愈演愈烈,两侧木壁后“噼里啪啦”的抓挠声已经十分明显,我们俩加紧奔跑,我见大头脸色有些泛白,就提出换我来背赵顾,他摇摇头说没事还能坚持,别在这耽误工夫。   又跑了一段路,周围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俩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已经深入到木宫内部,远离了菩萨草的影响区域。   我刚要提议歇一会,脚下一空没踩稳,一个趔趄就滚了下去,一路滚到下面,大头赶忙扶我起来,我已经昏头转向了,抓了几次手电没拿起来,他将赵顾放在地上,捡起手电拍了拍还能亮。   我揉着腰呻吟道:“可摔死老子了。”   大头打起手电向回照,边照边说:“好家伙,幸亏阶梯短,不然您老下半辈子就要上轮椅了。”   原来木廊的尽头是一条向下的阶梯,连着一片很开阔的大殿,随着大头手电的移动,我们看到有成片的巨大木柱立在中央,数目很庞大,像是一片碑林,手电视线尽头,后面影影绰绰的还有更多,一时间望不到尽头,看得我头皮发麻,有股沧桑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森林?”大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是。”我判断道:“看起来很像,不过这些巨木肯定是后人竖起来的,我们得靠近看看,这里是成为三眼的地方,肯定会有猫腻,而且我刚刚看到巨木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我摸了摸赵顾的额头,还是很热,我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了点水,和大头一人吃了半块巧克力,我让他歇会,他拍拍手说没关系,早出去早利索,这底下让他不舒服。   在我强烈的要求下,换我背赵顾,大头夹着手电端起枪在前面开路,我们缓缓的走进眼前这片“巨木森林。” 第六十三章 巨木之上的蹊跷   我们缓缓走进“巨木森林”,发现这些巨木外表都经过精心的雕琢,有很多很深的古老花纹在上面,花纹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积垢物,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东西了。   “我的天,芬芳你快看。”大头在一旁惊呼,用手电照向巨木上面。   我寻声望去,见到巨木上面并非是实心,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很多开凿的龛位,就像佛堂供佛那种,不大也不小,里面似乎有什么,从下面看不清。   “嘿,有东西啊。”大头看清后兴致冲冲的把手电交给我,就要爬上去,我急忙拉住他说:“还是小心为妙。咱们赶路要紧,少生事端。”   “没事。”大头拍拍挎着的枪,自信道:“这么点小洞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咱有家伙,这些木头杵在这,你要说没点猫腻是不可能的,我估计线索多半就在上面。”   我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是手痒了,进来这么久,一件像样的明器都没摸到,以他的脾气不骂街已经算是克制了。   我被他说的犹豫了,抬头看看上面确实也不像有什么危险,便放他上去,叮嘱一定要小心。   大头从包里掏出一双脚扎子穿上,锤了两下巨木感觉没问题,便用一根绳子兜着树干缓缓向上爬。   树上有很多沟壑,正好利于脚扎子勾住,没一会就快爬到了龛位的高度。   我给他在下面打手电,大头大概是爬累了,用登山扣锁住了绳子,半仰在空中休息,我冲他喊道:“这么快就虚了,赶紧爬,看完速速下来。”   就听他在上面骂道:“虚你大爷,你是不知道,这破木头沟里,不知道是啥玩意,一股味道恶心的小爷我都干哕了,真他妈不知道是不是谁的洗脚水。”   我被他说得好奇,也想过去看看,不过一听他那鬼哭狼嚎就又打消了好奇心,估计是一些防腐防虫料之类的,就催道:“赶快赶快,你呆的越久不是越恶心吗?”   大头没回我,估计是味道真的很难闻,避了一下后便蹭蹭向上爬,没一会就爬到了位置。巨木很高,手电打过去已经有些光亮模糊了,我看不到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就问他:“怎么着了,是不是有鹌鹑蛋啊。”   他在上面沉默了会儿,回道:“还真是鹌鹑蛋,我这就给你带下来看看。”说着开始向下走。   我将赵顾安放在地上,过去接他,他在离我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喊了一句“接着”,就从上面抛下来一件东西,眼前白色一闪,我下意识接住,却是一枚白色头骨,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我刚要破口大骂,却被头骨上的东西震住了。   怪不得他在上面看了那么久,原来在我手中的头骨上赫然有着一道开口。   大头从上面跳下来,嫌弃的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边假装凑过来看,一边悄默的抹在我衣服上,不过我没心思在意这些事,时下的心神完全被头骨拉过去了。他见我没反应,就问:“这个头骨是不是和你从霸道女总裁那借回来的那个一样。”   我摇摇头,“不一样。”   “嗯?”大头指着额头的“三眼”问我:“你确定不是?”   “头骨倒是没错,但三眼不对,你看。”我用拇指抚摸着开口让他看,“二姑的那颗头骨边缘并不是很整齐,有愈合的痕迹,开口之后的人,至少存活了很久,所以可是你再看这枚头骨,开口边缘很整齐。”   “说明人开孔完就嗝屁了?”大头惊奇的看向我。   “没错,头骨几乎没有愈合的痕迹,多半是按你说的,开口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巨木森林,对他说:“我想我已经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再上去取一枚头骨下来,咱们确认一下。”   谁知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死活不愿意再上去,说太恶心了那股味,又没啥危险让我自己上去。   我拍拍手不经意的说行吧,反正头骨价值也挺高的,那我就自己去拿吧。   大头一听轱辘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正经的对我说,认真想了一下,这种粗活还是交给他吧,说着就换另一根巨木爬了上去,边爬还边冲我喊:“二爷,我可不是冲头骨值不值钱噢,就是单纯的心疼您,您是我的指路明灯,可得保重身体。”   “行行行。”我太了解他那德行了。   他还问我:“不过话说回来,二爷您给我讲讲,这一破骨头咋就值钱了,没见人收这玩意啊。”   “咋没有,我这回去山东头骨研究所,人都拿它当宝贝供着,你说价值大不大?”   大头突然停了,问我:“曹傩送,你的意思是这玩意要卖给研究所?”   “哪能啊,卖他们不请等着进去喝茶吗?”   “哦,那还差不多,那谁收啊。”   “这玩意没人收。”   “……那他的价值呢?”   “研究价值啊,历史价值啊,贡献出去,大功德一件啊,有利于研究出你祖宗是啥猴变得。”   “你他娘的框我!”大头在上面怒吼,伸手从里面掏出头骨就要扔下来,我连忙说:“快看看,是不是也是三眼。”   他瞅了一眼,气哼哼的说:“是。”   “开口也是整齐的?”   “没错。”   “那成了,你下来吧,这里呀,八成是摆放三眼失败头骨的地方。”我冲他喊道。   “那这骨头到底值不值钱。”大头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功德一件。”我嘻嘻笑道。   “老子这辈子的功德就是认识了你。”大头气的将头骨塞了回去,气哼哼的爬下来。   趁这功夫我摸了摸赵顾的额头,感觉没有降温,他整个人脸色白的吓人,我有些担忧,又给他换了一针抗生素,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希望能起效果。   大头下来白了我一眼,我笑眯眯的说:“兄弟我这是够意思了,积攒功德的大好事都让给你了。”   他没搭理我这茬的问道:“刚刚你说的啥失败的地方。”   “就是所有想成为三眼却失败的地方,当年很多人来到这里要成为三眼,却频频失败,刚刚我估算了一下头骨的数量,觉得很不对劲。” 第六十四章 三眼 降仙 离奇 那个地方   “什么意思?”大头惊讶的看向我。   “失败的概率太高了。技术的延续只会越来越娴熟和先进,特别是这种超越时代的产物,除非出现了‘断档’,否则轻易不会颓败。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原因,那就是技术之中依赖了某些第三方的人或物,依赖方一旦出现问题,也会造成技术的大规模断档。比如烧瓷色就是技术的断裂,越王勾践的剑,传说是陨铁打造的,难复刻的原因就在于材料。”   “你是怀疑缺少了依赖?”大头问我。   “恰恰相反,我怀疑是技术出现了‘断档’。这座木宫就是依赖,困难在于找到这里,一旦来到此地,就代表依赖已经没问题了,那么就剩下的是技术,技术需要人,一代两代万代的去传承。我们先称这些人为‘老师’,老师不能永远生活在这里,既然生存在外面,历经战火,就有断裂的危险,我相信曹家或者诸鬼部落的寻找,可能也在找寻老师。”   我看向眼前的巨木群,判断道:“我认为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造成技术的退步,更甚至是失传。”   “你怎么这么肯定,它托梦给你了。”大头无趣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头骨。   “你记得咋俩看到的壁画吗,有一名身份神秘的画师记录了木宫的一切,这场大规模的失败,如果他见证过,怎么会不画下来?除非”   “除非这一切是在他之后发生的。”   “没错。”我继续引导道:“这一切就发生在画师之后,可能他离开了,或者干脆死了,反正他不知道这一切,接下来你再回忆一下,他的记录最后的是什么事情?”   大头皱了皱眉,随后恍然大悟道:“我的天,有人放出了‘离奇’,和‘离奇’有关!”   “正是,有人放出了离奇。而且我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三眼技术的中断或退步,除了被放走的离奇,甚至可能和‘那个地方’有关!”   大头沉默下来,如此数量的失败头骨,不得不让人浮现连篇。我甚至有更加深层次的揣测,只是没有讲出来。   三眼和降仙肯定是有某种关系的,那么离奇破坏三眼的继承,它的目的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肯定是降仙带来的“结果”。这样看来,某种程度上,离奇在自保,或者说它在抵抗自己的天敌,在“那个地方”,降仙可能是克制离奇的方法。   降仙,离奇,那个地方,到底代表的是什么?画师,老师又是谁?真相似乎越发的模糊,难怪二爷他们称之为毛线,线索和指向太多太复杂,所牵扯的东西也越来越庞大,我甚至在心底开始抵触这种调查,这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汉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我这样的心态。   我叹了口气,大头倒是看得很开,起初的阴霾过后又这一会儿就恢复了那副怎么开心怎么来的样子,开始四处搜刮能带走的器物。   我喊他让他少费力气,这地方一看就是祭放头骨的地方,根本不会有明器。谁知话还没说完,他就充满惊奇的叫了一声,似乎还真让他找到了什么。   “芬芳,快来瞅瞅,嘿,老天都觉得不能让我空手回去。”   我望过去,大头正举着一个什么东西在那炫耀。灯光有限,我实在看不清,就走过去看,起初一打眼像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铜条,等他拿给我细看,才发现是一柄断剑,剑身爬满了锈花,木质的剑柄已经烂没了,就剩下半个剑身。   “你仔细看看这个。”大头指着断剑身上的一个印记给我看。   那个地方确实有一个凹印,不过锈得太厉害根本看不清,大头说用水冲一下,我告诉他饮用水都快不够了,就别浪费了,这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个制式印,一般古代官府的武器上都会有这么个东西,代表哪个地区哪个军武库锻造的,用来表明身份和追责。   大头听完说我胡扯,官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怒道:“爱信不信,老子这东西接手过不知道有多少,你这把破剑都锈成这样了,一点保护都没有,里面的结构都破坏了,就算拿出去修复,剑身也会被化学剂反应掉,也就值一个铜条本身的钱,三十块一斤吧,你爱带就揣走,以后甭问我。”   大头一看我要生气,立马扔了断剑,堆起笑脸道:“信信信,二爷说的话,那就是老二放屁--屌气,我肯定信,这玩意咱不要了。”   我懒得理他转身回去背赵顾,大头见我没理他自己兴致悻悻的背手去旁边溜达,小眼睛贼兮兮的四处张望。   我轻轻将赵顾背到身上,就听他突然又怪叫了一声,“嘿,那句话咋说来着,老天让你从门口失去一件明器,就会打开窗户再扔给你一件,芬芳,你快来看,又有好东西啊。”   我带着赵顾过去,向他手里看了一眼,是个戟头,而且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戟头虽然也锈了,但一眼就能看出原本做工很不错,重要的是竟然是铁质的。   我感觉一丝蹊跷,就问他:“从哪捡的?”   “就地上啊。”大头用手电打在地上,那里确实有一个戟头的印记。   “奇怪啊,这里是祭头骨的地方,怎么会有兵器,而且还是铁质的。”   大头看向我:“这能说明啥?”   我没立马回他,就让他在前面打着手电继续走,大头说我再瞅瞅,保不齐还有别的,我说你就走吧,好东西都在前头呢。   他将信将疑的向前走,果然没多久,地上又出现了一件残缺的兵器,看样子像是杖类武器,就这样每走几步,地上就会出现几件兵器的碎片,大头捡的不亦乐乎,我让他不要管这些破烂,赶紧走,他看到甜头也加紧步伐。   我们俩大步穿行在巨木群中,地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武器碎片,矛、刀、铁甲等等,还有很多形状怪异的碎片,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到后来地上的碎片已经连成片,我俩都要蹚着走才能不被那些碎片扎到。   大头望向四周,砸吧着嘴:“我的乖乖,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 第六十五章 战场   “战场。如果我料想的不错,这里应该是一处古战场。”   “怎么可能!”大头一脸惊讶的看向我。   我伸手指向前面的遍地残骸,道:“你说如果不是战场,怎么会有这么大量的武器盔甲碎片。”   “那也不可能是战场吧,你不是说这是祭场吗,找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成为三眼的,怎么会有军队?”大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我们继续向前走,越来越多的甲胄碎片武器残骸沉在地上,很多都锈成了一大片,大头看见了犯嘀咕:“咋也没个尸体啊,总不能两方人打仗,愣是一个没死吧。”   我判断道:“战场应该被整理过,对方只对尸体感兴趣。”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肯定。”大头挠挠头搞不明白。   我边走边说:“其实开始我也不确认,但是我想到了一个关键,你听着帮我分析看看。”   “我们开始判断制造三眼出现了问题,可能是技术的退步或者断档,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量的死亡。后来推断可能与被放走的‘离奇’有关。ok,我们假设这一切都是对的,那么就缺了一件事情来解释这一切,而这场战争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是说战争导致了三眼技术的断裂?”   “非常有可能,我们也猜到了这一切是由被放走的离奇造成的,那么是如何造成的呢,答案就是战争。三眼带来了战争,它带着秦人军队攻击了这里,杀死了大量的木宫老师,所以才造成了三眼技术的断裂。   这和我们开始的推论,‘离奇的天敌是降仙,它不想三眼再降仙’也不谋而合。”   “等等,有两点疑问,第一,你怎么知道是秦军。”   “就是这些兵器,秦军的武器最早都是铜器,到后期渐渐改用铁器,直到汉朝铁器才彻底代替了铜制武器。你看我们发现的大量武器残骸中,铁器和铜器都有,说明什么,至少能证明当时还有青铜器的使用,从这些武器的掺杂程度上来看,并不像几次攻击的场景,更像是某一次战争,再联想到当时的政治版图,那么这种铁器铜器共有的局面,就只能发生在秦朝。   史书上也记载了,秦人南下攻破了蜀国,我有理由相信,当初正是离奇引来了秦军,攻占了木宫。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在建筑外面并没有发现大量军队进入的痕迹,说明什么,还有路通着外面,知道这种密道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外来人。”   大头想了想说:“我还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姑且算你有理,那还有一点,就绝对是你错了,秦军攻击这里时,就已经有了大量的三眼失败者,所以三眼技术的断裂肯定不是战争。”   我笑道:“一开始我和你的顾虑是一样的,所以我才没想明白,直到来到了这里。”   “我们有一点错了。并非是先有的巨木,后发生的战争。你看这片残迹的位置,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开始碎片很少,直到这里才多了起来,以这些巨木的密集度,不太可能发生大规模战斗,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战争后,有幸存者建造了这些巨木。”   大头露出衣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倒是说得通。照你这么说,就是秦人的军队杀入这里,攻破了木宫,将所有的老师都屠杀殆尽,所以才造成了三眼断裂,那么之后呢,总会有胜利的一方,如果秦人胜利,这里恐怕早已不复存在,如果木宫人胜利,技术又为什么会断裂?”   我敲了敲脑门,叹气道:“你的疑惑是对的,关于这点我也没想明白,当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   “我靠。”大头突然变了脸色,“糟糕,我想起一件事。”   “嗯?”我看向他。   他四处瞅了瞅,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对我说:“秦人败了,你觉得那个东西去了哪了?”   我开始没听懂,随即一想便反应过来,咽了口口水,小心道:“离奇?”   他点点头,“会不会还在这里。”   我吸了口凉气,这就玩大了,那个东西的确很有可能还被关在这里,一想到这就不自觉有些脊背发凉。   “怎么办?”大头看向我。   “赶紧溜吧,还能等在这凑一桌麻将吗,既然秦军能悄摸进来,肯定有出路。”我背起赵顾就向前走,大头也不敢停留,打着手电在前面开路。   地上的残骸渐渐少了起来,没走多久,突然前头的大头站住了脚步,声音带着点轻颤的道:“芬芳,我想我知道那些战争尸体去哪了?”   他说完回头看我,我顺着手电光望去,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白骨海,层层叠叠的尸骨堆积如山,随着他的手电移动,我看到了很远地方的边界,这不是平底堆积,下面似乎原本是个深坑,这些白骨从坑底填了上来。有人将尸骨都移到了这里。   “你说的没错,有人在战后收拾了战场。”大头道。   我没说话,同时看到在白骨山后面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木结构体,看样子像是某种类似木质的金字塔倒塌形成,一大半都散架了,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搭在一起。   “我有一种感觉,当年离奇引秦人攻打这里,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消灭木宫里的老师,还有其他我们未知的隐情。”我轻声道。   “你看那!”大头突然叫了一声。   他的手电光落在坍塌的木建筑立面,光线有限,模模糊糊我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你他娘的让我看啥。”   “你仔细看,就在那个没倒塌的架子旁边,这边这边,左边一点,悬着的那个东西。”大头催促着我说。   我揉了揉眼睛,穷尽目力才看到确实有一个东西被悬挂在一根木架子上,看样子有点类似宝函,不过挂在建筑里面,实在看不清,我骂道:“你这钛合金狗眼是真好使。”   “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老子也是起尸匠,你拿着手电给我照着,我去看看。”大头放下背包对着那边跃跃欲试。   他一下拉住他,急道:“你少扯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命重要还是明器重要。”   大头推开我的手,指着那东西说:“没事,你还指着这些骨头棒子起来咬我一口啊,我酸菜没少吃。再说了,你看那东西的位置,那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明器,肯定有重要作用,芬芳,我问你,你进来是做啥来了,你就舍得这么重要的线索不去拿?”   大头从我手里拽过枪,做了一个捋胡子的动作:“咿呀,待我去去就来。” 第六十六章 逃命   我也被这家伙说的心动了,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蹑手蹑脚的踩着满地骨头摸过去了。事已至此,阻拦也来不及,我只能帮他用手电开路。   这家伙每遇到这种事身手就矫健的不得了,没一会就窜到了坍塌的建筑前,我冲他小声叮嘱道:“小心二次塌方,尽量别触动已有木结构。”   大头离得老远冲我比了个大拇指,而后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岣嵝着身体缩进了建筑内。   那些塌方横七竖八的没有个规律,手电光打进去根本照不深,我只能大概锁定大头的位置,帮他用手电照亮。这家伙也看出了危险,没有再鲁莽,降下了移动速度,很小心的向里爬。   这样一来,时间长的我举着手电的手臂都酸了,就换了个手臂去举,这低头换手的功夫,一下子被我发现了一个东西,我弯腰捡起一条骨棒,从形状上判断是一条股骨,我把手电移到上面,看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印子。   还没等我细看,前面就传来大头的怪叫,我连忙把手电对回去,冲他喊道:“好了好了,你小点声,别引动塌方,我可挖不出来你。”   无奈我只能用手指去细细摩擦,果然没错,确实是印子,很细,很小,密密麻麻没有规律,我觉得熟悉,回忆了一下,一时间脑海中却又没有关联出形成原因。   正当我头脑风暴的时候,大头那边又怪叫了一声,我对他说:“你别鬼叫鬼叫的,声波也是可以引起震动的,这光还不够吗?”   说着我看过去,发现大头突然趴在那里不动了,没一会便撅着大屁股往回退,起初我以为是他已经拿到了东西,略微一移动手电,发现那个类似宝函的东西还挂在那,就意识到不妙,他那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大头连滚带爬的一出来,就哇哇大喊:“有他妈虫子,成片的,快走。”   看他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我果断转身背起赵顾,同时左脚勾起地上的背包拿到手里,焦急的喊道:“往右边走,我的右边。”   人骨堆两边各有一条路,秦人没有从正门攻入,就说明木宫一定还有其他出口,这两侧的路有一条一定是生路,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等到我和大头汇合时,身后已经不知不觉的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子,手电一晃,白花花一大片,全是从倒塌的建筑立面爬出来的。   “这他妈得有多少。”我边跑边叫。   “海了去了。”大头也在拍身上。这时我才发现他挂了彩,估计退出来的时候被那些虫子扑上了,手臂上有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连皮带肉都没了。   脑海里一闪,一下子被我想起了那些白骨身上的印子,大惊失色道:“卧槽,是在秦岭地宫看到的那种尖头虫子?”   大头没顾得上我,他身上钻了好几只,我提着背包也实在没办法帮忙,“是是是。”   一想起那种背上带着白色斑纹的尖头虫子我后背就一股冷气,想当初在地宫的排水道里,那么大一只蝰蛇都被活活啃死了,如果要被它们追上,也就是几十秒的事,我们仨就得沦为脚下白骨海中的一员。   “白骨?”我忍着浑身不自觉起的鸡皮疙瘩看向脚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怪不得秦军输了,木宫的老师也没赢。”   这时候来不及细想,那群白色的尖头虫子已经追到了身后,无数“叽叽”的嘈杂声音在宫殿内回荡,此时我俩已经顾不上是否会塌方,顺着通道夺命狂奔。   大头腿上似乎受了伤,跑起来有些轻微的一瘸一拐,我回头看下去,发现一块木屑插在他的腿上,血流出来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也看了一眼,边跑边给枪上子弹,对我苦笑道:“老子这次恐怕要交代在这了,回头逢年过节给我烧几瓶好酒,再弄俩搓澡的,几个聊天解闷的,最好能有个车马房子啥的,当然摆龙门阵的也不能少……”   我让他少扯犊子,问他身上有没有火,他说火倒是有,但是这个包里没有燃烧罐,其他东西不好点,还没等着起来就得被那些虫子压灭了。   这个时候大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就咦了一声,对我道:“他娘的这些虫子是不是搞歧视,怎么没有一只咬你的。”   说来也怪,他一讲我才发现,这么半天有几只追上来的全都是奔大头去的,确实没有一只来搞我的,我就问他:“说实话,是不是你再里头偷偷拿了它们东西,这些虫子才跟着你的。”   “天地良心,那个什么破盒子,老子根本没碰到,就被这些躲在里头的虫子包围了,要不是小爷我聪明伶俐,这一百多斤膘就贡献在里头了。”大头埋怨道。   “那是咋回事,难不成是相中你了,如果不是你拿了东西,那会是什么?”我也纳闷。   这会儿虫子已经追了上来,好几只蹦到大头背上,他杀猪似得叫起来,挥手在后背一阵摸索,都被几只虫子躲过去了,甚至有一只还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那些虫子的攻击方式很特别,咬到之后就不撒口,直到撕裂出伤口后,就会将整个身体缩进去,进到肌肉里面去啃食,十分残忍。   大头背上已经鲜血淋漓,血腥味似乎更加刺激了那些虫子,如海潮一般疯狂的冲我们涌过来,眼见前头还没有出路,我心里叹息一声,恐怕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我俩就会被虫海淹没。   大头的惨叫把我拉回现实,我想伸手去帮他拍掉身上的虫子,突然那几只虫子似乎躲避瘟疫一般四散开来,我一愣,看向自己的手,脑子一抽,一下子想到了关键。   我急忙冲大头喊:“衣服,快蹭我衣服。”可惜他忙着拍打身上的虫子,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我又喊了一遍,他才龇牙咧嘴的看过来,我大吼:“往我身上蹭,快!”   他一愣,不过这回显然听见了,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蹭过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他身上的那些虫子纷纷逃命的跳开,一下子我俩身边就空了一圈。 第六十七章 推测出木宮的真相   这家伙也愣住了,胡言乱语道:“疗,疗效不错。”   “少废话赶紧跑。”趁那些尖头虫子四散的机会我拉着他疯狂跑。   前路开始七拐八拐,尽头还出现了几层楼梯,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体力了,不仅这两天没休息好,主要还背着赵顾,我回头看了几次,虽然那些虫子暂时没有追过来,但担心它们会卷土重来,只得忍耐着继续跑,直到喘气已经像风箱一样,肺里再挤压不出一点氧气我才瘫倒在地。   勉强将赵顾靠在一旁,我倒一边疯狂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肺里也发出一阵阵“嗡嗡”如同鹅叫的回响,我知道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的超负荷。   就这样静躺了七八分钟,喘息才平静下来,可我一动,才发现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苦笑一声,大头比我强一点,已经恢复了许多,他自己处理了伤口,给我喂了点水,又休息了一会我才能撑着坐起来。   “大仙,恢复好了?”大头凑过来,从兜里掏出已经抽把的烟盒,弹了一根用手捋了捋叼在嘴里,“刚刚那手牛逼啊,是咋回事。”   我问他要一支,他只小心翼翼的掐了半截给我,说没几根了,得省着点,这是最后的精神食粮了。看他那副守财奴的样子就好笑,我便故意纳闷的问:“你不懂?”   “不懂。”他摇摇头。   “你师傅没教你?”我歪着头看向他,“你真不知道?”   “老头子走得早,没传啥下来,嗯?啥意思,听你这话,你这是啥秘技不成,二爷教的。”大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展现出浓重的兴趣,搓搓手对我道:“说说,看看能不能我也学学。”   “这可不行,这是龙山阁的绝学,你当谁都能学呢。”   大头被吊足了胃口,着急道:“别那么小气嘛,说说,以我学过九阳神功的底子,学什么都快。”   我冲他努努嘴,他头疼的瞅了眼手里香烟,天人交战一会儿才舍不得的交到我手里,我抽出一根弹了弹,大头识趣的伸手过来点火。   我吸了几口,大头着急道:“写光顾着抽啊,讲一讲,怪不得龙山阁能做大,有了这个技能傍身,那不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王八啊。”   我连抽了几口,掐灭烟头,把剩余的烟揣起来,看向他,认真道:“我想你师父肯定教过你,是你没领悟到,这叫‘天佑’。”   大头眨了眨小眼睛,迷糊道:“等,等会,天肉(东北方言发右),是什么肉?”   “天佑,上天保佑,平时多积德,自有老天保佑。”   “我草,说jb人话。”大头开始反应过味来。   我笑笑,指着衣服说:“我身上的油是不是你抹的?”   “是啊,那又”话没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那些虫子是怕那些油?”   “我猜测,但显然猜对了。这些虫子恐怕也是当年在木宫里‘老师’豢养的,巴蜀是术士的起源地,这些虫子很可能是巫蛊,那些‘老师’很可能是远古的术士部群。”我判断道。   我刚讲完就看见大头贼兮兮的小胖手伸向我的兜,我打掉他的手,“做人要有信用,干啥,明抢啊。”   大头露出一副愤恨的表情:“老子不关心什么术士不术士的,虫子不咬我就行,你他娘的把烟还我,就剩这一包了。”   我也没真想坑他的烟,就掏出来扔给他,一边说道:“而且我还有一个发现,那些白骨可能不是人移动的。”   “啥?”大头赶忙揣起烟,我瞟了他一眼:“出息。”   “什么意思,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也不是鬼,是那些虫子。你不是好奇当年秦人到底赢没赢吗?答案是没赢。   当年离奇引秦人进攻木宫,所有术士拼死抵抗,可秦人装备精良,就在所有木宫术士要被屠戮殆尽之时,他们放出了巫虫,就是那些尖头虫,同归于尽,所以那些累累白骨上才会出现啃食过后留下的印记。   我们看到的倒塌木建筑,很可能就是当初豢养巫虫的巢穴,而前面的白骨坑则是祭祀坑,那些虫子已经养成在坑内啃食的习惯,所以在杀死了所有人后,将他们的尸体运进了坑底,当做囤积的粮食。   术士豢养巫虫不可能没有防备,所以那些木油就是用来克制尖头虫。”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啊。”大头说。   “推测也是走向真相的一部分,况且也并非全是猜测。第一,以上的情景可以解释秦军为何会大败。第二,也和我推测的三眼‘断档’不谋而合,因为术士被一时间屠戮一空,才会有后来大量的死亡。   可能当时并非所有的术士都被杀死,毕竟他们掌握着克制虫子的办法。有一些人可能趁乱逃了出去,对,这些人的后代渐渐失去了对三眼技术的掌控,所以死亡率增了上来,还有一点值得怀疑,我们屡次看到有人涉足百川,似乎在寻找什么,为何不能是在寻找‘老师’的后代?   第三,后来有人重修了这里,但是碍于那些已经困不住的巫虫,所以他们准备了木油,就是你抹在我身上的那种。”   大头一听一脸可惜的说,当时多扣下来一点好了,以后啥毒虫都不用怕了,我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们原地休息了会,分食了压缩饼干,我又给赵顾注射了最后的一针葡萄糖,担忧的看着他,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赵顾就真要凶多吉少了。   大头整理好背包,问我怎么办,我想了想说:“这一下什么痕迹也找不到了,我们只能向上走,回到正殿里,不过希望也不大,这里荒废了许久,只希望能找到汉生的踪迹。”说到这我看了眼赵顾,咬咬牙道:“能有出口出去也行,我手头没药,赵顾再拖下去就危险了。”   “那……”大头欲言又止的看向我。   “我相信汉生,在这种地方他比我们生存能力强,只要确定不是被人暗算,我相信他不会有事。”   大头点点头,他也明白当下的状况,谁的命都是命。   换大头背着赵顾,我俩继续前进。这片宫殿实在太过庞大了,宛如迷宫,由于黑白不分,我们也不知道在里头转了几天,这期间还发生了几件诡异异常的事,就不在此赘述,直到又一次前进后,正准备休息的我俩突然听到头上传来异响,大头拉开枪栓,一阵希希索索的声音后,一张人脸在阴暗中探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阳关   伴随人脸的是一道久违的阳光。   对于出路我已经近乎于绝望,木宫太过庞大复杂,几座殿宇相互连接,木廊四通八达,我和大头已经在里面转了不知道多久,口粮全部消耗尽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三就真的要葬身在这座地下宫殿里了。   我曾幻想过无数种发现出口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就在我们这条甬道头顶,被人掀开一道暗门,温暖的阳光投下来,让已许久不见阳光的我俩忍不住遮上了眼睛。   “大圣,收了你的神通吧。”大头挡着眼睛模糊不清的喊了一句。   我感觉身边吊下来一件东西,眯眼看去竟是一根藤绳,同时上面响起一道耳熟的嗓音:“快上来。”   忍着刺目的光芒,我不敢相信的看上去,背光中的汉生正蹲在暗门上面,笑意温醇的看着我俩。   大头一听也分辨出了汉生的嗓音,乐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一边收拾地上的背包,一边念叨:“老天还是眷顾老子的。”   他先上去,他俩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赵顾又接上去,我殿后。汉生在上头拉了我一把,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环顾四周,视野中是一望无垠的林海,郁郁葱葱,密密层层,一派朝气蓬勃,我甚至能闻到新鲜的空气中散发出的松脂清香。与似乎连绵不绝的地下宫殿群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大头张开四肢的躺在草地上,面朝天空贪婪的吸吮着空气,汉生轻轻拍向我的肩,将我的视线拉回来,他呲出一口白牙:“真好。”   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我试图伸出手去抓,斑驳的光影投在上面,如梦似幻。我整个人沐浴在光下,暖暖的,一时间炽盛的光芒甚至让我的皮肤有些刺痛。真实的,这是身体给我的反馈,仰起头让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尘埃在空中漂浮,我喃喃道:“是呀,真好,活着真好。”   我们三个聚在林中,大头发现汉生用两片大芭蕉叶编了一个锥形的漏斗,里面养了几条活鱼,看的直流口水,当即要架火堆。   汉生笑着说别急,就从一旁树枝上拽下两个藤条吊着的叶子包,打开里面是两条烤好的鱼,大头乐开了花,拿起来就咬,刚吃了一口就呸呸呸的吐了一地,诧异道:“怎么这么咸?”   汉生蹲下身从树洞里掏出几枚核桃大的绿色果子抛给他,说:“风干的咸鱼能保存的久一点,环境有限,将就将就,你和这个掺着吃。”   虽然大头一脸嫌弃,但有总比没有强,还是一口咸鱼就着一口果子在那狂啃。   “你也尝尝。”   我看看大头,只接过果子,不敢恭维的说:“算了吧,我还是来这个吧。”   汉生冲我点点头,到一旁去看赵顾,在他身上按了几处,又号了脉,检查完坐回我身边,我放下果子急忙问他:“怎么样了。”   汉生安慰我道:“别急,虽然看起来伤的重,不过好在内脏都没受损,只有肋上的两处挫伤比较棘手,再加上失血过多才有些休克,不过你们处理的很好,嗯”说到这他停下来,站起身来对我们说:“你俩先在这里,别动地,等我回来。”说完转身进了林子中,没一会就消失了身形。   大头吃饱喝足,从背包里拽出折叠帐篷撑起来,还从四周找来很多粗大的树干,接着帐篷门口搭了一个凉棚。他先将赵顾背进去,做完自己又找了点树叶铺在地上,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对我道:“芬芳,你还别说,这山里空气还真好。”   我担心赵顾,有些心不在焉,应付道:“嗯,是好。”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呢。”他嘟囔着叼起一根烟,把剩下的烟盒扔给我:“你呀,就是心思重,汉生也找到了,咱也出来了,还纠结啥,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一会等汉生回来,咱带着赵顾连夜下山,不会有事的。”   我捡起脚下的烟盒,“怎么这么局气了。”   “给你提提神,别说几根烟了,等会下了山,小爷带你去开开骨松松筋,好好舒服舒服,这几天可给我累坏了……”   四周无风,安静极了,大头自己嘟囔着,没过一会就起了呼噜声,烟都没抽完,夹着就睡过去了。   我苦笑着摇头,上去拿下烟屁股,他这几日没少折腾,我们能从弥勒手下出来,也多亏了他,除了消耗不说,大头身上伤也不少,换一般人早倒下了,这也就是多亏他皮实。   没过一会旁边草丛震动,汉生从里面走了回来,手上抓着一把绿植,他把几株递给我说:“煮一下给赵顾服下去,只要他的烧能退下去就没有大碍。”说完将手里的草药塞进口里,同时小心跨过大头走进了帐篷。   我们的卡式炉已经丢了,就剩下酒精炉,我找出一个饭盒,将汉生给的草药和水一起熬煮起来。没一会儿他也从里头出来,坐在我身旁一起看着煮药。   “是谁动的手?”看向熟睡的大头和帐篷,他皱眉道:“堂口有问题了?”   我点点头说:“堂口确实有问题,但不是他们动的手,是弥勒的人。”   我将我们这一路所遇经历悉数说了出来,包括我的一些猜想,我看的出来有些地方汉神很惊讶,有些则只是点点头,显然有一些事情他已经知晓。   说完我长出一口气,这不仅仅是描述,更是我这几日所遇事情的复盘。   他没有说话,低头再想些什么,我没有打扰他,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打断他说:“别说什么我不该来这种话,我们一起要面对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何况你是替我来的,如果你有不测,我就心安了吗?我确实是所有人里面最菜鸡的一个人,是包袱,是拖累,但我没办法靠这个借口一直龟缩在后面让你们去拼命,我会更努力让自己强大,会努力向那个老头学习,但别再扔下我了,这条路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第六十九章 来自石鳞的线索   汉生看着我笑了,笑的很阳光,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我故意板起脸道:“甭傻笑了,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了。说说你的经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生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陆陆续续的讲了这一路的经历,有一些地方我本能的觉得不对劲,故事并不是很连贯,但我没开口,直到听完他所有的描述,我才知道他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老何所说,他是直接飞过来的,由于小何已经提前联系好,所以一到当地,堂口的人就主动和他取得了联系,他们当天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围观察了一圈,第二天堂口才安排了两个伙计陪同汉生一起进去。   我心里知道,不出意外,一定就是在这期间,有人走漏了风声,否则弥勒他们不可能赶在我们之前过去做好了部署。   汉生进去后,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通过院里种种线索,他在后院墙假山旁边发现了一个暗门,还有一串脚印,有些时间痕迹。他判定虽然院子看起来荒废了许久,但一定有人经常从外面偷偷潜进来。   这一点和我们当初的猜想不谋而合。从蒙三那里得知,院子名义上一直是空闲着,我们推断如果万红兵偷偷藏在里面,那么他的吃喝拉撒等相关生活行动就一定有人替他解决,所以我们觉得镇里应该还有其他知道万红兵的人存在,做为他的接应。   查到了这个线索,汉生他们心里就有了准备,几个人继续深入,开始那俩伙计还没在意,直到他们也找到了那间铸有铁索的房间,看到了那几根铁柱,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俩人当时就想退出去,不过看见汉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下去,事情就在他们进入堂屋的时候开始不受控起来。   汉生也发现了壁画上的蹊跷,所以他做了和我一样的举动,便是让两名伙计等在原地,他独自去隔壁房间,可隔壁房间并无异样,和我们不同的是,汉生只观察了一下,便识破了堂屋壁画上的机关。   他告诉我那不是一面墙,或者说不是单独的一面墙,而是一个夹层机关,由于两个屋子建在一起,所以让我们误以为那是一面整墙。我拍了一下手心道原来如此,就问他是如何识破的,他挠挠头说倒不是自己眼睛多厉害,而是闻到的。   他在壁画前闻到一股轻微的腐烂味道,那个味道不属于堂屋内,所以他断定墙内必有东西。听到这我恍然大悟,难怪两间房子看都没有发现蹊跷,害得我们还以为是鬼怪什么。   等他本能的觉得不妙,返回堂屋时,发现两个伙计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人不知所踪。同时有一个人影正要从后堂离开,汉生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出手留人,只交了一次手,他就被震惊了。   倒不是对手伸手如何了得,而是对方手脚布满了石鳞,根本不像个人,不过汉生不亏是汉生,震惊之余硬是从对方身上摘下了一片石鳞。   等他正要去追时,地上尸体突然卷曲暴起,张口咬向汉生,他情急之下便用手中的石鳞咽住尸口,以随身短绳勒住尸体脖子,飞身上梁将他挂住后,击碎了尸体脊柱,才继续去追击那个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石鳞会在尸体口中,同时我也一阵后怕,怪不得当时看尸体处处透露着诡异,如若不是汉生打断了尸体的脊柱,我那种尸口探险的行为,可就真要凉凉了。   汉生一路追着那东西从另一个入口下了隧道,他们穿过湖山底下的密道,一连奔袭了几个小时,最后从林子里出来,无奈丛林追踪实在太困难,最后还是把人追丢了,等他停下来时,就已经在这附近了。   “连你都没追上,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感慨道。   “并不是,其实我后来才发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追丢了那个家伙。”汉生回忆道。   “什么?”我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你不是追人追过来的?”   “追人是没错,但我说了,院子里并非只有那个东西,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换成了另外的人,那个东西还留在院子里。”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我,我先是疑惑,继而吃惊,“你,你是说,梁上的那个人就是你发现的那个东西?”   “很有可能。”汉生默默的点头。   我脑中急速的飞转,思考着这一切,如果那个人就是石鳞的主人,那它为什么没有对我动手,还有那种心灵感应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头疼不已,这件事已经打破了我原有的认知。   正当我陷入深思的时候,汉生突然开口道:“其实你猜的没错,那东西当时怕的就是雷声。”   “你怎么知道?难道后来你又追到了万红兵?”我诧异道。   他摇摇头,继续道:“照你讲的,其实你已经见过万红兵了。”   “嗯?”我疑惑不解,心里快速回忆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并没有与万红兵重合的印象,或许也可能是对方见了我,我没认出来也说不定。   “是谁?”我问他。   “就在院子里。”汉生看向我。   我迷惑皱起眉,心里觉得奇怪,汉生怎么如此笃定我见过万红兵,院子里的人根本没几个人啊,难不成万红兵混在了弥勒的手下里,想着想着,我冷汗就下来的,看向汉生盯着我的眼睛,结巴道:“你,你是说,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就是万红兵?”   “我觉得他没有攻击你,很可能是认出了你,或者说觉得你熟悉。”   “熟悉?你……你是觉得他把我认成了我爹?”我更吃惊了,老何提到过我的面相有些与我爹六七分相似,况且万红兵又是我爹当年的伙伴,不过这种猜想实在是太大胆了吧?   “它现在的状态很特殊,认错也有可能。我觉得就是它和我追的那个人给你邮寄的录音笔,还有,你记得录音笔里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吗?”   我背后渐渐被冷汗浸湿,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生成。   汉生突然抬头看我:“还有一点,我追的那个人,我认得。” 第七十章 关于万红兵的猜想   “啊?”我愣了一下。心想怪不得他能那么肯定追的人不是万红兵,同时我也好奇,汉生认识的人会是谁。   汉生随后说了一句,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他回忆道:“那个人与二爷同行过,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你小时候见的?”我小心问他。   他皱着眉望向林中,犹豫道:“似乎是吧。”   照此说来,追根溯源,兜兜转转,事情又再次回到了二爷他们的毛线上。我爹,二爷,被汉生追击的人,状态不明的万红兵,如果这一切推测都是真的,那真相就太匪夷所思了,我们已经难以揣测对方的真实意图了。   四周安静极了,当然除了在一旁没心没肺打呼噜的大头。我换几口气,搓了把脸,双手合十顶在眉心,慢慢对这一切抽丝剥茧。   我知道对方既然以反切码引我来,就一定有他的目的,我个人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半点关联,既然给我邮寄了录音笔,一定是基于我的身份,之前我一直迷惑,是基于我爹还是二爷,现在看来两者已经没有区别了,因为都指向了当年的事。   抛开细节不去说,其实有一个点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怎么会前一阵子刚刚有人找过多杰,最近我就接到了录音笔呢,如果是平常我可能觉得就是个巧合,现在看来,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说不清了。   我对汉生说起此事,他想了一会,轻声对我说:“看来有人又要重启当年的计划了。”   我对他的回答不吃惊,因为我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并且之前就有过猜测,似乎除了我们龙山阁和曹家之外,还有一支游离在暗中的队伍,如果存在,他们一定掌握着某些当年的“实情”。   收回来考虑,如果那个石鳞人真的是万红兵的话,其实有一部分就比较好解释了。   为什么有人会传达信息给我?因为就是他叫我来的。他和汉生追击的人,隐藏在望鱼古镇这么久,一定是触发了某件事情,才会联系我,而这件事情,无论与人有关,还是木宫起了某种变化,恐怕就是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   我有些失望,又一次与真相失之交臂,关于木宮,至少我们这次是不能再回去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不过我已经不想继续去费神猜测了,我的谜团已经够多了,抓住关键才是硬道理。想到这就问汉生:“我们回去后要不要重新组织人手再来一次,我觉得下面的木宫隐藏着太多秘密。”   汉生又拿起几个果子递给我,我摇摇头受不了这个味道,他收回来自己咬了两口,神色平常的道:“你不觉得万红兵的状态很诡异吗?”   “诡异,当然诡异,我从未听说过人身上长石鳞的,牛皮癣都很少见,但无关这件事。”   谁知汉生摇摇头,看向我:“你还记得你和我讲过在木宫里看到的壁画吗?木宫为何叫木宫。”   “当然是木头修建的了……咝”我因为汉生的话倒吸了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觉得离奇和万红兵有关系?”   “是你提醒我的,畏惧雷电这个事难道不是很巧吗?”汉生反问我。   的确,汉生说的没错,万红兵的举动很怪异,常人怎么会怕打雷,又不是小孩子,但如果结合我在木宫壁画上了解到的离奇来看,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我心神震动,对结论吃惊不已,难道万红兵就是被人放走的离奇?!   汉生此时开口:“其实你不必纠结万红兵和离奇有怎样的关系,我想说的是,通过这件事,我们能得出另一个结论。”   我想了想,脱口而出道:“我爹当年他们来过此地!”   没错了,我爹当年他们一定来过这里,我在古宅里见到那张地图时,就觉得十分眼熟,现在看来,是二爷的手笔无疑了,当年他们一行人就在古宅里计划和谋算的。   “你说过木宫是成为三眼的地方,三眼是降仙的方法,那么之后呢?为什么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与墓葬有关?”汉生再次引导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三眼只是掌握‘钥匙’的方法,拿到钥匙之后,才能真正的推开某些‘大门’,而那些门,就在墓里!”   “没错。”汉生点点头,继续道:“我觉得二爷和你父亲当年也一定查到了这些,所以他们才找到这里,若要开门,必须到这里获取‘钥匙’,也就是成为三眼,完成降仙。”   汉生的推测不无道理,万红兵和那个人被安排在这看守木宫也像我爹的手笔,可问题是为何会在这个时间节点联系到我?   “这还不是重点。”汉生语出惊人,我吃惊的望向他:“什么意思?难道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所有的算计都是手段,最后的目的一定是开门,我觉得他们大费周章的到这里,可不仅仅是来取钥匙。”   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说这附近有墓葬?”   不知是我声音太大,还是大头听到某些词语后的条件反射,睡梦中的他扑通一下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就问:“哪呢哪呢。”   “睡你的觉吧,啥也没有。”我懒得搭理他。   谁知这家伙咕噜一下翻身起来,一溜小跑过来说:“别想糊弄我,小爷我可听见了,有墓是不是,折腾这么老远,还让人家胖揍一顿,小命差点都丢了,再不带点东西回去,可赔到姥姥家去了。”   “我不问你,我问汉生,这周围是不是有墓,你可别学你们东家油嘴滑舌的。”说完他看向汉生,汉生眯眼笑着不说话。   “少扯淡,你看看赵顾,就算真有墓这次也下不了。”   “嗨。”大头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赶忙道:“对对对,小赵要紧,那咱不去了,要不这就收拾收拾下山吧。”   这家伙大是大非面前还算拎得清,没等我要夸两句,汉生就在一旁叹了口气,苦笑道:“可能不太行。”   “嗯?”   我和大头奇怪的看向他,心想汉生不是罔顾性命的人啊,况且事情也没有紧急到非做不可的地步,退一万步说我们既然知道了木宫所在地,大不了回去整装一下,再带人进来就好了啊。   我纳闷的问他:“是那个人还在林子里?”   汉生摇摇头,神情有些异常,“可能走不出去了。” 第七十一章 身份   我和大头一脸不解的看向汉生,他指着周围道:“我追那人进了这片森林就失去了他的踪迹,期间在林子里转了很多圈,但始终无法出去。那个人也的确还在林子里,有几次我都发现了他的踪迹,可是森林里追踪太费劲,而且这个人不简单,反侦察意识特别好,身手也不错,几次都让他逃脱了。   还有一点,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带我在这附近兜圈子,现在我知道了。”说着他看向我们,“他知道你们会从这里出来。”   我和大头面面相觑,都感到惊讶,大头不信道:“不可能,我和芬芳两个人当时在木宫里转了多少圈都不记得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从哪出来,绝对不可能。”   汉生道:“但是他知道木宫在这里的出口,只要我在这附近,一旦你们从下面经过,我势必能发现你们。”   我道:“就算这说得通了,但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就为了让你发现我们?”   “也许他是故意引我们聚在一起,或是有事相告?毕竟是他和万红兵引我们过来的。”汉生猜测。   “那不对劲啊,他有事就直说呗,这也太绕弯子了吧,就不怕把我们的小命都绕进去。”大头还是不太相信。我知道他是肚里有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惦记着他们将他迷昏这件事呢,在他这就是奇耻大辱,以大头这种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十年太久了。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不过对方肯定是故意为之,看起来他对这片林子很了解,如果想甩开我,根本不会多次暴露踪迹。”   我心里惊讶,能让汉生觉得厉害,这就真的很恐怖了。   而且他说的没错,这种猛人做事不会无缘无故,以汉生描述的对方拥有如此此冷静的性格,这种奇怪举动必定有他的意图,这人定是根据当下形式才下了这样的判断。   大头插嘴道:“哼,藏头露尾,并非英雄,有事就说呗,好好唠嗑,我们还能揍他啊。”   判断后的观望……我逐渐皱起眉,望向一脸平静的汉生,对方如果有话要说他为什么要跑,联想我们当时收到录音笔时下的判断,这人周围一定有某些不安的因素,至少他的环境不稳定,甚至可能在躲避着什么,那么结论似乎就只有一个了,我缓缓开口道:“那个让他不安的因素,就在我们身边!”   “啥?”大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道:“你的意思是他不信任汉生?靠,你是说我们队伍里有叛徒?”   汉生不做声还是在那眯着眼睛笑,我解释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队伍不一定是指我们几人,可能指的是堂口,这个人如果是在老宅子外面接应的人,那么他可能很早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和堂口的人有过接触,并且乔装进来。他可能不信任堂口的人,解释的通吗?”我看向汉生。   汉生默默点点头,“应该如此。”   我长出一口气,当下的几个人都是北京过来的,况且几次出生入死,让我怀疑谁都是我不愿意的。   “哦,这个我听懂了,还是你们家堂口不靠谱。这么说就没问题了,你自己不也说咱们的行动已经给舌头卖了吗。”大头也不相信我们几个人里面有猫腻。   “没错,甚至我怀疑在很久之前,堂口里就被人安插了眼线,一直负责默默的监视这里,这也能解释通为什么对方要以反切码的形式偷偷将消息传递给我,应该是我们的这次行动惊动了对方,所以对方才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我说。   “那会是谁?”大头问我。   我看向汉生,问他:“你能猜到是谁走漏的风声吗?”   汉生闭目想了想,睁开眼睛摇头道:“不知道,那天在堂口里见到的人不少,猜不到哪个人是舌头。”   “这些事可以回头查,咱们先离开这再说。”大头又问:“汉生,这个鸟林子连你也出不去吗?”汉生还是摇头。   我说:“既然对方煞费苦心的把我们引来,我想他就有信心能把我们留下来,不过也不必担心,既然我们几个人已经进来了,想必对方很快就会现身。实在不行我们就顺着一个方向走,这边虽然山地崎岖,山脉纵深大,但总会出去的。”我想汉生是因为一直再跟着对方兜圈子才没有出去。   “小赵的身体怎么办?”大头问我。   我想了想,决定道:“我们就再等半天,若对方不出现,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定下计划,大头就开始张罗着要起火,他嫌汉生的鱼太难吃,要给我们露一手,我看看汉生囤好的咸鱼和果子,就低下声音问他:“你觉得出不去。”   汉生笑着对我说:“但我相信你。”   我头疼的捂着额头,心想你他娘的都搞不定,相信我有个鬼用。其实从看到汉生的准备,我就隐隐猜到有些不妙,以汉生的谨慎,很少会下错误的决定。   大头开心的烧了一顿鱼,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技术还是值得肯定的,我们饱饱的吃了一顿,到了晚上汉生让我俩好好休息,他来守全夜,大头说一人一半就行,汉生却说我们一路都没休息,明天要有山路走,怕我们坚持不下来,再说他觉得今晚对方可能会出现,以我俩这个状态守夜,不太放心。   确实如他所说,我俩也没在强求,天黑前我进帐篷给赵顾擦了身体,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烧竟然有些退了,我回头望向独自坐在篝火旁的汉生,叹了口气,恐怕他早都想好了这一切。   我和大头就在帐篷前睡,晚上蝇虫多,汉生就用一种紫色植物的汁抹在帐篷周围,虽然有股怪味,不过再没蚊子虫子的过来。   大头觉很快,躺下没一会就打起鼾来,吵得我翻来覆去半天,以为这半宿就睡不着了,可是没过一会,随着他的呼噜声我眼皮也重了起来,我知道,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便没在硬撑,忽忽悠悠睡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前进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胳膊腿都酸的要命,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可精神却好了许多,脑子也清醒了。我环顾四周,帐篷前的火堆还点着,上面被压了几块粗枝,小火持久却不炽烈。   汉生坐在那里,他的长枪被拧起来插在身旁,听到我醒了,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我看了眼表,凌晨四点多,晃了晃头起身走过去,他给我让了个地坐下,问我:“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没来?”我反问他。   汉生摇摇头,我说:“不来算了,说不定也是好事,换你去休息会吧,我看八成是不来了,等天再亮亮咱们就走。”   汉生抱着膝,伸出一只手指向面前的林中:“我有一种感觉,他就在那。”说着就站了起来,对我道:“正好你醒了,你看会儿,我出去一趟。”   我立刻拉住他,摇头道:“千万不可过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把大头叫起来,让他看着赵顾,我陪你去。”   汉生提起枪,笑道:“我不去他,就是给赵顾采几株药,得换药了。”   我怀疑的问他:“真的?”   汉生点点头,我才将信将疑的松开手,他笑了一下,几步就冲进了林中,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下。   一放他走我就后悔了,我相信他的直觉,他在我们休息的时候一定发现了什么,以汉生的性格,很可能是一个人追出去了,他的身手我倒是不担心,但林子这么大,一旦迷失在里面就糟糕了。   万幸的是我的担心多余了,因为不到十分钟汉生就提着枪回来了,递给我几株绿草,叮嘱还要按照昨天的方法弄,说罢自己拿着另外几株草药进了帐篷。   我用饭盒开始煮药,声音惊醒了大头,他迷糊的坐起来,我说正好,过来做饭。   大头用水冲了眼睛,起身走过来看了看,忽然吃惊道:“汉生呢,昨晚那个人过来了?”   我冲帐篷努努嘴,“里头呢,给赵顾换药呢。”   “没来算了,今儿白天他要敢过来,就让他见识见识小爷我的手段。”大头打着哈气道。   “口气不小,汉生都逮不住,你能咋办。”   大头撇撇嘴不置可否,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就要动手做饭,我见他拿鱼,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别全烧了,留两条。”   他听出了我的画外音,皱眉道:“咋的?不走了。”   我一边搅动饭盒里的草药,一边叹气道:“怕是很难走出去。”   正巧汉生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来,就说:“没事,吃吧,我记得那条小溪的路,赵顾的伤已经稳定了,大不了我们再去一趟小溪,山路耗体力,不吃饱走不远的。”   大头是乐观派,一听汉生这么说,当即就把剩下的几条鱼都烧了。我们吃完整理开始装备,长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好消息,赵顾的烧真的开始退了,见他脸上有些血色,我才松了口气,赵顾这样多半是因我而起,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我非愧疚死不行。   整理好东西,大头负责背赵顾,我带着装备,汉生在前头开路,我们首先要去小溪补给食物,再顺着一个方向走。   昨天出来就直接扎营还感觉不到什么,今天一徒行起来,才感觉到空气闷热的不行。林子越走越暗,抬头望去枝叶交错,将杂乱的树影衬托的犹如怪鬼一般,阳光自然也被挡的严严实实,密集的一丝风也透不进来,没走多久,我浑身就湿漉起来。   四周沉入一片黑暗,这种情景仿佛让我回到了秦岭的巴神沟,那种恐惧随之而来,忍不住浑身抖了抖,好在这次有汉生在,让我不那么害怕。   我们连续行进了2个小时,可路程并没有走出去多远,起初我还疑惑为什么汉生走的这么慢,深入之后我才明白,有些看似是腐烂树叶的地方,下面实则是深不见底的沼泽,而且数量还很多,整片林子陆地和沼泽混合交错,十分难行,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   大头走的满头是汗,不断抱怨,我也累得不行。我看汉生,虽然他的速度也不快,但却能一直保持着一个步调,我知道他是将自己调整到最符合在这里行走的状态。   与此同时内心也感到一丝惶恐,以汉生这样的体魄在林中都没有找到下山路,说明这林子绝对有问题,我不相信这座山仅凭“大”,就能困住汉生。   大头走的实在太热,说要找片水坑洗洗,裤兜里都快长毛了,汉生就说最好不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碰水,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的水下有东西”。   汉生没详细说,不过我和大头都能感觉到他并非是危言耸听,大头自然也就打消了洗漱的念头。   我们几个人在林中又沉默的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周遭景色一成不变,加上空气又闷,心情都低落下来,现在想来,当时汉生的态度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切,我想他在林中的经历,绝对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头最受不了这种气氛,和我找话说,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动物,打几只过来,改善一下伙食。   我没来由的诧异了一下,感觉大头这话有毛病,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大头自己说完也“嗯”了一声,想了下,惊奇道:“对对对,你们发现没有,这周围怎么一点野生动物的痕迹都没有呢。”   是呀!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先前没有特意去看,现在想来,以这里的植被茂密程度,我们一路走来,竟没有看见过一只野物,似乎连只鸟都没见到,这就很不对劲了,事出异必有妖,这让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说的不错,这里的确很怪异,我在林中追击的时候,也未曾见过一只动物。”汉生在前面说到。   我想了想皱眉道:“以这片林子的生态环境来说,不可能没有发展出动物链的,但是这种情况也不是绝无仅有,我知道有一种状况,会造成这种景象。” 第七十三章 裂缝   大头和汉生一起看过来,我停下来敲敲已经再度发酸的小腿,对他俩说道:“生活在自然当中的食肉动物一般都会有领地意识,这是天生的,自己的领地内不允许其他物种染指,越凶猛的动物,它的领地意识就越强,各种动物中,猫科动物的领地意识最强,像老虎这种,它的领地面积一般都在1-2公里之间。”   大头吸了一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是这附近有老虎?”   汉生摇头道:“我们行走的距离早已经超过了2公里。”   “猫科犬科的动物领地确实很大,但却不是最大的,我知道南美的一种大蟒,它的领地就要比老虎大上十几倍,它会攻击任何在领地内见到的其他生物。”我站起身道。   “也就是说,攻击性越强的食肉动物,它的领地意识就越强越大?”大头咂舌。   “没错。”我望向四周无尽的静寂林海,皱起眉头说:“这附近肯定有及其凶猛的大家伙,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看不到其他动物的踪迹。”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感到事情的棘手,我看到连汉生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如果真的相遇,多半是要吃亏,不过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应付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有了这个判断后,我们走的更小心了,这也让本就迟缓的赶路越发龟速起来,这样不仅速度下来了,体力消耗也大,身体精神都要时刻紧绷着,人就容易走的疲劳,尽管汉生走过一遍也没多少起色。   我能感觉是向下走的,路上我问汉生,找到小溪后,顺着走能不能出去,他遗憾的说并不行,他尝试过追源和顺流,小溪是从一个山体裂缝流下来的,下游的终点是个小湖泊,再走就又会兜转回来。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在后面的大头突然惊呼了一声,我赶紧回头看,就看见赵顾躺在地上,大头整个人陷在一旁的草藤里,只剩下一个头,两只手抓在外面。   我和汉生立马过去拽他上来,起初以为是沼泽,过去一看才发现那里竟是一个地堑缝隙,因为裂缝上面连着大量的藤蔓和植物,从旁边过去根本没有发现不了,也不知道大头这家伙怎么掉进去的。   “快拉我一把。”他一被拽上来就喘着粗气说:“下面有东西。”   汉生用长枪把上面的藤蔓割掉,打起手电照下去,也十分惊讶,“想不到。”   我走过去趴着向下面看,就看到山体断裂的两侧出现了很多石龛,数量还不少,不过表面都爬满了青苔,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我说大头,你他娘的是属哮天犬的是吗,这都能看见。”我夸张的问他。   大头喘匀了气也趴过来,哀怨道:“你这文化素养有待提高啊。不过我当时还真没看到这玩意。”他挠挠头,继续说:“刚刚走着,我无意间看见有一只兔子窜到这边草下,我也是想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没想到一过来就他娘的掉下去了,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聪明伶俐,就摔成披萨了。”   “兔子?”我怀疑的看向他。   大头也不是很确定的说:“说实话我也没看着,但肯定是个活物。”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按照我们先前的推论,这里一定属于某种凶猛野兽的狩猎领地,如今大头看到的东西,是否就是那家伙呢?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还是自己吓唬自己了,就算真有野兽,体积也不可能这么小。   汉生把草扒开,仔细看了看,忽然说道:“不是兔子。兔子比较胆小,一般不会去陌生的地方,它们进食只会走几条固定的小道,这种道也叫‘兔道’,可我并没有看到相关的痕迹。而且”   他起身再次望向裂缝,盯着下面说:“这下面是裂缝,不会有什么东西走在上面。”   “你的意思是那东西下去了?是从下面溜走的。”我看向他,大头插嘴道:“攀援?你俩说的是猴子?”   汉生将长枪插在地上,开始挽起袖子,说:“不管是什么得下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攻击你,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我拒绝道。   “没事。”汉生转过来平静道:“对方把我们引到这里,我想肯定有他的意图,这座山不简单,说不定线索就在下面,现在放弃了实在可惜,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吧。”   我看他已经下定决心,转向大头想让他去劝劝,谁知大头已经把手电递过去了:“汉生说的没错,已经走到这了,没必要在畏首畏尾的了,汉生身手好,下去要比我们靠谱多。”说着把我手里的枪也拿过去递给汉生。   汉生没有接,把枪头从他的长枪上拧下来,“在下面这个更方便。”   没想到大头也站在了汉生那头,我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办法,只能闷声和大头帮汉生绑好登山绳,系好绳子,汉生单手顺着就从裂缝里爬了下去。   大头坐在断层边往下看:“你别气,你想想咱们能走到这吃了多少苦,那可是差点小命都丢了,查这件事又给你带来了多少困惑,咱们就这么走了,你会甘心吗?”   “那……”   我还想辩解两句,大头直接摆摆手打断我的话:“有的路是自己选的,就要走到底,汉生下去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自己。”   我一时哑口无言,知道大头说的都对,但就是没法看见龙山阁的人再因我的事儿而受伤了,说到底就是心理建设不够,我有了二爷的名,却承不起它的重。   “你呀,就是挥好自己的功能就对了,快看看下面的东西。”   汉生已经顺着登山绳下到了一个石龛里面,他用手里的枪头刮掉上面的青苔和蕨类植物,逐渐露出了一座怪异的石像。   那是一座兽首人身的石像,背后有九只手,竟和我们在镇灵台里看到的巨像一模一样。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下面的汉生也看出了端倪,他回头冲我们摇摇手电,向后退几步,摇晃绳子横向荡向旁边的石龛,刮掉满布的石斛后,露出一座蟒头人身背有双翅的石像。 第七十四章 与镇灵台的联系   石斛下是一座背生双翅的蟒头人,腰间盘绕着双头蛇,脚下是一条破破烂烂的石筏,整尊立像是在石龛内凿出来的,看起来十分妖异。   刮掉石斛后,露出的石像惟妙惟肖,蟒头的雕刻更是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冷酷的眼睛,仿佛当真在石龛内盘踞着一条大蟒。   细看能发现石像上有些斑驳的颜料,看起来当初是涂有颜色的,现在都掉光了。   汉生手下没停,又接连刮了几座石龛的雕刻,发现里面全是我们在镇灵台里看到的那些石像。   我吸了口气道:“当初在镇灵台我和李欣聊过那几座雕像,当时我们判定那几座雕像应该是某种寓意或是象征,比如贪婪,瘟疫之类的。”   “难道不是吗?”大头侧头看向我。   我盯着下面的石像,缓缓摇头说:“这里的雕像和镇灵台的还有所不同,你看。”我指着石像脚下的船,说:“那支破船就是关键。当时李欣说过,古人铸像供奉,一种是具体的人物,灶王神之类的,第二种是精神象征,天地日月等等,我们当时都没见过那些石像的具体形态,所以才判断他们并非是具体人物,但是你看那只船,这个点很关键,这个东西和人物本身没有关系,所以他代表的只能是相关事务,如果这个雕像是一种象征的话,那船的存在就不合理了,所以这些个石像,只能是真实的人物。”   “啊?”大头很震惊,面露不信的问:“你是说真有长着蛇头的人?”   “那倒不一定,有可能是在原型上夸张的渲染手法罢了,毕竟古代人的认知是有限的。但是有一点是能确认的,天山下面的镇灵台的的确确和巴蜀的诸鬼部落有关。我猜测诸鬼部落最早掌握着驯养猛兽的方法,所以这些兽首人身的形象就成为了一种保护神的存在,在诸鬼部落进入中原后,这些神像也被带到了天山。”   大头听了啧吧啧吧嘴说:“照你这么说,这些家伙很可能就守护在这里了。”   “汉生说这里存在陵墓,我想是对的。巴蜀是诸鬼部落的发源地,一切的起源都是从这开始的,我很早就有一种预感,我们那些离奇的经历都和此地有关,现在这些石像的发现更加证实了我的预感,或许我们一路追寻的答案,就在这。至于你说的守护者,那倒不至于,这么久了,沧海桑田,那些东西就算曾经存在恐怕也早已经灭绝了,我想这些石像,只是一种精神统治罢了。”   大头一听“陵墓”两个字一下子来了精神,神采飞扬的说:“在这里发现这些石像,是不是代表我们已经进入到诸鬼部落的领地了?”   “我劝你想都别想,我们之前的经历就够恐怖的了,就算这里真的有大墓的存在,也肯定是步步杀机,危险重重,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能进去吗?”   大头听了就蔫了,不过他还不死心,眼珠子一转,说道:“那把这个地方记下来也好啊,咱们回去点齐兵马,来日再战。我和你说,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里的墓一旦挖开,那可不会比皇陵差啊,老子这辈子能挖座,呸,能访问一座皇陵,就算是拿了摸金界的大满贯了。”   我斜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指望给你颁一座奖杯啊,上写‘起尸一哥’载入史册?”   扯淡归扯淡,但大头这句话没错,发现这些石像就证明我们已经进入到了诸鬼部落的领地,我神情复杂的望向一旁古老神秘的丛林,那个人引我们来也一定是因为这个缘由。   我不禁猜想,难道我爹和二爷他们当初也进来过?那么他们之中又是谁在木宮成为了“三眼”?   我有些担忧的看向下面,好在汉生检查几座石像后,便攀着岩壁上来,我和大头拉绳子一起把他拽上来。   “怎么样?”大头一把将汉生拽上来,汉生吐了口气,边将枪头拧在枪杆上边回:“峭壁上有痕迹,有东西在下面走过。”   我皱了一下眉,问他:“是蝙蝠之类的吗?”   他摇摇头,回望了一眼裂缝,那表情似乎在忌惮什么,说道:“不像,我没有找到粪便的之类的生活痕迹。”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眼天,“先走吧,天色不对。”   知道已经进入诸鬼部落的领地,我们三个人都有些沉默,我心里甚至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对方引我们过来,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诸鬼部落真的存在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们几个继续上路。我发现自从汉生进入到这片林子后,就越发的沉默起来,感觉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但又不好逼问,搞得我左右为难好不痛快。   大头本是最浪的人,可惜这片林子实在不对他的胃口,林子越来越密集,地上盘根纠错,上面藤蔓低垂,林子里一点风都放不进来,走的他一路大汗淋漓。   就这样一直闷头走,走到天色都暗了下来,我感觉我们也并没有走出去多远,实在是路太难走了。   大头忽然在后面叫我:“嘿,芬芳你快帮我挠挠屁股,他娘的有蚊子叮我的屁股,痒死了快。”   我停下来,“来换我背赵顾,丫自己挠。”我轻轻接过赵顾,大头深深挠了几下,发出一阵舒爽的声音。   大头挠完了就问等在前面的汉生:“咱们还得走多久啊,怎么这么远。”   汉生看了眼天说:“我没有带你们直接过去,这天不对,要下雨,小溪边没有遮挡,咱们在那露营太危险,得先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我说:“不会这么夸张吧。”   “汉生说得对,这种林子里一旦发水是很恐怖的,如果真有雨,咱们得做好大雨的准备。”大头掏了掏裤裆:“下雨也好,这鬼天气烦死老子了,闷的老子裤衩子都滴水了。”   没走多久林子上空果然响起了闷雷,透过树冠能看到闪电划过,林子也渐渐起了风,爽的大头哼起了某些三级小曲。   汉生让我们加快脚步,最后在一个倒塌的树冠上选定了今晚的露营地,这颗倒塌的树偏小一些,正与旁边的树形成了一个三角的区域,汉生手脚麻利的上去,掰了几根粗大的树枝横在上面,搭成了一个面,在上面喊我:“二爷,可以把帐篷摆上来。”   话音未落,伴随一声炸雷,滂沱大雨呼啸而至,瞬间就浇了下来。 第七十五章 死人味   雨来的太快,淋的我们措手不及,我手忙脚乱的爬上树去支帐篷,汉生在另一边帮大头将赵顾运上来。   雨大的像是银河泛滥了一样,从天边狂泻下来,砸在我背上生疼。我硬挺着在支帐篷,眼前却被雨水淋的一片花,手里的伸缩杆都对不准,没办法支起了外面的骨杆后,里面我用一截Y字型的树杈暂时顶了起来,先将赵顾送进去,省的淋雨后再加重他的伤势就糟糕了。   帐篷本就不大,赵顾躺进去后根本装不下我们三个人,猝不及防之下我们也没有其余的准备,汉生顶着雨张望了一圈,趴在大头耳边吼了一句,指了指一旁的树。我看见那里有一个劈叉的大枝,两个人顺着树干爬过去躲雨。   大雨疯狂的从天而降,我看了眼,这会儿天已经黑沉沉的要塌下来一样。   说是躲雨其实我们仨已经全身湿透了,大头冲我摆摆手,让我留在帐篷这里,我见那边地方也不大,就留了下来。   他俩将衣服脱下来,结合着树上一团团的藤蔓临时编了一个草团顶在树枝上,暂时挡住了铺天盖地的雨势。   无数的雨水汇聚成流,翻滚着奔涌着,没一会我们脚下就已经泛滥开来,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惊讶的不行,心想幸亏汉生把营地建在树上,这要是在下面我们多半已经被冲走了。   雨幕从天而降,下的都冒了烟,我只能模糊的看见汉生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这边一点也听不见,耳中只有大雨轰鸣。   我看看天,心想这雨来的如此之快,肯定是阵雨,多半下一会就不下了,只是雨后泥泞的山路就更难走了,我们本来就不快,这下更耽误事了。   我蹲坐在帐篷口,无意中向下望去,忽然看到树下的洪流中飘过一道巨大的黑影,似乎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游过,我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水下已经没了刚刚的踪迹。   我心脏一跳,刚刚那是什么,难道这个大家伙就是这片领地的领主?对方可以在水里游动,无水时又能在陆上走,不可能是鱼,难道是巨鳄一类的两栖猛兽?   我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告诉汉生他们,也有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浮木之类的东西被从上游冲下来。   考虑一番还是决定等雨小一些就过去和他们讲一下,如果汉生接下来的方向是下游,那么我们就要小心了,以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庞大体型,我们几个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知道了水下有东西,我心里就不安生起来,时不时的就向下望望,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已经形成规律的雨声,我竟然有些犯困,一想这雨也不知道下多久,干脆向后靠了靠,依着帐篷睡了过去。   全身湿漉漉的睡得也不踏实,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有了尿意我才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拉开帐篷拉链,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不过天还是阴阴的,我向对面望去,只见汉生和大头竟都不在树杈下面。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心道坏了,难不成是趁雨小了两人下去了,这可糟糕了。   我连忙起身向树下看,可树下除了流水也没有他俩的踪迹,难道已经遭遇不测了?   我正心乱如麻的时候,头上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猛地回头,就看见大头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帐篷后方的树枝上,悄摸摸的蹲在那,见我看见了他,冲我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向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我疑惑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一下子就看见了汉生,他站在大头右前方的树枝上,身边是如龙须一样的藤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   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孤单北半球吗?我向汉生面对的方向扫视过去,一个黑色影子映入眼帘。   我惊讶的捂住了嘴,就在雨幕中,离汉生能有十几米的地方,一个人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面朝我们一动不动。   难道这个人就是汉生一直在追逐的那个人吗?那么他此时现身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一肚子问号,“pipi”向大头,他转过来,我冲那边努努嘴,意思问他咋回事,谁知大头耸耸肩也是一脸不理解。   为什么汉生不采取任何动作?   这是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一个问题,以汉生的执念,凡是有关二爷的线索,汉生都会殚思极虑的去查,这种热衷你说二爷是汉生的亲爹我都相信,可眼下他怎么没了动静,难道是汉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我想过去,但又怕打草惊蛇,现在开口问显然也不是好时机,就只能和他俩一起向对面对视过去,说是对视,不过对方完全隐藏在藤蔓里头,说不定他在那撅着拉屎呢,我们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对视了几分钟,那个人影忽然动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要走过来的时候,黑影向后撤了几步,随后消失在丛林间。   我几步窜出去,谁知汉生已经跳了几步走回来,我急着问他:“不追吗?”   汉生用手挡着雨,指向一旁的树杈,“先过去再说。”   我回望了一眼,知道汉生不是鲁莽之人,说不追肯定有他的道理,便有点遗憾的和他们回到树杈下,蹲下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说:“就算没有掌握当年的情况,我觉得他也知道如何出去。”   汉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略微皱眉道:“这个人有点问题,和我之前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不是一个人?”我知道汉生对气味的辨认异于常人,他的鼻子能捕捉到我们发现不了的气味,据他说这个能力从小就拥有了,二爷找人给看过,说是一种病变,才会如此灵敏。   汉生点点头,看向我们:“这次出现的这个人,和之前我追踪那人并非是同一个人,我开始也没注意,直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身上……”汉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再找合适的形容词,“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死人味!” 第七十六章 树下之人   我和大头面面相觑,都感到相当惊讶,这片林子里还有其他人就够出人意料的,汉生竟然在对方身上闻到死人味,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我注意到一个点,汉生用了“熟悉”二字,他熟悉的东西我用脚后跟都能想到是什么,那么这个“死人味”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它指的肯定并非是普通的死人,而是墓中的“尸味”。   “是活尸?”我看向汉生的脸色,小心问道。   他抬头看了眼天,皱了皱眉头摇摇头回道:“不太可能,虽然乌云遮天,活尸避日,但古语讲究雷乃天地正气,至阳至刚,所谓精魅多畏惧雷电,我觉得更多的是另一种可能。刚刚树梢之人恐怕常年吃死人肉,所以在体内积累了大量的尸气,这种人身上早就没了人味。”   汉生把头转向林子深处,“总之这东西我也说不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我有些惊怖,能让汉生露出这种神情,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都已经预示了它的危险。   我们躲在树杈下面,外面雨势小了很多,大头略有些犯愁,我问他怎么了,他叹气说粮食不够了,这场雨肯定会拖延咱们的速度,恐怕今天晚上要饿肚子了。汉生站起身伸手向外接了接,感觉雨不大,就对我俩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摘点果子,今天肯定是赶不过去了,我心里总有些心悸,今天晚上就先不赶路了。”   我见他要一人走,就忙说:“要不我和你去吧。”   “不用。”汉生笑着拒绝道:“我一个人方便些,倒是你们小心点,我去去就回来。”说完不等我再说什么,拿过衣服套在身上,荡着藤蔓跳了下去,尽管地上泥泞不堪,可汉生速度依旧很快,几个闪身消失在了丛林里。   “甭看了,汉生就算真遇到什么,自保肯定没问题。”大头说完招呼我一声,顺着树干返回了帐篷,从里面掏出步枪,坐在帐篷口擦了起来。   我暂时无事可做,便钻进帐篷,想给赵顾喂点水,惊喜的发现他身上的烧已经全都退了,外伤的部分在汉生捣碎的草药下,也都愈合的七七八八。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平稳,只要能量不充足,肯定就没大问题了。   不一会雨过天晴,头上的乌云渐渐飘走,我把赵顾的衣服和我们的衣服都挂了出去,大头穿个三角裤头坐在叉子上荡腿,我走过去,刚想开口,这家伙突然坐了起来,端着枪机警的冲着一个方向。   我一下子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有人。”大头用枪瞄准树下的一个方向,“刚刚有个人在草丛里,动作很快,他在观察我们。”   他连续换了几个方位,都没有什么发现,“我下去看看”说着就要站起来,我急忙拉住他说:“不行,在上面我们还有优势,下去太危险,你看清了吗,是不是下午那家伙。”   “说不好,也有可能是汉生追的那个人。”大头考虑了一下,放弃了下去的打算。   “如果是那个人他有什么企图,要攻击我们吗?”我边说边帮他四下去寻找。   大头也盯着周围:“谁他娘的知道了,不像要攻击我们。我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多久了,身上披着树叶伪装,脸上还抹了泥,尼玛要不是老子眼神好,根本发现不了,看架势很有侦查手段,比较像汉生描述的那个家伙。”   “那他要干啥,他的身手不低于汉生,要攻击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纳闷。   大头挠挠头:“鬼知道,可能是畏惧咱们手里的枪吧。”说到这大头小贼眼珠一转,我心道要没好事,果然就听他说:“芬芳,要不你下去引诱一下试试,你放心哥哥可是神枪手,在上面给你盯着,只要那家伙敢露头,绝对一枪让他叫爸爸。”   我勃然大怒:“操你大爷,你咋不去当诱饵,老子可不信你。”   这丫还露出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解释说:“怎么能说是诱饵呢,这是战术,咱们虽然一对一干不过他,但是要让他知道团结的厉害,以一手漂亮的引蛇出洞,将他钉在愚蠢的耻辱架上。”   “滚。”我对他的扯淡现在已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大头叹息一声小声道:“老子那是摆事实讲道理。”   “道理个屁。”   “嗨,要说你就理解不了哥哥我的智慧,你自己也说了,这家伙想搞我们肯定就搞了,他为什么没搞?那说明有其他意图啊,什么意图呢,咱们之前也分析了,他把我们引到望鱼,又故意带着汉生在我们出来的地方兜圈子,什么意思,分明是要我们到这里,他如果要弄我们,就埋伏在院子里,咱们早嗝屁了,既然又不干你,又要引你过来,那到底是做什么,四个字,有事相告。   诶,你先别打岔,听我说完,他之所以现在没过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忌惮小爷我的手段,咳咳,或者说碍于我的存在,才没过来,他的目标从头到尾,不是汉生,不是我,就是你曹傩送一个人,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他估计他早上来了,我要你下去当诱……引蛇出洞,就是想给你俩个独处的机会,说不定对方就全盘托出了,省得你俩为了你们二爷的事,抓心挠肝跋山涉水的,你滴明白的滴干活?”   大头一口气说完,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的看着我。   以我对大头的理解,他这番话很像是为了框我下去当诱饵现编的,但他这番犊子扯的不无道理。这人的举动的确很怪异。我按耐不住向下瞅了几眼,回头再看大头,他一副鼓励的表情看着我。   “能行?”我问他。   大头拍拍手里的枪,“放心,祖国和人民是你强力的后盾,同志,大胆的向前走吧。”   我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咬咬牙,和大头说:“老子要是出意外,做鬼也天天缠着你。”说完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 是谁   树下很湿,尽管水已经退去,但留下了满地泥泞,一脚踩下去没到脚踝,走起来很费力。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前面就是大头所指的那片草丛,我回头看他,他瞄着枪在上面用手给我指挥方向。   尽管我自认为我俩的分析十分贴近真相,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快走到草丛旁我给自己壮胆的咳嗽了两声,鼓起勇气问道:“我是曹傩送,是你引我来的吗?”   紧张感让我的喉部肌肉紧绷在一起,导致发出的声音极其嘶哑,几乎不像人的声音,反倒给我吓了一跳。   我发声后静等了一下,几秒,几十秒过去了,可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草丛里根本没有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头,用眼神询问他位置到底对不对,他移开瞄准镜抻脖瞅了一眼,冲我点点头。我心道那就怪了,难不成就在刚刚我俩对话的时候,这人已经离开了?否则大头一直盯着,不该突然不见啊。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再加上繁茂枝叶的遮挡,视野并不是很好,我心里突然有点慌慌的,心中忍不住骂起来,大头这家伙不会看错了吧,我真是信了邪听他的忽悠下来,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好。   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也飞快转起来,按大头说的,这家伙如果想伤害我们,刚刚就悄默的摸过去了,并且他还带着汉生转圈子,也没有对他出手,整体来看,这家伙的确没有恶意,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明,但这人站我们面还是大的。   想到这我才稍稍平静了一点,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加高了音量问道:“谁在那里,可以出来一见,我是曹傩送。”   话音刚落,就在我侧耳细听的时候,另一边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了声响,我立马转过去,看见那个草丛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背后。   我眯起眼睛,问了一句:“在那边吗?”同时回头去看大头,大头在树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看到。   这就奇怪了,下来后我俩都盯着这边,两边草丛之间是有空白地带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转移过去的,就算我看不到,大头也应该看到的啊。   那边的草丛在一棵浓荫茂密的树下,将周围遮挡的严严实实,陷入一片黑暗,我实在看不清草丛后的人,不过可以断定后面肯定有人,此时自己想到他刚刚那一动,显然有意暴露自己,难道是不能开口?   我又想起录音笔中的情景,难道他是个哑巴?或者说……顾忌大头,在向我示意,要我单独过去?   我回头看了眼大头,这家伙也满头雾水,冲我摆摆手,似乎再叫我回去。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草丛,心里一发狠,既然是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万红兵他们和我父亲当年的过往交集是个迷,但如何看也不像是恶交。而且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背后所引发的关联也不得不让我深究,这个人肯定是了解当年旧事的人,甚至接近谜团的中心,我实在没法放弃。   虽然心里还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毕竟大头在后面的树上,想想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想着就硬着头皮向那边走了过去。   头上的参天大树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我走入阴影下,周边一下子就更暗了下来,似乎连声音也静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刚要再开口,突然就听到头顶上“哈”了一声,像是有人在粗喘。   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起来,听那声音离得我及近,似乎就吊在我头顶,我心跳陡然加快,条件反射的就把头转了过去,这一看我一下愣住了,在茂密的树荫中,一个团缩的在树枝间的人影落入我的眼帘。   当真有个人,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是想隐藏在树荫中与我说些什么,我脑子一抽,或许,是对方受伤了?   想到这我仰起头轻声问道:“我是曹傩送,是不是受伤了?我这就来帮你。”   说着便扒着树皮爬上去,这种老树年头古久,树皮都如龙鳞般张开,踩着很轻易就爬了上去,这座林子里如果还有人就肯定是他了,我觉得大头说的没错,他明明有多次机会出手,但却都没动,就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相告了。   我边想边爬,一会就攀了上去,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我抽空向下看了一眼,还挺高,不过心里也纳闷林子里没别人,就我们几个,难道真的是在躲大头……等等,不对呀,狗日的,林子里还有人啊,除了我们,还有汉生“闻到”的那个人,难道他是再躲那些家伙?   想着我又爬了两步,随之浑身一震,既然林子里还有人那么也就是说,上头这人也并非一定是汉生追踪的人了?   我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这种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慌忙的抬头去看,又吓了一跳,缩在树杈里的那个人,不见了。   我几乎立刻就慌了,随即想退下去,这时候就听到右边的位置,传来一声“哈”的一声,离得我更近了,我马上向左躲了躲,眯眼看过去,那个人就躲在主树干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我。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甚至几秒后就变得发起抖来。枝叶间已经有了点天光泻下来,那人躲在阴影中,我能看见他的轮廓,但却看不清他的容貌,这个家伙头上没有头发,似乎是个光头,最让我胆寒的是,离得如此之近,一股奇怪的味道已经被我清晰的捕捉到,那是一种类似酸奶酪的味道,也就是汉生口中的“死人味”。   我战栗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想起汉生严肃的神情,急速向后退去,可是身后的枝干虽然粗大不过也不是个办法,对方就站在枝干的位置上,我要下去势必要迎着他过去。   我扶着树枝踩在颤颤巍巍的枝干上,正苦恼着,忽然鼻中的气味浓烈起来,一抬头,对方已经从阴影中徐徐的露出了真面目。 第七十八章 遇险   那是一张丑陋到无法形容的狰狞面容,巨大的白色脸上,有着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却没有嘴唇,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肉筋,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人的两个眼窝深陷,里面竟是纯白色的眼球,乍一看像极了某种野兽。   不,这就是野兽,虽然看起来像个人,不过我看见他是手脚并用像猫一样爬过来,而且不止脸上,它的全身都是白色的,没有褶皱,光滑的一层,上面似乎还有一层绒毛,特征最明显的就是它身后还竖着的一条尾巴。   我几乎要疯了,这是什么,是猴子吗,从形体上看如果没有那条尾巴很像是个人,他的手指脚趾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有人才进化出了灵活的肢体。但要说是人,打死我也不信。   我慌忙的后退,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可是后面已经没有路了,因为我的重量枝芽也已经开始变弯下垂,我又不敢喊,生怕张嘴的同时就被眼前这个东西扑倒。   狗日的,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脑子一片空白,而那个东西已经静悄悄的爬了过来,那种刺鼻的腥味也随之飘了过来,我们之间就剩下一两米的距离。   看见它靠近,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已经不堪重负的树枝霎时到了极限,就听脚下咔嚓一声,随之整个人失重的坠了下去。   眼前的景色瞬间变换,在半空中的我手忙脚乱的到处去抓,因为藤蔓垂的到处都是,再加上枝叶茂密,我没有直接摔下去,一条腿缠在藤叶里,被挂在了半空,与此同时脑袋也在荡了一下之后,哐当一声磕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眼前一黑又缓缓亮了起来,差点没昏过去。   还没等我彻底缓过来,就听到头顶上一串“哗啦啦”的声音,直奔我过来,我卷起腹部慌忙的去解腿上的藤叶,不过因为藤蔓吊着我,所以腿上的藤叶勒的很紧,几乎缠死,我扣了半天也没扣动。   我胡乱的在身上摸索着,想找找有什么利器,一下子被我摸到手机,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我掏出手机不再去解,直接对着藤蔓割起来,就在那股腥味已经飘到我旁边的时候,藤蔓断裂,我又一次坠了下去。   这次被一根粗大的树干拦住,差点把我脊背硌断,我想伸手抓住,不过由于刚刚的吃痛,手上没有力气,没有固定住自己,又从树干上坠下。   这棵树也不算低,我知道不能硬跌下去,否则就算不死也要重伤,我硬憋一口气,两只手一捞,将自己暂时挂在了枝叶里。   我想翻身骑上去,不过后背疼得厉害,甚至觉得可能骨折了,背部一使劲就痛得不行,翻身太困难了,两次都没骑上去,正在我急不可耐的时候,脚下忽然触到了硬物,我这个角度看不到下面,就尝试点了点,应该是个树枝,手上放了劲,也能站住,便缓缓撒手。   树干还算粗,我落下去后,连忙向前走,直接跑到主干就能下去。然而我一动,前面也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传出哗啦啦的声音,我几乎被吓死,立马扶着树枝蹲了下来。   那东西也随之停了下来,我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同时看见树叶中有个东西左右动了动。我心中不断祈祷“看不到看不到”,只要他离开主干,我就能跑下去,离开树叶范畴,大头必然能看到我。   就在这时,隔在我俩之间的树叶中间,及其缓慢的伸进来一直白手,如同人的一般,很慢,插进来后,轻轻的向一旁拨开树枝,我头皮瞬间炸了起来,心道这下完了,看来要跳下去了,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鬼东西手上。   不过就在树叶要被挑起的同时,那东西突然停了,紧接着树下就听树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芬芳,你人呢?”原来是大头许久等不见我下来了。   那双手极快的缩了回去,我松了口气,又听一阵树叶响动,我瞬间意识到不好,顾不得其他,扯着嗓子对下面的大头喊道:“小心有东西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我心叫糟糕,大头枪都没用上这可不是好事,便连忙往下跑,等我顺着树干爬下去的时候,就看见大头的枪被扔在一边,他和那个白色的鬼东西滚在一旁的草里。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两个人已经滚做一团,我不敢用枪,只能上去用小臂勒住那东西的脖子,把它往后拖,谁知手上劲一松,我控制不住力,一下子翻到在地,那东西反而骑在了我身上,霎时间一股腥味扑我一脸,匆忙间只看见一张血腥大口对着我的脖子咬了下来。   我一看不好,勉强歪头,躲过了这一口,同时挥拳打在他脸上,他却毫无反应,再度张开大口咬了下来,我心一凉,这下真的要完蛋了,忽然耳中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怪物被什么东西打了个跟头,我趁机挣扎出来,就看见大头拄着枪在喘粗气。   慌忙过去,发现他身上鲜血淋漓,我大惊失色,大头肩膀上被抓了一大口,一块肉都翻了出来。   他将枪塞给我,急忙道:“快。”   我拿过枪想也没想对着那个东西就要扣动扳机,谁知那鬼东西动作迅速的不像样子,一下子冲到了面前,抬手甩在枪上,力量大的出奇,我的虎口都被震裂了,直接将枪打的脱手飞开。   我心如死灰,以大头的战力一个回合都被击伤,我这样的就更要送菜了,我咬咬牙,就要做最后一搏,林中却突然想起一阵剧烈的哨响,接近着那杆银枪从天而降,直扎在怪物面前。   怪物似乎被眼前的东西震慑住了,竟后退一步,接近着汉生拽单手荡着一根藤蔓上从天而降,重重坠下,以下蹲姿势卸掉巨力,缓缓在长枪旁站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一直紧绷的大头方才松了口气,吐出一口血痰,骂了一声:“他娘的,差点就完蛋了。” 第七十九章 第一晚 夕阳西下   汉生动作很快,右脚一踢,将长枪从土里震了出来,左手抓住尾部,手腕一抖,便如出水蛟龙,对着那只怪物直刺了过去。   怪物似乎十分畏惧那杆枪,向旁边躲开,汉生一击不中,脚下步伐促停,刺出长枪改为横扫,以他惊人膂力,扫出长枪骤然弯成半月,霎时如大风过境,响起“呼呼”破空之声,怪物躲闪不及,直接被崩开,轰的一声撞在树上。   汉生不给它机会,势做天人抛大鼎,手中长枪嗖的一声激射而出,直接将刚起来的怪物又钉回了树上。   那怪物嘶吼一声,白色的皮肤下流淌出浓稠的鲜血,而后便似不知痛楚一般,将整个身体从长枪上滑出,也不知汉生的枪杆是什么材料制作,怪物穿身而过,也没有挂上一滴鲜血。   汉生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一枪抛出,便几步赶上去,在怪物扑下来的瞬间,以一记硬功夫铁板桥从怪物臂下穿过,而后双臂从左肩倒钩住怪物脖子,躬身以腰将怪物背了起来。   被勒住脖子的怪物挣扎不已,可双手却也抓够不着汉生,论它如何反抗,都被死死勒住,直到那怪物不知脖子还是脊椎发出刺耳的一声“咔嚓”,它才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在汉生背上弯成一只大弓,被汉生扔在一旁动也不动。   这一切动作都在几息间完成,汉生瞬间击杀怪物,一气呵成酣畅淋漓,看的一旁大头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技术活,牛逼。”   我看了看他肩上的伤口,担心道:“别牛逼了,你都挂彩了,赶紧回去,我给你包扎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汉生过去取下银枪,大头冲着地上的枪努努嘴:“别把我宝贝丢了。”说着自己过去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这他娘的是个啥东西,跟他妈王八似得,咬着就不松口,哟,还有尾巴,别怕是个猴儿吧。”   我背起枪往回走:“你见过这种猴啊,你看看他的肢体都进化到什么程度了,而且和汉生对战的时候,明显有心智,没有那条尾巴你说是个人我都信。”   大头啧啧两声,想蹲下去看那只尾巴,就在此时异变骤起,那条竟然自己扭动了一下,就如被翻出土的蚯蚓,而后整个脱离了怪物的尸体,弹地而起,擀面杖一般粗的头部如四片花瓣展开,里面却是满满的细碎小牙,先是一顿,便如毒蛇一般咬向大头。   我大惊失色,顿感不妙,大喊道:“快闪开。”   可那东西动作太快,大头也只来得及向后晃了一下,就被那像蛇一样的东西缠在了脖子上,它上身耸立着,下一秒,四瓣口器对着大头的脖子咬了下去。   就在我以为完蛋了的时候,汉生闪电出手,以手格挡住了那东西的嘴,却被对方咬在手上,同时那东西闪电般脱离大头的脖子,又跗骨之蛆般缠在了汉生那条胳膊上,张口要再次咬下。   不过这次汉生没给他机会,左手快速一捏,就从那四瓣嘴的后面捏住了它的脖子,而后快速将它身体向一旁的枪尖上缠了两圈,左右手一使劲,那玩意齐刷刷的断成了几段,那段带着嘴器的尸体还弹动了两下,才彻底死去。   我忙去看汉生,他晃悠了一下,以枪才稳住身体,我心道不好,几步过去一把扶住他,就听他焦急道:“快回树上,点火。”   见他如此神情我和大头都意识到不妙,顾不上其他先扶着汉生回到树上的帐篷。汉生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靠在树干上对我说:“趁天还没黑透,让大头在下面多架起几个柴火堆,今晚火不能停,要快。”   我在树上对大头交代了汉生的话,回头就看见汉生用包里的伞兵刀划开虎口,挤出伤口里的血,起初血液都是黑色的,直到身下已经有一小滩,才开始流出红色的血液。   汉生做完这一切开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草药嚼在嘴里,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毒性,他嘴唇都开始有些发白,冲我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下去帮大头吧,能不能挺下来就看今晚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便攀下树去帮大头。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挺下来”是说我们晚上要面对的遭遇局面,还是他自己,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还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小二爷,我只能选择做出当下最应该做的事。   我下了树,大头已经架起两个木堆,我把纱布扔给他,让他先把伤口包上,自己赶忙去周围收集柴火。大头胡乱的缠了一下绷带,就过来帮忙,他先上去拿下来一块固体酒精,点着一个火堆,由于刚下过雨,湿柴火一点燃就冒起了大烟。   他将一边咳嗽一边将其余的柴火都摆在旁边,我明白他是担心湿柴晚上临时点不着耽误事,就业帮他把捡回来的柴火都堆过去。   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我们周围已经摆满了柴火,我看数量差不多了就摆摆手叫停,一坐下就腰酸背痛的,大头也瘫倒在一边,我问他伤口那块怎么样,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拉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说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就是皮肉伤,疼的慌。   我俩又随便说了两句,看见柴火已经都干了,便一堆一堆架起,摆在这株大树的周围,做完这一切,周围就彻底暗了下来,特别是点起火堆以后,灯下黑,外面就更看不清了。   “走吧。”我拍拍大头肩膀:“今晚可能不会太平。”   我俩回到树上,去看汉生,却没料到他靠着帐篷,叉着腿低头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颤,看过去瞧见他虎口的位置上糊了一团嚼碎的草药,看不到脸,我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他,他便顺势倒在了一旁。   我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这样,在我印象中,汉生是不会生病不会受伤的,我完全想不到他会在我眼前倒下去。   大头反应快,伸手过去探了探鼻息,又将手轻放在汉生胸口探了探,转身过来冲我摇了摇头。 第八十章 第一晚 雾   我绝望了,对眼前所见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就那么脑袋空白的坐在那。我从来没想过汉生会出事,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苦涩的望向大头,感觉前路一片黯淡,却他摇头说:“脉搏很低,不过没事,就是睡着了。毕竟他流了这么多血,这种状态可以降低代谢,如果那东西有毒,能在身体排出前,尽量少的让毒素侵入脏器官。”   “嗯?没死?”我一下来了精神。   大头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谁说死了。”   “哪有你那么大喘息的,摇什么鬼的头。”我张嘴大骂。   “谁知道你感情那么充沛啊。”大头坐回来,检查手里的枪,“话说回来,汉生是没事了,但今晚肯定就只能靠咋俩了,他醒着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我长出一口气的坐下来,只要汉生没事就好,便揉着小腿说:“没有,但是他肯定发现了什么,晚上多半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本来按照计划,我们此时已经赶到小溪边,补充补给,明天天一亮就下山,现在看来不仅是今晚,以汉生的状况,恐怕我们明天也赶不到溪边。   汉生手旁放着一些草药,还有一小兜果子,我给他披了件外套,把果子拿给大头,自己叼着一个,拿草药进帐篷给赵顾换药。   过程中赵顾醒了一次,不过毕竟失血过多,还有些虚弱,我用酒精和饭盒给他把果子煮成泥喂了点,他吃好后又睡过去了,我检查了他的伤口,汉生的草药很有效,基本上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有的地方都开始结血痂了。   做完这一切我走处帐篷,一下愣住了,外面灰蒙蒙的,竟然起雾了,而且能见度特别低,我从树上营地往下看,只能看见火光,但看不清篝火架子。我知道一般雨后会起雾,但没想到气温变化会这么大,我忽然心底生出一种极度的不安,这个雾可不是好兆头。   “什么时候起的?”我走向大头,他正坐在树枝上,聚精会神的望着下面,我从侧面看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皱着眉说:“你进去没多大一会就起了,芬芳啊,似乎不太妙,下面有东西来了。”   这种雨后雾,一般等晚上温度降下来就会消散,可是现在却越来越浓,树上本来还能有些月光倾泻下来,大头压灭了酒精灯,周围就变得黑漆漆一片。   我摸索着过去看,下面雾气翻滚,什么也看不清,就问他:“什么东西,你确定吗?”   “像是人,应该能确定,但我看不到。”   我倒吸口凉气,惊骇道:“难道是白天那个东西?”   “我草。”大头眯了眯眼,狠声道:“真他娘的有可能,怪不得汉生让我们点火,那东西可能是畏惧下面的篝火才不敢靠近。”   我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对,那东西不是怕火就是怕光,第一次出现在雨里,那时候漫天云没有光,第二次是在树上,也是黑咕隆咚的。”   大头伸了伸胳膊把枪递给我要下去,我急忙拉住他,问道:“你不要命了,如果真是那种东西,你这一下去,我可连尸体都抢不回来。”   “下面的篝火不足了,我得下去再点一个,等一会灭了我们就被动了,那玩意明显能上树,一会火灭了咱们可就能当面和他说hello了。”大头挽好袖子,我咬了咬牙,拉他一把,“你都受伤了,我下去吧。”   大头哈哈一笑,捋了捋已经被雨水浇散了的背头,“这点小场面还至于吓到哥哥我,你就在上面好好看着,有情况就开枪,待我去去就来。”   我叮嘱说:“那你小心点,发现不对就赶紧上来,那些东西攻击性太强,而且小心它的尾部”我回头看了半睡半昏的汉生一眼,“有毒。”   说到这大头纳闷起来:“那又是个啥东西,他娘的汉生都能着了道。”   “应该是另一种生物,两者是寄生的关系,后者类似蛇那种生物,可能依靠前者消化的食物残渣为生,就像狼和狈一样。”   “我靠,吃屎啊,我说那种蛇是从大猴子的屁股里面窜出来的呢。”大头边嘀咕着,边从树上缓缓下去。   见他下去,我揉了揉眼睛,端起枪聚精会神的开始观察他的四周,随着我长时间的注视,眼睛渐渐适应了下面的光线,真如大头所说,似乎就在雾气里杵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能确定就是那种怪物,还是光线折射下的树影。   没过一会,离我们这棵树不远的地方,一团雾气忽然滚动了一下,我神经跟着一跳,如果不是风,那就一定是什么东西在雾中趟行,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意识到证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   我忙对下面喊道:“大头,快回来,有东西。”   大头没回我,我立刻担心起来,怕惊动雾里的东西,我没大声喊,这会儿又加重声音喊他一遍,还是没回应,这次是真急了,就在我以为是不是他也着了道要下去的时候,下面忽然又亮起了一团火光,没一会大头就从树下爬了上来。   他一上来我就急了:“你他娘也不回个声,老子以为你跟母猴子跑了。”   “你喊个毛,那些猴子没看见我,也被你喊过来了。”大头道。   我指着那片雾气给他看:“没看见个鬼,你以为你是六娃啊,还偷偷下去没人发现,再磨蹭会儿就成人家的夜宵了。”   大头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雾气被冲散,能清晰的看见一道行走的痕迹,从林里指过来,他这一看忍不住“我草”了一句,挠挠头说:“他奶奶的,在下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那团东西似乎畏惧了大头点起的火堆,在火前停了下来。   “你刚刚看到了吗,是那些大猴子吗?”大头问我。   “没有。”   “算了,也不用猜了,反正他们不敢过来,按照你的估计,咱们坚持到天亮就行。”大头喘匀了气坐下来,拿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   我叹气道:“这一堆火也不够,等会第一堆火要熄了,我再下去点一堆,希望那玩意能碍于火堆不对咱们动手,今晚啊,不会好过。” 第八十一章 第一晚 生火   我和大头又硬挨了一个多小时,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睡,隔一会就向下面瞅瞅火堆灭没灭,那东西过没过来。   很糟糕的是浓雾还没有散去,周围灰蒙蒙一片,下面的火堆都变成了一团光亮,周围的树木,也都变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不知是身体的困乏还是周围的雾气,我心悸的难以平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芬芳,你说这片雾有多大,整座山都是?”大头受不了这种安静,和我说话。   “应该达不到。”我摇摇头说:“最多也就这片林子,万幸的是雾气没有毒,我们连防毒面具都没有,一旦含有毒性咱们连应对方法都没有。”   又随便闲聊了几句,我看第一个火堆已经有些变暗,就背起枪打算下去再续一个,一旁的大头忽然看向某个方向,叫停了我,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指了指那边。   同时我也发现了异样,下面雾中传上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的细语,林子里很安静,这一下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我吓了一跳,等沉下心去听,声音又断断续续起来,模糊不清,分辨不出讲话的内容。   “那头!”大头指着一个方向。   “不对,是这边。”我看向身前的丛林,“声音是从这里来的。”   大头轻声骂道:“我操,奇了怪了,又好像是这头。”说着指了指他的左手方向。   我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声音并不是从一个方向传过来,四面八方都是声音,我们被包围了。   我心情沉到了谷底,长出口气,问道:“你能听出来是什么吗?”   “像他娘的碎嘴子似得,可是也听不清说的啥,还有点像刮树叶的声音。”大头脸色也很凝重。   “肯定不是风,这哪里有风。”我苦笑着摇头,叹气道:“下面的雾里肯定都是东西,或许就是白天遇到的大猴子,这下真是九死一生了。”   大头拉了我一把:“我去吧。”   我挡开他的手,将火柴揣进兜里,正色道:“你不能替我一辈子。谁的命都是命。”   大头笑了,向后靠在树上,“行,二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命也下去给你抢尸体。”   “滚蛋。”   我从树上往下爬,这一下来才发现,下面的雾气要比上面浓很多,扑面而来,打在皮肤上冰冰凉的,感觉不是很好。   雾气中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到四面八方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像看动物世界里,海边挤满了嗷嗷待哺的鸟类幼崽一样,我已经忍不住冒起鸡皮疙瘩。   下到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好像冬天带着眼镜进到室内,瞬间就蒙了一层霜。火堆已经变成了一个亮点,我咽了口唾沫,悄悄的向火堆靠过去。   第一个火堆已经快要烧尽了,火堆上没有太大的火焰,只剩下烧红的木烬,左边是大头点的第二堆火,我向右边的柴火堆摸索过去。几座柴堆我们是围绕着大树圈摆的,想让火堆分散开来,尽量能照亮更多的地方,才好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弯着腰走到火堆旁,这附近已经能很清晰的听到那种声音,大头说的没错,这种声音很像女人捏着嗓子低语,听了全身都不舒服,我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猜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掏出火柴就要点火,可是点了几次,因为雾气的缘故,木柴上面有一层水珠,不好点着。   我有些急了,又划了几根火柴,还是不行,没办法我返身回到火堆方便,从边缘地方小心取出一根带火的树杈,想通过它点燃篝火。   可还没等我返回右边的木堆,就感觉到不对,我拿着柴火蹲在原地,眯眼向前面看去,只见离我不远位置的雾气正在缓慢的向前翻滚,我忽然一阵晕眩,心跳几乎跳到嗓子眼,意识到雾里的东西正向我过来。   我草,我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扔掉木烬屁滚尿流的爬回树上,可一转头又站住了,看了眼手里的木烬,如果我现在回去,就算雾里的东西忌惮我们的篝火,可火一旦灭了我们还是要遭殃,我回头看了眼雾气,身子已经开始很诚实的打摆子,我不怕死,但是想到那种全身白色的食肉怪物,我连想都不敢想落到它们手里的后果。   恐惧是人类骨子里带的基因,我知道无论我见识过什么都摆脱不了,我和汉生他们比不了。一想到汉生我犹豫了,以往都是他在保护我们,我捏紧了手里的树枝,该是我为这个团队做出点什么的时候了。   我硬着头皮快速跑向右边的火堆,扒开火堆下面的几块树枝,里面预备了一些容易点燃的树皮,我把手里的木烬放进去,一边扇风一边紧张的死盯着前面。   果然流动的改变了方向,向我这边推过来,我拼命的扇风,火堆里已经开始冒烟,但还没有起明火,我又趴在下面,从缝隙间向里面吹气,那根木烬又燃了起来,开始噼里啪啦的点燃其余的树枝。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再点不着可就完蛋了。我重新蹲起来,这时候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看过去,就在右手边的位置,几个清晰的人影出现在雾后,离我不超过五米,几步就能跨过来。   一瞬间冷汗几乎打透了我的衣服,再看下面,心又沉回了谷底,该死的木堆里还没有起明火,我想往回走,可迈出去的腿踌躇不前。我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想到此时如果能回到树上,送彼此一个结局也是好的,最后出现在脑海中,还是那个老人。   我扪心自问,如果是二爷,他会怎么做,我按着他的性格想到好几种做法,但没有一种,是选择放弃。   我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向木堆右边的那座木堆退了几步,这边已经没有多少光亮,我隐藏在黑暗中,端起枪,计划着如果那几个东西出来,就把它们引到这边来,总会为大头他们赢得一点时间,直到我倒下前,这堆火能不能着,就看命了。 第八十二章 被封四百年的妖山   可能是我从火堆里取出木烬的举动吸引了它们,此时雾中的东西全都向我这边靠过来。   我紧张的端起枪,尽量让自己缩起来,雾中的水汽似乎浓了一点,这一会儿衣服都被打湿了,身上的热量开始散发,体感很不好,甚至有些发抖。   浓雾后已经站满了那种怪物,影影绰绰数不过来,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心里不免有些悲哀,不过就算最后自我了断,也绝不要落在他们手里。   周围的影子越聚越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我不知道大头能不能看到下面的状况,看不到最好,就算这时候下来也是多搭一条命,这堆火也坚持不了多久,后面还要靠他。   就在我陷入悲观的时候,一股腐臭味飘了过来,我猛然抬头,比白天我们见到的那只大猴子还要大一号的怪物,不知何时静悄悄的出现在柴堆旁,纯白色的眼仁直勾勾的盯着我,无唇的恶口中随着呼喘不断喷出白色的雾气,形象十分的狰狞。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影子,我绝望了,这片林子里全是这样的怪物,怪不得没有发现其他生物的存在,我们判断的不错,这就是一个猎场,是这群怪兽的猎食场。   我看向一旁,心中不免气馁起来,火堆还没有着,这回是真完蛋了。我犹豫着端起枪,把枪口对准自己,食指颤抖的放在扳机上,我不想落在它们手里,心脏开始狂跳,我知道只要轻轻扣下,这短暂的一生就结束了。   就在此时,忽然空中响起一个异样的声音,继而一件东西从空而降,“啪”的砸在我身前的木堆上,继而炸裂,火焰在木堆上迅速窜起,整座木堆充分燃烧,迸发出大簇的火焰。   火堆前的怪物被惊得掩面后退,重新隐入了雾中,我一愣,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从火堆里又取出几块燃烧的木枝扔进还没着的那个木堆里,有了明火的助燃,不消一分钟,木堆开始冒烟,里面的树皮开始燃烧,冒出小火焰。   我退后一步,算上即将熄灭的第一个火堆,我们现在有四堆篝火,怎么也能撑一阵子。   做完这一切,我麻利的转身上树,从树干上向下看,那些黑影还没有散去,但都退出去了一段距离,不再敢轻易的逾越。   我回到树上,大头早已在等我,伸手拉了我一把,我直到翻上来坐在那里,才松了口气,有时间问他:“你刚刚扔的啥。”   “酒精灯呗。”大头伸头望下去,“哥们这准头还行吧,不过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行,够虎。”   “算你激灵。不过什么叫虎,这叫舍生取义。我问你,你要没砸中咋办。”我也跟着后怕的往下看。   谁知他转过脸,一本正经的看向我:“不能怎么办,只希望你能少点痛苦。然后把今晚熬下来,明天和汉生找到它们的老巢,一把火烧个通透给你报仇。”   我看向他,他又说:“如果换做是我,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做,后头还有俩昏迷的,谁都是爹妈生养的,咱们得尽量给他们带出去。”   我知道大头说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在这种他自认的“大是大非”上,他从来都拎得很清。   我见那些怪物一时半会也不敢冲上来,就向后靠揉揉小腿肚子,从刚刚开始就在发抖,这会已经酸的要命。   “你说这些鬼东西都是从哪来的,老子活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些东西,难不成这就是野人?”大头还趴在那观察着下面。   我喝了口水充饥,琢磨了一下,对他说:“我觉得这些玩意不是自然产生的。”   “嗯?有人养的?”他一脸惊奇的回头看我。   “你还记得汉生的猜想吗?”我问他。   他眼睛一转,豁然道:“哦哦,有墓葬。”   “没错,甚至我们被引过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我现在认定山里肯定有座遗迹,是否是墓葬还不好判断,这些东西八成就是当时人豢养的野兽,放在山里,负责看守遗迹用的,如果这个推测站得住,也就能解释通,为何我们会被困在这里了。”   “当时你不是说望鱼是三阳开泰的宝地吗,难道墓葬不在望鱼古镇?”大头疑问。   我思考了会也不得其解,来之前老何也确实给我看过地形图,望鱼古镇才是福地,按他的话说葬个王侯也不为过。   我想起件事,就问大头:“我记得背包里有一张地图来着,还在你那吗,拿给我看看。”   “哦,在这。”大头不好意思的从裤兜里掏出那份皱皱巴巴的地图,有些尴尬的道:“那会下雨,裤衩子都湿了,潮的慌不舒服,我想这地图也没啥用,就拿它包着来了。”   我被他气的发抖,大头一看我这样就说:“哎呀,这不事出有因吗,它都跟了我几十年了,我也不能让它受苦啊,再说,这不还能看吗。”他用手捋平递过来,“你看这字还挺清晰。”   我心说是他妈清晰,还有温度呢。   “放这吧。”我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回道。谁知这货还将手凑近鼻子自己闻了闻,“有味吗?”   我不去理他,打开手电看地图,大头就说:“你离那么远干啥,又没味我刚刚闻了。”   我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专心看地图,这是一张东南的局部地图,局部画的要比标准版的中国地图详细很多,我在上面顺着公路找到望鱼古镇,又细细的看了一下,没有问题,就是三阳开泰的好位置。   我心理有些纳闷,想到难不成附近还有更好的位置吗?   想到这,我在周边开始找湖山,我们是从地下过来的,没有参照物,只能先找湖山地道,在定位现在的位置。   湖山在望鱼南方7点钟的位置,没错,从距离上看,我们就是从老宅子的井口一直通到了湖山地下工事,时间也很吻合。   既然找到了湖山,我又顺着它向南找,因为当时我们的方向一直是南走的,我顺着地图往下看,看着看着,冷汗就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大头看我不对,就问我:“芬芳,你怎么打摆子了。”   我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他:“我知道我们在哪了。我想汉生是对的,我们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去了,因为,这是一座被封了四百余年的妖山。” 第八十三章 蜀山   我靠在后面的树干上,叹气道:“我早该想到的。”   “妖山?”大头纳闷的看向我,“你是说这里封印着妖怪?”   “比那还要恐怖,我先问你,听没听过北纬三十度。”我问大头。   “是新款啤酒吗?”大头一脸好奇。   我翻了个白眼,“我指的是真实的纬度。这个纬度与一系列的神秘地点有关,骇人听闻的百度大三角,神奇古老的埃及金字塔,都在这个纬度,所以北纬三十度,也被探险家们称为‘死亡纬度线’。”   “我们也在北纬三十度?”   我把还带有他余温的地图扔过去:“自己看看。”   大头拿过地图不相信的去找北纬三十度,我说:“看眉山市洪雅县。”   “我操,29°33',还真是。这是什么地方?”   “迷魂凼。”   “迷人……荡?”大头咀嚼着。   “是迷魂凼,真该死,我应该一早就想到这里,只是我怎么也没料到,我们会直接从迷魂凼里出现。”我有些懊恼。   迷魂凼在洪雅的沼泽地区,这里地形复杂,地质异常,路径复杂湖泊纵横,难辨方向。外人进来,不知进退,茫然间,犹如魂魄丢失,不知不觉的就会失去应有的判断与理智,入内基本迷失方向,失踪或者死亡,所以被当地人称作“迷魂凼”。   这么多年来,瓦屋山迷魂凼留下了众多难解之谜,由于这些恐怖现象,听说当地政府在开发瓦屋山资源时,不得不将其划为旅游禁区,防止游人误入迷魂凼。   我早就听过它的凶名,没想到却是与陆地上的“百慕大三角”这种方式见面。   “就是因为地形复杂才出不去吗?”大头没听过迷魂凼,还持有质疑。   “你的来诺基亚呢,掏出来看看。”我对他说,“还有信号吗?”   他纳闷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看向我:“那也不能说没有信号就出不去啊,我老家的山里头也没信号,我能一个人耍个八百遍。”   “那再看看你的指南针。”   他将信将疑的从脖子上摘下指南针弹开盖子看,只看了一眼,就吃惊了,“草了。”   我看过去,指针果然在不听使唤的左右摇摆,“不用再敲了,没坏,失灵了而已,在迷魂凼里,不仅是指南针,手机和GPS都不会有信号。我们现在在阳坡,沟谷下还有结冰的,有断层,地形条件恶劣到你都想不到。”   “那这失灵的原因是?”大头拿着指南针问道。   “你问我,我哪知道。有人说是瘴气所致,瓦屋山地下沼泽众多,动植物腐烂后产生的毒气会使人出现视幻现象,无法辨别方向,所以走入的人都困死了。但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当时有科考队带着氧气面罩进来,已经能确保不会吸食瘴气,但进去后还是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再未出来过。   关于瓦屋山迷魂凼的说法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站得住脚的,其中有一个很有意思,是我前些年看到的。罗盘和指南针的失效,很可能是地磁异常造成的,但瓦屋山的磁场来源却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最有力的一点是瓦屋山下面藏有巨大的陨石。”   “那怎么说是站不住脚?”   我回忆道:“因为当时的文章上说,后来专门有人对当地的县志和历史做了考察,在有记录的朝代一直延续到如今,四川都没有陨石坠落的记录。”   “能不能是更早的时候呢?”大头问。   “鬼知道了。”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说这是妖山?”   我伸头向下望了一眼,雾气中的鬼东西没有动静,才回道:“因为瓦屋山在明清两朝一直处于被封山的状态,前前后后延续了四百多年。”   “当时传说瓦屋山里居住着众多精怪,山中常年有黑雾笼罩,而且经常会发生一些离奇惨剧。很多进山打猎采药的人,都会在山中无缘无故的死去。而且死者都是死在同一个地方。   一来二去,此事传开后,当地的老百姓十分恐慌,那时候靠山吃山,很多人都是靠山谋生,所以就凑钱请手段高明的道士去做法,可后来发生了一件惨无人道的血腥事件,具体事情不明,但当地的官府得知此事后,就奏请朝廷,最后朝廷下令把瓦屋山封为了‘妖山’。”   “瓦屋山,古称蜀山。迷魂凼乃是防止外人进入的阵法。还有一种传说,此地是五斗米创始人张道陵的道场,当年张道陵在瓦屋山传教的时候,在此地设置了迷魂阵。”   我惊喜的寻声望过去,汉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冲我们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天,你身体怎么样。”汉生的脸色还很苍白,不过看起来多少恢复了一点血色。   “还好,那种怪物本身没有毒性,可是那条寄生物毒性却烈得很,我这身体小时候给二爷喂过药浴,多数毒性都能免疫,没想到这次栽了大跟头,你们可一定要小心。”说着汉生从后颈两侧和腋窝处拔出了两根金针。   “你这还给自己针灸了。”大头看着好奇,我也奇怪,不知他是何时扎的自己。   汉生一边收起金针,一边解释说:“这是金针封穴,你们想学我回头教给你们。当时毒性太烈,只放毒也避免不了毒素流入脏腑,我只能用金针先封住气穴,再同时放血,当时来不及通知你们,闭穴时会短暂的昏迷,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大头凑过来,一脸感兴趣的道:“这手艺牛逼啊,还有没有其他的功效。”   汉生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刺激不同的穴道有相应的功效,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各有不同。”   “有没有壮……强健肾脾的?”大头盯着汉生。   “有。”   “来来来。”大头撩开肚子凑过去:“来,扎我一针。”   汉生犯了难,“这些刺穴不止裨益,短暂的激发后,也会造成衰竭,你要是不担心,那我就给你扎一针吧。”   大头一听一下就翻脸了,赶忙穿上衣服,“那我不扎了,老子这都是原装的,你可别给我扎坏了。”   显而易见的,虽然汉生还有些虚弱,但有他在,气氛就会不知不觉的轻松起来。我和大头心上的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就在汉生的苏醒后,缓缓的放了下来,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在这些未知的陌生地方,给予我们难得的安全感。 第八十四章 诸鬼源头   “对了汉生,你刚刚说的张道陵是怎么回事?”我想起汉生醒来时的话,纳闷道:“张道陵不是青城山祖师爷吗?”   “这只是一半。”汉生调整了一下坐姿,给我们解释道:“张天师成道时,并不在青城山,是晚年羽化在了青城,从此青城就成为了天师道的祖山,渐渐的,历代天师便都去青城山朝拜祖庭了。”   “那你是说,瓦屋山和这个老神仙有关。”大头也来了兴趣。   汉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不止是和瓦屋山有关,张道陵与巴蜀有着更深层、更隐秘的关系,这里边涉及到了一个重大的秘辛。”   大头就爱听这些,一听到有八卦赶忙好奇的凑过去,我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汉生的眼神别有深意,我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一定非常震撼,毕竟涉及到了我们的敏感地区,“巴蜀”。   “张道陵之道,在汉晋的历史文献中,多称之为‘鬼道’,其膝下门徒称为‘鬼卒’。”   汉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第一句话就把我俩震住了。大头满脸不相信:“老天师不是道教头子吗,咋就混成鬼道了,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汉生笑了笑,继续道:“所谓‘鬼道’,就是‘鬼巫’,实即巴蜀地区的古代巫教,很多古籍孤本上都有一些记载,证明张道陵所创的正一盟威之道与巴蜀巫教关系密切。   自古以来,鬼道就在巴蜀地区十分流行。根据山海经所记,一些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部族,曾经都十分虔诚的奉行巫教。比如居住在昆仑地区的女魃、后土、魅、有穷等。   ‘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后迁赤水之北。’这个部落曾经帮助黄帝讨伐蚩尤部,后来在古人流传下,演化成了中国民间的旱神。   ‘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为社。’后土一脉,居住在昆仑之北的‘幽都’,在古时传说四起,有种种怪诞神奇的流言,因此后土也被尊为‘鬼王’,传说可以驱赶鬼魂。   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想必你们也听过,但其中最为特殊的就是被称为‘纵目人’的鬼国。”   我和大头倒吸了口冷气,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怪不得汉生说这是一桩秘辛,原来里面不仅涉及到了巴蜀,还有我们一直为之不解的三眼。   三眼的秘密我和大头已经在壁画上有所了解,但这只是一段记载,没头没尾,没想到源头竟然追溯的如此古老。   汉生没有急着讲,看我俩消化好,才徐徐开口道:“所谓‘纵目’,就是两眉之间的额头上还有一竖眼,没错,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三眼’,这也正是上古巴蜀鬼族最鲜明的祭司标志。   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只在古籍中才会出现的部族,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为什么这些部族在历史的记载当中,往往都伴随着某些神鬼莫测的力量呢?”   大头尝试猜道:“因为他们信奉的鬼道?”   汉生点点头。   “那不对呀。山海经我看过,可是里面的记载都是在昆仑呀,也不是在四川。”大头质疑道。   “你这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去看的懂山海经的。”我好奇问大头。   “无聊的时候看图画来着。”大头不在乎的回道。   “你只对了一半,山海经上的记载确实是昆仑,但那些人住的却是海内昆仑,而根据历史学家蒙文通和吕子方等老一辈学者的考证,可以证明山海经里面记载的海内昆仑,指的就是四川西部的岷山地区,我说的对吧。”我看向汉生。   “没错,山海经上所载的海内昆仑,就是古巴蜀。”汉生点头确认。   “传说昆仑之地,盛美之极,谈之令人心驰神往,内有辉煌连绵的宫阙,奇珍异草,仙兽祥瑞。《十洲记》记载,‘真官仙灵之所宗,品物群生,希奇特出,皆在于此。天人济济,不可悉记。’《淮南子》里也有描述,‘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树、玉树、旋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这些奇书上,都对海内昆仑不吝赞美,可想还是有些依据的。”   前些年在秦汉堂没少被老师傅们逼着背书,多是杂记和一些奇志,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啊。”大头突然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我问他。   “哦哦哦,我知道了。”大头拍了一下大腿,露出一副我真他妈是个天才的表情,向我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木宮里发现的一条记录吗?”   “你是说……”   “没错,‘那个地方’。你不觉得和你描绘的海内昆仑很像吗?”大头继续推理道:“这么牛逼的地方,还有你刚刚之乎者也说的那些,描绘的就是仙境啊。在那生活着仙人也不足为奇,如果三眼要降仙,是不是从海内昆仑请,就显得合理多了。”   “不无道理,但是现在无法解释的就是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就算是有,又在哪里?”我摸着下巴捉摸不明白。   “有。”汉生在一旁突然开口,“海内昆仑确实存在。因为三眼和鬼道就是从里面流传出来的。   我之前提到的那些部落,他们就居住在昆仑。根据记载,共工、后土、鬼国、魃、槐鬼、有穷鬼等部落聚居在岷山北部、东部地区,黄帝、少昊、祝融、炎帝、魅、氐人国等生活在岷山西部、南部。   这些部族的后代,经过几代的融合姻亲,渐渐合成了一支强大的种族,这支种族就叫鬼族,殷王武丁攻伐鬼方,鬼方指的就是这支部族,商王武乙伐西落鬼戎,这部鬼戎,也是鬼方的一支。”   汉生看了我一眼,“这支部族还有另一个名字,诸鬼部落’。” 第八十五章 海内昆仑   我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诸鬼部落并非是某一支部族,而是部群的称呼,怪不得我们之前翻遍了史书,查阅了无数资料都找不到相关的记载。   “后来诸鬼部落内部发生了一件隐秘的大事,造成部族没落,影响了与中原诸侯的征伐,导致失败。诸鬼势微,一部分部族人不得已沿江而下,进取川西平原,在古蜀建立了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王国,蜀。”   大头听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你是说,古蜀国是诸鬼建立的?”   “恐怕是了。”我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接近真相而激动的难以控制,我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激动道:“我应该早就想到的,三眼就是纵目。”   “你俩再打什么野狐禅,别卖关子,快说清楚。”大头听的抓耳挠腮。   “从新疆回去后我就查过有关古蜀的资料,卓老师也给了我很多孤本,《蜀王本纪》中,曾清晰的记载过关于纵目人的秘事。   传说古蜀国的君主叫做蚕丛。他的后代是柏灌和鱼凫,这三个人寿命都极长,他们的眼睛就是纵目,也就是三眼。   蜀地先民都视蚕丛为神明,之后便跟着蚕丛从岷山一直迁到了三星堆,建立了古蜀,蚕丛成为了古蜀的第一代君主。”   说到这我自己突然顿住了,想起了一件事,我们曾在秦陵地宫中,发现的那名“幕后黑手”-令尹。   当时我脑子抽风的做了一个假想,假如那些“面貌相同”的人,一代代的传承着超出时代的“知识”,活跃在各个时期,而他们中间,一代或几代构成了鬼谷子本人。   当时的设想我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所以就没细究,想再想想,这些特征和我们今天提到的,从诸鬼到三星堆建蜀国的蚕丛等人,难道不是很吻合吗?   只是我当时想的是几代人的传承,但若是鬼谷子本身就长寿呢?或者他也来自古蜀?   野史记载鬼谷子的师妹是九天玄女,而在《山海经·大荒北经》中,又有“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之说,按照汉生所说,九天玄女所在的天女魃部族,也是诸鬼中的一支,这样两者之间是否就产生了某种交集的呢?   虽然略显牵强,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随之冒了出来。   无论是蚕丛建国,还是鬼谷掌局,甚至是是劝说胡狐王修建镇灵台的老道,他们能说服周围人的有力条件也是一样的,那就是寿命,他们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寿命。   “是寿命!”我觉得我抓住了关键点。   “哈?”大头一脸问号,“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没错。”汉生在此时轻笑道:“你说对了,就是寿命。我刚刚故意少说了两点,根据记载,海内昆仑里除了连绵宫阙,还有各种奇花异草,其中最弥足珍贵的便是不死树,摘其果而啖,可令人永葆青春,死者亦可复苏。”   “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大头这时一拍大腿,大叫道:“西王母不就是有长生的果子吗,给后羿了,然后让他的娘们给偷吃了,是不是。”   “差不多,昆仑确实是西王母的住所。《大荒西经》中说,‘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你说的后羿的故事在淮南子中有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   说完我立马看向汉生:“西王母也是诸鬼中的部族,对吧。”   汉生点头说:“是。而且蚕丛就来自西王母的部族。   巴蜀当地有个传说,说是很久以前,西王母管束着西北之地和天下刑罚,有一日,在西北荒蛮之地出现了一种纵目人,不知是何原因,西王母将他们收为自己的使者,就像是灵山之下的十巫一样,只不过纵目人是西北之处沟通天界的使者,多年以后,纵目人来到了蜀地,并且把他们祖先的祭祀仪式,祭祀物品以及神秘的鬼术带了过来,后来便有了蜀国。”   “这个故事更夸张,但说蚕丛是从西王母的部族而来却不过分。”大头道。   “《蜀志》里有一段记载,‘周失纲纪,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鱼凫王田于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为立祠。’,蜀族皆为“纵目”,为三眼鬼族之后裔。”汉生讲道。   大头一听‘棺椁’两个字,眼睛都亮了,“汉生你是说这里的墓是蚕丛的?”   汉生换了个姿势,我知道就算他当时及时用金针封了穴,可之前的那段时间,还是会有毒素沉在体内,不可避免的会对他身体产生一些影响,我仍旧十分担忧。   汉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冲我摇摇头:“别担心,基本无碍了,剩下的毒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一两天就能排干净。”   我点点头,向下张望了一眼,浓雾中依旧站满了影子,不过碍于篝火不敢上前,我看了看,大头点燃的第二堆火也要灭了,看来要下去及时点燃其他的柴堆了。   汉生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对我们道:“是蚕丛墓也并非不可能。这就涉及到接下来我要讲的,张道陵与鬼道的渊源。   鬼道有四个明显的特征,第一,对纵目三眼的崇拜。   第二,对三官的崇拜。   第三,追求永生的仙道传统。   第四,驱鬼降魔的原始巫术。”   “第一点其实很明显,在四川、甘南以及西藏地区,纵目受到民间广泛的信仰,川主大帝、青衣神、斗姆、马王爷、炳灵等都是纵目神。”我叹息道:“只是我没有早点将点与我们要查的‘三眼’联系起来。”   “也不怪你,我们毕竟追查的历史,谁能想到那些个神话中的人物。”大头拍拍我肩膀安慰道。   “其实,纵目人现在西藏和不丹还尚有。” 第八十六章 鬼族的传统   “你说什么?”我不由得吃惊,一直以为纵目是传说中的事情,就算我们已经猜到了一点关于三眼的端倪,但也没想到,还真有三眼的存在。   汉生道:“大约在光绪三十年,有人在成都看见二十名纵目之人,从西藏到北京去朝贡,当时路过成都,被人围观,这也算近现代的事,很多地方都有记载。   说是那队人额上偏颅的位置有一枚竖眼,并非是真的眼睛,类似于幼时被人以利器划开,包含黑珠,长大后肉缝渐渐愈合,黑珠卷于肉内,恰似一只纵目。”   “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是鬼族的后羿?”大头问道。   汉生点点头说:“本来不觉得,但听说你们在木宫壁画上发现的秘密,我才开始怀疑。按照壁画内容所言,三眼技术失传,恐怕就是导致诸鬼衰落的原因,其后人却还保留着祖上的信仰与传统,才会在颅上开孔,形成三眼。”   汉生的推测合情合理,这支队伍很可能就是诸鬼的后裔,想到这我问他:“那支队伍能查到吗?”   “被人接去了东北,后面就没有音信了。”汉生道。   “东北……”我皱了皱眉,尝试问道:“奉天曹家?”   汉摇摇头,表示也不知具体去向。   “芬芳你先别打岔,汉生你继续说,第一是纵目,第二是三观,啥意思?搞哲学了?”大头纳闷。   “诸鬼部落的三官即天官、地官、水官。他们认为祖地的山河都有其神在主管,必须对他们表示膜拜以求庇护。就算人死以后,也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归于神的怀抱,会以另外一种形态继续存在。”汉生解释道。   “嚯,这帮人还挺豁达。”大头说完,看我没吱声,就问:“你又皱个眉琢磨啥呢?”   我犹豫着开口说:“我倒觉得这种态度不像是某种象征。我有一个想法,但仅仅是推测,汉生刚刚提到的那种状态,像不像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离奇’?你细想,死后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存在,归于神的怀抱。如果说壁画上的‘那个地方’指的就是海内昆仑,那么归于山河之神,以另一种形态存在,这个描述,就很像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离奇了!”   大头正揪着眉毛在那琢磨,汉生倒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很有可能,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壁画,但从你们的描述来看,两者的确很像是在描述同一种东西。”   大头砸吧砸吧嘴说:“照你俩这么说,‘离奇’这种形态的东西就真的存在了?”   “是的,我先前想这种记录是否是一种抽象,比如‘离奇’是某种未知的疾病,只是病发的表现比较特殊,现在看来,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状态了。”我回道。   汉生点点头,继续道:“第三点就很好理解了,仙道传统,无非就是永生。其实从很多文献中,都能看出来鬼族历史多与神话结合,其中很多人物都拥有着及长的寿命,或可羽化登仙。”   “没错,而且蜀地还有魂归昆仑之说。当地人信奉尸解,汉书里有记载,‘灵死,其尸溯流而上,至汶山,忽复生’。”我补充道。   “这鬼族人也是够能变着花折腾尸体的,看来是对尸体情有独钟啊。”大头不信道。   “等等,你说什么。”大头的话忽然提醒我了,我着急道:“你再说一遍。”   “变着花折腾尸体?”大头诧异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后一句。”   “情有独钟?对尸体情有独钟,怎么,你感同身受了这就?”   “对尸体,对尸体。”我咀嚼着这句话,刚刚有一点灵感一闪而过,我闭起眼睛,双手合十点在下颚上,“尸体,尸体。”   俩人都不说话的盯着我,念着念着,刚刚那种熟悉感又突然而至,我大声叫出来:“对,就是尸体。其实无论是纵目,还是三官,或是尸体,都很好的提现在鬼族人身上。”   大头愣了一下:“你这是总结了一遍汉生的发言?”   我敲了敲额头,边组织语言边说道:“我怕那个灵感再溜掉,我重说,我的意思是,刚刚说的那三点,其实都贯穿在我们这几次下的墓地中。   三眼和三官刚刚解释过,自不必说,我现在要说一下尸体,对,鬼族人就是对尸体情有独钟,因为他们相信,通过尸解可以重生。   你们想一想,天山镇灵台里复活的老道,他算计了胡狐王,最后将自己葬在了镇灵台里,但是我们下到最后,石椁中尸体不翼而飞,哪去了?   有人指挥御山挖开镇灵台,取走了里面的东西,我们当时猜测,那是前人种树后人摘过的手法,只是一直不明白,果是什么果,如果‘果’就是尸体呢?   还有秦岭天宫,我们在祭司殿里发现的大量空棺坑,很久之前一定有人在里面下葬,后来被人将尸体转移走,这又是为了什么?   大头的话点醒了我,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对尸体的执念,已经不能简单的说是一种念想,更是一种实际的传承,尸体对他们一定有着很重要的作用,结合汉生的话,我认为就是‘尸解’”   我一口气说完,生怕那点偶得的灵感再次消失,这次大头听懂了,他吃惊的问:“你是说,他们掌握着可以让尸体起死回生的办法?”   “就算不是,那也类似,没法证实‘尸解’就是实打实的让尸体复活,但一定有某种效果应验,否则鬼族人不会千百年的依照这个传统去执行。”我回道。   “我觉得还缺一点,那就是地点!‘尸解’的地点。我们之前也猜测过,鬼族人涉足中原,千百年去了很多地方,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一点,地理位置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与位置又与尸体有关,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葬地,他们很可能是在寻找葬地,助鬼族人‘尸解’的葬地。”汉生提醒道。   “没错。”我以拳击掌,感觉已经无限逼近真相了,有些兴奋道:“他们就是再找葬地,可以将族人葬于其内,等待‘尸解’。” 第八十七章 成仙的推敲   我觉得我们的推测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鬼族的后人还在坚守他们祖先的传承,那些诡墓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这些诡秘的事情并没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历史中,反而是有人默默的继承了这一切,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我爹和二爷他们,查到的就是这里。   我感到遍体生寒,黑暗中的人竟是几千年前鬼族的后裔,这种面临与对抗,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到底在追寻什么?而这一切又和曹家又有何种关系?难不成真如先前我们猜想的一般,曹家也是诸鬼的分支吗?   想想就头疼,此时我真想说上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你……见过那些人吗?”我鬼使神差的问向汉生。   他摇摇头,看向黑暗,眼神中有一股我不曾见过的锋芒,“但我一定会揪出他们。当年二爷被围攻,来人出自曹家,曹家有人不想他继续查下去,说明黑暗中的人,就隐藏在曹家。”   老何说过这段旧事,二爷重伤,在归来途中,拼死了四个大通达,才将他送回来,这其中的凶险不言自明,可见对方已经抱了必杀之心。   “我们会帮你一起查出来,这事我没听过,但是二爷的名头我还是晓得的,情义无双,在这一行,没的说。”大头道。   汉生活动了一下手上的手腕,继续道:“鬼道的第四个特点就是驱鬼降魔的原始巫术。这种巫术起源于鬼族内部,来历不明,却神秘异常,直到现在,类似于东南亚的降术等,很多秘术追溯源头,都能找到鬼族巫术的影子。   张道陵成道的鹤鸣山,被称为道教祖庭,就属于岷山山脉,那里正是诸鬼先祖在古蜀的聚集地。野史上记载,张道陵在山中精思炼志,感动太上老君的分身下凡,授以道法。但《蜀记》中有一处隐晦的记载,张道陵‘避病疟于丘社之中,得咒鬼之术书,为之,遂解使鬼法’,说明他在‘丘社’中,才掌握了鬼术,我怀疑,这里的‘丘社’,很可能与诸鬼有关。”   “你是怀疑,张道陵当时以外人的身份,掌握了部分鬼道?”我有些惊讶。   “没错,张道陵当年教人学仙,我觉得这里和你们在壁画上看到的很像,所谓的‘体感天悟’,或许就是‘三眼’的降仙之法。”汉生道。   我忍不住啃起指甲,想了想,觉得汉生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这样说还是略显牵强,便道:“还有其他的证据吗,这样说虽然能说得通,但站不住脚。”   “当时古巴蜀地区人鬼杂混,神话色彩及重,传说大地上巫妖横行,残害百姓,这些传说你们或多或少应该都看过。”汉生说。   “封神演义?”大头插嘴道。   “这点倒是没错,自古以来古蜀便流传着很多神话传说,一些杂文小说上也有提及。岷山地区有白虎神作孽,好饮人血,每岁村民需杀人祭之,梓州有大蛇害民,北平山有有猛兽扰户等等,甚至青城山再没成为祖庭前,更是被称为‘鬼域’,不过这些能说明什么,不过是民间谣传罢了。”我纳闷道。   “张道陵为何会被尊为天师?”汉生问我。   “道教中记载,张道陵获太上旨意,亲率弟子,扫荡鬼域龙宫,降伏诸天鬼魔,这才有了天师成道的佳话。”我答道。   “没错,但其中有两点值得推敲,第一,太上旨意,这个点太模糊了,说是有太上老君的化身帮助,应该是不实的,恐怕是当时的神权包装,不过他确实得到了某些能力。”   “你是说,这点就是鬼道的巫术?”我问。   汉生道:“没错。你问我是否还有证据,这点就是有力的证明,为何张道陵偏偏在巴蜀成道,只不过这是其一,刚刚我说有两点值得推敲,第二点就是扫平的是什么?”   “嗯?”我没理解汉生的意思。   可一旁的大头却“哦”了一声,拍拍我的肩膀后,向下面指了指。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惊讶道:“你俩是觉得当时张道陵到过这里?”   “没错。我觉得他机缘巧合之下,在巴蜀发现了诸鬼部落,学了鬼道之术,后来又假借玄元老君授经,聚拢门徒,形成了道教最早的流派。   除了刚刚两点推敲,我还有两点证明,第一,《三天内解经》里面记载,张道陵‘以白马血为盟,丹书铁券为信,与天、地、水三官、太岁将军,共约永用三天正法。’,这里的三官就是鬼道的三官。   第二,张道陵最早留在西川的符簶,现在还有记载,符簶上的字,并非是汉字,这也能证明当时他的道教并非起源于中原。”   汉生说的没错,如果这些证据或是推测,单独拿出来一条来看,都还不足以盖棺定论,但所有的证据摆在一起,就显得大有问题了,反倒此时说是巧合,才显得站不住脚。   “照你的意思是说,张道陵率领弟子平妖,创道后,又到瓦屋山筑建道场,他是为了什么?”大头提出疑惑。   “我猜他是在岷山学鬼道之时,得到了某些线索,或者干脆让他发现了诸鬼部落的秘密,加之当时瓦屋山传言山里有妖异,我想他必然联想到了关键,故此带人进了瓦屋山。”汉生徐徐讲道。   “我操,那还真让他找到什么了,张道陵可是回到青城后,就飞升成仙了。”大头惊讶。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飞升这事还是挺玄乎的,我想可能是故作神秘吧,毕竟那时候的人都挺迷信的。”我道。   大头听了就满不在乎的道:“没事,瞎忽悠也是能耐,斯大林那会儿不也是这个套路吗,咱们不去管。”说罢转头看向汉生:“汉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张道陵学了鬼道,一顿武武玄玄,虚张声势成了天师,然后让他发现了诸鬼的秘密,带人来了这里,ok,那我总结一下,这里有墓,对不对。”汉生笑着点点头,关于这种总结,大头从来都是很精辟的。   “我还得问一个问题”大头直看向汉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别跟我说张道陵给你托梦了。” 第八十八章 水   汉生的推论我已经百分百的相信了,当然这其中还不乏一些疑点,不过从整件事情的发展走向上来看,主线毫无疑问是没错的。   特别是汉生讲出道教的源头和鬼道之间牵扯出来的隐秘后,我还想到了很多。   我们在木宫看到类似“出马”的仪式降仙,“出马”是结合道教的产物,这其中的共同点就很值得思考了。   其次,湖山下日本人挖出的隧道,当时有一名日本阴阳师的存在,我觉得这个角色也很耐人寻味,一般日本联队里怎么会配备阴阳师。众所周知,唐朝时道教流入日本,才诞生了这个职业,这一点是否也和鬼道有所牵连?   一时间我脑海中蹦出了多条“巧合”的线索,现在回想,都有些不同寻常。   回归现实,我看向汉生,大头提出的疑问,也是我的疑惑。汉生怎么会对这些隐秘如此通晓,很多详情必是要潜精研思多年,对巴蜀历史有着深入理解,才能分析的出来。   汉生看向我俩,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赵三水。”   “啊?”我惊讶道:“是当年跟我爹他们去曹家青山的那个人吗?”   汉生好奇问我:“你知道他。”   “只是知道,是听多杰说的,但不是很了解。”多杰曾经在回忆中提过此人,一直在队伍中担任军师的角色。   “原来如此。赵三水当年确实是你父亲很要好的伙伴,不过他并非只去过曹家青山,很多地方他都曾跟随你爹还有二爷他们去过,这个人智才无双,而且博古通今,在古言的造诣上可以与之相评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我没想到汉生对赵三水的评价如此之高,同时我也想起来,在我爹的日记中,提到过赵三水帮忙翻译过某些文件,现在想想,我爹身旁当真是聚了一群高手。   汉生继续道:“这个人身份不一般,书香门第出身,背景也很神秘,但不知为何与你爹还有二爷他们脾气相投,走在一起。”   “你提到这个人,难不成这些信息都是他告诉你的?”大头猜道。   “没错,这些都是二爷他们当年调查出来的结果。”汉生点点头。   “那赵三水在哪,不对,你也是才知道的,你碰见他了?”我看向外面漆黑的密林,随即惊讶道:“你追踪的那个人就是赵三水。”   我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却没想到汉生摇摇头:“并不是他,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刚知道的,但这一切并非是他亲口所说,我在出去找果子的路上,发现了一个峭壁洞穴,在里面的石壁上看到了这些推测,内容并不完整,有一部分是我根据手里的线索,补充上去的。而且--”   汉生说到这停了一下,看向我们:“他们还留下了出去的路。”   “我的乖乖,你俩家的老头子真是仗义,都那个,那个啥了,还这么照顾咱们,快说说,怎么走。”大头一听有机会离开,忍不住催促道。   “他们当年应该也是被困此地,才会在那里落脚,想必几人是在分析掌握的信息希望找到出路,所以在石壁上罗列下线索,经过他们的推测,最后只在石壁上留了了一个结论,水。”   “水?,没了?”大头一脸懵,“我靠,你没看错吧,只有一个字?”   “确实只有一个字。”汉生看向我:“我想他们还有其他的线索,只是没有写在上面,但我觉得他们一定想到了某些关键,关键点就是水,并且真的让他们找到了路,否则后来也不会出现曹家白日事件。”   “汉生说的没错,反推一下,如果他们被困死在这,就不会有后来的曹家白日了。”我揉着太阳穴,琢磨道:“水,为什么会写水。”   “啊,我知道了。”大头指着外面大叫道:“是不是雨,线索跟雨有关。”   “比如呢?下雨了做个独木舟划出去?”我问他。   大头尴尬的挠挠脸,“我他娘的就是提个建议,这些费脑子的事情还是你们琢磨吧。”说着他向下面张望了一眼,开口道:“火快没了,得再点上一堆才行。”   我看看身上带伤的大头,和脸色憔悴的汉生,咬咬牙道:“还是我去吧,拿根绳子来,我系在身上,情况不对,你们就拉我上来。”   大头皱眉看向下面,拦住我说:“不行,太危险了,下面那些鬼东西蠢蠢欲动的,稍有不慎,就得给你撕成麻辣鸡丝。”   “谁下去不都一样,我还好点,身上没伤。”我坚持道。   汉生撑着站起来,要下去,大头也拦住他说:“别争了都,就咱三现在这状况,谁下去都是断柄的锄头,没把握。”   “那你还有酒精灯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那必然是没了”,不过他紧接着“啧”了一声,“不过老子有这个。”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信号枪。   我眼睛一下就亮了,兴奋道:“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还有照明弹吧。”   “当然有。”大头得意的晃了晃枪,“不过没几发。”   “这时候不是节省的时候,小命都快没了,先应付过去再说。”   大头点点头,检查了一下信号枪,没有问题,便拉开保险,对着左边的火堆“砰”的开了一枪,流火般的信号弹直坠下去,一下子照亮了树下的区域,我们三个立马闭上眼睛,不过仍旧能感受到刺破眼皮的炽烈光线。   下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几乎同时我们听到一阵吵杂的尖叫声,伴随着“砰”的一声,我心里一沉,他娘的这个声音不对,随即意识到,大头这枪不偏不倚,打在了柴堆周围用来压柴的石头上。   瞬间,一道火光从下面炸了上来,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卧倒”,就被热浪掀倒。   那颗信号弹打在石板上又反弹回来,在树上撞了一下又坠了下去,我心里沉到了谷底,照明弹会在短时间内剧烈燃烧,如果没有点燃火堆,等它一旦熄灭,我们的处境将变得岌岌可危。 第八十九章 地下河   信号弹在树上弹了两下,便似乎是转向了其他方向,我心里默念了五秒,感觉眼皮外已经没有那种炽烈的光线,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捂着睁开一点,信号弹已经不在树上,只是高温将帐篷烫了一条口子,不知道又弹向哪里。   我眯起眼睛,眼球被灼烧的生疼,还有点模糊,我向身后看过去,一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是大头还是汉生。   旁边一只手突然抓在我的裤脚上,我吓了一跳,弯腰去看,是大头,直淌眼泪,嘴里不停骂骂咧咧。   我踉跄着走过去,还没到就能感受到下面的炽热,汉生见是我,伸手扶了一下,我眼睛已经渐渐恢复了视力,向下望过去,三四个火堆竟都被点燃了,将树下照的一片通亮。   雾后那些影子早已没了踪迹,汉生皱着眉,我问他:“看清那些东西了吗?”   汉生摇摇头:“没有,信号弹在下面炸开,温度太高,我也是刚刚恢复了视力,就剩下几个影子,都躲进树林里了。”   刚刚看大头掏出的照明弹个头不小,像是伞尾弹,应该是老美军用的东西,亮度能达到40—50万烛光,只要那些东西不是瞎子,被这玩意来一下,不死也伤了大半啊。   我就说:“大头这一枪无心插柳,可打疼它们了,至少不会再惦记我们了。”   汉生没回话,似乎能看穿浓雾一般,皱眉望向下面,过了会才开口道:“不见得,这些东西是有心智的,我们在雨中避雨的时候,就已经被它们盯住了,我喝退了一只,它们就忍住没出手,而是在我离开后,再出来攻击你和大头,显然是有计划的,我觉得它们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说完汉生抬头看看天,“这些火应该可以坚持到天亮,至少到明晚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听闻此言,我脑子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没等我细琢磨,大头爬了起来,眼睛通红,跟大哭过一场似得,我看着他打趣道:“哟,眼睛小应该闭得快啊。”   “去一边去,小爷这叫眼小勾魂你懂不懂。”大头不屑和我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我将树上被打折的枝叶掰掉扔下去,透过帐篷看了眼赵顾,确认他没事才坐下来说:“刚刚我站在树边,突然想到了那个‘水’字的意思。”   大头一副你别蒙我的表情:“你他娘的吹吹风就知道了?”   “你别不信,还是刚刚汉生提醒的我,听我给你分析一波。”   汉生也好奇的看过来,我问大头:“下面那些东西都退了是吧。”   大头望了一眼,点点头:“对。”   “那些玩意个头也不小,它们既然忌惮光,那么平时肯定生活在阴暗的地方,没错吧。”   “是没错。”   “好,这就是第一点,那些东西个头不小,数量也不少,不可能跟蚂蚁似得打个洞就钻了,它们能藏哪去?”   大头愣了一下,恍然道:“合着你他娘的还想打上门去啊。”   “什么打上门,我这不是给你分析‘水’字的含义吗?你别急,先听我的问题。”我说。   “这么多的……嗯,全当是鬼猴子吧,这么些只鬼猴子平时躲在哪里?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它们吃什么,这一路咱们没发现一只野生动物吧,你说那么大一群鬼猴子,吃什么?”我看向一脸懵的大头。   “地下河。”汉生在一旁平静开口。   “没错。我想这就是赵三水说的‘水’,一切都在这个字上。那些鬼猴子不会漫山遍野的跑,它们肯定有巢穴,要避光,我猜测就在地下。其次,吃什么,地表没有,那地下呢?   我认为很可能在山里有一条地下河,他们靠水生生物为生。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有一点是无疑的,那就是汉生闻到的死人味,我觉得是因为那些鬼猴子常年食用生肉导致的。”   大头脸色一变,他知道我口中的生肉是什么意思,“死人肉?”   “没错,尸体在地上是无法长时间保存的,我觉得有可能下面发生过大量的屠杀,其次,将这些鬼猴子养在这个地的人,可能也是有目的,你觉得下面会是什么?”   大头眼睛一转,脱口而出道:“墓穴。大规模的屠杀是指修墓的工匠?鬼猴子是用来守墓的?”   “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了。”我点头说:“原本那些鬼猴子肯定就生活在地下,或者说我们怀疑的蚕丛墓就在地下河的中心,由那些鬼猴子守卫,沧海桑田,地址变迁,可能发生了断裂或是某种原因,导致那些鬼猴子来到了地上。   如果当真瓦屋山的林子被人布置了某种迷阵,那么下面无疑是危险的,但也可能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选择。”   “有一点我想我猜错了。”汉生忽然开口:“二爷他们当时并不一定是再找出去的路,他们可能此行的目的,就是那个墓。”   “快打住,你们说来说去,出路就在鬼猴子巢穴里?我靠,这和主动寻死没啥两样啊。”大头摇摇头。   我叹气道:“我也不想,虽然这个推测是我说出来的,但我真心不推荐走这条路,我觉得我们还是尝试找找其他出路,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出去了。”   如果有可能,我是一万个不想在面对那些食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大头说的没错,我们四个现在当得上“老弱病残”,那些鬼猴子不来搞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还要追进去,那就真是打灯笼进茅房,找屎(死)了。   “这样吧,我提个建议,我们至少先赶几天路试一试,芬芳你也说了,这么多年,说不定那劳什子的迷阵已经没了呢。”大头提议道。   “每天傍晚前必须停止赶路。”汉生开口说。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问大头:“还有几颗照明弹。”他数了数,还有四颗。   “那最多够我们撑两晚的,这样不够啊,如果两天后我们还有没找到路,就不得不去试探鬼猴子的老巢了,我们至少也是必须要带两颗照明弹保命。看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办法,只用两颗照明弹撑过这两晚。” 第九十章 意图   汉生身上有伤,我们决定不让他参与守夜,他知道白天赶路还要靠他,也没推辞,回帐篷休息去了。   我抬头看了眼天,便一边整理背包,边对大头说:“你也去吧,下面这么大火,烧到天亮没问题,量那些鬼猴子也不敢再过来,我一个人可以。”   他靠在树干上,伸着懒腰说:“不打紧,这个点了也睡不着了,我的伤不用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汉生,只要他这尊大神没问题,咱们才安全。”   我回头看了缩在帐篷里打盹的汉生一眼,附和道:“是啊,没想到那么大个的鬼猴子没毒,倒是寄生在他身上的那个‘尾巴’那么毒,以汉生的抗毒性都着了道。”   “知足吧,如果那些猴子也带毒,咱们早嗝屁了。对了,我得问你,之前你下去,怎么好好的就上树了呢,要不是老子聪明伶俐,看情况不对下去找你,你小子可就歇菜了。”大头回过神来问我。   “是是是。”我谦虚道:“您说的对,今日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当时发生的情况和他讲了一遍,他听着就皱了眉:“等等,你是先发现右边的草丛,才又到左边的树上去的?”   “是啊。”我被他问的莫名其妙。   “你看啊,我承认这些鬼猴子是他妈有点心智,但撑死也就跟个哈士奇似得吧,算是本能,你要说他有人的智商水平我觉得不大可能。”   我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他见我认可这个说法,又继续道:“那么他在草丛里搞个动静后,又转移到树上吸引你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先不说他是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的,我们就说目的,没道理啊,反正就是弄你,你一伸脖进草里,咔嚓就是一口,啥都结了,还上树干啥,要学人猿泰山不成,嗷嗷嗷喊几嗓子安排个牌面再搞你?所以结论只能有一个,他在忌惮我,因为我在树上,我手里有枪,但是这和咱们前头的推论就不符啊,他们不可能认识枪啊,更不可能因为躲避我的视线,而把你引上树。”   我琢磨了一下,虽然这家伙的比喻很糙,但理是这个理啊,我也不自觉跟着纳闷起来,是啊,为什么要引我上树。   我见他在那一个劲的盯着我看,就知道他心里八成已经有了答案,纯粹在等着我问,想卖弄一波,我便故意捏着下巴在那念叨“为什么”,但就是不去看他。   他在一旁等的猴急,没过一会忍不住的骂我:“你他娘是不是故意的,赶紧问老子啊。”   我跟着他说:“你这是求人问你的态度吗?”   大头一时语塞,我看他好笑,就说:“行吧行吧,那你说吧。”   大头刚要开口,临时反应过来:“不对呀,我什么还求着你问,不行,你得承认,我他娘的在团队里担任大脑的角色。”   我附和道:“嗯呐嗯呐,你他娘的是大脑袋的角色。”   “这还差不多。”大头自得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咱们就是想,那些鬼猴子没那么牛逼的智慧,他们根本没想到把你引到树上再干掉。”   我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接着道:“你想说草丛里和树上是两个家伙,草丛里另有人?”   “对的。”   我歪头想了想,如果草丛里另有他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时我们怀疑的那个人,那个被汉生追踪的家伙。   我俩忽然互看了一眼,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家伙可不怕火。   我立刻向下望去,就在浓雾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悄悄来到树旁,如果我和大头再晚一步,不知道他是否就要摸上来了。   大头“草了”一句,立马提起枪,我按住他的手,“别急,咱们既然发现了他,就看看他要做什么。”   “肯定没憋好屁,如果是友非敌,那会见咱们有难,也应该出手啊,要不是汉生及时回来,咱俩可就嗝屁了。”大头一脸怀疑。   那人影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没再前进,我们就这么静静的对峙了一会,就在大头已经差不多失去耐心的时候,影子忽然动了,大头连忙举起枪,可是下一秒就在人影的地方亮起了一朵火花,随即熄灭,顿了一下又亮了起来。   “这货挺悠闲啊,还抽上烟了。”大头骂道。   那簇火苗不大,确实很像打火机,不过哪会点了那么多次还没点亮,我觉得蹊跷,盯着看了一会,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袋,脱口道:“是反切码,他在对我们说话。”   大头迟疑的盯着看了会,随即惊讶道:“果然是,快看看他说的什么。”   我心里默默记了几个数,和之前得到的反切密码本对照,发现雾中的这个家伙,一直在翻覆的说两个字,下来。   “啥意思?让我们下去?又玩这一出,草了,我先给他一枪。”   “别。”我拦住大头,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他在邀请我下去。”   “那就更不能下去了,这家伙多半又是白天那套路,不行,绝对不行。”大头很不相信下面的人。   我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你想,他要真的想干掉我们,就不会带着汉生兜圈子等我们了,而且远的不说,他悄无声息的弄灭下面的火堆还是能做到的,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是干掉我们,至于白天,我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不过大面是好的。”   “那他怎么不上来?咋的,怕群殴他啊。”大头还是有所迟疑。   我回头看了一眼帐篷,低声道:“其实那会儿你说他在躲避什么,有可能是你,所以才让我一个人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躲避的人是汉生。”   大头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不敢相信的道:“你怀疑汉生……”   “别胡说。”我打断他,继续道:“我从没怀疑过汉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汉生也不例外,我尊重他。我下去,是因为我们现在所遭遇的这一切,可能都因下面这家伙所起,我相信他手里一定掌握着关键的线索。   他不愿意见汉生,一定也有他的理由,如果我再不下去,汉生也拿不到线索,我们此行将变得毫无意义,我们付出了很多,我想现在是需要我站出来的时候了。” 第九十一章 故人   “你真要下去?”大头挠挠头,还是不相信下面的家伙,“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再给你一次机会,可帮我守好关。”   “等等。”他拉了我一把,向信号枪里塞了一颗照明弹然后交给我,“机灵点。”   我收好枪,顺着树爬了下去,下面亮着好几个火堆,连地上一块被烘干的草皮都着着火,将四周照得通亮,这多少给我壮了点胆气。   我咽了口口水,紧了紧手里的信号枪,向人影那边移了几步,我发现此时雾气竟已经开始消退了一些,走过去几步,就能看见那个人的位置,他并没有动,还站在那里。   不过因为雾气,视线多少受到了影响,再加上灯下黑,我眯了几次眼睛,还是看不清那个人。   此时我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米,我正犹豫着,那个人影忽然动了,向前走了几步,我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同时抬起枪指向他,“你是谁”,我紧张的喉咙发干,死死盯着雾后面的人。   他站住了,缓缓歪头,似乎在打量我,我自打从秦岭回来后,一看到这个动作就极度的抗拒,不自觉的起鸡皮疙瘩。   “你到底是谁?”我忍着后背的冷汗又问了一遍。   他没开口,反而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接着扔过来一个东西,落在我脚下不远。   我没敢去捡,生怕他趁我不注意会扑过来,我用余光瞄了一下那个东西的位置,就举着枪一边对着他,一边碎步移过去,用脚尖将东西划到我身下,单手举着枪,缓缓蹲下将东西捡了起来。   没看到东西,但触感一下子让我知道这是什么,又是一块石鳞片,我将石鳞举起来,快速瞄了一眼,没错,和尸体口中那片如出一辙,我想起按照汉生的话,就道:“万红兵身上的?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话,过了会儿才问了一句:“你不明白?”   嗯?这回轮到我懵了,我明白什么?我摸着手里的石头,这种石头我在日光站我爹留下的柜子里见到过,万红兵失踪前留下过,这两个线索都指向我爹他们的队伍曾经接触过这个东西,现在不人不鬼的万红兵身上也长出了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种石鳞就是人身上长出来的?那他为什么他会觉得我会明白。   我搜索了全部记忆,可对这个东西依旧是一无所知,只得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也很好奇,这个东西的来处,以及万红兵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子的石鳞,还有我爹呢,你认识他吧?”   对方又沉默了,我等的着急,就又问道:“我是曹傩送,你有什么尽管可以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当年的人。”   “你既然不知道,就走吧,不是你。”人影突然说道。   我靠,废了这么大劲进来,差点小命都丢了,想要我因为这一句话扭头就走,简直就是在放屁。   听他口气,他应该也不确定谁是他口中那个“明白”的人,所以才试着传反切码给我,他认为我“应该明白”,照这个意思看,对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我吐出口气,对他说:“我可能确实不是你要等的人,但我想知道关于我爹的事情,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太多弯路,绕了太多圈子,我曾经迷茫过,后悔过,因为某些人的离开痛苦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爹和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爹,他,他是否还活着。”   我一口气说出我的全部想法,我现在百分百确定,他就是当年的旧人,并且一定参与了当年的事情。我爹是收官无敌,我不相信他会那么潦草的死在墓里,这个人出现在这,很大概率与我爹有关。   等了会儿,雾后传来一声叹气,就听他开口道:“或许这就是你们曹家人的命运。”   我心里一喜,觉得有门,就抓紧问他:“你们当年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沉默不语。   看来他觉得我并非是他在等着的人,是不会对我说出他们的计划,我想了想,换个问题:“我爹当初真的死在曹家青山了吗?”   “没有。”   果然,果然,我心里震惊,不亏是被叫做收官无敌的男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却被他一招急蝉脱壳,隐去了踪迹,化明为暗。   “他还活着?现在在哪?”我又急着问。   “现在不知道了。”他回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不确定了?你也不知道他的死活了吗?”我忙问。   又安静了下来,隔了会儿还是没动静,就在我要失去耐心上前的时候,雾后传来他的声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他也说过,此生不一定会再相见。”   说着,我就看见他在雾中的脖子不自觉的又歪了一下,几乎与肩膀形成了很夸张的九十度角,我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姿势我再清楚不过,在秦岭就看到过,我已经对它的恐惧深入骨髓。   不过他没有动,我既害怕又紧张,也许这是我离当年的真相最接近的一次了,我几乎发出颤抖的嗓音问他:“你到底是谁?”   我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有所触动,他僵硬的姿势忽然震动了一下,随后姿势恢复了正常,可声音中却多了一丝忍耐,“高明。”   “什么,你是高明。”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认识我?”这次他回的很快。   “我见过多杰,是他告诉我的,你当年与我爹他们进了青山。”   “多杰。”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犹豫着反问我:“他还好吗?”   “看起来还行,就是……”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却忽然开口道:“没有老,是吗?”   我吃惊道:“你怎么知道?哦。”随即恍然大悟,一定和曹家青山有关。   “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引过来,你们当年应该来过这里吧,这下面是不是有一座古墓,我爹到底要做什么?”我直接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不知道。”他直接回我,随即又补了一句,“我问过他,他说是为了占一个位置” 第九十二章 出了纰漏的计划   占一个位置?难道这座墓还是VIP制的,来晚了就进不去了?我情不自禁的生出奇怪的疑问。   从时间上来看,我爹和二爷他们到这里,肯定要早于去曹家青山的时间,这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行动,而去青山前,则是先到的乌蒙朝仙墓,从那之后,我爹便独自行动,二爷手札上推测,就是在那之前我爹预感到了什么,继而抛弃了原先的路线,选择了自己独行。   如此看来,朝仙墓他们便分开,那么朝仙墓前很有可能来的就是此地,就是这个“占位”,导致了我爹后来怪异的举动。   还有,高明跟随我爹进了青山,从多杰的描述中得知,最后高明在“建木”上负了伤,后来多杰昏迷过去,就不知道接下来的事了,从二爷那得知,最后发生了曹家白日,那么高明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是了,我爹没死,那么就说明当年他们一定从青山里逃了出来,只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而已,既然高明在这,难道……   我看向高明,有些忐忑的问道:“我爹……他在这?”   “我说过,我已不知他的生死。”   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莫名的紧张,或许是内心期待着见到在上一个江湖被人叫做“神仙收官”的男人,也或许是感到害怕和不安吧。   面对当年的事我们知道的太少,我现在急迫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向他问道:“当年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瓦屋山下的墓又有什么玄机?”   “小傩送,这一切不需要你们再来承担了,已经就要结束了,你回去吧。”雾中高明的口气突然变了,甚至让我感到一丝熟悉。   这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他似乎能看出我的犹豫,口气中有些温和:“当年没来得及回去看你,本来要给你的满月礼物,现在补给你吧。”说着,从雾中抛出一样东西,我下意识抓住,是一颗十八面错金银镶嵌绿松石铜骰。   “这是……”   “我的信物。”   “我--”   “回去吧。”他打断我的继续提问。   我知道他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当年我爹和二爷他们的计划就如眼前迷雾一般,将我们困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当年人”,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   我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能猜测到他们的筹划。   从高明的口气来看,我爹他们确实另有计划,并且一直延续了下来,高明等在这里,必然不是偶然,很可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那么他引“我”来,也很可能是计划一部分,但他选错了我,我并不是那个知情人,说明什么?至少他们的计划在这个节点出现了问题,问题很可能与“我爹失联”有关。   由此看来,计划的一个环节势必是“通知”某人,高明就是那个触发人,或者说“引领人”,但我爹的失踪,让他找不到那个人,所以才通知了我。   我狠狠搓了把脸,看向雾中的高明:“既然这个计划出现了纰漏,能否能由我来补上。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计划细节,但是知道必然与时间有关,如果你一直等下去,很可能耽误了这么多年的部署,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而且……”   说到这里我断了一下,心中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为了说动高明,也不管是否正确,只能冒着风险赌一把,就快速组织了一下想法,对他说道:“与时间赛跑的不止是你们吧,你这样等下去,很可能另一队人会捷足先登,这么多年,我想你不会让计划付之东流的吧。”   这完全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我爹和二爷当年确实遭遇了某些“势力”,否则我爹也不会争分夺秒的去青山,二爷也不会遭人围攻,不管那些“势力”的目的如何,一定不想我爹他们查出真相。   高明沉默下来,我知道自己可能说对了,得再猛攻一把火,就说:“像你说的,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   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雾后的高明才抬头:“其实看见你这样我很欣慰,也许……二爷也会很欣慰,你真的成长了许多。”   “那就让我去吧,我知道你们有计划,让我参与进来吧,我能行。”我有些激动。   我感觉他在笑,“那时候还是呱呱落地的,虽然不及‘神仙收官’,不过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小家伙了。但我要和你说的是,看似你已经接近了真相,可你知道的还远远不够,这里面的水要比你想象深的多,当年的事牵扯的人也要比你想得多,有的人在阻止我们,不想让我们查下去,有的人袖手旁观的等在一旁,等着我们这些人老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有的人希望我们去做,但他们不会动手,小傩送,这件事,只有你父亲能做,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们,为了这件事有太多的人离开我们,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他顿了一下,口气中有些怅然若失:“这一切终将会终结,不需要你们再去背负了。”   我叹了口气,知道没戏了,我以为差点就要说动他,但从他所讲的内容来看,所图之事很可能超出我想象中的大,他,高明,不会为我的言语所动。   我有些失望,看向他:“能否再解答我一个问题。”   “只要不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你不相信汉生。”我盯着他。   “二爷离开,是个意外,我不想你也发生同样的事。”他以一句看似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回答了我。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到二爷?”   “曹家提偶术,青狐黄虎大龙图。”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提偶术,不过这句话更让我犯迷糊了,此时他又说了一句:“真相并非永远是你想得到的。”   我听他的语气似乎要走,连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当年你们在青山发现了什么?” 第九十三章 不可见仙   高明沉寂下来,我以为这个问题触动到了什么禁脔因而不做答的时候,却发现雾后的人影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脖子一点点歪向旁边,直到夸张的九十度,看得我冷汗淋漓。   我想起来,在新疆寻找狐胡王墓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个非人非鬼的家伙,他也做出过如出一辙的诡异动作。   “走吧,快。”   高明的语气有点怪,我感觉他的状态很不好,就想过去看看他,不料他同步后退几步,而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丢下一句“不可见仙”,便头也不回的退向林中。   我看向他消失的方向,林中孤冷,大雾弥漫,我知道仅凭自己不可能追进去。   “不可见仙。”我边琢磨着他留下的话,一边回到树上。   心想难不成他们在青山中看到了……仙?降仙之后,留在人间?完全搞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回到树上,大头伸手拉了我一把,劈头就问:“丫再不上来,我就要下去了,咋回事啊,还唠上家常了呢。”   我看了眼汉生,大头道:“睡着呢,估计是失血过多,凭他的身体也受不了。”   我“哦”了一声,小声对他说:“首先你说对了,下面的人确实在故意避着汉生。”   大头眉毛跳了一下,忽然看向我:“这个人你认识吧。”   我出乎意外的看向他,这家伙的细心我是了解的,没想到这都能猜出来,就没瞒着他,说:“对。是我爹的队里的人,就是上次我和你说,多杰给我讲的故事,这人叫高明,对了,还留给我个骰子。”说着我把那颗十八面错金银镶嵌铜骰掏给他看。   大头先是眼睛一亮,随后蹙起眉头,犹豫道:“这玩意怎么这么眼熟。”   “见过?”   “姓高?”   “对。”我期盼的看着他,如果能查出这枚骰子的出处,至少就掌握了线索,说不定顺藤摸瓜能找到当年的线索。   我补充道:“他说是他的信物。”   信物基本上就是土夫子的标志,二爷的是铜钱,高明的是骰子,我曾经问过大头那款老式诺基亚是不是他的信物,他用看白痴一样额眼神看我说,当然是起尸匠的扳指。   大头低头想了想,最后抓抓头说:“实在没想起来,回头我给你打听打听,但是这玩意看着眼熟,我曾经应该见过或者听过,这人不会是个无名氏。”   “好吧。”我也没太失望,又从兜里掏出那块石鳞。   “又是这玩意。”大头把石鳞接过去,奇怪道:“汉生不是说这玩意是从万红兵身上掉下来的吗,你从哪来的?”   “高明给的。”   “什么意思?”大头问道。   我叹气道:“就是因为不知道。高明以为我们是局内人,所以才发给我们反切码。”   “另有其人?”大头看了看我,猜道:“他们一定还有计划,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我耸耸肩:“我也不想啊,问过他,不过他不肯透露具体信息。”   “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回去?”大头看向我。   我望向高明消失的林子方向:“我有些担心他,他的状况不太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们在瓦屋山一定计划了什么。从他的话里能听出来,此地谋划确实出了纰漏,应该有人和他接头,通知某人在这个节点来瓦屋山。”   “你觉得我们可以弥补那个纰漏?”   “行不行?”我盯着他的眼睛。   大头嘴角翘了翘,“得加钱。”   “说吧,我们的二爷,您老又有什么计划了。”大头坐下抱着胳膊问我。   “我们明天就去找地下河!”我斩钉截铁的说道:“高明既然把我们引到瓦屋山,就证明他们的‘局眼’也就在这里,不出意外,就是那座被咱们怀疑的蚕丛墓了,如果咱们能直接找到那座墓,也不由得他带不带我们参与这局了。想踢我们出局,没这么容易。”   “行吧,听着还可行,就是他娘的直接过去太危险了,咱们装备实在有限啊。”大头摊摊手。   “我知道,所以才尽可能的节约,如果咱们再搜寻两天,不仅浪费了时间,还会消耗弹药,此时已经到了胜负手,这局,咱们必须参与进去。”我斩钉截铁的道。   说完发现大头正在一旁偷笑,见他笑的莫名其妙,就问他咋了,谁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啧啧道:“行,这和当初那个支锅都会脸红的二爷确实不一样了啊,有范儿了,不错。”   我愣了一下,自己都没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开始有意的去引导队伍的走向了,在这件事情中,不再是被动的参与和被人推着走,我长出口气,这种改变,何曾不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摆摆手,让大头先休息,东方已经升起鱼肚白,想来那些鬼猴子也不会再出来,他问我不休息吗,我说还有点事需要捋一捋。   其实和高明的谈话中,还有一点让我非常在意,那就是当我提问为何要避着汉生的时候,他所问非所答的回了一句“二爷的离开”,和“曹家提偶术”,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象不出两者的关系。   难不成当初我爹他们进青山没有通知二爷,还另有隐情?   关于这件事我暂时没有头绪,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清楚,老何,当初我问他提偶术的时候,他以一个简单的借口将我搪塞过去,但我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先放下这件事,我将今日与高明所谈从新盘了盘,整理出几条线索:   1、我爹大概率还活着,至少没困死在青山。   2、他们有一个计划,(暂不知是一直运行,还是此时启动),其中涉及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但这个人成为了计划的纰漏。   3、汉生、二爷、曹家提偶术,这其中必有关联,汉生,不仅仅是二爷的弟子那么简单。   4、不可见仙。   最后一点也是最让我在意的一点,高明最后的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他有意说出,还是处于什么不清的状况下无意识的说出,我姑且认为他主动说出,那么我的问题是,青山里他们发现了什么,答案是“不可见仙”,这更像是一种警告。   还有,我们最早以为,一切的终点就是曹家青山,我爹他们以非常惨烈的代价结束了所有的事情,但看情况,真相似乎并非如此,青山之后,我爹的计划,还在继续。 第九十四章 重新整顿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人站在我面前,勉强睁开眼睛,认清了是汉生,他蹲下来将衣服盖在我身上,开口道:“天快亮了,不用担心,你先休息吧。”   我实在太困了,本来打算盘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却在大头的鼾声起来后,也渐渐困意上头,不知不觉就浅睡了起来。   我用鼻音“嗯”了一声,脑子里那根弦一旦松开,一天的劳累和困意汹涌而来,便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稳,开始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梦,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被外面的阳光照醒的,感觉眼皮外有光,我睁开眼睛,天彻底亮了,看了眼手表,竟然九点多了,我嚯的一下坐起来,旁边有人递过来水杯,“喝一口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愣住了,放下杯子,赵顾就坐在我旁边,咧着嘴看着我。   我惊喜过望,“真的假的。”就捏了他脸一下,他哎呦哎呦的向后躲,埋怨道:“还是个病号呢,怎么不捏你自己。”   我嘿嘿乐道:“别跟个娘们似得,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   这时候大头从树下爬上来,“哟,二爷醒了。”   “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伸了个懒腰,抱怨道。   “你咋知道我没喊你,丫睡的那么沉,不是还有鼻息我都以为你嗝屁了呢,再说,马上就要刀山火海了,还不让你睡一顿饱觉。”大头都衣兜里掏出几枚果子扔过来,“先对付一口。”   “他……”我指着赵顾看向大头,大头摆了摆手:“早醒了,汉生给看过了,没有啥暗伤,多是外伤。”说着双手插在一起,捏的“嘎巴嘎巴”响,眯起眼睛,“放心赵儿,等回去小爷领你报仇去,那几个动手的孙子,非得给他们打出屎来。”   “汉生呢?”我问他。   “刚刚去摘了点果子。对了,你的意思早上我和汉生商量了一下,他也觉得可行。”大头回道。   不得不说,汉生的草药很牛逼,躺着的时候,赵顾身上贴满了捣碎的草药也看不出什么,这会儿一揭下来,下面都是淡红色的新肉,所有外伤全都愈合了。   不仅是我,连大头都欣喜的左右打量着赵顾,赵顾被我俩看的脸色通红,赶紧把衣服穿上了,大头啧啧称奇,直叫牛逼。   我们一起下去,汉生正在用下面的火烤着一种类似土豆一样的根茎植物,我好奇过去:“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见过。”汉生把火分了分,露出上面的东西,“是在附近树下挖出来的,没毒,我尝了一下,充饥没问题。”   “那就赶紧吧,饿死我了。”大头从后面走上来,蹲在火边取了一个,烫的他直咧嘴,“味儿还行,好像山药。”说着又啃了一口。   我一看他这吃相,连忙招呼赵顾和汉生赶紧的吧,一会儿都让这家伙造光了。   几个人一顿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连果子带烤物吃了个干净,我看大家都完事了就用袖子擦擦嘴,说:“吃饱喝足,咱们得说说接下来的正事了。”   “本来依照咱们的计划是要再瓦屋山多寻两天出路,但赵顾身体已无大碍,还有基于昨晚发生的事,我想咱们有必要重新确认一下计划。”说着我把和高明见面还有他透露的信息公开给他们。   在场的人都是与我经历过生死的人,完全相信他们,此时信息透明,有利于众人清晰的认清当前的状况,即使需要作出某些决策,我想我们的判断也是相同的。   唯一有一点我没有明说,关于为何高明要避着汉生,我承认有自己的私心,况且我认为这点与我们当前的部署也无关系。   大头吃了不少,拍拍肚子说:“我觉得芬芳这个建议可行,原先对于瓦屋山的墓都是咱们的推测,不过既然高明已经承认,那么至少咱们这一趟不会空跑,就算没找到地下河,咱们还可以重新走回正路,只是那些鬼猴子很麻烦,汉生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汉生摇摇头:“很难说,瓦屋山的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至于那些鬼猴子,我想既然当初二爷他们都进来过,肯定有什么办法避开那些东西。”   “好,那我们最终要面临的问题,就变成了两个,第一,找墓,第二,如果应付鬼猴子。”我总结。   “还有第三,咱们没有趁手的武器,双拳难敌四手啊。”大头补充道。   几人都沉默下来,这么一讨论,问题全都暴露出来,我们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还有食物,光源这些次要问题。我叹了口气,眼下最重要的三个问题如果不解决,我们根本没办法启程。   赵顾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说的鬼猴子是什么?”   大头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遍,赵顾听的直皱眉,直到他听到我们昨晚的经历,便拳掌相击了一下,说道:“这个好办,我有一个办法,不过也不能长久维持。”   他见我们看向他,便问大头要过信号枪,从里面退出照明弹,拿给我们看,说道:“这种照明弹大概由三部分组成,最上面一部分,是引信、压盖、抛射药等等的触发装置,中间这部分就是照明剂了,下面是伞。   中间的照明剂又主要由三部分组成,金属可燃物和氧化物还有粘合剂,前者就是镁粉和铝粉,用于燃烧释放光芒,氧化物是硝酸钡或硝酸钠,燃烧会释放氧气,用于助燃,最后的粘合剂就是天然干性油等等,起缓燃作用,只要我们能将三者按照一定比例分离开来,至少还能将为数不多的照明弹多分开用几次,可以阻止那些鬼猴子。”   他说完见我们都一脸懵的看着他,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旁的大头吸了吸鼻子,转过来问我:“你们龙山阁现在都招人都是从985,211找了吗?”   我也一脸惊奇,哪知道赵顾还有这本事,就问他:“这乱七八糟的,你咋会的。”   他“哦”了一声,解释道:“跟这行接触的人多,咱龙山阁下面有自己的手艺人,一些不好入手的装备都是自己倒腾,我这就是跟里头的人学的。”   汉生突然道:“镁和铝的燃点是不是很低。”   “是的,铝粉温度超过40度就得自燃,所以得温度低了弄,咱们有几颗?”   “四颗。”我回道。   赵顾低头算了会,说道:“如果是用来防那些鬼猴子,差不多能解出来十个左右。”   “那就够了。”大头拍拍我的肩膀,“兄弟,你们龙山阁的人还真是多才多艺,咱这家伙事就算有着落了。”   “那接下来就是地下河的位置了。” 第九十五章 第二晚 遗迹   “关于寻找地下河的位置,我或许有一个办法,可是试一试。”我看向众人,“其实可以反推一下,按照我们的推测,如果瓦屋山有墓,大概率在地下河环绕当中,虽然这种布局很奇特,但不要忘了,只要是墓葬,就会遵循一定依据,不可能葬在一处漏风漏水的地方,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先进山,找个高点,让我可以清楚的观察一下附近山脉地势,还是可能找出墓葬的线索。”   “暂时也没余其他办法,可以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大头看得很开。   “我也赞同,我可以再去挖一些干粮,当做路上的食物。”汉生也跟着点点头。   几人一拍即合,各自准备起来,大头上去收拾帐篷和背包,我和赵顾在周围收集一下昨夜未烧完的树枝,汉生去找食物,忙活忙活就到了中午,我们等汉生回来又简单吃了点食物,便开始上路。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我们的计划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地下河,如果连入口都找不到,那一切都免谈了。   我暗自叹气,深知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的土夫子,如果瓦屋山地下的墓葬隐藏的极深,或者蕴含深意,以我的能力就算在眼皮子底下,也大有可能发现不了。这一路我心里都在不断祈祷,千万要认出来啊。   汉生在林中行进自如,不断通过叶子的朝阳来辨别方向,按照地图上山脉的走势,我们向深山中进发。   老林里的系统更加原始,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巨大植物,而且温度也逐渐升高,几个人汗流浃背,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十分辛苦。   “这他娘的,跟背个小火炉似得。”大头烦躁的掏着裆。   因为怕一些水蛭类的虫子,我们的裤腿全都扎严了,确实如大头所说,闷热的连我的裤衩都湿了。   担心大病初愈的赵顾,我们半路休息了一次,除此之外,一直都在赶路,直到快近傍晚,汉生才回头对我们道:“不能再走了,得找个地方扎营了。”   我抬头看了看,心想糟糕,此处的树冠并不算密集,树也不高,并不能像之前那样在树干上搭帐篷。大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担忧起来:“这个地方不怎么好啊,要不再找找。”   我道:“独木难成林,恐怕这一片都是这种矮树群。”   汉生四处检查了一遍:“天还没黑,你们先搜集树枝,我去周边再看看。”说着提起枪扎进了林子里。   我担心的看了他离开的方向一眼,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跟着大头他们搜集起树杈。   没想到也就二十来分钟,汉生突然从另一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说道:“大伙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庇护场所。”   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天色也不早了,谁都没犹豫,便拿着行李和刚刚收集的柴火,跟着汉生跑过去。路程也就七八分钟,其实离我们刚刚停下的地方不算远,扒开缠绕低垂的藤蔓,一片残败的建筑出现在我们眼前。   入目是断壁残垣,上面爬满了大量类似松萝的地衣类植物,地上杂草丛生,横七竖八的藤蔓在破败残渣上疯长,旁边还有两颗倒塌的大树砸进建筑内。这片建筑一定有着悠久的历史,几乎已经快被森林同化。   “我擦,这是啥地方啊。”大头脸上露出惊讶之情。   “回头再说,赶紧搬柴。”我叫了他一声。   天色已经暗下来,我们几个先将带来的柴火堆起来,大头和汉生在周边继续搜集,我和赵顾在建筑中清理了一片空地出来,开始扎帐篷。   利用间隙,我简单的搜索了一下周边,建筑状似一个被拦腰削断的金字塔,看起来还应该有地下部分,地表之上凸起只有半米多高,整体看类似天坛南半部的圜丘,我猜测功能也相差无几,与祭祀相关。   建筑面积不小,我们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能收缩在前半部区域,简单的观察之后,我和赵顾又去帮忙,将火堆在布置在营地四周,尽量保证可以将我们这块包围起来。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九点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天光也逐渐消失,林子再次回到了那种死寂的状态。   大头点燃了左右两堆篝火,红色火光将这片建筑的前半部找的通亮,看着火苗,我似乎又回到了千百年前,蒙昧而虔诚的先人们在这里祭祀鸿蒙的光景。   汉生为了保险起见,检查了各个篝火堆,确认无误才走回来。大头挎着枪,又用刀削了几根木矛,摆放在帐篷旁,说实在不行就肉搏,我说那还不如先插死自己来得快。   赵顾没经历昨夜的危险时刻,对于我们的谨慎有些不可思议,大头对他说:“相信我,今晚会让你大饱眼福的。”   看着两边的火光,我才稍微有些安全感,大头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几粒汉生挖回来的“小土豆”,就着帐篷前的小火堆烤起来。   吃的差不多了,大头拍拍手道:“今晚咱们两人一组吧,前后半夜的守,熬过去就好了,估摸着明天差不多就能爬到山顶。”   汉生道:“今晚恐怕不太平,我守全夜吧。”   “那不行,昨晚你也看见了,太凶险,一个人根本不行。”我道。   “对,我同意芬芳的意见,但汉生说的也没错,如果起冲突了,咱们里头恐怕也只有汉生能安然无恙的和那东西‘掰头’一下,汉生守全夜没问题,大不了明天天亮了汉生再休息,但今晚我们仨轮着帮你守,每个人都休息一下,省着真有什么事,连逃跑都没力气了。”   大头说都没意见那么就这么定了,他看我还有些犹豫,就伸着懒腰说:“别瞎捉摸了,得至少保证每个人体力充足,你要不睡,我就和赵顾先去休息了。”   赵顾拍拍背包,“你们先睡,我晚一点,趁晚上温度低,我先把铝粉分了。”   “行吧,那你折腾吧,小爷我就先躺下了。”说着他把枪递给赵顾,拍拍他肩膀:“小同志,祖国就看你得了,接好这班岗。”   我看向汉生,他点点头,我说那好吧,一会我起来换赵顾。说完便和大头先进帐篷休息了,刚躺下还有些睡不着,身上各个地方都开始酸疼起来,加上心里有事,翻了几次身都不舒服,过了会我和大头说给我捏捏腿呗,回应我的却是一串呼噜声。   我心里道这家伙的睡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听着听着,自己也就模糊起来。 第九十六章 第二晚 又起雾   半夜我先醒了,大头还在一旁睡着,呼噜不减,帐篷顶划开的口子被他用两片大叶子挡住,有微风吹进来,减少了些燥热,还挺舒服,我睡得不错,伸了个懒腰,撩开帘子出去。   赵顾已经搞完了照明弹分包,和汉生俩人坐在火堆旁,汉生也没开口,赵顾一个人仰在地上抽烟。   见我走过去,赵顾招呼了一声,坐起来对我道:“咋醒这么早,我看今晚不一定有事,老板,你回去睡吧,我还精神着呢。”   “没事还不好,你大病初愈,赶紧进去休息,晚点我去喊大头。”我拍拍他肩膀,“对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今天赶路下来,有没有哪里不适?”   他哈哈一笑:“汉生哥的中药挺有效,包里还有备着的,我明天早上再煮一碗。”   “那就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赶路呢。”   他见我坚持,也就同意了,拍拍屁股起来走回帐篷,“那成,我就先回去了老板。”   我坐下来,看见汉生望着林中,脸色并没有多少轻松,就问他:“怎么了?发现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将视线投向火堆:“没有发现什么,但这恰恰让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莫名的心悸。”他说罢轻吐出一口气,又转向我:“算了,可能是我多疑了,你回去再睡会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我点点帐篷笑道:“里头那两个二重奏,你让我怎么睡,我也差不多睡饱了,陪你守一会,倒是你,可以休息休息,我来看着,有事我叫你。”   “我不打紧,之前陪二爷去寻龙,有的时候在山里一走就是几天,早都习惯了。”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完全想象不出两个如此冷酷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就问他:“你和二爷在一起说话吗,嗯或者说,二爷说话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其实二爷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冷漠,他可能表现的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还是很友善的。”   我听了嘴角直抽搐,心里不禁暗诽,也许只有你觉得二爷是“友善”的吧。   “二爷威严,是因为他掌管着龙山阁,你最近应该也有体会,做这行的,没有几个善茬,下面的那些老瓢把子,都是从刀口舔血走过来的,有城府的,戾气重的,善钻营的,能谋划的,各有各的手腕,如果没有一个镇三山压着,这些人是很难聚拢在一起的,我说二爷撑龙山阁并不是为了钱你信吗?”汉生看向我,又低头看地上的火堆。   “他是为了这枝香火。社会在进步,那些故人和旧事迟早要被淘汰,他不想看着那些年轻时与自己策马扬飞的好友晚年遭到清洗,所以他撑起了龙山阁。我问你,秦汉堂你应该知晓吧,你在里面做过活,但你知道吗,秦汉堂多年前被称作南方的龙山阁,现在已经成功转行,二爷还在的时候,就在逼着龙山阁走这一步,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放弃眼前的利益罢了,以后可能都要有你来抗了。”   他一口气说完,冲我眨了眨眼睛,“不过你放心,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我一时语塞,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我消化了消化,又问他:“这些都是二爷告诉你的?”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算也不算,有一些是二爷自己说的,但我知道他不是说给我听得,就是在一个人说。”   “那你们平时都说什么?”我很好奇。   “曹家。”汉生正视我:“时时刻刻都在说曹家。他会给到我一些信息,我去帮他调查,得到结果,我们会仔细分析,再继续调查。”   我忽然有些同情汉生,同是没在父母身受到过的关爱,但我的童年与他相比,更平凡也更快乐了一些。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很纯粹,并没有一丝记恨和不甘,我犹豫着问道:“那你不觉得……嗯,不公平吗?”   “没有。”汉生没有考虑,也许是他已经考虑了千万遍,“自打我记事起就跟着二爷,受他恩情,学做人,学本事,那些时间,想来都很好。”   一句简单的“很好”,概括了汉生对二爷的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情。   我们又聊了几句,忽然汉生抬起头望向前方,我跟着机警起来,可遗迹两侧点着火堆,灯下黑,望过去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林子里有什么。   “怎么了。”我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森林,脸色越来越难看。   “起雾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嗯?怎么会,今天又没下雨!”我站起四下观察,可都没有看到,“哪里有雾?”   “不是看到的,是闻到的。四面八方都有,正向我们涌过来,已经包围了我们。”说着他站起来,表情很凝重,“这雾气有问题,怎么好似有生命一般。”   “包围我们?他娘的怎么回事,昨夜是因为骤降大雨,造成温差才产生了雾,今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天的雾就并非是降雨造成的,会不会是山里有大片的沼泽,是瘴气?”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棘手。   “不像是瘴气,味道不对,雾中……有股尸臭味。”汉生紧锁眉头,似乎已经看到了雾中的景象。   我有些担心,不过干着急,四下漆黑一片,毛也看不到一根,“你是说那些鬼猴子也在雾里?”   汉生轻轻闭上眼睛,耸了耸鼻子,他紧皱着眉毛:“你说的不错,雾里有东西,应该就是那些鬼猴子。而且与昨夜不同,还夹杂着一股其他的味道,他们虽然在外围,不过没有再前进。”   我仔细闻了闻听了听,可奈何没有汉生的本事,没有发现一丁点端倪,不过四周很安静,心想应该没事,毕竟我们还有两堆火,只要维持下去肯定能坚持到天亮。   我们这次学聪明了,火堆并不是像昨天一样围成大圆,而是里外三四层,最开始点的是最外面的火堆,每次续火,只需要依次递减到内一圈就行,安全了不少。   然而弊端也很明显,今天没有了高地优势,因为火堆在一旁,视野上也受了限制。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两人坐下来,汉生将长枪横放在膝间,不断观察着周围,我紧张的要死,死死的握着大头的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六七分钟后,四周开始渐渐变得迷蒙起来,伴随着幽幽扩散而来的雾气,我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又回到了昨夜被那浓雾支配的恐惧当中。 第九十七章 第二晚 白骨   看着四周渐渐飘起的雾气,我感到冷汗直冒,只一支烟的功夫,就已经完全没了能见度,就算是两边的火堆,从我这个位置上看去,都很不清楚了。   “哪来的雾?”我紧捏着枪,有些忐忑不安。   反观一旁的汉生要镇定的多,盘膝坐在火堆旁,长枪横搁其上,双眸淡淡的看向雾中,仿佛看破了这层迷蒙,说道:“可能与此山的地势有关,别担心,只要我们守好火,那些东西不敢进来的。”   “来了?”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得到了汉生肯定的回答,“来了。”   确实,没过多久,周围的大雾中,就响起杂乱且低沉的呼吸声,在两旁火堆的雾气后,我甚至看到了很多若隐若现的影子,它们已经包围了我们的营地。   “这些东西不会死吗?如果当真是从古蜀时期留下来的,也早该灭绝了才对。”我还是有些紧张,做不到汉生那么沉着。   “可能与菩萨草有关。”汉生此时站起身,对我道:“我去再点起一堆火,你不要跟过来。”说着便提枪走向外面的火堆。   我想提议和他一起去,不过看到他决绝的眼神,还是止住了脚步,以我的伸手多半是要给他添乱的。   “要不使用赵顾分配好的镁粉吧。”我说。   汉生摇摇头:“我们如果要去找地下河,就不能在这浪费,放心,没事的。”说着他走向右边的火堆,取出一根燃着的树枝,向外围的柴堆中走去,没几步,我的视线中,就只剩下柴火在雾中模糊的影子。   等了会还不见他回来,我就有些后悔,因为我们临时换了露营地,临时搜集的树枝还有些潮,没那么容易点着,我跟着去好歹还能接应一下。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过去的时候,寂静的营地后面,突然传来“咔嚓”的一声清脆声响,我神经跟着一跳,豁的转身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刚刚那个声音虽然很轻,但很清晰,我绝对不会听错,那声音就像有人悄悄接近,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枯枝。我顿时冷汗直流,心道难不成是鬼猴子从废迹后面摸过来了,不可能啊,两边都架了火,保证营地在火光中间。但那又会是什么东西?   我嗓子莫名的发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死死的盯着营地后面的废墟,忽然,一张大白脸从某一个倒塌的石料后面幽幽的探了出来,因为旁边都是黑色,那张白脸就显得格外清晰,它似乎也发现了我,直勾勾的看过来。   我吓得头皮一麻,哆嗦着端起了枪,可瞬间那张脸就藏了回去。但我没有就此松懈,因为那个东西它似乎不怕光。   我被那东西完全吊起了神经,视线一丁点不敢从那块石料上离开。我观察了一下,石料很大,透过我右边的火堆,能看到厚度也不小,以它刚刚的姿势来看,这东西的脖子一定很长,似乎是完全扭过来再观察我。   我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形象,吓得我赶紧晃晃脑袋,将那些奇葩想法排掉。   尽管那个东西再没露头,但人就是有这样的心理暗示,我小时候独自在家洗头发的时候,脑海中就会脑补出一系列的鬼怪场面,就像我此时这样,明知道有两堆火在,鬼猴子不敢过来,但一想到四面八方就是鬼猴子,我还是忍不住迅速的回头瞥了一眼,确认没有鬼猴子过来。   就在我迅速一撇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白脸又一次的探了出来,这回我的看的清楚,那白色根本不是脸,而是一张骨质的面具。   这回那东西没有立马躲回去,漆黑的环境中,那张白骨面具十分的扎眼,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它的瞳孔,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漆黑大雾的环境下,我竟然看清了它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也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我不断去与他对视,脑子也随之不知不觉的混沌起来,我还尚有心志,但却控住不住自己的身体,竟然轻飘飘的向着废迹后面走了过去。   这种感觉就像溺水沉湖,眼看着头上的光亮越来越小,人却只能无声的下坠沉沦。   眼前的光晕在缩小,周围是极度的死寂,在一切虚无中间,就是那双瞳孔,随着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最后连那点光也暗了下去,直至彻底的黯淡下来。   崩!   又一瞬间,天崩地裂,一道好似来自远古的雷霆劈裂了黑暗,眼前的黑雾出现了龟裂,继而光明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一刹那,我的眼中再次有了视线。   看清周围的一切,我顿时冷汗直流,刚刚只感觉的刹那,实际此时我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石料的旁边,就在我身前,一只特别的鬼猴子蹲在那里。   它脸上带着白色的骨面,青色的干瘪皮肤上不知道嵌着什么黑色鳞片样式的东西,最为震惊的是,在它额头的位置上,插着一支短小的青铜棍,我来不及惊讶,这只鬼猴子面具后的眼睛已经盯向我。   那种眩晕的感觉再次来袭,正当我极力抵抗的时候,我发现它突然后退了一步,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景象一般,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进了漆黑的浓雾中。   眩晕感觉瞬间消散,我回过头去,一个人影扑面而来,是汉生,他提着枪一脸紧张的看了看我,“二爷,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还好你来得及时。”我后知后觉的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望向那边。   “刚刚我一回来,就看见你跟得了失魂症似得往后面走,我感觉不对,来不及阻止,只能以枪击石,万幸你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声巨响是汉生发出的,我忙不迭的说:“幸亏你,如果不是你那一下子我恐怕就着了魔了。”   我把刚刚着道的经过讲给他,正说着,赵顾从帐篷里爬了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俩,看来是被汉生那手惊醒了,路过帐篷,我向里面看了一眼,倒是那个家伙睡得正酣。   走回营地,汉生突然开口道:“刚刚去点火,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九十八章 第二晚 喊山术   我和赵顾一下子竖起耳朵,能让汉生如此在意的事情不多,却听他说:“你们跟我来。”说罢带我们走向右边的火堆。   我和赵顾对视一眼,跟了上去,来到火堆旁,汉生扒开一大坨沿阶草,露出后面一块风化严重的残壁,指着上面道:“你看看上面。”   上面是几幅石刻,不过石面多年遭受风雨侵蚀,模糊的厉害,只能依稀辨别一二。   可惜我看了半天,也联想不到实际的内容,我叹了口气看向汉生,想问他看出了什么,他却指了指残壁的侧面,我看过去,竟还有一行文字,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出来,这些文字的样式很像小司马给我看的古蜀图字。   汉生伸出左手,只用中食两指在字体上拂过,闭目辨认道:“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鬼怪,皆曰神,天降雷雨之时,北。就是这些。”   我惊讶地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汉生竟然认识这些古蜀图字?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直接问他。   汉生皱了皱眉,不确定道:“可能是在童时二爷教的。”   “可能?”我纳闷的和他确认。   “嗯,我也记不大清了,印象中自小就认识,所以应该是二爷教的。”汉生点点头。   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但二爷能认识古蜀图字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先放下疑惑,又让汉生念了一遍,刚刚光顾着惊讶,压根没听他念得内容。   我仔细又听了一遍,跟着复念了几句,又低头看看石刻,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我明白了,是喊山术。”   “什么意思?”赵顾在一旁听的迷糊。   “不出意外的话……”说着我蹲下去,从旁边捡过一根树枝,对着石碑下面挖下去,他俩被我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蹲下来帮忙。   没一会我们仨就在石碑下面挖出了一个土坑,突然汉生那边碰到了一个硬物,我凑过去帮他挖出来,擦掉上面的黏土,是一枚半月形状的玉佩。   “我操!”赵顾看的神奇,拼命开始挖他眼前的土,我擦擦手上的土,说:“甭费力气了,就这一块。”   赵顾接过那枚玉,对着火光照了照,砸吧砸吧嘴,可惜道:“不咋好啊,都不透。”   我在后面抬腿就给了他一脚:“价值高的玉石有两类,和田和翡翠,翡翠勉强能说上越剔透越昂贵,不过同等种水有色的更贵,和田是越白越油润越昂贵,越透说明质地越松,价格反而会降低。以后出去别说是龙山阁的人。”   赵顾抓抓头,嘿嘿笑道:“只要值钱就行,老板,你就是牛逼,随便一挖就能挖出玉来,那这块就是和田了?得值多少钱。”   我皱眉道:“我还确定不了,不过这种质地我曾经在秦岭见到过,当时有个家伙看出来,说是和田玉,但不是新疆的,是四川的。”   汉生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指的人的是曹子雄,赵顾听了露出和我当时一样的惊讶神情:“四川还有和田玉?”   “嗯,是龙溪的,那个家伙说很早三星堆时期就有了,就在岷江地区。”我点点头。   “那不就是四川这?”赵顾问道。   “没错,四川,古蜀,三星堆,龙溪玉,这一切都脱不开关系的,算了这个不重要,你收好,别让大头看见,省着他惦记,现在重要的是这块石壁。”我盯着石壁。   “对对对,老板你刚刚说的喊山术是啥意思?”他瞄了一眼大头睡觉的帐篷,赶紧将玉揣好。   “古代中国崇敬自然的观念来自原始社会,由于生产条件的限制,在开发自然的过程中遇到了种种阻碍,于是先人们便顶礼膜拜自然界中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寄希望于神灵,以求保佑平安。   对于古人来说,高山密林尤为神秘莫测,他们认为多数深山中都居住着神鬼,你想想,古代关于山神的传说是不是非常多,他们觉得深山中的危险除了猛兽更加让人恐惧的就是无形的鬼魅,所以古代人是不敢在山中轻易裂土动工的,认为那是冒犯了山神。   你看这些图,结合我刚刚所讲,能看出什么来。”   赵顾贴过去看,连换了好几个角度,有一会儿才嘿嘿着抬起头,憨道:“老板,你让我砍人行,这玩意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是祭山大典。”汉生在一旁开口。   我对赵顾道:“你呀你,没事得补习补习业务,总不能当一辈子伙计。”   “没事,我就给二爷你当伙计。你当一天二爷,我就做一天你的伙计。”赵顾抓抓头。   “少来,没事回去跟老何多学学。”我佯装凶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石刻:“汉生说的没错,就是祭山大典,你们仔细看,这些小点,应该代表的是人,明显现场人很多,这个是祭台,是我们现在露营的地方。”   “那这个呢?”赵顾指着上面一个单独的“小点”。   “是个人。”汉生盯着石刻上面的“小点”突然说道。   “怎么会是个人?难道要祭人?”赵顾在一旁问。   “这就要说到南北祭山的差异了。”我道。   “北方特别是东北深山及多,所以整个北方以东北祭拜习俗为主,在老林里动工或是伐木前,都要在山里选一个特定位置,用石头搭建供奉庙殿,供山神。山神有三,中间是白虎,左右为五道爷和土地神。   祭拜白虎,进山则百兽退让。五道爷也叫五道将军,是掌管冥界的神仙,和道教泰山府君、佛教的阎罗王职务相近,拜之山鬼不扰。土地神就是山神,拜他你进山不为难你,不会迷路,不会一无所获。”   “这拜的还挺全的。”赵顾道。   “这恰巧也能说明古人对深山的敬畏和恐惧。”我对他解释,“这个传统流传很久,水浒传看过吧,豹子头雪夜山神庙,这个山神庙就是祭拜山的地方,除了本地人,如有外地人要踏足穿山,也要入乡随俗,进庙拜平安,就算现代一些地区,要开山开隧道,仍有举行祭拜仪式的。” 第九十九章 第二晚 有人   我指着地上的土坑,道:“进山伐木,采摘活动,开工动土,都要提前祭拜。这在南方则有不同,他们的祭山仪式中,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要将玉石或玉器埋于告祭碑下,地方不同,也有用‘投’和‘悬’的祭法。就是将祭品鸡、羊、猪或玉石投入山谷或悬在树梢,以示尊敬。”   “那这附近应该有神像啊,我得瞧瞧。”赵顾说着四下张望,我制止他说:“不用找了,根本不会有。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喊山术,南方不倡‘拜’,而是要‘喊’。”   “喊山术是一种古老的喊山之术,就是通过念动咒语,把山上的野兽精怪驱赶开,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的人少之又少,近现代已经很难找到会喊山之术的人了,至少我是没见到过有会的。”我耸耸肩。   “有。”汉生忽然说道,他眯着眼睛盯着残壁上那个小点,“二爷提到过的人,其中有一个会喊山术。”   “谁?”我对他提到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种带有巫术性质的手段,我一直认为是某种江湖野狐禅,毕竟手法太过诡异,没想到二爷竟然真的见过。   “曹延宗。”   我对他的答案十分吃惊,“是那个早些年叛出曹家,改命为曹宗吾的家伙?”   “是,二爷曾经提到过,喊山之术十分神秘,这种秘技都是祖传,传亲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其传人多隐居于莽莽深山之中,而且喊山术杀伐太重,有违天道,会折损阳寿,所以从古至今,喊山术都在逐渐没落,一些祖辈都不再将这种秘技传下来,曹延宗是二爷所知,国内屈指可数还懂得喊山术之人。”汉生讲道。   赵顾平时很迷网络小说,对这种东西十分感兴趣,一脸好奇的问汉生:“真的这种法术?效果是什么,跟孙猴子一跺脚,喊土地公那种?”   “你看这。”我指给他看石壁,“小点前的这些,虽然石壁不完整,但这些画像还勉强能看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百兽,这种喊山术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应该是一种狩猎驱赶术。”   “说的没错。”汉生点点头确认,补充道:“喊山术不仅仅是一种术,其实他们代代相传的还有一门手艺,喊山人会制作一个奇怪的哨子,喊山之时要将那个哨子含在嘴里,敲着大锣,配合某种韵律,高声吟唱,跳起怪异舞蹈,确实有驱逐百兽的效果,所以那些人在传授喊山术的时候,要让其子嗣对天发下毒誓,遵守戒律,不能滥杀,否则就会遭受天谴。但”   汉生说到这顿了一下,神色肃穆的讲道:“也不仅仅于此。二爷提到过,喊山术也会将山中另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唤出来。”   赵顾一脸期待的看着汉生,汉生遗憾的摇摇头:“二爷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据说只有曹延宗的父辈见到过那种喊山驱赶的景象。”   我拍拍赵顾的肩膀,说道:“别失望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这里应该是当年祭山的遗址,通过这块祭碑,我们可以确定,当初这里一定发生过大规模的开山动土,所以我们的猜测没错,瓦屋山下面的确有一座超级大墓。”   得到这一消息,也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事,至少我们确认了目标,只要能找到地下河入口,就一定能找到瓦屋山下的墓。   我们仨重新回到帐篷前的露营地,我给他俩简单说了刚刚遇到那个鬼猴子的事情,都感到很惊奇,连汉生也摇头说没见过这种招式,他猜测那个鬼猴子不同寻常,因为风水,可能在山里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正在这时,浓雾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我们听到很多“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汉生当即站了起来,皱眉看向那面。   “怎么回事?”我们也跟着看,可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到。   “有东西,除了鬼猴子,还有另一种东西。”汉生自顾自说着,忽然他表情变得十分严肃,“那些鬼猴子似乎很惧怕他,前面这片雾气中少了很多鬼猴子的味道。”   我一下想起昨晚在雾中看见的那片流动,当时树下确实也出现了另一个东西,以为是鬼猴子的首领,现在想来,这片林子里,除了鬼猴子恐怕还有其他更恐怖的东西存在。   赵顾转身从背包里取出分好的镁粉,紧张的道:“要动手吗?”   “先不急,那东西似乎也不敢直接过来。”汉生摆摆手,又道:“不过它在这对那些鬼猴子影响很大,我能感觉到那些鬼猴子很不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怕它们会冲破火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再多点燃两个火堆。”   “我和你一起去。”我提议。   他断然拒绝:“不行,你和赵顾在后面接应就好。”说着不容分说的从右边的火堆中取出柴火,向更外层的雾中走去。   我想追上去,赵顾拉住了我,摇摇头对我道:“汉生没问题的,我们去了反而添乱,咱们有枪和照明弹,如果他退回来我们还能接应一下。”   雾中影影绰绰,周围站满了鬼猴子,这么一会儿连树上也都是了,现在我们就像一块倒在草中的困兽,四周是大量嗜血的蚂蟥,要随时扑上来,狠狠吸干我们的血。   我只能看到汉生的火苗冲进了雾中,模糊成了一点光源,不知是否由于柴湿的原因,半天那边的火堆都没有点燃。   就在我焦急的等在原地的时候,忽然那边突兀的响起了“砰”的一声,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赵顾也马上站了起来,我俩对视一眼,紧忙向那边赶过去。   才走到最内层的火堆旁边,雾气涌动,一个人从里面猝不及防的冲了出来,看到是汉生我才松了口气,同时望过去,那边外层的火堆也燃了起来,一下子火光照亮了更大的范围,一些靠前的鬼猴子都“呼哧呼哧”的被逼退。   我刚要开口,忽然瞥见他握着长枪的虎口上有血迹,没等我开口,汉生踉跄两步,“那个让鬼猴子不安的东西,是个人。” 第一百章 第二晚 威慑   我和赵顾都被汉生的话震住了,怎么会是个人?我第一反应就是高明,因为林子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就是他了,但随即意识到肯定不可能,虽然高明的状况很奇怪,但鬼猴子怎么会怕他。   “是谁?”赵顾问出了我的疑问。   “没看到,我只看到一个人的影子,站在雾中,他似乎对火光没有特别畏惧,想近前,硬接了我一枪。”汉生蹙眉道。   我骇然的低下头,汉生的武力值是有目众睹的,与老一辈高手左手刀青犬都可以斗的不相上下,他的一枪绝对担得起势大力沉,怎么会有人硬抗下这一枪,还反震伤了他的虎口?!   “真,真的是个人?”这样的人我不觉得会存在,难以让人相信。   汉生神色严肃的点点头,开口道:“它和那些鬼猴子肯定有关系,野兽只会对更加凶残的野兽退让。”   我担忧的望向雾中,“照这么看来,他随时会进来?”   “暂时应该不会,火堆对他还是有震慑的,只是不能让火小下去,其余几个方向的柴堆都要点起来。”汉生脸色不是很好。   我咬咬牙道:“我和你一起去。”   汉生出奇的没有立刻拒绝,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点火需要时间,我一个人确实不好招架,你负责点火,我来帮你警戒。”   赵顾一听就拍着胸脯道:“不用二爷,我和你去。”   “没事。”我拍拍他肩膀,安排道:“不能都去,你去把大头叫起来,这家伙也睡饱了,我们去点火,你俩留在原地,万一哪个方向有突发事情,你们还能照应一下,放心吧。”   赵顾看看汉生,还想说什么,我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骂道:“别婆婆妈妈的,快去。”   他揉着屁股犹豫了一下:“那二爷你小心。”说完跑回帐篷去叫大头。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缠在手上包扎了伤口,点点头,带着我向左边的篝火堆走过去。   我从里面取出一根充分燃烧的柴火,跟在汉生身后,继续向前方走去。   这边少了火光的照耀,渐渐暗了下来,大雾中我只能凭借手里的柴火看清汉生的背影,这时就听他轻轻开口道:“一会不用管别的,只管生火,火堆着了你就走,不用等我。”   我刚要开口反驳,汉生突然停下了脚步,指向右手边,四周漆黑一片,我抬起手用火一照,发现柴堆就在脚下,便赶紧蹲下来点火,与此同时,能清楚的听到前面的雾气中传来一阵清晰的“沙沙”声,很像脚步声。   汉生握着枪向前面走了几步,我感觉他的气息都变了,直盯着对面,似乎在与什么人对峙着。   要烤干周边的柴火还需要一会儿,我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在雾后看见了一个及其高大枯瘦的人影,我惊住了,这就是汉生提到的人吗,这个高度,一下子让我想起最初在朝仙墓中看到的那些诡异抬棺人。   我的天,这家伙难道是诸鬼部落的人?   这个家伙已经离汉生很近了,我紧张的拿着柴火的手都在发抖,等我眼睛适应了黑暗,也看清了那人。他除了个子很高,身上似乎还穿着某种破烂长袍,还有一头长发,随着风向,衣袂与乱发飘动。   我咽了口唾沫,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这人是谁,来自诸鬼,难道他从古巴蜀活到了现在?   突然,那个家伙动了,但并不是上前,而是缓缓转动了那颗在风中乱拂的长发的头,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都崩了起来,他竟然看向我,而且似乎能看透雾中,准确的捕捉到我。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连眼睛都不敢眨,借着火光,我在极弱的光线下,看到了一双白色的眼睛,透着冰冷和沧桑,仿佛那种目光实质化一般,重重打在我的心头。   此时汉生横跨了两步,挡在我们之间,那股压迫感才消失,我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打湿。   “吱……”   蓦地我听到一声类似于知了的刺耳叫声,下意识转头向声源,不由得一阵发寒,竟是从对面那人身上发出来的。   我心脏剧烈收缩,在这种极度安静的场景下,这一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没给我送走,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   同时手下一热,我低头看去,柴火已经开始燃烧,我喜出望外,刚要招呼汉生风紧扯呼,可接下来的一幕,惊得我全身暴起鸡皮疙瘩。   安静的场面中,再次传来了“吱吱”的声音,但这个声音,竟是从汉生口中发出的,声音仿佛一种古老的音节,抑扬顿挫,苍老而神秘,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响,听得我差点惊掉下巴。   对面的人也回应了一声,没等我回过神来,汉生已经退了回来,三两步到我身边,不等我开口,拉着我就向后走。   直到我们退回到最内层的火堆,见那人没有追过来,我稍微松了口气,想起刚刚的遭遇,就忙的问他:“刚刚你们,你们是在对话吗?”   汉生没回答,我转头看去,却发现此时他脸色苍白的吓人,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握着长枪的手上也是青筋暴起,我一下急了,“怎么了,受伤了吗?”随即检查他身上,没有发现一处伤口。   我一拍脑袋,刚刚明明没有动手啊,便赶紧扶着他走回营地,大头已经被喊起来,和赵顾两人全副武装,一看是我们,立马过来帮忙,大头一看汉生这样脸色也变了,低声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摇头,现在脑袋里一团乱,我他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汉生被依在帐篷旁,大头去检查他被咬伤的伤口,也没发现恶化,我现在是一头雾水,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的画面,难不成是在“对话”中受的伤?   我们没有都聚在一起,大头和赵顾去警戒,我守在汉生身边,他闭着眼睛,嘴唇嗫嚅,我趴过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楚,过了会,汉生才回缓过来,轻吐了口气,身体渐渐放下了紧绷。   他睁开眼睛,轻声道:“不知怎的,那人对我有一种威慑。”   我一愣,心道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随即意识到,鬼猴子对那人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第一百零一章 古蜀语   汉生的这种情况让我很惊慌,为什么他面对那人的感觉和鬼猴子如此相像,我尝试回忆,当时与那人对视,虽然也有些异样,但远远没有“威压”与“震慑”那么严重,为什么偏偏只有汉生如此?   我明知不应该,脑子里却抑制不住的去猜想汉生和鬼猴子之间的关系。   过了会,汉生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自己坐在那里运行了几个吐纳,见他没事,我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我见他眼神中恢复了平时清明,才彻底放心下来,同时憋不住肚子里的好奇,急不可耐的问他:“你刚刚那个发音……是在和他对话吗?”   汉生皱着眉在思考,顿了一下才解释道:“刚刚我讲的就是古蜀语,应该也是二爷教的,不过记忆中并不是很全,只有几个音节。”   我吃了一惊,虽然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但从汉生嘴里确定真相,还是让我忍不住惊叹。   小司马提到过,全国能搜集到的古蜀字本就不多,二爷识得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他还会讲,这让我隐隐觉得事情太过于巧合,可能与当年我爹他们发觉曹家的秘密有关。   “那你记得多吗?我觉得或许是二爷故意留给你的。”我判断道。   汉生一脸遗憾之色,“很可惜,并没有多少,只是一些简单的音节还留在我的记忆中。还有,刚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出的音节有一些只是下意识,而且我们也没有对话,特别是那个人,他那几句反复都在说的,其实只有一个词。”   我看向他,汉生轻吐了一个字,“仙。”   “仙?”我惊讶道。   “没错,只有这一个词。”   我再次震惊,一个疑似诸鬼部落的人,在瓦屋山的深夜浓雾中现身,对一向骁勇的汉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威压”,又以古蜀语反复说着“仙”,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让我碰着,我要能想明白就真他妈的牛逼了。   我又将整件事情在脑海中快速的盘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放弃无用的挣扎,一点头绪也没有理出来。   “算了不去想了,你怎么样?”我叹口气,看向汉生。   “已经没事了,只要离开那个人,他对我的影响就开始减小了。对了。”汉生郑重其事的看向我:“那个人,不是活人。”   “你……确定?”   “嗯,那个人绝对不是活人,但……也不是死人。”汉生有些犹豫。   “天呢。”我捂着脸,彻底被搞糊涂了:“那他到底是个啥玩意,总不能是奥特曼吧。”   “我也有点说不准,状态很奇怪。”汉生很少的产生了犹疑,听他一说,我眼前突然一亮,脱口而出道:“万红兵?高明?”   汉生瞬间懂了我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确实,他们身上都有那种感觉,如果他们现在的状况源头来自一处,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找到了瓦屋山下的墓葬,并且在里面遭遇了什么。”   大头的顺风耳听到了“陵墓”,亮着眼睛就凑了过来,“咋回事,聊啥呢,我怎么听到了一些很美好的词呢?”   “大头同志,请守好你的岗,祖国和人民正是需要你地时候。”我对他说。   “放心,火旺着呢,那些玩意不敢过来,再撑一会天就亮了。”他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冲我挑眉道:“说说,你俩刚刚聊啥呢,咱们可是一个阵营的,不许藏私。”   我拿他没办法,就把他睡着时候我们发现祭碑的事和他讲了一遍,没等我再继续说,他就吼了赵顾一声,骂骂咧咧的过去:“给老子掏出来,一点也不尊老,亏得老子背你走了半个山头。”   大头一手夹着他脖子,一手伸进赵顾兜里去掏,活像一个土匪,没几下就真让他掏了出来,赵顾委屈的看向我,我耸耸肩表示遇见这样的主我也没办法。   大头拿着玉擦了擦,对着火堆又照了照,啧啧道:“好东西啊,咦,还有字!”   “嗯?”因为是祭器大多就是个象征,我也没想仔细看,大头抹掉上面的土,竟然发现了字,就显得很稀奇了。   他瞅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他自己又对着火瞅了半天,皱着眉纠结着,估计是不认识,又看看我:“过来给瞅瞅啊。”   “我以为你那么厉害,自己认识呢,没文化真可怕。”说着我走过去,接过玉看了一眼。   大头这点特别好,有求于人的时候脸变得比孙子都快,堆满笑容:“我是文盲我是文盲,快给看看,念的啥,这种老玉有字的更贵,你们龙山阁不差钱,我这趟多少得收点吧,不能空手回去啊。”   我左右看了看,这下尴尬了,上面确实被人刻了两个字,不过都是类似石壁上的古蜀字,我也不认识。   大头见我发呆,就拍了我的肩一下,“喂,讲话啊,看两个字还寻思着收费呢。”   我忙羞赧的点头道:“我给你道歉,不应该说你没文化,这上面的字我也不认识,得汉生看。”   大头白了我一眼,嗖的从我手里把玉拽走,屁颠到汉生身边,“汉生你可得本分啊,不能像你们东家似得欺负老实人。”   汉生笑着把玉接过去,瞬间就皱了一下眉头,脸色也跟着变了,虽然很快的被他掩饰过去,但却被我看到了,汉生辨认了一下,把玉还给大头,呲着一口小白牙:“我也不认识。”   大头咧着嘴的脸马上就凉了,怒吼道:“不带你们龙山阁这么欺负人的吧。”   赵顾在一旁偷笑道:“要不头爷你把玉给我,说不定我认识。”   大头嫌弃的看了一眼,没好气的道:“猪八戒戴眼镜,你冒充什么大学生,就你那点文化水平,上次我看你跟人家姑娘聊QQ说一句happy还查词典呢,你能认识个屁,哼,不给我看拉到,小爷回去自己找人看。”说着大头自己把玉揣了起来。   我走到汉生身边坐下来,小声问他:“上面写着什么?”   “嗯?”汉生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才回道:“确实不认识,我记忆中的古蜀字也不全。”   我看着他,刚刚他看到玉上字的脸色绝对不像不认识,我以为他只是不想告诉大头,没想到连我也不能说,看来那两个字对他一定有着某种特殊意义。 第一百零二章 老树棺   天色已经有些发青,最后一次放火是大头和赵顾去的,他们用了一次镁粉,火势火势迅速蔓延,最外层的那堆柴一下子燃烧起来,红通通的,照亮了大半区域。   就这样我们硬挨到了天亮,周围雾气散去后,也失去了那些鬼猴子的踪迹,看来它们在天亮前就撤退走了。   眼看着没事汉生回帐篷补了一觉,等到日头开始大起来,我们收拾好行李,继续赶路。   脚下的路在逐渐升高,快到中午时分,我们停下来休息一次,丛林赶路不比外面,体力消耗格外的厉害。   掏出之前烤好的“土豆”和果子,几个人草草的对付了一口,我通过地图大概计算了一下路程,以我们的脚程,大概傍晚前就能赶到山顶。   我将头上用叶子编的草帽转了转,不让它挡住我的视线,卷好地图,正要招呼大家继续赶路,去一旁撒尿的大头突然鬼叫了一声,边提着裤子就跑了回来。   赵顾倚在树下,嘴里叼着草根在吸吮,开玩笑道:“怎么着,头爷,是您的兄弟缩水了吗?”   大头嘴上从来没输过,怼回去:“就是再缩一半也比你大。”说完看向我,摆摆手:“我发现一口棺材,快来瞅瞅。”   乘凉的我和汉生一下子坐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起身跟着大头过去看,我跟在他身后就说:“你真对得起起尸匠这个职业,撒个尿都让你遇到了。”   大头还一脸自得,“那是我们祖师爷保佑,看我这次太辛苦,连口汤都没喝上。”   “成,我看头爷您可以转到我们龙山阁了。”赵顾在后头说道。   “甭扯,什么时候你们龙山阁开帝陵了,我再考虑考虑。”没走出去多远,他指着前面一棵裂开的老树道:“看,就在那。”   我们抬头一看,这是一株异常高大的老树,至少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老树苍古,树皮如龙鳞须张,干云蔽日,笼罩了好大一片天际。   细看之下,大头指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位于数顶枝干分开的位置,就犹如人的面部眉心那里。就在那个裂缝里,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物体卡在那,形似棺材,它上面缠绕着一些其他东西,不过已经和树身长在了一起。   “这树是活着还是死了?”赵顾歪头看过去。   “应该还活着吧。”我也说不准。   “咋黑了吧唧的。”赵顾说的那地方我也看到了,就是在裂口的位置,木质都黑了,看着有种古怪。   “应该是雷击木,不过这棵树没死。”汉生盯着那道裂口说道。   “咝”我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听到“雷击木”都会本能的有些抵触,因为我们刚刚才从地宫里走出来,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那是先击还是后击啊?”   大头这句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我一下子就get到了他的点。他是想说雷是在棺材摆放上去前劈的,还是摆放后劈上去的,如果是前,那么就认为雷劈出的裂缝,有人将那口棺材放了上去,如果是后者,就有些诡异了,东北长说,天降雷罚,震慑妖孽,这口棺材就有点问题了。   “怎么看?”他瞅瞅我,我也说不好,这玩意出现在这本就说不清,根本没什么头绪,就道:“站着看。”   我心里还有点犯嘀咕,遭雷劈的东西,该不会是“离奇”吧,不过我没说出口,这玩意太伤士气。   “看起来像是先形成的裂口。”汉生判断道。   “要不上去看看?”大头提议,赵顾虽然没开口也一脸跃跃欲试,开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像魔鬼的诱惑,我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真和“离奇”有关,就不太妙了,就说:“要不算了吧,你们想想,就算是这古树先遭的雷劈,那棺材被放上去,能是只因为有个口子吗?”   “你是说,对方看中的是这块雷击木?”大头看向我,然后又用口型比了一个词,“辟邪!”   “保不齐。”我点点头。   “汉生你怎么说?”我们看过去,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汉生此时已经将枪头拧了下来,看向我们,呲牙笑道:“我觉得可以看看,不过我上去就行了,你们在下面等我。”   “那怎么行,怎么能少了我。”大头摩拳擦掌,汉生的同意给了他极大的鼓舞,这家伙一下子兴奋起来。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汉生解释道:“这口棺材出现在这很奇怪,看起来不止几十年,要更早,应该不是二爷他们留下来的,可能和那些人有关,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两人身手都很好,老树树皮都张开了,利于攀爬,上面藤蔓缠绕,有很多可以借力,俩人爬的很轻松,没一会就上去了。   赵顾在一旁看的眼馋,我道:“你身体还没好利索,看看就好了。”赵顾做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嚯,这玩意啊。”大头先上去,踩着一条枝干向裂缝里张望。   “什么东西?”我和赵顾都被勾起了兴趣。   “不是棺材,是一截树桩。”汉生也上去了,在另一旁说道。   “树桩?”我一脸问号,刚想问,就听汉生又说:“树桩被剖开了,里面的确有东西。”   他俩在上面合计了一下,汉生先用枪头将团在那里的藤蔓和枝叶都割掉,随即那个东西露出了真容,当真是一截树桩,我看清理完后,汉生便拿着枪头顺着树桩外围化了一圈,而后冲大头比划了一下,大头点点头,俩人一起伸手进去,要起“棺盖”。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忽然突兀的停了下来,我感觉“棺盖”已经起来了,可大头却突然放手,冲汉生打了一个手势,那手势我看得清楚,表示立即后退。   与此同时,我就看到被起开的棺盖缝中,一只长着很长指甲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钉尸   那只手掌干瘪,像裂开的树皮,皮肤呈现诡异的酱紫色,指甲长的都打了弯,缓慢的从隙缝中伸了出来,就那么随意的搭在木墩边上。   一瞬间我呼吸都停顿了,紧张的看着他们。大头这家伙却在经过了短暂的诧异后,反倒是轻轻的猫腰凑了过去,充满好奇的在那观察起那只手来。   我气的捂着额头,真想抽死他,又不敢大声喊,只能不断的挥手,让他们赶紧下来。   大头抬头瞟了汉生一眼,汉生竟也在歪头打量着,可手里的枪头已经提了起来,随着他这一个动作,那只手竟微微曲了一下,似乎要缩进去。   我短暂的愕然了一下,随即想起二爷提到过,那枚枪头得到过高僧的开光,有辟邪的功效,难道就是因为这?里面还真是一只粽子?   “我操,别是挖出了黑山老妖。”赵顾也在一旁小声的感叹。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汉生见此反而勾了勾嘴角,并没有收手的打算,他右手轻轻放下抬起的木桩盖子,那只手便跟着缓缓的缩了回去。   大头奇怪的看了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抬了一下,那只手又伸了出来。   看到这我算长出了口气,明白了其中的手法。其实很多墓里都有这种设计,为了防止盗墓贼盗扰,会在棺椁材内安装机关,只要盗墓贼粗心,开棺的刹那就会触发机关,毒液,弩箭等等都有可能,有的葬主家人还会请手艺高绝的工匠,将机关设计在死者的尸体内,一般盗墓贼在摸尸的时候就会中招,多半是连同尸体玉石俱焚。   “小心点,别触碰到里面的机关,要不先下来吧。”我见不是尸体的问题开口说道。强行开启木桩恐怕会让里面的机簧触发,两人在上面没个躲避的地方,是很危险的。   汉生似乎和大头说了什么,只见大头点点头,又抬起了一点木桩盖,随着那只枯手的缓缓伸出,一旁的汉生将右臂从衣袖中脱出,对着那条裂缝,将右臂直直的插入里面。   我惊住了,就连上面的大头也没想到汉生这么狠,没有一点犹豫就伸了进去。   赵顾看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喃喃了一句:“真是猛人。”   他这一举动我们仨个人都不敢吱声了,汉生伸进去后就不动了,整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里面搜索着什么,蓦地,他脸色一变,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整条手臂往里一沉,我吓了一跳,反倒是他虽然神色严峻,但却丝毫没有害怕,接着,他便缓缓的把手抽了出来,那是一团头发。   汉生将头发提起来观察,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他看罢摇摇头,毫不在意的将那东西随手丢了下去,然后示意大头可以开棺了。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头的震撼,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冲汉生比了个拇指。   俩人合力抬起木墩盖,掀在一边,大头迫不及待的低头看过去,就呆了一下,皱了皱眉,表情很奇怪,然后看向我们:“上来一起瞧瞧。”   赵顾早都忍不住了,“来了来了。”一溜小跑过去,我也好奇,跟着一起爬了上去。   他俩还蹲在木墩旁边,我先上去拉了有伤在身的赵顾一把,站在旁边迫不及待的看过去。   入目的是一具古尸,注意不是白骨,尸体身上穿着古旧的长袍,裸露出来的肌肤都是干瘪的酱紫色,左手掌心翻在上面,姿势并不正常,是一个扭了三百六十度的朝上,我看了眼汉生,估计机关就在那个位置,被汉生发现后连同胳膊一起扭断了。   尸体有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散铺在脸上,看不清他的面容,旁边还有一把木剑,在右手边上。   “老板,你看那。”赵顾突然指着尸体的双脚惊呼了一声。   我低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在尸体两只脚腕的位置,各自钉着一截拇指粗的木钉,木钉周围是一些污黑的秽物,应该是干涸的血迹,就算不是生前就被钉死的,那也是在死后及短的一段时间内,被人钉上去的。   “这手法有点诡异啊,什么讲究?”大头吸了口冷气,看向我。   我看得头皮发麻,回忆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概在中原以外的外藩有类似的咒术。宁夏那边有一座起发的墓冢,曾经发现过这种尸体,这种咒术大都应用在一些少数民族的酷刑中。大概是要用沾了黑牛血的银梭将人的两条腿钉住,传言人死后的几天内三魂七魄会逐渐离体而去,也就是转世投胎,这种钉尸的手法恶毒就恶毒在,他能将死者的魂魄钉在尸体内,相当于禁锢他的灵魂,让他永不入轮回,可谓是世世代代的惩罚。”   大头听了眼睛瞪圆了起来,诧异道:“这也太歹毒了吧,多大的仇儿啊,想想那些皇帝老儿,再大的罪过也不过是砍个头,顶破天就是株连几族,这个一搞就是永生永世啊。”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一旁的赵顾看着直皱眉,回忆道:“在北方也出现过,还不止一两次。”   见我们都看向他,赵顾指了指被钉住的尸体脚,道:“为了防止起尸。龙山阁也遇到过几次,有一些古尸下葬的地点不好,或是时间有问题,巧合的还有碰巧在下葬时赶上某些自然异象,总之种种原因,尸体就会滋生出一些‘妖异’,当时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会将尸体用某些手法锁在本地。你们不觉得这种在脚下钉木桩的手法,就和锁尸很像吗?”   我点点头,赵顾的推测也很合理,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具尸体就大有问题了,是谁将他摆放在这,又为什么会觉得这具尸体将来一定会有异变?   大头给赵顾说的毛毛的,抓抓头,不确定的问道:“那咋办,这玩意瞅着就不吉利,看起来也没啥油水,咱拿了东西就走吧。”说着就要去抓那把木剑。   忽然一旁久不开口的汉生,一把抓住了大头的手腕,力气大的出奇,直接挡下大头的手,可他眼睛还盯着下面的古尸,就听他开口道:“别动,正主在下面呢。”而后在我们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对木桩里的尸体口气冰冷的说道:“出来,别以为我看不到你。” 第一百零四章 感应   我被汉生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讲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头和赵顾也都紧张的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向里面,只有汉生蹲在木墩旁,冷冷的注视着尸体。   一时间我们几个都不敢动,大头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办,我也一脸懵,先让他静观其变,就在此时,汉生似乎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接着便伸手摸进了棺材。   我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已经用枪头将尸体的头挑了起来,我垫脚进去看,木墩里本就不大,下面就是一个平底,并没有任何东西。   这下我就更看不懂了,汉生刚刚的表情并不像玩笑,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难道他那句话是对这具尸体说的,他觉得这人没有死?   我看见汉生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又检查了木墩的其他部分,才怏怏的说了声奇怪。   大头被汉生的一些列举动搞的心痒难耐,忍不住问:“咋回事?”   汉生这才注意到我们的表情,一脸歉意道:“没事了,不过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有一种错觉,感受到了,”汉生找了几个形容词,才缓缓说道,“感受到另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里面。”   “所以你怀疑木墩下面有东西?”我问他。   “是。”汉生点点头,随即释然道:“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多虑了,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我则有些皱眉,看看他又看看木墩内的那具尸体,我太了解他了,汉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态,他对这种事情的直觉出奇的准确,我宁愿相信尸体下面真的有异常。   我凑近了木墩仔细检查一遍,想找出一些端倪,却失望的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可看着看着,不知为何我心里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似有似无,说是一种感觉,倒不如用“联系”更具体,这具尸体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长时间的注目之下,这种“联系”会让我有种错觉,我似乎认识这人。   但我知道一定不认识,这人死了可不止几十年,至少几百年以上,所以能让我熟悉的一定还另有他物(人)。   我想再贴近去看,却被汉生拦下,他对我道:“这具尸体被人处理过,尸体表面可能有毒,我和你们不同,你们最好不要接触。”   “是啊,还有尸钉,要我说咱们就撤吧。”大头眼神偷瞄向那柄木剑。   我不甘心想在找找那种感觉的源头,可汉生的说没错,这具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腐,肯定被动过手脚,有毒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封存这么久了,刚开启,如果毒气蒸发出来也很有可能。   我想最后再检查一遍,是否有能确认这具尸体身份的东西再下去,突然瞥见大头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看到了那把木剑,仔细一辨认,恍然大悟。   我对大头问道:“惦记那柄剑呢?”   谁知大头一点也不避讳,也不脸红,就“啊”的一声承认了,假装咳嗽一声,装作正经的说:“我觉得这柄剑的气质和我很配。除了汉生,咱们里头,也就我能拿捏的住,汉生愿意用枪,这柄剑我就笑纳了哈。”   我“切”了一声,也不拆穿他,又问道:“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剑,你就又气质搭配,又拿捏的。”   “侠之大者。”他双手抹过已经被头油染的发亮的背头,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   “少扯淡,你要从此以后再不去捏脚,这剑没准还配你。从样式上看,这分明是把道剑。”我白了他一眼。   “啊?”大头愣了一下,随即道:“降龙木?”传说夸父追日,临死前将手中的木杖抛出化成了一片桃林,因此桃木亦名“降龙木”,是道家法器木剑的重要材料。   我说:“从纹理上看不太像。”   “甭管啥木,道家法剑伐邪制鬼,这家伙就是道士呗。”大头道。   我迟疑道:“大概率是,也说不死。”   “可能就是。”汉生忽然口气坚定的确认,他站起身对我们说:“这明显是具古尸,当年诸鬼部落的人在山里修建了陵墓,死人不少见,但肯定不会这样随意处理,那在他们之后,与诸鬼有关联,并且进瓦屋山的就只有另一拨古人。”   大头眼睛一亮,“张道陵?”   是了,汉生推测的没错,这人很大概率会是张道陵那一拨人。根据我们前面的推断,张道陵在学到鬼术后,一定还发现或者掌握了另一个关于诸鬼的秘密,并且将他指引到瓦屋山,而历史上记载,张道陵也是从瓦屋山闭关后,才落脚到青城山飞升的。   由此看来,张道陵来过瓦屋山,这人基本上能断定就是张道陵的人,可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得到了确定,大头丧气的叹了口气,对那把木剑也没了大兴趣。历史价值是有的,但经济价值就不高了,毕竟这圈人都懂的一个浅显道理就是,不是所有的古物都值钱,在当时就很廉价的物品,如今也不会太贵,比如当时老百姓的一个用来吃面条的碗,搁在今天,也就百八十块钱,如果是珐琅瓷,那价值可就大了。   可汉生在想了一下之后,却出乎意料的用枪头将木剑挑了起来,而后从随身携带的草药中夹出两片叶子捏碎后,将汁液涂抹在上面。   大头看见了就道:“这玩意拿着就没必要了,汉生你要喜欢,回头到琉璃厂或是潘家园,我给你要几把去,还有大师签名的那种。”   汉生边擦拭着边对他说:“按照野史来说,张道陵既然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青城山,我想他们一定提前有所准备,这把木剑的材质我看不出来,或许会有一些不同寻常。”木剑上的污秽物被他手中的叶子汁液擦,露出下面的剑身,竟没有一点腐化现象,这是很神奇的事情。   他将擦在剑身上的汁液放在鼻前闻了闻,抬起头放心道:“没毒,二爷你收着吧。”说着把剑递给了我。 第一百零五章 谪仙   木剑拙朴,剑身上的花纹并没有很精致,隐约能辨认出七星,不过入手颇沉,我反复看了几次,也没有认出是何种木质,转过剑身,不经意间在剑身与握柄之间看见了两个小字,这吸引到了我的目光,两个小字横长竖短,有点“蚕头燕尾”的意思,仔细辨认之下,竟是隶书,内容是“赵生”。   大头好奇拿过去看,我说:“应该是剑主人的名字,一般古代道门中人羽化,确实有习惯将生前法器作为陪葬。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字,隶书,和东汉时间刚好吻合。”张道陵在历史上也是活跃在汉朝时期之人,这就基本坐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想。   我们分析大概率赵生这人是张道陵的弟子,跟随他进瓦屋山寻找秘密,不料半路遭遇了某种变故,导致了一些诡异的现象,不得已才被封在此地。   再没有发现什么有用信息,几个人就打算下去,不料最后下来的赵顾忽然怪叫了一声,接着就听见他在上面欣喜的喊我:“老板,有字,这里还有字。”   我纳闷的又爬回去,心想不可能啊,木墩里我们都搜了个遍,不可能遗漏什么啊。   等我爬上去,赵顾正趴在树干上,指了指木墩的外面,“在这呢。”   我看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我们只检查了里面,却忽视了外面,正好赵顾爬下去的角度能看到棺外那些字。我顺便看了看朝向我下去的这个方向,就听赵顾道:“我都检查了,只有这边有。”   我点点头,踩着树干小心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趴下去看,确实能看到两排小字,辨认一番,内容让人很惊讶,“寻灵城归,成谪仙逝。”   我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的字了,才和赵顾下来,将木墩外壁上看到的字说给他们,大头听了一脸懵,“啥龟就仙逝了,我咋听不懂?”   我蹲下来将那几个字写在地上,逐句说道:“这里有一个断句,是这八个字,前四个字,其实很好理解,寻灵城归,就是说寻找灵城归来的途中。”   “灵城?”大头很疑惑:“你确定是两个字?不是陵城?或是凌晨?”   “当然。”我确认道:“就是这两个字,‘灵城’,起先我们以为张道陵是在进瓦屋山的路程遇见了某种突发情况,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回程上遇到的,而且他们确实找到了那个秘密,就在灵城。”   “你是说这片山里有一座城,叫灵城?怎么可能!就算此地鲜有人出没,如果有一座古城存在,从古至今为何从未被人提及过,那未免隐藏的太好了吧。”大头反驳道。   “我觉得灵城可能就是蚕丛陵墓的一个其他称呼?或者写字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写错了?”赵顾也在一旁猜。   “不大可能。”我摇摇头,分析道:“如果很牵强的说‘灵’可以指代陵墓,那也能说得过去,在古代‘灵’是可以释义为亡者灵位的,和陵墓也算贴边,但是为什么要加一个‘城’字呢?”   “如果说瓦屋山下葬的真是蚕丛,那是不是可能有一座帝陵?这个城,不就是指的明楼?”大头说着就来了精神,“兄弟们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走一趟帝陵出去可够吹一辈子的了。”   他说的没错,如果前面的墓当真是一座帝陵,那还真有可能被称为“城”,出土的帝王陵依史记载,在陵墓前都修有明楼,也叫明城,里面是帝庙,下面才是灵寝。   “没想到张老道还和咱们是同行啊,就是不知道他这一掏,还能不能给咱留下点汤水。”大头兴致勃勃,格外的激动:“有点瓶瓶罐罐的也行啊。”   我道:“好,那寻灵城归就可以理解为,这口承装有他弟子尸首的木棺是从灵城回来的路上摆放的。”   “很有可能,这个叫赵生的家伙在墓里触发了机关,回来的路上复发了呗。”赵顾推测道。   “这么解释没问题,那关键的就是后半句了,‘成谪仙逝’,谪仙是一个完整词,并不是仙逝,明面上的意思就是成为谪仙后就死掉了。”我尝试着翻译,“按照古人的调性,这两行字大概就是记录赵生的死因,有点类似于墓志铭的东西,所以后半句基本上能确认讲的就是赵生。”   “赵生成为谪仙后死掉了?谪仙是被贬的神仙?”大头看向我。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就是指神仙被贬入凡间的一种状态,后来就引申为一些牛逼人,像东方朔,李白,苏轼,都被叫过谪仙。”我说。   “就是说这个死掉的赵生诗写的特别好?一般墓志铭不就是吹一下墓主人的生前吗?”赵顾道。   大头翻了个白眼:“诗写得好?你他娘的分析能不能长点心。”   赵顾就道:“那还能真是神仙下凡不成?”大头听了一时语噻,也拿不出更好的解释。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吸了口气道:“我有一种猜想,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测吗?木宮是成为三眼的地方,而成为三眼之后,便能实现‘降仙’,我们假设,张道陵带领他的徒弟们在木宮实现了降仙,又跑到蚕丛墓触发了什么,达成了某种诉求以后,有的人发生了不测,或者说异变。”   大头突然插嘴:“离奇?”   “没错。”我判断道:“就是离奇,降仙并非是风平浪静的,如果降下的是离奇呢,或者退一万步说,还有其他的可能,总之就是没有成功,这么这名三眼会怎样?”   “这人就是降仙之后的失败者?”大头看向我。   “或者说,成功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失败了?无所谓了,反正大致是这个意思,所以张道陵用‘谪仙’来解释赵生的死因,成谪仙逝!”我推测道,“他成为三眼后,施展了降仙,之后才发生了意外。”   大头突然咧了咧嘴,我感觉他脸色变得不太好,就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是离奇的话,那是不是就证明,上面那具尸体里,封印了一只离奇?”   我心里一顿,可不是吗,如果大头不是要揪出那只离奇拿去卖钱,那我们还是赶快走的为好。   我还没开口,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的赵顾就“咕噜”咽了一下口水,嗓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各位爷,谁下来的时候,和那个玩意建交了?”   “嗯?”我莫名其妙的跟他抬头看去,不知道何时,一条手臂从木墩里耷拉了出来,上面长满了寸长的黑毛。 第一百零六章 昏   我大叫一声,下意识就要举枪打过去,却想起枪没在手里,刚刚下来的时候我嫌背着枪不方便,把它仍在了树下。就这么耽误的一会,那具尸体已经从树棺里缓缓的坐了起来,低着头,乱发散披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尸变了。”赵顾一个跟头翻到枪边,用脚勾住枪带拖过来,半蹲在原地,单手架住瞄准。汉生也在瞬间提起枪严阵以待。   不过那具尸体并没有直接下来,状态似乎有点奇怪,就坐在那里从嗓子深处发出一阵阵低吼。   “这是起床气?”大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哦哦,他脚下有尸钉,舞舞玄玄的,丫根本下不来。”   我们松了口气,赵顾快速起身倒退过来,不回头的问:“怎么办,平时龙山阁拉出活尸都是直接烧了,要不咱们也连同树一起点了?”   “这具尸体可能不仅仅是活尸。”我皱着眉,看向大头,他就道:“如果是离奇就太邪性了,说不定你和他来一句好啊有,他还能回一句爱慕饭三Q呢。”   我们还没拿定主意,忽然树上响起剧烈的抖动声,几个人看过去,竟发现那具尸体在摇动周围的树干,力气出奇的大,周围的枝叶摇摇欲坠,一截截细一点的枝干已经随着“咔嚓”的声响,下雨般坠了下来。   “怎么办?”赵顾问道。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汉生,发现他也一脸疑惑,就在我们还犹豫不决的时候,随着大片枝叶落地,树上渐渐恢复了平静,等我们再看过去时,尸体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我开门几个都蒙了,大头用手电四处照,一下子看见那只尸体趴在离棺材有些距离的一根树干上,竟然脱离了尸钉的束缚。   它的手上已经长满了黑毛,歪着头,喉咙深处不断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大头果断发挥他先下手为强的思想,拉过赵顾手里的枪,对着尸体就是一顿开火,雨水般的子弹噼里啪啦的倾泻在尸体周围,直把尸体打的“呜呜”直吼,一下子从树干上掉了下去,大头失去了目标,也不再浪费子弹,盯着那头,道:“搞死了没有。”   正说着,尸体从树丛里猛地窜了出来,速度很快,张牙舞爪的冲我们爬了过来。   汉生紧了紧手里的枪,挡在我们前面,大头持枪很稳,手里有家伙底气足,没再疯狂开火,只是开着及准的点射不断将尸体打的变换方向,哈哈笑道:“别梦想着飞升成仙了,告诉你月亮上没有嫦娥,尘归尘,赶紧他妈的滚去投胎。”说着最后一枪点在尸体肩膀上,将它打了个跟头。   就在我们以为结束的时候,尸体一个翻身又转了过来,继续爬过来。汉生站了出来,准备出手,大头同时瞄了一下,轻声道:“别再留恋了。”说完一枪精准打在尸体的头上,“啪”的一下,炸出一个血洞。   我还来不及高兴,异变突起,同一时间,脑海中伴着“嗡”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声波攻击了一般,霎时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眼前似乎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幕落下,所有的光线都被笼罩,全身也跟着涌起一种无力感,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像是一瞬间,黑幕彻底的笼罩而下,我眼前一片漆黑,最后唯一的意识便是自己重重的仰倒在地上。   等我醒来,反映了一会儿才记起是怎么回事,霍的坐起身,周遭已经换了一个环境,天还亮着,帐篷没有支起来,而是垫在我身下,旁边坐着大头,见我醒来,赶紧过来瞅了瞅,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眼球跟着他走了几遍,就扒开他的手:“老子又没失明,你搞什么?”   “我是你爸爸,你认得我?”大头还是小心问道。   “我还是你爷爷呢。”我怒道。   大头松了口气,“成,还知道占我便宜,没啥事,能醒过来是我祖宗都行,还以为你这就要驾鹤西去了呢。”   “滚蛋。”我活动了活动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脑子也很清醒,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放心道:“别胡扯,可能是有点低血糖,这几天也没吃顿饱饭。”   说完这话,却发现大头一个劲的盯着我看,表情有点不自然,就问他:“你搞什么?”   大头回头瞅了周遭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们曹家有没有啥遗传病?”   我疑惑道:“遗传病?”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觉得我刚刚晕倒和身体有关?被他这一说给搞迷糊了,就催促说:“先天性贫血?你什么意思,有屁快放。”   他犹豫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你并不是低血糖昏过去的,刚刚汉生和你一起晕倒了,注意是同时。”   “汉生也晕倒了?”我一脸吃惊。   “是啊。”大头自己也很迷惑,就说:“汉生的身体素质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晕倒,而且还是和你一起晕倒,这也太巧了吧,你俩啪的就躺那了,跟尼玛试戏的演员似得。”   我没心思和他扯淡,就抓着他问:“汉生当时是怎么晕的?”   “我不是说了吗,啪叽就扔那了,摔得那个真切,旁人看还以为你俩在那无实物表演呢。”   “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或是动作啥的?”我又问他。   “倒是没有。”大头挠挠头,“我当时没看到你俩,是赵顾说的。”   “他俩人呢?”我张望道。   “还是汉生身体好,先醒的,俩人去周边找点吃的去了。”大头道。   我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记得自己晕倒了,没有一丝征兆,我有抬头问大头:“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帮我回忆回忆。”   大头眯着眼睛,回忆道:“好像也没什么啊,就是那鬼东西扑过来,老子展现神枪手该有的素质,临危不乱,潇洒帅气,在不利的条件下,以一记漂亮的点射,打爆了它的狗头,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打爆了它的头……”我低头琢磨道。   “是啊,又不是打爆你的头,对你俩晕过去有啥影响。”大头耸耸肩。 第一百零七章 关联   他说完这句话就突然不吱声了,我看了他一眼,大头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用老话说就是腚大夹不住屁,我就道:“有话直说。”   大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你们曹家的事,我愿意尽全力帮你,但真心不想掺和进去,忒累心。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心大,偶尔善良的蠢,动手能力基本为零。你谨慎胆小,就算暂时不能让龙山阁做大做强,但小富即安,不出事就很好,在这行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你有没有想过,咱要不退出这一团麻烦?”   我心道你大爷的,都给我骂个遍了,还说很好。但我心里知道,以大头的性格,他平时是不会说这种矫情话的人,他一定是捕捉到了什么,他这人有一种粗线条的敏锐,说得直白点就是愣,能剥离出那些花里胡哨的过程,看到事情的本质,反倒是我,犹豫寡断,考虑的太多反而看不到真相。   我想了想就叹口气道:“发现了什么,你就说吧。”   大头冷静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根本不是巧合踏进来的?”   我一愣,其实很多次我在复盘的时候,确实这么想过,但有些事就真的是偶然,我也盘不出哪里会有人算计我,感觉就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但我们出生入死这么久,我还是本能的选择相信他,就问:“你觉得有人给我做了局?”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二爷留下你和汉生,会不会有什么用意?”   我惊讶了,没想到大头会提到二爷,但若说二爷会算计我,也不大可能啊,想着想着犹豫的老毛病的就烦了,我纠结道:“那,说不通啊。”   “没让你说通,不用去想原因,我问你,为什么你和汉生会同时晕倒?说你是贫血我信,你能说汉生是贫血?一个单手掰断鬼猴子脖子的贫血?跟他妈奥特曼似得,所以,我觉得你们今天的症状不是偶然。”   “你是说……有关联?”   我脑海中快速闪过我和汉生对比,相比于他的冷静,果敢,高战斗力,我确实显得一无是处菜鸡了一点,怎么也联想不到哪里有共同点,要说交集,看似也没什么……等等,突然一个不起眼的点在我脑海中逐渐放大,我想到了几次被人隐晦提及的曹家提偶术,以及青犬临走时看我俩的眼神,事情绝对不是老何解释的那么简单,那或许就是我和汉生的交集。   大头看我的脸色变化,似乎知道我想到了什么,等了会才继续说道:“我觉得那就是一种关联,不仅仅和你。”他说着小心的看着我。   我先是疑惑,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吃惊道:“你是觉得和那具尸体有关?”和一个几百上千年前的尸体有关联?这太荒谬了吧。   大头挠了挠头,说:“我是这么感觉得,不然是不是太巧了,我觉得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比如”   “比如你打爆了那个尸体的头?”我用手做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正说着,汉生和赵顾在此时回来了,俩人各拎着一兜果子,汉生见我醒来冲我笑了笑,赵顾则一屁股坐过来,把果子推到我面前:“老板尝尝,这回的口感不错,不像汉生前几回摘得涩的要命。”   我拿出一个咬了一口,虽然谈不上好吃,但确实要比前几回的强上许多。   我和大头心照不宣的不再继续谈论,其实就算是继续说下去,话题也到了尽头,因为就算我们想破头,也猜不出我和汉生,还有那具尸体到底有什么关联,甚至这个命题都有可能是错的。   大头去一旁生火,我们计划把口粮热一下,对付一口就继续上路,在傍晚前去到之前定好的高点。   赵顾过去帮忙,我和汉生坐在一起,没来由的想起之前看见那具尸体的莫名感觉,再加上受了大头刚刚话的影响,就鬼使神差的问了汉生一句,“你也感受到了吗?”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一阵沉默,然后回道:“嗯。”   我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大头也许是对的。汉生在见到那具尸体时,有过一次短暂的“错觉”,直到后来我也有过那种感觉,我当时无法形容那种近似乎“灵感”的微妙变化,所以我觉得自己可能是错的,但汉生既然也感觉到了,那我想大头说的“关联”,恐怕是存在的。   真如他所说,这是一类特殊的人群,汉生在其中,我也在其中,以“类”来分,最有可能的就是家族。某些家族成员共有的特征,或者说是病症,因为什么就会被触发。   但难就难在到底是什么触发了呢?难道是看见人被爆头就昏过去?我现在有一种冲动,想做个实验,让汉生找个脑袋敲爆了,看他会不会昏过去。   这时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转向一旁,问向他:“你姓汉吗?”   他愣了一下,我又问一遍:“你就叫汉生吗?”   汉生转向我这边,静静的直视着我,轻声道:“曹。”   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当时在镇灵台,看到那封曹统兵的家书时,我就有过这种大胆猜想,怎么会如此巧合,二爷随意起个名字,就和我们所牵连之事有关的古墓里面的一位统兵同名?只是当时事出实在骇人,没有过分深究,现在回想起来,曹汉生这个名字真的仅仅是一个名字吗?   我深吸一口气,又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二爷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吗?我想说,为什么姓曹?”   汉生转过脸望向远空,怔怔的有些出神,过了会才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自己查过,不过什么都没查到,一点痕迹都没有,也曾经有一段特别纠结的时间,甚至怀疑过二爷,不过后来就释然了。那段时间里我懂了一件事,真相,并不一定是我们想要的。我们选择相信二爷,不是因为选择相信他做过的一些事情,是因为你知道他不会害你。” 第一百零八章 辫子男   汉生平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我没想到他对二爷是如此深沉的信任,以至于可以压下对身世之谜的探寻,这是要对另一个人有何种莫大的坚信,才会如此冷静,如此无条件的坚信,我想如果是我,恐怕早就闹翻天了。   “你真的很相信二爷啊。”我感叹道。   “现在还有你。”汉生忽然冲我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何德何能,能让汉生如此一个坚定的人,饱含对二爷的信任来相信我。   我们没再讲话,直到大头搞好了饭,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怕时间来不及,吃完后便收拾收拾顶着中午的大太阳继续上路了。   丛林里温度高了起来,好在经过这几天的跋涉,我们都有些习惯,我脚下的水泡已经起了挑,挑了起几次,起了一层厚茧子,没有开始那么痛了。   我们几个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登上附近的高峰。瓦屋山下面有墓,这是肯定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只要是墓葬,有一定有所依据,瓦屋山山峰虽然不少,但龙脉所处,必定有所不同。   几个人的伤也都在拖拉中渐渐好转,速度也提了上去,爬山的时候虽然路途比较难走,但几个人好歹也是挺下来了,除了我,他们还都应付自容,一看就是驾轻就熟的选手。   就这样,在傍晚前,我们爬上了目标中的高峰,山峰上没了密集茂盛的植被,风势不小,吹得人很舒爽,大头直接脱了鞋,踩在被阳光晒得温热的石头上,舒爽的在那里哼起山歌。   极目远眺,天高云阔,下面是一片翠绿林海,如果没有前几天的经历,完全想不到那些密林下面藏着何等的凶险。   我掏出本子,正打算描绘一下附近的山脉走向,突然赵顾叫了我们一声,大头正享受着阳光浴,特别不愿意起来,就躺在石头上骂道:“你鬼叫个什么,林子里走的湿了吧唧的,老子身上都快馊了,就不能让我好好晒晒吗!”   赵顾显然发现了什么,语气有些惊慌,“是人,下面有人。”   大头扑腾一下坐了起来,惊讶道:“那些鬼猴子?不是白天不敢出来吗!”   我们几个赶紧过跑过去看,就发现在山峰另一侧的半山腰位置,有一伙人正在扎营,人数众多,已经支起了好几顶帐篷。   大头从背包里翻出单筒望远镜看过去,只看了一下,就快速矮身躲进了一块石头后面,同时冲我们摆手:“快躲起来,他们有警卫。”   我们也都纷纷躲进石头后面,大头转身掰下来几条树枝,编成一个伪装戴在头上,接着爬到石头缝向下看,过了会儿就听他骂了一句:“马勒戈壁的,是秃子那帮人,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让他们出来了。”   我也很吃惊,当初弥勒被我们甩在密道里,后来我们又进了木宫,在木宫里兜兜转转了很久,才在巧合下被汉生救出来,我以为弥勒他们已经必死无疑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我们的前面。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们虽然各个都是悍匪,但不是土夫子,没有墓下的专业知识,不像是能靠自己走出来的人,难道是有人帮助他们?   还没等我想完,大头那边另有了发现,就听他说:“不对,不止是秃子的人,他没有这么多人。”说完大头转身爬了回来,把迷你望远镜扔给我,道:“还有别人,你看看最中间那顶帐篷门口的人。”   我接过望远镜,学着他的样子趴在石缝中间向下望去,对方也正在扎营,怪不得大头那么紧张,下面的人手里都带着家伙,我一顶一顶帐篷看过去,就看到了大头口中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留着长辫子的人,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手里应该拿着的是一个罗盘,我看见他在调整方位。   在他旁边那些荷枪实弹的人里面,有一些我在弥勒的队伍里见过,还有一些生面孔,不过他们的作战服都是统一的,显然是一拨人。   我爬回来,确认道:“没错,还有其他人,不止是弥勒的人。”   “那个辫子佬你看见了没有?”大头问我。   我把望远镜递给汉生,等他和赵顾轮翻看完,就道:“大头的意思我知道,你猜的不错,那家伙是个懂行的人,估计秃头就是他们带出来的,而且。”我看向几人,沉声道:“不出意外,他们就是弥勒背后的人,一直藏在客栈里头。”   大头骂了一声,让我盘一下对方的意图。   我想了想,分析道:“首先,堂口里的舌头应该就是这家伙的人,他截获了我们的消息,提前在客栈和堂口周围作了部署。其次,这人一定是一个‘局中人’,他肯定知道当年的部分真相,甚至知道老宅里人的身份,以及和我们的关系。他没办法通过武力,从高明和万红兵嘴里撬出他想要的消息,所以他挟持了我们,想让我们带他进来,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难?”赵顾问道。   “不是巧合,很可能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或者说,一直在准备着。”我回道,接着瞥了一眼山下,皱眉道:“而且看样子,他们知道目标是什么,至少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我靠,那我们不能落后啊。”大头眼看着又要被人截胡,不禁眼馋起来,“要不搞他们一波。”   赵顾哭笑不得的道:“爷,我说你可消停点吧,下面那都是微冲啊,就您这一身膘,顶不了几颗子弹。”   大头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就眼看着让他们捷足先登了?老子这次吃了这么大苦,要是又喝了清汤,那他妈也太亏了。”   汉生此时退了回来,坐在石头后面,看向我们道:“下面有几个好手,不是一般的打手,得小心。”   “那个长辫子你认识吗?”我问他。   汉生摇摇头,皱眉道:“没见过。曹家这几代的骨干的我都替二爷查了个遍,没有这个人,我能肯定,他应该是暗线,还是很机密那种,至少从未在曹家其他场合露过面,或者……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曹家人。” 第一百零九章 开始部署   “是那支队伍?”   我们曾经复盘推测过,似乎游离于曹家之外,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参与在整个事件当中。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如果辫子男和曹家合作,那对龙山阁将是沉重打击,只对付庞大的曹家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那些人,我们就太被动了,随时有可能被淘汰出局。   汉生点点头,说:“前段时间曹家被启动的二爷后手绊住了,暂时抽不出手来,我想他们很可能假借其他势力对我们动手,但还无法确定到底这人来自哪方。”   大头又侦查了一番,爬回来对我们提议道:“我说这些家伙准备的真充分,还有两个帐篷,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我觉得芬芳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有明确的目的,知道瓦屋山里有什么,我们要不要黄雀在后一把。”   赵顾捂脸道:“关键对方不是螳螂啊,咱们就算知道他们有信息,也没辙啊,扑上去就是个送菜。”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暂时也没有好的应对方法,只能先安顿下来,好在敌明我暗,还有谋划的可能。   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只能先轮番派人监视对方,查看他们的动向。   随后我们又搜集了不少枯树干回来,如果晚上那些东西再围过来,也好有个应对,但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肯定会暴露,恐怕也要和对方撕破脸正面硬扛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那个辫子男时不时就出来摆弄手里的罗盘,随着天色暗下来,我们也不再躲躲藏藏,我和大头蹲在石头旁,他拿着望远镜在那看,对我道:“芬芳,你说这个辫子佬瞅啥呢。”   “在看天上。”我坐在一边回道。   “啊?”大头放下望远镜抬头望了眼天,“有啥可瞅的。”   “是星星。这个家伙不简单,白天记录下山势,晚上配合手里的罗盘和星斗来计算位置,这是种天星斗合观测之术”刚刚观察的过程中,我就发现了,这人似乎在分斗定徽,明显能借助星斗之势观测风水,道行深不可测,在风水上的造诣比我要高出好几个等级。   “这么厉害,那与你比如何?”大头一脸吃惊的看过来。   “这么说吧,如果他是孙猴子,那我就是太上老君。”   “那你也挺牛逼啊。”   “咳咳,太上老君丹炉里的灰渣子。”   大头一脸绝望的将望远镜扔在一旁,“完了,我还指望着你能抢先在他前头呢,这打也打不过,算计也算计不过,咱们就是个喝汤的命啊。”   刚刚趁天还没黑的时候,我已经观测过了周围的山势,虽说没什么大指望,不过还真让我看到了一点东西,西边的那座山峰,有地灵腾飞之相,是啥意思呢,按照二爷手札上记载,是个富贵之地,葬在那的后人会有福报,但也仅此而已,不算很高级的宝地。   “要不给他劫过来?”大头又不甘心的道。   “行啊,我觉得你这个注意靠谱,这样,我们仨在这接应你,你下去给他绑过来,然后咱们毒打考问他,老虎凳辣椒水,让他交代出目的和墓葬的位置。”我指指山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头咳嗽两声,小声道:“谁去咱们再定呗。”我懒得继续没理他。   到了晚上,下面的人在营地周围也点起了篝火,将那一片照得通亮。   我们这头汉生和大头就蹲在两堆柴火旁,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旦那些鬼猴子也能上来,我们也必须要点火,虽然会因此暴露目标,但好比被那些怪物撕碎了强,但若那些鬼猴子不来,我们就能藏下身份,挨过这一晚,还有回缓和谋划的余地。   月上树梢,山下又起了大雾,赵顾蹲在石头旁小心观察着,没一会儿就小声喊我:“老板,快来看看,雾气上不来。”   我赶忙过去,一看就发现果然起雾了,已经笼罩了下面的营地,一片惨淡,但雾气似乎只飘到到半山腰高一点的位置,就停下了,达不到我们这里。   “嘿,这回也轮到让他们尝尝那些鬼东西的厉害。”赵顾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接过望远镜看下去,透过雾中篝火的光,是能清楚的看见雾中那些骇人的身影,一层一层挤满在了营地的四周,不过那些人显然早有应对,看来他们也并不是第一次在山里度过夜晚。   几堆篝火将营地照得通亮,后面的人也都提前做好了防御工事,持枪警戒在周围,以这种恐怖的火力,我想就算是没有点篝火,他们也足以和那些鬼猴子碰一碰了。   这其中有一人最为突出,那人没有穿作战服,而是一件黑皮衣,背后背着一把刀,盘坐在营地中间,在他前面放着一个树墩,上面摆着花生米和一只皮囊,看起来像承酒用的,他并没有因为四周的情形如何紧张,反而还很惬意的吃着喝着。   “这货真能装逼。”赵顾低声骂了一句。   从对方的配置上看,对这次行动志在必得,恐怕就算我们没有暴露,也很难有机会做一票黄雀在后。   过了会汉生也过来了,“怎么样?”我问他。   “没事,那些怪物应该不会上来了,我没有闻到味道。”汉生站在石头旁,开始将枪头拧在枪杆上,我一看他这举动,就知道他要动手,连忙问他:“你要下去?”   “嗯。”汉生平静的点点头:“我下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添把火。”   “别了吧,他们火力太强了,再说雾里还有那些鬼猴子,太危险了。”我劝道。   “我们实力相差太多,必须要削弱一下。放心,我会小心的,没有机会就回来。”汉生道。   说实话我很犹豫,我知道现在也许是拖住他们的最好机会了,如果明天营地开拔,就真的赶不上了。但下面又十分凶险,我这时候挺恨自己没能力替汉生去分担的。   汉生走到我身边,轻轻将手放在我的肩上,“二爷不必纠结,这个时候,你就该坐在这里。”说完他冲我呲牙一笑,拎着枪,整个人如一只体态健硕的猎豹,几步窜进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汉生说得对。”赵顾突然在一旁开口。   “嗯?”   “有的事,就要我们去做。”他眯着眼睛望向下面:“二爷马前,必有小卒先扛旗过河,龙山阁的人,皆已做好了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出手   我们蹲在山上的石头后面,聚精会神的盯着雾中的营地。   汉生下去了半天也不见动静,赵顾挠挠头就有点犯嘀咕:“汉生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没动静不见得是坏事,可能汉生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以他的身手,如果真遇到什么,不可能一点声响不发出来。”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那些鬼猴子还好,汉生掰几个脑袋还能逃出来,最让我担心的是那个对汉生产生“威压”的活死人。   我们又蹲了会,下面营地里似乎喧哗了几声,不过距离太远,我们听不到,只看到有几个人换防了位置。   刚刚静下来没一会,那些人又躁动起来,有几个家伙直接打开了大灯,扫向浓雾中。   辫子男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这是个年轻人,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很白,像女人一样,他前额留着两缕头发,看不大清楚的他的面容,他转身对喝酒的黑皮衣说了什么,那人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来到开始喧哗的那几人身前着交谈了几句。   没一会儿,忽然另一边几个负责警戒的人也动了,走出战壕,在周围搜寻着什么。   我看的纳闷,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但本能的直觉让我意识到肯定是汉生动手了。   我死死盯着营地,忽然发现营地右边的篝火一暗,一团火花散开,接着就看到地上散了一地的木烬。我恍然大悟,心中明白肯定是汉生动的手,他可能人在林中用石头之类的东西,抛投在篝火上,篝火被撞散,火光小了下来,那么鬼猴子可就按耐不住了。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里,营地四周的篝火不断被撞散,我猜汉生肯定是在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在营地四周,且为了不被那些鬼猴子发现,想必离得也不近,也就只有他那种怪物一样的膂力才能做到。   大片的火堆被灭,再生起来也不好生,一时间警卫都有些慌了,渐渐营地里乱成了一团。   赵顾也看见了,就夸张的道:“真牛逼,简直就是投石机工程车啊,就算那帮人能再生火,可是木柴不够啊,他们没想到有人敢捣乱,根本没备多余的柴,等那几堆火都灭了,啧啧。”   我看见辫子男又走了出来,不知道指挥旁边的人交代了什么,不一会营地四周就点了冷焰火,其余的人短暂的收拾了地上的柴,重新用烟火点燃,维持住了混乱。   接着那名黑皮衣就被点名了,我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而后从背后摘下那柄刀,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烟,路过篝火堆的时候借火焰点燃,叼着烟很从容的钻进了雾中的林中。   我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对方显然知道雾中有什么,不过这家伙还敢有恃无恐的进去,明显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强烈的自信,看起来就是奔着汉生去的,我倒是不担心汉生会被他制住,但他们打斗必然要引起那些鬼猴子的注意,如果惊动了那个活死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我猜测那个人一定发现了汉生,两人很可能在林中交上了手。过了好半天,还是没动静,我开始有点发慌,考虑着要不要下去看看,不过一想我们仨都没有汉生那样的身手,万一汉生没事,反而是为了救我们制约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煎熬了十分钟,忽然营地四周再次有了动静,又是一堆篝火被林中抛出的一个重物砸散在地上,这下子那些人就不淡定了,我看到弥勒也跑了出来,冲着营地外面喊了什么。   我松了口气,把望远镜递给赵顾看,心想这名黑皮衣肯定在队伍里有不低的地位,或者干脆就相当于我们团队里汉生的尖刀位置,连他都没逮到汉生,显然对弥勒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打击。   不过我想黑皮衣还是对汉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因为汉生出手的速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频繁,要过好一会儿才会在另一个位置抛出一块石头。   “汉生是真的牛逼啊,这简直是那个什么,怎么说来着,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你看那么多人,就让他一个人杀了个七进七出,愣是拿他没有办法。”赵顾啧啧称奇,随后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大概这辈子达不到他那个高度了。”   我拿过望远镜,边看边对他说:“每个人的付出是不一样的,你想想二爷在他小时候是如何练他的,要是换成你呢?”   赵顾似乎脑补了一番,最后打了个哆嗦,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可受不了。”   下面营地虽说没有乱成一锅粥,不过也被汉生搅得不轻,每过一会就有一堆火被砸散,弥勒就指挥那些人赶紧去续上,整个营地的人几乎都出动了,外面这么乱根本没法儿休息。   这期间有两个人让我特别在意,他们都是从辫子男的帐篷里出来的,和其他人不同,这两个家伙很淡然,黑皮衣有一种玩世不恭,但骨子里看是绝对的自信,他们与黑皮衣的气质十分相像,眼前的事情并没有让他们提起多大的兴趣,一看就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或者从小接受过某种严苛的训练,已经心如止水,面对危险与突发事情,可以如机器一样去应对和分析。   他们没有参与进人群中,像是保镖一样,站在辫子男后边,甚至有一个家伙还鬼使神差向我这边看了一眼,虽然我不相信仅凭借人的视力,能在这么远的情况下穿过黑夜看见我,但我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个人朝向这边看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咯噔”了一下,因为我随即就发现他竟然扯了扯嘴角,似乎在冷笑。   我下意识的放下望远镜,转身躲回石头后面,赵顾纳闷的看向我,我缓了口气说:“有个家伙好像看到了我。”   他一脸匪夷所思,“啥?你是说他们发现你了?”   我先是点点头,又觉得不对的摇摇头,随即拍了一下大腿,纠结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感觉那个家伙确实看到我了,但是他只是用眼睛看的。”说着我用中食二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赵顾的眼睛。   赵顾抓抓头:“不太可能吧,老板,是不是你看错了。”说着他抓起望远镜看过去,只瞅了一眼,就倒吸了口冷气,“我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另一支队伍   “怎么?是不是你也被看到了?”我忙问他。   “不是,你自己看。”他摇摇头,把望远镜递给我,我看过去,发现原来营地西边的几个火堆全灭了。我看了眼表,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看来汉生是要动真格的了,不想再拖延下去。   火焰一灭,雾中的那些鬼猴子立马躁动起来,有几只已经尝试性的踏进了营地范围,秃子毫不犹豫的组织人开火,这些人的火力十分恐怖,几只鬼猴子立马被打的血肉横飞,显然之前这些鬼猴子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枪声回响在山谷中,连我们这里都听得到,蹲在后面以防鬼猴子偷袭的大头也被枪声吸引了过来,冲我俩挑挑眉毛,一副贱兮兮的表情问道:“是不是汉生得手了。”   我把望远镜给他,他边看边啧啧嘴,感叹道:“好枪啊,忘记跟汉生说了,让他逮到机会顺点装备回来。”   “你当是明器呢,说顺就顺。”我道。   大头转身坐过来,“切”了一声,望远镜扔还给我:“等他们都嗝屁了,那可不就成明器了吗。”   我不理他,转身去看下面,那边战斗越发激烈,随着营地开火,所有的鬼猴子似乎都被刺激到,从缺口那边疯狂的发起了冲击,秃子他们也算训练有素,几队人交替攻击,密集的火力网将所有的鬼猴子都阻击在营地边缘,那边已经堆积了大量的尸体,隔着很远,我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没过一会,秃子他们还是有了伤亡,并非是鬼猴子冲破了防线,而是被寄生在鬼猴子身上的那种怪蛇趁机进了队伍。   现场光线明暗交错,那种怪蛇体积又小,从地上窜过去没人能看清,导致有两个人直接被咬死。   汉生从小被二爷泡药浴,按他话说虽不是百毒不清,一般毒素也都能直接免疫,可被那种怪蛇咬了一口,还是被逼的放血以金针封穴才好转,何况是下面这些家伙。   下面那些雇佣兵可就没有汉生那样的能耐了,只被咬了一口,就全身抽搐,身上血管暴起,呈现诡异的黑色,像是有很多蚯蚓在皮肤下爬行一般,痛得满地乱滚,最后缩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僵死过去。   有了伤亡,场面就有些控制不住。   那些怪蛇不好处理,只要宿主一死,怪蛇就会脱离出来,黑灯瞎火的并不能每次都捕捉到,只要一个不留神,怪蛇就会从地上迅速弹起,只一口就能咬死一个雇佣兵,没一会,营地前就躺了好几名死状怪异的尸体。   人群里渐渐有些乱起来,往往一条蛇咬死一个人就会立刻从这人身上跳到旁边人身上,最后弥勒的人没办法,只要被蛇咬了,他们就会对同伴出手,连蛇带人打成碎片。   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这样耗下去,就算能挺到天亮,秃子的人也要死伤大半。   正在我心里盘算的功夫,辫子男身边的人动手了,他速度非常快,让人吃惊的是,这人似乎有双夜眼,没有依靠任何照明设备就进了场。手中一翻就是一柄飞刀,刀刀都精准的钉在那些怪蛇身上,没等它们越过营地,就被扎在原地,接着便被火力消灭。   战场随着这人的加入,逐渐稳定下来,雇佣兵也在弥勒的组织下重新向前推进,有人重新攒起木柴,用冷焰火点燃,让营地西边恢复了光亮。   刚刚还潮水般涌来的鬼猴子,在火光的映射下纷纷嘶吼着后退,全都重新躲进了浓雾中。   弥勒一边组织人布防,将防守线推倒篝火后面,一边在和那个飞刀酷哥说着什么,不过那个人似乎不太在意弥勒的话,随意的摆摆手,回到了中间的帐篷里。   赵顾听见下面的枪火停止了,有点惊讶的问我:“停了?这么快?”   我把望远镜抛给他,对大头说:“汉生说的没错,那些人和弥勒不是一拨人,后者人数不多,不过地位明显很高,而且各个身手不凡,辫子男就不说了,先前有一个背刀的黑皮衣去捉汉生,这会儿又出现一个一扎一个准的飞刀男,再加上看见我那个人,就这三个人就不好对付。”   “怎么他娘的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高手,这种人往往出一个也早就声名远播了,怎么可能一个也没听过。”大头有点纳闷。   “可能来自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十分低调,不,是机密。”我判断道。   “又是曹家的?”   “可能不是。”我捏了捏鼻梁,有点头疼,说:“道理很简单。汉生确定过,他替二爷摸过曹家的人,那么我想就不可能一点关于这支队伍的消息都没有。因为这些人绝不会是为了这次进山而预备的,之前肯定也出过手,但既然汉生肯定这些人从没在外界露过脸,我想就不是曹家的人。”   我犹豫道:“可能是一股游离在局外,我们从不知晓的暗中力量。”   “是你猜测的那支队伍吗?”大头问。   “不是。之前咱们推测时总感觉有很多地方说不通,但若假设还有一支队伍的存在,并参与其中,那么很多事情就好理解了,所以咱们才假设另有一支队伍,但那只队伍和下面这些人不同,有明显的态度倾向,之前的种种,如果那只队伍存在,他们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也在不断的挖出那段‘空白历史’,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说目的相同,但下面这些人敌意就很明显了,手段也激烈许多,所以我宁愿相信,这是两股人。”我解释道。   大头眼睛一转,突然“哈哈”了一声,我们看向他,他得意的一笑,顺了顺自己的背头,说:“这还不简单。”   “哦,怎么说?”我问。大头的直觉有时还真的是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看下面的队伍选择帮助了曹家,对吧,那他们就是朋友,ok,我们推测的队伍,嗯,暂时叫他们‘原组’,原组既然和我们的目标一致,那和咱们就多半是朋友,是不是就能说,下面的队伍和原组是敌人呢?”   大头顿了一下,继续道:“再继续推,按照你的意思,下面的队伍存在了很久,那支原组也是在我们之前来串起这一切谜团的存在,是不是就说,他们两个当初是同时存在的呢,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是对立的,就像现在的龙山阁和曹家。”   说完转头看向我和赵顾,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在理。”   大头一甩头发,“那是,心几子挖,一字摸四拖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龙坑   大头这波分析虽然推理的成分占了很大面,不过细想下来,也合情合理。   如果下面那股势力不是来自曹家,而他们又需要龙山阁但却没有找龙山阁合作,那说明了什么?他们知道,一旦公开他们的身份,便无法合作。   那对方又为什么这么笃定龙山阁无法与他们达成同盟?   我想了想,答案无外乎只有一种,早些年就与龙山阁发生过冲突。   在很久以前,这股势力就站在了龙山阁的对立面!是了,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他们才选择与曹家合作。   而且看情况这不仅仅是一种合作,合作是对等的,下面这股势力要凌驾于曹家之上。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在这一行当里,还有哪股势力能让曹家堡卑躬屈膝?谈底蕴,这个圈里能深厚的过曹家的真真的是屈指可数。   我正瞎捉摸着,忽然草丛里传来声响,大头猛地窜起来,来人推开草丛,道:“是我。”接着汉生拎着枪走了出来。   “怎么样,没受伤吧。”我起身看过去。   汉生将枪扎在地上,走过来坐下:“没事,不过没机会了,队伍里出来一个人,我被纠缠的不好出手,见天快亮了,就甩开他先回来了。”   “我看到了,是个背着刀的家伙。”我问他。   “嗯。”汉生点点头,“身手还不错,是童子功。”   “这批人来历不明,不过都很厉害。”我给汉生讲了那些人在营地里处理鬼猴子的经过和我们的分析,汉生听着就皱了皱了眉,眯眼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会道:“记得何叔提到的二爷被人围杀吗?”   我点点头,汉生接着道:“当时围攻二爷的不止是曹家人和道上请来的一些老枭,还有一批神秘高手,他们出现的很突然,就在关键的节点上给了致命的一击。事后龙山阁不是没有追查过那些人的身份,不过让人很惊讶的是,对方没有一点痕迹可循,似乎凭空出现在世上,又凭空消失了,就连被毙掉人的尸体,也没留下。”   我捏了捏眉心,问他:“你的意思两者来自一股势力?”   汉生顿了顿道:“我也只是猜测,这些人出现的很突然,又与我们追查的事情有关,所以才怀疑。”   “这好办,逮到机会我们抓一个过来,逼问一下。”大头道。   赵顾咧了咧嘴,打趣道:“头爷,您又厉害了。”   大头单手夹住了赵顾的脖子,弹了他几个脑瓜崩,“我厉不厉害。”疼的赵顾龇牙咧嘴,求饶道:“厉害厉害,牛逼牛逼。”   我摆摆手说:“甭闹了,咱们得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走,是跟着他们还是单干。”   大头一听立马松开赵顾,表明立场道:“那当然是单干,绝对不能让他们抢到头里,那还有咱们啥事了,头爷我行走江湖,就是讲究个先下手为强,就没吃过这种亏,汉生这一闹,他们肯定要整修,咱们天一亮就出发。”   我看看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伸出一根手指,道:“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位置,那个墓的位置在哪。”   大头急的抓了抓头,又问我:“你说西边那座峰不是个富贵地吗?”   “对,但那也不代表就一定有墓葬,咱们要是去,也只能碰运气。”我回道。   “这回我同意头爷的,虽然下面的队伍让汉生搅和了一通,不过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了的,说实话,正面冲突咱们基本没胜面,还是搏一把靠谱。”赵顾提出了想法。   我看看汉生,他想了想说:“我没意见,大不了咱们再绕回来。”   最后我们还是制定了西走的计划,先去西边那座峰,万一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墓葬,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靠汉生追踪他们的位置,跟上去再另行找机会。   定好了计划,我们打算暂时先不监视对方了,保证休息,天一亮就赶路,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此时赵顾却突然叫了我一声,“老板,那个辫子男又出来了。”   我看了眼天,纳闷的接过望远镜,心想这时候出来做什么,看过去时,发现辫子男正站在帐篷门口和弥勒吩咐着什么,后者不断的点头,我自语道:“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汉生这时靠了过来,对我道:“我来看看。”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也把望远镜递了过去,汉生接过去就在那里看,看了会儿,开口道:“他在安排弥勒布防。可能是和我交手的那个人回去提到了我,他担心我还藏在周边捣乱,让弥勒的人见到我直接开枪,不用活捉。”   赵顾惊讶道:“你能听到?”   大头拍了他头一下,“笨,肯定是读唇啊。不过这样挺好,让他以为汉生还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能帮我拖一会是一会。”   汉生点点头,就在他打算要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忽然我看到他眉毛挑了一下,过了会转身对我们道:“他们提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墓葬的地方。”   大头大喜过望:“哪里?”   “龙坑。”   大头和我面面相觑,疑惑道,“龙坑?”   “没错,从他的口型来看,说的就是龙坑,但没有提到如何去。”汉生补充道。   “那又是个什么地方?咱们要找的不是灵城吗?小爷我都迷糊了。”   “不冲突,因为消息的来源不同。我们推测墓葬在灵城,是因为恰巧发现了几百年前张道陵的留言,也许那时候确实有一座城池。但辫子男的线索来源于其他途径,可能并没有我们的准确,或者说城池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去过的人,带回来的线索,这个龙坑的称呼,是依照了当时所见的某些特征而起的。”我分析道。   “天上还真能掉下来一条龙给地上砸了个坑?”大头不信。   我摆摆手说:“这个不重要,可能只是坑的形状像一条龙罢了,甚至龙坑和灵城同时存在,比如灵城就在龙坑里面。但这个坑一定不小,足够成为一个显眼的特征才对,这对我们来说就很有利了,只要看到了这个坑--”   “那就找到了墓。”大头一拍手。   (第五卷 古蜀龙坑完) 第一章 深山湖水   天色刚刚破晓,我们就出发了。   浓雾已经散了,确认了鬼猴子也已经离开,我们几个便收拾好装备向着山下出发。   这时候的林里还不是很热,大头将刀刃绑在一截粗大的树枝上,在前面开路,加上是下山路,我们行动很快,不到中午前,就到达了谷底。   我们几个没有直线下去,而是偏移了一点路线,避免和对方队伍碰上,中午草草的对付了一口,就又匆忙上路。   下午的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天气也热,还是爬山,体力消耗很大,但我们都知道现在时间对我们的重要性,走到后来都没人说话了,只能听见彼此“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我是这几个人里体力最新差的,好几次都要掉队,赵顾在后面搀了我一会才勉强跟上。大头背着装备,累了就和汉生换着开路,这面坡根本没有路上去,都是蹚出来的,开路也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   到了下午三点多,我的精神已经趋于麻木,没有任何想法,只能低着头闷头走。正走着没看到前面的大头已经停下来,砰的撞在了他的身上,他扶了我一把,皱眉道:“得歇一下了。”   我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勉强道:“还行,再走一会儿。”   他伸手一拉我就坐到地上,身上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道:“不能再走了,再走你小命都没了,心脏得不到休息,随时都可能猝死。”   赵顾掏出水壶递过来,我一坐下来,就听到胸腔里传来“咚咚”的剧烈心跳声,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连拿着水壶的手都发起抖来。   汉生听见转身走了回来,把手搭在我颈动脉上,皱眉道:“不能再走了,至少休息一个小时。”   我想要争辩两句,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想要站起来却连腿肚子都在打颤。这一刻我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无能,一股愤恨,自责,懊恼的情绪让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站到了我面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就把我拉了起来。是汉生,他不由分说的将我背到背上,打断我要说的话,对他俩坚定的说:“我做二爷的腿,继续走吧。”   大头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别有啥想法,好好休息,到地就全靠你的脑子了。”   我知道这或许是当下最合适的方法了,心里急却也无可奈何,便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增强体能,不能总做队伍的拖油瓶。   我们继续出发了。汉生的背并不宽阔,但很稳,每一步走的都很稳,而且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周围竟然没有一只蚊蝇再过来骚扰我,我先是惊讶,而后猜测这肯定是得益于二爷在他小时候给他养的“蚊香”体质。   随着心跳的缓落,身上涌起一股困乏,尽管我强撑着,眼皮却还是灌了铅似得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发现周围已经暗了下来,我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发现我躺在帐篷里,外面有些微光漏进来。   掀开帐篷帘出去,日薄西山,一抹殷红正洒在我的面门上,太阳即将沉沉的落入山的那边,我心里惊讶,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挡了挡略有些刺目的光芒,在夕阳的余晖中,我见到了另一番绝美的景象。   我们已经达到了西峰,远处的重峦叠嶂在夕阳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在这簇火焰中,一轮透露着圣洁辉光的“月亮”点缀其中,那是镶嵌在群峰中的一片湖泊,远远望去,犹如一位文静优雅,出尘不染的神女。   “远看一片湖,近看湖一片。片片都是湖,湖里我小便。”   正当我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时,被旁边突如其来的一首恶人的打油诗打断了思路,大头正将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帐篷旁边的石板上,翘着腿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说“老子的文采怎么样”。   我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十八点了,就证明我至少睡了三个多小时,看看周围问道:“他们呢?”   大头扭头冲林子里吹了声口哨:“赵顾再那头拉屎,汉生去周围找吃的,小爷看着你怕被狼刁了去。”   赵顾头从树后面伸出来,一脸欣喜的喊道:“老板你醒了。”说着就要出来。   我摆摆手:“先拉你的。”随后问向大头:“怎么样?”   大头耸耸肩,无奈道:“白扯,看了半天了,还是山啊水啊的,什么也没瞅出来,喏,到你的专长了。”   我起身望下去,从地势上来,这里应该是这一片的洼地了,极远处的峡谷断崖处有几条瀑布冲刷而下,估计因为地势,都通过林子流入了下面的湖泊里,如果湖泊下面还有地下湖的话,这就形成了一条活水。   山脉连贯,却不奇雄,属于不厚土,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有水居活但不是澎湃,之前看的没错,这里算得上是中品的富贵地方,但也仅仅如此,远远还称不上是福地宝地,顶多葬个望族的先人,如果是蚕丛墓,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大头听的心凉,哭丧着脸道:“那个妖猴都出来做法了,你这个老君的炉灰渣子就不能努努力,又天上又地下的,咔咔一顿算,你平时不是挺能分析的吗?”   我无奈的道:“那也得有风水可依啊,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你懂不懂,大龙就在这摆着,总能发现,可漫山遍野,点穴如登天啊。”   大头无赖道:“我不管,你给我登一个。”   天黑的很快,夕阳渐渐沉入谷底,西边只留一些余红,莽莽大山如蛰伏的巨兽,只留它的背鳍在余晖下镶上一层红边。   汉生已经回来了,虽然经过昨晚,我们发现鬼猴子上不到峰上,但为了以防万一,汉生和赵顾也在布置柴火,大头在张罗做饭。   我则坐在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山势发呆,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直到那片山势已经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并且一一和记忆中的二爷手札对了个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一处符合墓葬的特点。   我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带错了路,蚕丛墓压根就不在这里。我想到了那个有着奇崛手段的辫子男,他一定已经找到了陵墓的入口,不知道我们现在返回去还是否来得及。   我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望着远山有些泄气,也许自己就不是干这行的料吧,也许……看着倒影在湖中的远山影子,我忽然愣住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慢慢成形,随之冷汗打湿了我整个后背的衣襟。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第二章 不同寻常的瀑布   大头恰巧在此时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我手里,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来,勾着我肩膀道:“找不到就算了,不怪你,是咱们这次太被动,也是那帮人手黑,先找出路吧,等回去重整旗鼓,再和他们过过招。”   汉生挖回来的是红薯,大头烤熟了用大叶子包着,薄皮上流着糖浆,我掰开一半,黄瓤上还冒着热气,咬了一口,烫的直咧嘴。   我边吃边指着远山给他看:“能看出来什么吗?”   我们多次出生入死,大头也算了解我叙事的语序,一听我这话里头的意思,两只眼睛立马来了神,先问我:“怎么的,你这是有啥发现了?”   “你先看。”我埋头对付起手里的红薯,他自己在那啧啧的瞅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等我吃完搓搓手,问他:“看出来什么没?”   他皱眉看着远山:“山,这山,山的那边是不是得有点什么?”他尝试看向我。   “嗯,有。”我点点头:“有一群蓝精灵。”   “他们活泼又聪明?”大头接道。   我叹口气:“不是山,是流下来的瀑布,注意那几条瀑布。”   大头歪头看了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哦哦哦,他娘的,这几条瀑布长得都一样。”   “没错,瀑布的成因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岩石类型差异导致的。比如河流从坚硬的岩石河床流向比较柔软的岩石河床,柔软的河床被侵蚀的就很快,相连接处,坡度就会更陡,形成瀑布。再有就是古代有一大块熔岩从河床下挤上来,硬化后就就在河道里形成了‘墙’,阻拦河水,咱们国家的壶口瀑布就是这样形成的。还有一种情况,古代冰川切入,这个不是特别多。”   我顿了顿让他消化,继续道:“但这三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然作用力形成,如同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自然界也不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瀑布,因为各种作用力的不同,角度,冲击力,距离,位置,石质,水量,形成原因等等,这种差异会在时间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所以你根本不会看到两条一模一样的瀑布,除非--”   “除非这些瀑布都是人修的?”大头看向我。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刚刚猜到的,实在是太像了,几条瀑布可以说角度不同之外,其余基本上一模一样,忽略周围相似的地质条件,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它们的形成时间几乎相同,这就基本能确定是人为的了。”   “修这干吗,水上娱乐项目,搞一群美女嬉戏?”大头正纳闷,突然醒悟过来,一脸兴奋的道:“是不是入口就在瀑布后面?真是妙啊,将陵墓入口隐藏在瀑布后面,芬芳,牛逼啊,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天才。”   “你说那是花果山的水帘洞。其实不然,如果要把入口修在瀑布后面,实在是没必要搞这么多,迷惑性吧也谈不上,毕竟一条条试过来总能找到正确的入口。”我说。   “那是几个意思?”   “我也是刚刚想通的。关键点根本就不在瀑布,而是水。修瀑布是为了引水。”我断言道。起初我也没想明白,直到我看见下面那面湖泊,才想到了关键,在这几个方向修建瀑布,并非是做风水局,也无关任何诡谲手段,只是要发挥瀑布最直观的作用,引水,而这些水最后又会注入到湖泊里。这也是二爷手札上教的,看事情要看它的本质。   我说:“重点就是水,因为那里是洼地,所以最后所有的水都会集中流进湖里。”   “那就是说他们想修的其实是这个湖?”大头把目光转向下面那片静谧的湖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我换个问题问你,假如对方没有费尽周折的开凿瀑布,引水下来,你说那里原本是什么样?”我问他。   “还能是啥,是个大土坑……我操,龙坑?”他吃惊的再次望向那片坐落在莽莽群山中的湖泊。   想通了这层,再看向四周高大陡峭耸入云霄的连绵山峰,这面湖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仿佛一位看似人畜无害却潜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操纵者。这里看似鸟语花香,实际这深山中的腹地恐怕比我们去过的那些穷山恶水还要凶险。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这下面就是龙坑,为什么要用水灌上,有什么说道吗?”大头奇怪道:“岂不是自己淹了自己的墓穴?莫不是这墓主是颗酸菜?”   我摇摇头,一脸遗憾之色:“关于这点我也没有想通。”   “那怎么办,下去看看?”大头提议道。   “我并不建议,按你说的,没有人会用水淹自己的陵墓,走水,是犯了大忌,我断定不了下面有什么,贸然下水太危险了。”我皱着眉。   大头一听也泄了气,我又思考半天也没想到其中的关联,只好先将目前的猜测同步给了赵顾和汉生,汉生听完没有开口,我看看赵顾,他也头眉紧锁,没个头绪。   一直坐到深夜,虽然先前得出了鬼猴子上不了峰上的结论,不过我们几人还是轮番守夜,以防万一,其余的人保持休息,因为我们决定明天先下到湖边去看看,也许会有线索。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下到丛林里必然要重新面临鬼猴子的问题,所以我们决定速战速决,无论是否发现线索,都要在太阳下山前返回峰上。   下山还算相对容易,就在我们即将要达到湖边的时候,敏锐的汉生发现了异常,他在林中发现了一条已经完全被植被覆盖不可见的山路,虽然我们一丁点也看不出差异,不过汉生却断定原本那里有一条被踩出的路,只是荒废了许久。   大头几乎都快趴上去看,结果回来还是摇摇头,这种恐怖的洞察力,恐怕也只有汉生具备。他仔细观察过后,从痕迹上判断,得有几十年了。   我们对视一眼,不出意外,就是赵三水他们当年经过时留下的了,我心想看来湖泊的判断是正确的了,现在就差最关键的一步了。 第三章 水下的秘密   这片湖走近了看,远比我们在上面看来的震撼,湖面宽广,没有风的时候,碧波浩渺,静的如同一面镜子,泛不起一丝波澜。   我们围着湖走了一圈,发现湖底并不平整,因为水色深浅不一,我们知道那些隐入黑暗的地方,一定特别的深,整座湖水的量要比想象中大很多。可惜没有声纳探测,否则很轻易的就能勾勒出湖底的样子。   湖底肯定有东西无疑,但我们下不了结论,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没有人会将自己的陵墓淹在水底。   现代发现的那些水库下陵墓,也多是因为地质原因,沧海桑田,导致原本的陆地成了水库,待泄洪或是干涸后,才重新裸露出来。   大头提议去对面山上的瀑布去看看,我估算了一下,来不及赶回来,恐怕天黑前回不到峰上,我们就又要再次面对那些鬼猴子。   没办法,我们又耐着性子在湖泊附近搜寻了一阵子,可惜还是一无所获,只能又原路返回,折回了峰上。   我有些着急,不仅白白浪费功夫,如果这里不是蚕丛墓,我们耗在这也错失了跟踪辫子男他们的机会。   大头垂头丧气,几人兴致都不高,眼看着夕阳将落,今天一天算是白耽误功夫了。   我们回到昨夜休息的地方,搜集好的木堆还在,赵顾闷头搭帐篷,我想上去帮忙,但心里堵,实在没办法集中精力,只能坐在一旁告诫自己要冷静,心浮气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又拔掉脚下附近的草,用脚磨出一片平地,找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罗列所有的线索。   没有盘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又把周围的山势画了一遍,边画边与脑海中的记忆做比较,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惜猪死了,马也GG了,我还是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晚上轮岗,我负责后半夜,前半夜睡得不踏实,心里还一直在琢磨那片湖存在的用意,以至于不到后半夜就醒了,大头和赵顾在对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听了会儿都是荤段子,在这方面,俩人绝对是有共同语言的。   火烧的并不旺,大头一直用大木头压着,略微保持点光源和温度,见我出来问我怎么不睡了,我说睡不着,他倒是乐天派,拍拍屁股撒了泡尿就回去睡了。   赵顾也打了个哈气,我对他说你也回去睡,我一个人没问题,赵顾还是坚持要陪我一会儿,说睡多了也没啥用,以前和龙山阁的那帮王八蛋下地,赶时间,熬个几大夜都是常有的事。   他看出我心里烦事,识趣的也没打扰我,只是枕着双手看星星,我靠在树边,望向下面的湖泊也不愿意说话,俩人就这么坐着。   今晚有些多云,周围一会儿阴一会晴的,毫无波澜的湖面当真如一面古镜,有月光时,波光粼粼,似乎有清辉从里面涌出,暗下来的时候,漆黑一片,像是噬人的深渊,黑沉沉看的就发慌。   这会儿,恰巧大块的云朵飘过,暗了好一会儿的湖面霎时亮起,在湖面上清晰的倒映出了圆月的影子,我看的出神,觉得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识,略微一回想,便回忆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件事情,继而恍然大悟。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吓得不明所以的赵顾腾的坐了起来,惊恐的道:“老板,你可别想不开啊。眼泪不是我们的答案,拼搏才是我们的选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是路不平,就是人不行。只要今天不放弃,明天肯定开大G。老板你别自残啊,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哪那么多碎嘴子。”我摆摆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向下面的大湖,心潮澎湃道:“我知道下面的湖是怎么回事了。”   “真的吗?那就是说我们找到蚕丛墓了?”赵顾兴奋起来。   “也许这次真的可以了。”我紧了紧拳头,也有点小高兴,心道,嘿,辫子男,这次应该是我赢了。   我搬过来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让赵顾找来地图,借着火光,我简单的丈量了一下地图,以及我们大概所在的位置,几乎就是我所想的那样,不出意外,蚕丛墓就在下面。   看着眼下这张西南局部地图,我眼前似乎徐徐展开了一幅巨大的画卷,龙坑,灵城,这片鬼湖,为何水淹墓穴,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清晰了起来。   我看看天,也快天亮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就把汉生和大头都喊了起来,大头耷拉着眼皮,十分不情愿的嚷道:“如果你一会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我信服,回去后我就会搬到龙山阁蹭半年的饭。”   “那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笑了笑,看了眼汉生,他冲我点点头,我吸了口气,将地图在他们眼前摊开,用小石子在四周压住,开始讲道:“首先,我想我已经找到蚕丛墓了,就在湖下面。”   大头一激灵,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你不是说犯了风水大忌吗?”   “别急,听我继续说。”我指着地图给他们:“这里是我们当下所在的瓦屋山,北边是米仓山,南边是大娄山,东边是巫山,西边是邛崃山,西北龙门山,东北大巴山,西南大凉山,东南武陵山。这是小山脉,镇八方,聚气收水,理应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我在地图上边画边说:“再向外看,大龙脉,这是北边的秦岭,西边的横断山脉,南边是云贵,皆是大山,孕育龙气,唯独东侧之外没有山脉阻挡,困龙升天,蜿蜒入海,一路平坦,这是典型的过龙脉。你们想一下,南方的短命皇帝,起家是否都在这条龙脉上,东吴,东晋,刘宋,南唐。”   “不对呀,还有一位大佬在南京定都,老家安徽,那可是坐稳了一生都没人敢吭声的皇帝。”大头疑惑道。   “朱元璋是吧,那是因为有人帮他斩杀了中原大部分龙脉,才帮他镇住了百年江山。” 第四章 斩龙   历朝历代的皇帝起家,无不在乎起源龙脉,龙脉所在王气不绝,杂然赋流形,气聚之地大都出现许多大人物,也是皇室一族君临天下的根基。   以瓦屋山奇特地脉为起,止于南京,一路入海的便是过龙脉,过龙入海,王气不留,起家于这条线上的皇帝自然不会长久。   第一个称帝南方的是东吴孙权,只有69年,晋室南渡,东晋102年,南朝宋诸帝59年,齐23年,梁55年,陈32年,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只维持了9年,再近了南京的老蒋就更短了。   唯独定都南京的大明有不合常理的276年,不过这二百多年的代价,十分惨重,让大明绵延国祚续接气运那个人,就是刘伯温,替老朱家斩尽了天下龙脉。   传言朱元璋坐稳江山后,总是不放心百年之后自己的朱家江山,便让身边的第一国士刘伯温帮忙谋算。   刘伯温何许人也,那是明朝的开国军师,神机妙算,有经天纬地之才,除此之外,他还有一身神秘莫测的堪舆风水之术,师承唐朝国师杨筠松与宋朝国师赖布衣两人。   刘伯温夜观天下,见各地龙相纷呈,更是算出天下将有三王十八将将要降生,将来会撼动朱家江山,朱元璋一听大惊,便让刘伯温务必破解。   刘伯温本不想过多参与此事,因为窥探天机本就要遭命数,如果强以人力干预,必要遭到清算,他以算出事后恐要不得善终,不过他深知这位出身草根杀伐果断的皇帝,如果应,必要以腥风血雨的手段涂炭生灵,刘伯温不忍于此,便领命下来。   他这一走便是五年,游离大江南北,访便川河湖海,要做的就是斩尽天下龙脉,让朱家坐稳江山。   刘伯温使用了种种不同奇崛手段斩断龙脉,埋金断气,挖井锁龙,削山剥土,凿梁断脊,几年间有大大小小数条龙脉被毁。   此事说来悬疑,不少人觉得是故弄玄虚的手段,可却也并非全是子虚乌有,还有些事迹遗留到了现在,我也是在偶然间听到的这些逸闻轶事。   贾峪村隶属于密云区石城镇,离此25公里有一座山梁,中间整整齐齐的少了一段,而且缺口处的山石呈黑褐色,当地老人都说这就是当年刘伯温斩龙的遗迹。   当年刘伯温为图大明皇朝永固,走访名山大川,路过此地时,掐指一算,发现此山有龙脉之相,怕是以后会威胁到大明,便派人上山来斩断龙腰,手下甲士挖了六个昼夜,才在刘伯温指定的地方挖出了一个豁口,可第二天这个豁口却神奇的长好了。   甲士上山见状,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召集部队,重新挖掘,可重复几次都是如此结果,山梁会在夜里自动长好。   不得已,监工甲士怕不能交差,急忙回去复命,将此事告知刘伯温,刘伯温知道此事后当下并未做声也未回复,只是无奈的坐于院中饮酒,后夜大醉,呢喃中说出“须得将黑牛粪涂抹在豁口处,如此龙脉自然破得”之话,身边小厮以为是刘伯温授意,便主动将话带给了监工甲士,回去一试果然灵验,等刘伯温酒醒听说龙脉给破了,已是懊悔不已,他自说那龙应运而生,只得禁锢不得斩杀,后人必有天报。   这事真假已经难辨,但直到如今,山梁的豁口还在,虽经风雨数百载可缺口处的山石颜色仍是黑褐色的。   这是其一,还有另一件更加玄奇。   说刘伯温在外勘察地貌时,于兰州的南北山发现了问题。他发现,惊涛澎湃奔腾不息的黄河,与两岸的两山犹如龙盘虎踞一般缠绕,而黄河氤氲的水汽和两山的雾气相融合,就如水龙和山龙互相交合,融为一体,立刻断定这是一处龙脉之地,日后这里必有应运之人。   为了及时扼杀这条大龙,刘伯温命人在南山的起点伏龙坪深挖,连挖了一个月之久,此砍掉龙脉之源。又使人在伏龙坪修建了四个石墩,上凿孔洞,向内注入五禽血,寓意钉龙桩,毁王气,将龙脉压死在这里。   他担心不成,黄河运气龙气非同小可,便又修建了伏龙亭和伏龙阁,以此来永远镇压龙脉之魂,令其永远不能复生。   就这样刘伯温在兰州南北山“大开杀戒”,斩尽了此地龙脉。后世说兰州自明朝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是因为刘伯温斩杀了此地的龙脉,令灵气尽失导致的。   尽管刘伯温手段近乎通天,但他却并非是古今第一斩龙之人,而第一位斩龙之人,也是第一位皇帝,嬴政,为他出谋的乃是著名方士,徐福,而这一次斩龙,也导致了一座古城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这些事就连野史也不曾记载,我知晓都是因为前两年在秦汉堂的经历,在那里总有一些外面不曾流传的逸闻轶事,一些早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籍。而这些轶事,也成了秦汉堂茶余饭后的谈资。   流于秦汉堂内部的故事大致如下:   秦始皇于游猎中,行至一处方山,地处金陵东南,随行方士徐福看后大惊失色,对始皇说,方山顶部平坦如官印,人称天印山。天印,自然就是上天赏赐的官印,决定了金陵之地的王气兴衰。   以此蔚为大观来看,此地日后必有气运加身之人,会威胁到大秦天下。   须断了方山龙脉,才能压住此地王气。再引淮水贯穿金陵,通达长江,让这条秦淮河冲尽王气,大秦便可高枕无忧了。   嬴政一看,金陵城北的狮子山、马鞍山气势宏伟,果然如此,随命令将此两座山也断了山脉,并将金陵改称为秣陵。秣陵意为饲马的草料场。并听从徐福建议,截断方山,开淮水贯穿金陵城。之后更是以金埋于龙湾,以彻底断绝龙气。   后世都在猜始皇帝收缴天下之兵铸造的九尊金人去了哪里,传言就是为了抹杀金陵龙气,被埋入了地下深处。 第五章 大清龙脉   刘伯温一生斩尽天下龙脉,依靠这种近乎于篡命的神鬼手段,使大明本应断绝的国祚硬是延绵到两百余年,可以说已经是前五百年里当之无愧的风水第一人了,其手段通天,无人能比。   天下龙脉尽毁,龙气无处可去,纷纷流入老朱家在泗州城北杨家墩的龙脉当中,而明朝那帮皇子皇孙,也用了二十八年的时间,将这里修成了祖陵,即为大明龙脉。   明朝末期,闯王李自成攻破祖陵之后,为了断绝朱家龙脉,决了堤口,黄河夺淮,将明祖陵破坏得一塌糊涂,无堤坝拦截,经洪水淹没,彻底沉入了洪泽湖底。   成也刘基拜也刘基,这是古人对刘伯温与大明最后的盖棺定论。   刘基,字伯温,有他在一天,便助大明江山永固,他一去,大明失基,大厦将颓。   很早前朱元璋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刘伯温请辞时,身为草头皇帝的朱元璋恳请这位无双谋士再辅助他大明江山几十载,可刘伯温却说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因为逆天斩龙,遭了命数,恐怕余下的百年的都要去还债。果然没多久刘伯温就病逝了,而传言刘伯温确实被罚入昆仑五百寒暑云云。   这个“败”字,不仅仅是说刘伯温早早的离开大明,而是在他斩龙期间,并没有斩掉所有的龙脉,在东北长白山还独独留了一条。   刘伯温北上途中,发现了七条将来可能孕育出龙脉的灵山,都使人破坏掉,唯独在最北方的长白山上留了一条,有传言是他掐指算到自己的后代子孙会在此地为官,而我在秦汉堂看到的古籍却说,是有人挡下了准备继续北上的刘伯温,使他没有斩掉长白山龙脉。   事实证明,在那不久后,后金的八个部落混战,最后一个幸存的部落就是女真族,努尔哈赤也就是女真族的首领,最后推翻了明朝的统治建立了满清王朝。   我记得当时有老师傅讲道这里时,叹气说了一句,“长白山有八条龙,留下七条跟努尔哈赤争夺满洲,汉人也不会被女真人征服了。”   事实也近乎如此,那以后,长白山成为了“关东第一山”,满族的发祥地,也是清代的龙脉之地。   清代顺治年间,多尔衮遵皇命下令将长白山封锁,并将此列为祖制。自此之后,长白山在满族人的手中被严密封锁了长达数百年,直到咸丰年间才被开放,期间严令不许汉人踏入,避免破坏风水。   故事并非到此结束,根据秦汉堂搜集到的古籍记载,当年封长白山并非是保护龙脉那么简单。众所周知,东北是满族入关之前的大本营,而长白山就是满族命脉所在,长白上养育了一代一代的满族人,他们依靠这长白山上优渥的环境不断壮大。   后来满族入主中原,受到了明朝将士的顽强抵抗,特别是江南云贵地区仍和满族拼死周旋,满族的江山能否坐稳仍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他们并未将全部力量都留在关内,很大一部分,包括清朝国库钱粮,每年都会秘密的运送回长白山。当年元朝皇帝元顺帝在元朝灭亡后仍然能够全身而退,就是因为身后有内蒙古大草原这个依靠。清人以此为鉴,下令封锁长白山,将这个得天独厚的祖地当做自己的最后退路。   不仅如此,清人还在长白山深处,龙脉所在之地修建了皇陵,将清朝皇帝的遗体也隐秘的送了回去。   这段历史知道的人很少,当时秦汉堂的老师傅们也是考证了很多野史,其中最有利的证据就是“216年”的封禁,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因为当时正值咸丰帝统治,清王朝的统治力每况愈下,加上外国势力入侵,当时的清王朝已无力再继续当年的秘密族制,只能作废。   同时这也和二姑还有小鱼的说法保持了一致,那就是曹家后来突然的北上,这个举动毫无理由,大概率与清朝在东北的根基有关。   我把自己所知和猜想全都讲给了他们,大头听的津津有味,见我停下来,就催促道:“接着说啊,正兴头上呢。”   我耸耸肩:“说完了。”   “啊?”他指着下面的湖,道:“那这湖呢,你讲这么半天评书,可一句都没和这湖挨着边。”   我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回道:“别急,好饭不怕晚,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这片湖就和咱们刚刚提到的龙脉有关。”   我整理了一下条理,开始给他们讲道:“我刚刚有说到过‘过龙脉’吧,它其实并不是一种真正的龙脉,可以说是一种‘伪龙脉’,王气不存,这条大龙直入大海,根本留不住,就像先前提到的那些短命王朝,紫微落,荧惑起,有王命却不长久。   这种格局其实很难成型,一旦出现也及不易被人觉察,说实话,我也是根据我们已知的线索反推回来的,恐怕当局者根本不会发现。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成因,也及为苛刻,龙脉原本是天生地孕,顺应造化所起,故有应命之人降生,这种人天生顺应天道,也就是王命,天子,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过龙脉’则不然,它并非是天地孕育,而是由于一处特殊的地理位置形成的。”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掏出笔在地图上的西南部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范围,递给他们看:“能认出来吗?”   大头他们凑过去看,纷纷摇头,汉生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没说出来,我开口道:“这是古梁州大致范围。是我根据禹贡中的分界画出来的。”禹贡是中国古代名着,属于尚书中的一篇,其地理记载囊括了各地山川、地形、土壤、物产等详细情况。   我又在梁州境内画了辅助线几条线,最后交叉在地图上的一点,“这样呢?”   “瓦屋山?”大头看向我尝试问道。   “没错,就是这里,我们所在的瓦屋山。”我扔下笔,“实际就是古梁州海眼。” 第六章 海眼墓   传言九州各有一口连接着归墟的海眼,钟天地灵秀,纳百川水利之气,九百年为一轮,轮期身处海眼,便可经历种种玄妙不可言之变换,有着“一入海眼遭神妒”的说法。   全国各地都有海眼的相关传说,包括北京的北新桥锁龙井,不过这其中最为传神和神秘的,却要数在山东昌邑市的青州海眼。   据传,隋朝时那里才逐渐有人迁过去,侯姓先居,谭姓后入,在村民开荒挖井取水时,惊奇的发现井出双泉,水往上窜,每逢北风刮起,更是听到隐隐潮声,这海眼一事才逐渐传开。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堪舆大家,风水宗师,甚至连道家子弟都前往观看,不过不知为何,没多久这事就被一股自上而下的势力压了下去,当地村民在一次连下了三四天的晦明大雨后也被迁走了,消息被彻底封杀,最后连那个地方也成了谜。   此事本应到此结束,但另一份残缺不全的记录依稀让当时的隐秘露出了端倪。   那份记录不在秦汉堂,而是属于堂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身份很特殊,和堂里其他老师傅不同,他不属于秦汉堂的人,职位大概相当于现在某些大企业里面的首席顾问,那份记录是他的一个私人藏品,因为他得意弟子的儿子在秦汉堂与我熟识,我才在一次与他醉酒后得知了上面的部分内容。   那份记录出自明朝一个叫做永安营的内部卷宗,当时我初听时还不知道永安营是何种机构,直到我从老何那才了解了永安营的真实身份,那很可能是一支皇家豢养,用来专门盗掘陵墓的秘密部队,有点像曹魏时期的摸金骑校。   残卷内容上记载,在山东昌邑一里外的一个村庄中,一名药农入山采药时,不慎跌入地缝,这人命大没死,还被他在地裂中发现了一座庙宇,虽然早已破败,但依稀可见当初修建的极其森严隆重,他步入其中,在最后一进大殿内,发现了一尊泥金大佛,他当时受了腿伤,当夜便在庙中度过,可入夜后,正当他倚靠大佛酣睡时,忽然听见了大海波涛澎湃之声,他惊恐不已,一下醒来,霎时间周遭恢复了安静,他本以为是噩梦,没想到再次靠回大佛后,又一次听到了那种汪洋肆意的奔腾之声,这次他确定,声音就是从大佛下传上来的,只要人一碰到那尊大佛,就会听到下面的声音。   他吓坏了,连夜拖着伤腿爬了上去,等他赶回村子已经天亮,直接将此事禀报到县衙,当时县老爷觉得惊奇,本打算使人去一探究竟,恰巧那主薄是个颇有道行的人,略微一想,就对县老爷叫停,告诉他那可能是一口海眼,县老爷问能不能将佛像宝座搬开查验一番,主薄道万万不可,因为全靠那尊大佛法身把那海眼镇住,倘若一搬开,海水就会从那海眼汹涌而出,把我们淹成一片汪洋泽国了。   县老爷吓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主薄就说不如将此事上报,待上头定夺,事情逐一上报,最后到了永安营这里。这些就是老先生收藏记录上的内容,很遗憾是残卷,没有后续的事情。   我将海眼的事情讲给大头他们,又指着下面的湖泊道:“我刚刚看到那面湖的时候,忽然月光下澈,倒影在湖面,好似一只眼球,一下子提醒到了我,让我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只有一种可能,墓主人会将自己的墓穴以水而灌。”   我见他们都看向我,便一字一顿道:“海眼墓。”   “能看到这里的人,他一定会发现周围的八座小龙头,也一定能看到外面的蜿蜒入海过龙脉。从这个角度看,此处并非是整条龙的宝眼,一条风水大龙,宝眼处才是当条龙脉最为藏风聚气之地,一般都会修建阴阳宅子,或是宫殿或是陵寝,但此处之人却没有这样做,他费尽心血,开凿瀑布,使此地形成湖泊,就是为了一件事,为了将此处的墓穴,打造成海眼墓。”   我继续道:“若是这么说,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别什么过龙脉,就是真正的龙脉宝眼都比不得这里,我们先前猜测此地可能葬的是古蜀国的第一任国君蚕丛,我觉得很有可能,只看这里的葬制,别说是一个国君,就是葬个神仙都不为过。”   大头将信将疑的道:“有那么玄乎吗?”   “有,只因此地只在历史传说中出现过,你说稀奇不稀奇。海眼本就缥缈,到现在也没说在哪里找到过,那么葬在海眼之下,你想想,又是何等的神奇,简直是得自然之精华夺造化之神功。”我肯定道。   见他们还是有点迷糊,我便详细解释道:“传言这种葬在海眼之下的墓穴,棺椁会漂浮在海眼中,整座陵墓会在永不见天日的海眼中化为冥河宫殿,而游荡其中的墓主人,不会升天位列仙班,也不会坠入阿鼻,而是通过海眼重返人间,说白了就是不入轮回。”   “这种为自己做海眼墓的墓主人生前都是狠人,这些人要么权柄滔天舍不得自己生前的位置,要么意难平有心愿未了,因为海眼中一旦风水失衡,失气走水,那么墓主人便升天不得,下地不得,万世游荡在自己所建的牢笼中,灵魂永永远远的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海眼之中。”   就算在古代神话中,这也是一种极其严重的刑罚。封神演义中有讲道,助纣为虐的申公豹在封神之战后,便被禁锢在了北海海眼之中,生生世世,永不许跨出一步。由此看来,在那个封建迷信的时代,有这种勇气的人,得对生前的一切有多大的贪恋和羁绊。   我看他们都惊的不行,就笑笑道:“秦汉堂内部还有另一个猜想,你们猜猜,除了我们今天发现的这个梁州海眼墓,还有另一人,此前一直被认为最有可能葬在海眼墓的是谁?”   大头看了我一眼,以极快的速度体现了他的专业技能,道:“秦老大呗。”   “没错。”我打了个响指,道:“嬴政是最有可能葬在雍州海眼之下的人,这是他在没有等回徐福后的另一个永生计划。” 第七章 第一次下水   我看向大头炽热的眼神,急忙让他打住:“你他娘的别想干票大的,现在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嬴政的墓在哪,附近早就被国家埋了检测仪,没等你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不出十分钟都有武警站在你面前送你一双大银镯子,你要有下半辈子去里面吃盒饭的觉悟,就去试试。”   大头撇了撇嘴,“切,老子YY一下还不行啊。”   “没事,咱能挖了这个也行啊,不比嬴政墓还牛逼。”赵顾咧着嘴也很积极。   大头一拍手,“对头,咱们搞了这个蚕丛那也是青史留名的事儿。”大头一脸光荣,随后看向我:“这个海眼墓怎么走,难不成在水下?”   我点点头,有些担忧得道:“大概率就在湖下面,咱们得等天亮再下去一趟看看,不过真要在水下,情况就不容乐观了,我们没有潜水设备,根本潜不深。”   大头他俩从开始的上头,被我一泼冷水浇的蔫了下来,俩人面面相觑,大头垮着脸叹气道:“真他娘的郁闷,就没别的办法吗?”   我摇摇头:“只能先过去看看。”   “那帮人会不会带着装备?”赵顾挑了挑眉。   “没戏,上次汉生去捣乱,对方肯定加强了警戒,再说他们已经吃了一次亏,估计会和我们一样,赶在白天下来,大白天和他们正面冲突,保留全尸的几率很渺茫啊。”大头耷拉着头。   赵顾一拍手,兴奋道:“对了,还有鬼猴子啊,咱们在湖边并没有看到那些鬼猴子的踪迹,按照之前老板的推测,他们很可能是墓主留下守墓的,如果它们也住在下面,又没从这进出,说明就还有其他出入口啊。”   大头眼睛一亮,拍了拍赵顾的肩膀:“可以啊,智商巅峰啊小赵,这是你这一路最有建设性的发言了。”   我头痛道:“确实是个方案,如果不能从下面走,我们就要冒险去找鬼猴子的老巢,不出意外应该有连接着地下河的入口,但就是九死一生啊。”   我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会,最终也没有一个完美的方案,只能定下来明天下去看看,能走湖底入口谁也不想去闯鬼猴子的巢穴。而且明天很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以对方的脚程,怎么也该整修好了,很有可能也赶到这里。   这会儿几人也都不睡了,闲聊了一会儿,硬熬到天蒙蒙亮,就收拾好出发了,因为已经走过一遍,轻车熟路的就下到了湖边。   几人里面汉生和我水性最好,大头我知道,菜的一批,勉强保命,我问赵顾怎么样,他一本正经的说差不多有方特水上乐园的水平,我差点没忍住大嘴巴子去抽他。   确定了我和汉生下水,几个人便将装备扔在一边,去旁边的林子里伐树,花了两个小时,临时砍了很多粗大的树枝回来,赵顾把所有多余的枝条都砍掉,大头坐在一边,将我们几个外套都撕成小布条,把树枝并排捆在一起,扎起一个建简易的木排,我问他行不行,大头头也不抬的说得相信他的心灵手巧。   搞完了我们几个合力将木排推下水,试了试,别说还挺稳当,唯一的缺点就是载重不大,我和大头两个人上去都有些吃水。   搞定了木排,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我们没有潜水设备,潜下去肯定即费力又耗时,可能没等到底一口气就不够倒腾了。   汉生想了想说:“可以找几块石头绑腿上,加速下去,换气时将石头抛掉,再浮上来。”   “好主意。”大头赞同道。   说干就干,汉生挑选了几块合适的石头,搬上木排,大头用绳子将我们的木排绑上,等下好将我们拉回来。准备完毕,我和汉生脱掉衣服,穿着短裤,缓缓将木排划到湖中心。   记得远处看湖心下面很暗,应该是湖底深浅不一导致的,汉生说下面肯定会有东西,一会万一见情况不对就速度上来。本来我没觉得有啥,被他这么一说,再看向下面几米后就漆黑一片的湖底,也不禁咽起口水来,大湖深湖必有大鱼的传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平了平心神,初次潜水的人都很容易恐慌,这样就容易出事,特别是深潜,心理素质是很重要的一关。   汉生将防水手电筒递给我,我把它掖在裤衩上,俩人对视一眼,转身扶着木排开始入水。   我们没有着急下去,先是围着木排踩了会水,让身体熟悉周围的温度,虽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不过水下还是一片冰冷,为了避免抽筋,必须让身体活跃起来。   汉生对我道:“一会可能会很耗体力,你这几天消耗太多,一旦觉得身体吃不消,就先上来,不用等我,我观察好了自会上来。”我点点头没有逞强,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汉生冲我点点头,我们俩深吸了一口气,在肺部充满时,将木排上的石头推入水中,随着石头下沉,我们俩迅速堵住双耳,跟着坠了下去。   石头选的很有分寸,是根据我的体质特意找的,下沉的速度不快不慢,没有造成很大的身体负担。   我慢慢睁开眼睛,开始还有阳光照下来,水下有点凉,我看向四周,虽然没有护目镜,但周围的水特别的清,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我抬头看去,头上木排已经逐渐缩小,成了一个黑点,同时周围也慢慢暗了下来,阳光离我们远去,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我在大学的时候也偶尔去游泳,去泰国旅游的时候还考了潜水证,虽然不怎么专业,就是在上车睡觉下车尿尿之余图个新鲜,不过好歹接受过简单的训练,肌肉很快就适应了水下的压力,常人潜到这个深度,可能就开始有些头昏了。   我发现这会儿汉生潜的已经比我深多了,知道他的石头应该故意选的重了些。他怕我出危险,所以手电给了我,这会儿他在下面应该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想到这,我赶紧打开手电,周围瞬间亮了起来,弥勒他们的装备都没的说,是好家伙,穿透力很强,一道青光直射下去,我看到了汉生。他回过头来,冲我奇怪的指了指下面的一个方向。   我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顺着那个方向照过去,瞬间惊呆了,我看了几秒钟才认出来那个东西,是一座方塔。 第八章 龙坑的秘密   我辨认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一座塔,方形密檐式,快速数了一下,有七层,很像缩小版的山西侯马传教寺塔。   因为腿上绑着石头,没法游过去,我只能匆匆的瞥了几眼,塔上缠着大量的墨绿色水藻,上面凹凸不平,我猜测应该是浮雕或者碑文。   我拧了拧手电筒,打开范围照射,光圈笼罩的范围一下子大了起来,我和汉生逐渐看清了水下的情形,随着手电的缓缓移动,天哪,我惊呆了,我看到了一个个巨大的隆起在湖底,犹如被湖底淤泥埋没的长城。   我猛然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想,随之顺着手电光去照,看到了更多的巨物,甚至从湖底延伸到了湖的侧壁,我随即意识到龙坑之说的由来。   在此地没有被瀑布淹没之前,这里曾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而从湖底到湖壁上,被人修建了巨大的石像,石像的面貌很可能是一条龙,从坑底盘旋而上,围绕在巨坑的里面。   我打着手电顺着隆起看去,果然在一侧的湖壁上,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突起,不出意外,那个地方就是龙头。想象一下,整座湖底及湖壁上,是一条被人工雕刻的石龙,这是何等蔚为大观的景象,怪不得被叫做龙坑。   与之相比我们实在太过渺小,当初修建者站在坑底仰头望去,便是一副真龙垂首的画面,要有何等的震撼心灵。   我想去检查龙头,奈何脚下的石头拖拽着我一直下沉,我想如果有机关,很可能就在龙首部分。   随着我们的下沉,水底的景物也在我眼中越来越清晰,湖底显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手电光下,光线显得十分斑驳,我知道那些漆黑的地方一定非常的深邃。   此时我胸口还是有些发酸,不仅是气息快告竭了,水下的气压也在增强,我低头看了眼汉生,他还在继续下潜,我们只有一把手电,我告诉自己,至少要坚持到湖底,把手电交给他才行。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我低头看去,原来那块坠石已经落地了,但不是湖底,而是被一个裹在藻类和淤泥中的突起物挡住了。   我随即落下去,左右一看,才惊讶的发现,竟然又是一座方塔,我用手电去照周围,就看到很多高矮不一的方塔林立在不远处,甚至很深的沟壑下面,都有塔尖冒出来。   龙坑底下原本竟是一片塔林!   我蹲下来扒开方塔上的沉积物,随着大片的青苔和藻类被拔掉,看见露出的方塔原貌,我心里啊了一声,这座塔竟然是座青铜塔,虽然上面已经出现了小孔腐蚀,但保存也算十分完好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一处蹊跷,塔顶是个犹如圆球和锥子的组合,圆球压在下面,但并不严实,我用尽力气推了一把,竟把那个球体推动了,我知道这不是工艺造成的,这个地方就是活的,下面似乎是一个通道,这样看来,整座塔很可能都是中空的,由此进入,会通到下面。   我想叫汉生过来看,可一抬头,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心里一沉,心想刚刚只顾着看塔了,他可别因为没有手电,失足掉进湖底的沟壑里了。   想着我就着急,费力的将坠石从塔上推了下去,打算先找到汉生再说。   随着下沉,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湖底的景象越发清晰起来,那些漆黑的地方,果然是一条条深邃的裂缝,犹如开在地底的地狱之眼,冰冷无情的望着我。   我有些窒息感,既是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光,也是被那些幽深无比的裂缝搞的心悸,我咬了咬牙,开始急切的搜寻汉生的身影。   我此时已经离湖底很近了,汉生没有找到,倒是让我在不远处看到一片交错的黑色影子,数量非常庞大,在一处低洼的地带。   随着砰的一声轻颤,我落到了湖底,带着石头艰难的拖行过去,那些黑影也在我眼前清晰起来。从坑边上看下去,才发现,原来下面并不是低洼,而是我落下的位置和对面是两座略微高一点地方,有点像削平的金字塔,而那些黑影正处于金字塔的中间。   两侧大概有十几米宽,站满了等人高的兵马俑,兵马俑身上裹挟了大量的水藻和淤泥,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数量及其庞大,顺着金字塔中间的过道,延绵出去一大片。   我被震惊到了,场面即震撼又诡异,这些兵马俑和我在西安看到的很像,不过这里的兵马俑保存的很完整,大量的武士俑,战车,驽马,我还在极远处的队伍中,看到了几个更加巨大的影子,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绝对不是人俑。   这种东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殉葬,如同秦始皇的兵马俑,甚至连两位葬主的意愿都很像,一位是带着自己的兵下到地府去征战,另一位不甘心死去要通过海眼墓重回人间。   不过我心里奇怪,心想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陵墓就讲究一个葬制,如果是殉葬,应该是在殉坑才对,这些东西在这里,应该有另一层的讲究。   我想不出所以然来,便不再琢磨,当务之急是找到汉生,正好利用这里的位置,不开始用手电搜寻四周,可是照遍了周围,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真被我说着了,汉生不留神跌入那些深不见底的沟壑里了吗?   湖底很平静,并没有风浪,我想着奔向最近的那条沟壑过去看看,应该也并无大碍,可刚一迈步,腹部忽然抽搐了一下,我知道已经近乎到极限了,我抬头看了眼上面,上浮不能太快,按照波以耳定律,气压不平衡,很容易会对耳膜,鼻窦造成一定的伤害。   上升速度必须做控制,从头上的距离来看,我此时必须要上浮了,否则上升过程中就会造成窒息。   我只犹豫了一下,就果断的解开了石头上的绳子。这个绳花是大头打的,两个线头一扯就开了,没了石头的束缚,我略微一摆动身体,便开始向上浮去。   汉生既然交代过不要等他,我就要选择相信他,如果在坚持下去,反倒是我就危险了。   随着上升水压扑面而来,我感到皮肤上开始有灼热感,我知道上浮的太快了,必须控制,这样很容易得减压病,一旦深度减压病,没有减压舱及时治疗,多半是要凉凉的。   想到这,我又憋了憋气,忍着腹部的距离酸楚,尽量划水,减慢自己的上升速度,到最后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眼前有了光,但越来越花,像是要升入一道温暖的光环之中,最后的时刻,我近似乎昏厥,直到头部一松,继而整个身体像是突破了一层强力薄膜后,大量的白光充斥着我的视网神经,我知道活下来了。 第九章 水下裂缝   我浮了上来,露出头的那一刻,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直到肺部完全松懈下来,才踩着水看向四周,此时发现木排在离我十几米的地方飘着,坚持着划过去,双手撑着翻了上去。   我躺在木排上,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手臂,有一些紫红色的斑块,看来上升的还是太快,造成了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我记得当时的教练管这叫紫癜,不过面积不大,还算可控。   木排被大头他俩拉了回来,赵顾见我这样吓坏了,急忙脱了鞋下水,在岸边把就我背了上来。   我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大碍,缓一缓就好了。”   大头向水里张望了一眼:“汉生呢?”   我也跟着回头,隐约有一些不好的感觉:“还在下面,没上来,他潜的要比我深。”   “下面有什么?”他忙追问。   我喘了口气,就将在水下见到的景象和他俩描述了一遍,俩人听的一脸震撼,没等大头开口为什么,湖那边传来水声,我们望过去,就见汉生从水花中探出了头,摇了摇头上的水,向着我们游过来。   汉生上了岸,甩了甩身上的水,我坐起来,急忙问他:“你下去了?”他知道我指的是哪里。   他点点头,在我们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他身上的冷水在太阳照射下甚至形成了一层薄雾。大头俩人都很吃惊,他们刚刚听我说到过湖底的巨大沟壑,大头看向汉生:“下面是什么?”   “深不见底。”   汉生看过来:“每个裂缝都通向不同的地方,我潜下去那个没有尽头,不知道下面通着那里。”   “地震?还是海眼?”大头尝试着猜测。   “不像地震。”我说。   我看见汉生也点点头,就继续说:“下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建筑,保存都很好,如果那些裂缝是地震造成的,其余的建筑也早该毁掉了,我想很可能裂缝早就存在了,至于是不是海眼,我也搞不清楚。”   “应该是通着地下河。”汉生忽然道,他望向右侧那面湖泊,说道:“下面是活水,而且味道有些不一样,越往下潜,味道越重,我猜测那些深沟都连着地下河,而且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水系。”   汉生刚刚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下潜进了漆黑的地裂深渊,我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冷颤,这是要有何等坚毅的心性才能做到。   他又开口道:“我看了岩石,那些裂缝是由内向外裂开的。”   “啥意思?不是说不是地震吗?我操,有东西从地下扒开爬上来了?”大头一脸吃惊。   “照这么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裂缝本身的存在及其久远,甚至超过了龙坑,是后人在上面修建了那些建筑。”我道。   汉生又补充说:“我在下面摸到了一些东西,应该是青铜锁链,一直打进了裂缝两边的岩壁里。数量很大,越往下潜越密集。”   “铁索桥?”赵顾纳闷道。   “阻挡下面的东西上来。”大头看了我一眼,我皱着眉又看向汉生,他摇摇头,也没有判断。   赵顾很吃惊,结巴道:“啥,啥东西,那么大?”   大头反问他:“你觉得为啥叫龙坑?”   赵顾夸张的张大了嘴,已经意识到我们在说什么,我揉着太阳穴,头疼道:“也有可能是大虫。”   “那些青铜锁链是在阻挡从海眼里出来的东西?”赵顾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又自顾自的叨咕了一遍。   当下境遇很不妙,看来湖底也不太平,汉生虽然能保证他潜下去的那个裂缝铜锁是好的,但不代表所有的裂缝铜锁都是完整的,国内很多地方的深水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连一些水库放水后,都会在下面发现一些大鱼的尸体。   大头挠挠头,问我俩:“先甭管是啥了,入口呢?入口找到了吗?别告诉我就是那些裂缝。”   我摇头说:“没找到,还得再下去搜索,不过入口肯定不是那些裂缝,因为湖底的建筑后修的,墓葬的入口也当然在外面。”   赵顾看过来,担忧的道:“老板,你这身体还能下水吗?”   我看了看手臂上的紫红斑,没有逞强,老实道:“恐怕的歇一阵,就算是心肺也禁不住连续潜水,况且我们没有潜水设备。”   汉生站起身弹了弹手臂,道:“我先下去。”   “你还要下去吗?”我问。汉生体质确实很让人惊讶,我没在他身上发现皮下出血,况且他潜的要比我深很多,但我担心的不是这点,是水下的东西,我总觉得很古怪,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么多次的出生入死,我很相信自己的预感。   “没问题,我会留心的。”   我把手电递过去,对他道:“注意安全,虽然当下时间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但我不想因此有人受伤。”   汉生笑了笑,从岸边扎着的长枪上拧下他的枪头,对我道:“这次我带它去。”说完便又选了块石头绑在绳子上,冲我们招招手,推着木排划向了湖中心。   “真是个汉子。”大头咧了咧嘴。   看他下水了,我也不能闲着,在湖边清理了一块空地出来,一边回忆,一边将水底的面貌简单的画出来。盘龙,方塔,还有那两座高台,现在细细想来,那两座台子很像点将台,下面是大批的甲士,裂缝,裂缝中的铜锁。   大头在旁边看着奇怪,有些困惑的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陵墓啊。”说着,他指了指那些甲士,又问:“这些部队的位置画的准确吗?”   我想了想,确定道:“准确,怎么了?”   大头道:“你看他们的方向,是向着裂缝去的啊,这是在向里面行军啊。”   我心里“哎呀”一声,这么一看还真是,不过仔细一回忆,就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摇头道:“不对,不是行军,除了两座点将台之间的队伍是行进的,前面的甲士都摆开了阵型,哦哦哦,我知道了,他们在对付那几道裂缝。”   大头也跟着点头,赵顾尝试问:“是抵抗吗?”   “也有可能是捕捉,反正目标就是裂缝里的东西!”我确定道。 第十章 老龟   汉生这次回来的很快,他从水中上来,看到我们聚在一起复原水下建筑群,就在几个位置做出了修改,并且提供了两个关键线索。   第一,那些方塔确实通着湖底,就如同我的猜想,塔中间是中空的,一直深入地底,似乎从那里下去,就是地下的未知水系。   我问他能不能尝试从那里下去,他却口气严肃的说那里不是给人走的,因为他扒开了一座塔外面包裹着的淤泥和水藻,发现塔身上有很多手腕粗的孔洞,并没有规律,看起来不像是装饰,他猜测曾经是用来给其他东西进出使用的。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感到有些棘手。   大头说可不可能是用来通气的,或者通光的。   古代没有照明设备,只能用火把,但地下作业,通风本来就不好,如果在狭小的区域里布置大量火把,氧气消耗和火把燃烧后的烟都是一个大问题。   但古人不可小觑,工匠们都会用一些奇技淫巧来解决这种问题,比如通过打磨剖光好的铜镜和一些散光很好的奇特岩珠,在一定角度下,就能做到折射原理,在地面点燃火把,光会层层折射进地下,大头指的就是利用这些孔洞为地下送光。   但是我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首先对方开凿瀑布,那么就注定会水淹龙坑,如果这些方塔起初只是为了通光,那么在后来就必然会被堵上,否则湖水倒灌,必然会淹没陵墓,尸体都泡烂了,还谈个屁的重生。   所以这些孔洞一定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他们知道这里会变成湖泽,那些孔洞就如汉生所说,是留给能在水里生存的某些东西进出湖底用的。   好消息是我们并没有在湖底看到什么大群生物,以最大幸运去揣测,就是那些水生生物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当中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考虑铤而走险,从那些方塔进去探一探湖底的世界,但前途未知,可谓是十分的危险。   而汉生所讲的第二件事,更加的匪夷所思。   他在湖底发现了一只巨大的龟甲。   他说的很犹豫,我感觉话中有蹊跷,就追问到底怎么了,他犹豫说那应该是一只乌龟的尸体,大头就说有什么奇怪,王八就不能死了吗。汉生回头望着水面说,那个龟甲很大,沉在湖底,随着时间流逝,上面覆盖了大片的泥藻,起初他以为是一块突起的石块,发现是龟甲的时候吃惊不已,因为那个龟甲超过了我们的认知,至少有七八米宽,犹如一头小鲸。   赵顾吸了口冷气,大头听了也直咂舌,说乖乖,该不会是驮着唐僧的老鳖精吧。   我说鳖精倒是不至于,但让我想起了另一种生物,与海内昆仑有关,也是一种龟,旋龟。   大头说是玄武,我说不是,山海经中记载,那是一种鸟头龟身蛇尾叫声像铜钟的大龟,传说大禹治水之时,从昆仑里请出了旋龟,要它帮忙驮着息壤,息壤是一种能自己生长,永不减耗的土壤,传说是大禹的父亲从天帝那偷来的神物,只有旋龟能驮动。   大头被说的心痒痒,想下去看看,但想到自己的潜水水平,还是悻悻然的放弃了。   汉生在岸边休息了会,饶是以他的身体连续两次潜水还是有些受不了,稍微吃了点储备干粮,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便再次入水。   大头看向我,问道:“你觉得那只王八真是啥玄龟吗?”   我将汉生刚刚描述的几处方位错误和旋龟尸体画在地上,边对大头说:“我也宁愿相信是某种古代老龟的变种,那种东西都能活,从上古活下来,也不奇怪,汉生都说了是尸体,可能很早以前就死了,或者说在修建龙坑的时候就死了,那时候的人也没见过这种大家伙,就将它当成是神话中的玄武,搬来镇水也说得过去。”   大头考虑了半天,憋出一句:“值钱吗?”   我扔下树枝,微笑着看向他:“你要能把起重机开进来吊出去,就值钱。”大头撇撇嘴,不置可否。   我们几个在岸边等了会,这次汉生从西边浮了上来,他转过头辨认了一下方向,游向木排,同时我们看到他手里似乎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抛在木排上,我们等他上了木排,将他拖拽到岸边。   汉生站在木排上,把东西仍在岸边,大头踢了一脚,那东西上面裹了大量的水草,看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汉生跳上岸捡起地上的东西,几下扒开外面的水草,露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铲头。   “呦呵,这玩意看着亲切啊。”大头乐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铲头,是一个旋风铲头,十几年前老一代土夫子的利器。   我们对视一眼,这东西不出意外肯定是我爹他们遗留下来的,看来是找对了,这个铲头既然出现在湖底,至少能说明他们曾经也下去过,赵三水说的“水”指的应该就是龙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证明,他们是从湖底下去的。   我们都很高兴,大头和赵顾击掌道:“干得漂亮。”   汉生也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又帮我在地上补充了几个遗迹和方位,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将湖底的面貌复原的七七八八,推测出入口也就不远了。   我们坐在树荫下又讨论了会儿后续方案,汉生决定再下去一趟看看情况,正当他踩在木排上时,突然站住了,看向山里,目光仿佛在急速搜索,几息之后,皱眉道:“不好,对方的人到了。”   我们几个嚯的站起身,赵顾迅速收起岸边的装备,大头也背起枪:“快撤吧。”   我把地上画的湖底地貌擦掉,叹了口气,不甘心的道:“他们既然能找过来,辫子男就肯定也能发现水下的线索,以他们的装备,我们多半是没戏了。”   大头眉头紧皱:“那也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总不能硬拼啊。”   “我有一个办法。”汉生开口道,说着指了指脚下的木排,“但只有一次机会。” 第十一章 第二次下水   我们都看向汉生,他快速说道:“我们至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就是选择现在下水,对方过来估计会先组织人手搜查湖边,等他发现这里的秘密时,我们如果没有找到水下的入口,也至少已经从湖边的其他方向离开。”   我看向山坡,暂时还没看到人,蹙眉道:“有把握吗?”   汉生有些迟疑,我见他这幅模样,就猜测他肯定是在湖底看到了什么,但暂时还无法确认,就直接问:“和旋龟有关?”   “嗯。”他点点头,说:“我感觉入口就在旋龟体内,但是还没来得及确认。”   我想了想,下决定道:“我觉得可以一试,临门一脚放弃太可惜了。”说着望向大头和赵顾。   大头说:“我俩水性不是很好,但跟着你们没问题,我们先定好,如果没有找到入口,我和赵顾会先浮到西北方向,我们从那里上岸,在从长计议。”   定了计划,我们快速行动起来,四个人脱得赤条条,将衣服用大叶子包好,塞进了背包里,汉生选好石头,搁在木排上,大头和赵顾先上去,我俩水下推着木排到湖中央。   大头比赵顾还要好一些,赵顾第一次下这么深的水,看向漆黑的湖底不禁吞了吞口水,我在一旁叮嘱道:“放松点,下水后越紧张越不容易憋住气,下去后跟紧我,如果旋龟尸体没有入口,我们立即就撤,上浮的时候也要控制速度。”赵顾点点头,但是我觉得他并没有放松下来。   到了湖心,大头和赵顾先扶着木排踩了会儿水,期间汉生一直望着岸边,就听他说:“来了,下水。”   我们几个齐动,将木排上自己的石头推下水,随着“扑通扑通”几声,我们几个沉了下来。   我虽然修养了大半天,可一下到水底,皮肤还是开始刺痛起来,万幸的是不算很严重,还忍得住。   这次汉生挑选的石头显然就要大了许多,我们几个的下沉速度都很快,我适应了水里的光线后,看向大头,他表情不是很乐观,他的体重是我们几个人里最重的,受的压强肯定也要比我们大很多。   沉入深水区后,第一次下来的大头和赵顾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在手电光下,那些建古筑似乎都闪烁着一层神秘的光芒,仿佛带我们穿越回了洪荒时代。   汉生已经解开了石头,朝着一个方向游过去,我在后退推了推大头俩人,俩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示意他们跟上。   还没到跟前,远远的我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龟尸,惊讶之情不亚于刚刚的大头和赵顾,怪不得连汉生都犹豫了,实在是那个龟甲太过庞大,像是一辆全副武装的坦克,不,恐怕比坦克还要打,简直就像个小山包。   大头在旁边,嘴里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气泡,看嘴型是在说“真jb大”。   汉生在前面,游到龟甲前停了下来,回头冲我们挥挥手,示意要进到龟甲里面。   到了近前,能看到龟甲正前面的洞里有一片巨大的影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赵顾在一旁捅捅我,又指了指龟甲,大概是问真的要进去吗?我想说这只龟肯定死了,没关系,但我他娘的不会手语,想了一下,就指了指龟甲,又用手掌比作刀,划自己的脖子,想告诉他这是大龟死掉了,不过显然他没理解到位,瞪着眼睛看我。   汉生当下已经奔着那个洞游了进去,从位置上看,可能是巨龟的头部位置。   汉生进去后,在里面挥了挥手电,我也不想比划了,既然汉生说没事,就肯定是安全的,便拉着大头和赵顾钻了进去。   刚钻进去,我们仨就被吓了一跳,一颗巨大的头骨就摆在洞口,雪白的骨头上裹了很多绿色的藻类,不过骨架很大,像是在博物馆看到的恐龙骨架一样,很有气势。   大头拍了拍胸口,而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拉着我指了指头骨的下方,我看过去,看到两根更加巨大的骨棒,这两根骨头样子很奇特,我生平不曾在任何地方见到过,那是两根类似麋鹿角的骨头,开着叉。   大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我俩,而后将自己的两个中食指比向耳朵上方,我意识到,他想说这两根骨头是这只巨龟的角。   我点点头,虽然这种巨龟生平未见,但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就像是巨龟尸体腐烂后,脱落下来的角。   这他妈的就有点诡异了,长角的巨龟,我从未听说过的物种,怪不得被古人误认为是玄武。野史记载,秦练气士曾在云梦泽深处发现过传说中的异兽,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大泽深处找到的这种史前巨龟。   汉生已经游了进去,我们也不再耽误时间跟着过去,进到巨龟里面,就能看到,一根根巨大弯曲的脊椎骨,从顶部贴着龟甲垂下来,像是一个倒扣的碗,龟甲的内侧是黑色的,很纯粹,和雪白的骨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所有的骨头几乎都是贴着龟甲内壁的,所以显得甲内很空旷,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骨头倒在一旁,最显眼的就是中间竖起的一根铜柱。   我们游过去近看,这已经不止是铜柱了,简直像是个墩子,很粗大,上面雕刻了许多张脸,这些面目各种表情,喜怒哀乐,诡笑,低眉,冷目,但所有的脸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三眼。   每一张脸的额头上都有一只竖眼。   我还在打量铜墩的时候,赵顾那边“咕噜”了一声,我看过去,他的脸色很痛苦,似在忍耐着什么,我意识到他快到极限了,我再看大头,也一副煎熬的神色,他俩都在尽力的忍耐。   我拽了汉生一下,冲他摇摇头,告诉他来不及了。   汉生看了看他俩,没有犹豫,点点头,然后指指他俩和我,示意我们先走,他自己在留下来。   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走,却在这时忽然就看见,手电光下,一根不知道是我们谁的某个部位的毛发,在眼前飘了过去,注意并不是落下,是直对着铜墩飘了过去,而后缓缓落在铜墩与地面的接触位置。   汉生顺着我的目光捕捉到了这处蹊跷,他挥挥手让我们先走,他自己则向着铜墩游了过去,我来不及阻止,担心大头和赵顾溺水,没有办法,便先带着他俩向外面游出去,先回到约定的地点。 第十二章 新发现   我们从西北岸边浮上来,并没有直接出水,只先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观察四周的情况,发现辫子男他们果真已经找到了这里,弥勒的人在岸边搭帐篷。   岸边有很多水蕨和菖蒲类植物,我们没上岸,就躲在下面的泥巴里,味道很恶心,黏糊的裹在身上让人直膈应,不过却很好的隐藏了我们的身形。   大头远远的看向岸边,小声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岸边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抹掉,还有木排,辫子佬肯定知道我们去过,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他发现水下的秘密。”   我说:“再等会儿,汉生这会儿应该就要上来了。”   赵顾看了眼天儿,就道:“咱们一会溜上去就得赶紧撤了,天也不早了,你看他们都在准备柴火,咱们赶不回去,晚上可就要给鬼猴子当夜宵了。”   我们又在泥巴里耐心等了会,岸边的草里虫子特别多,没一会我就感觉泥巴下的腿上毛毛的,好像有很多条腿的虫子在上面爬过,不过我又不敢动,因为弥勒已经派人沿着岸边搜索,有一队人离我们很近,稍有点动作怕是会被发现。   但这样很不好受,脸上的泥巴已经干了,稍微动动表情,那些龟裂的泥块就会被扯动,连着脸上的皮,又痒又疼。   我们仨就一直咬牙等着,可等着等着就发现了不对,就算汉生肺活量再好,这都有十几分钟了,我记得吉尼斯的憋气记录才二十几分钟,何况汉生是在有大量动作和深潜情况下,早应该达到了极限才对。   我心里渐渐意识到不好,想起那些被封锁的裂缝,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在水下发生什么意外了。   等周边那几个人过去,我担心的对大头他俩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了,我感觉汉生可能遇到什么了。”   谁知大头在泥巴里的身体不安分的抖动起来,两只手在下面抓来抓去的,皱眉说:“可能他从其他的方向上去了也说不准。先不说这个,有虫子钻进老子的裤衩里了,再等会老子的霹雳蛋就要保不住了。”   我想说他就不能忍一忍,可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腿上也痒了起来,刚刚那种爬行的感觉又回来了,见那几个搜查的人走了,也忍不住伸手去捞,这一捞就感觉手感不对,真有东西,惊的我差点跳起来:“真他娘的有东西。”   大头已经从泥巴下边捞出来一把泥巴,举到眼前,我们就看见那把泥巴里钻出很多黄背黑斑点的细虫子,身下有好多毛细小腿抖动着,看着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大头嫌弃的一把扔了出去,我们几个都呆不住的游回到水里。   游到绿植稀疏一点的地方,这里泥巴已经不多,基本上都是水,不过却容易暴露身形。   我们仨个检查一番,好多被虫子爬的地方都起了红色的疹子,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毒。   赵顾就说:“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泥巴里都是那种虫子,得赶快上岸。”   我转头沿着湖岸看了一圈,皱眉道:“我觉得汉生可能没上来,以他的做事性格,如果没按照约定地点上来,也一定会以另一种办法通知我们。”   “你觉得汉生还在湖底?怎么可能。”大头惊讶道:“这都快半个小时了,别管他底子多好,只要还是个人,也该上来了。”   “我觉得汉生也上去了。”赵顾道。   虽然理智告诉我以这个时长来看汉生肯定上来了,但还是多少有点感觉不对劲,我想了想,也觉得该先上去,最起码不能再呆在水里了,刚要开口,忽然一个镜头划过我的脑海,我急忙道:“等等,还有一种可能。”   我对他他俩说:“或许,汉生已经找到了入口?”   “你是说他进去了?”   我点点头,回忆起临上来前看到的那根头发,就对他俩道:“我们得再下去一趟,如果真如我设想的那样,我想汉生是真的找到了入口。”汉生不会发现入口后不通知我们,如果真是找到了入口,可能是另一种局面。   我们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打算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再没有汉生的踪迹,就再去一次湖底遗迹,不过发生的另一件事,让我们提前了计划--弥勒开始派人下水,去打捞我们的木排。   这不是好兆头,如果让他们先发现了水下的遗迹,我们再下水就很危险了,仨人一合计,当下决定就下去。   我们没有汉生的手法,选的石头大小不一,下沉速度也无法保持一致,我的略重了一点,比他们先下到湖底,随即游向龟甲。   进到里面,来到那根铜墩前,先静止了几秒,等到水流平稳下来,我将提前捏在手里的一把泥巴散开,泥巴经水一冲,飘散在了水里,我仔细看着,散开的泥巴颗粒,先是散向四周,继而缓缓的以一个固定的轨迹,围绕着铜墩旋转起来,最后沉到了铜墩的底部。   果然!铜墩附近有水里,是在向下走。   说明铜墩下面有自己的流水体系,通过铜墩与湖水相连,类似虹吸的效应。   这种联系很微弱,说明两者距离较长,甚至肌体无法察觉。   此时大头两人游了进来,我无法用手势给他们解释眼下的事,就指了指铜墩,告诉他们线索在铜墩身上。   三人围绕着铜墩探查起来,我敲了敲铜墩表明,闷闷的,说明铜壁虽然厚,但里面不是实心的,我游到铜墩上面,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两只清晰的手印。   铜柱表面落了一层沉积物,这只手印很清晰,不可能是早前留下来的,肯定是汉生的。   我游过去,比了比手印,正在铜墩顶部的两侧,我快速想了一下,这是一个“拧”的动作,难道入口就在这里?   我尝试着旋转了一下,用了很大力气,感觉手下的铜墩只微微动了一下,我心道有门,不过水下本就很难使上力气,再加上铜墩自身的重量,根本不是我能打开的。   我招呼了大头和赵顾,三人一起上来,合力宁了半天,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才将“铜盖”拧开一条缝,但一松手,“铜盖”就会缓缓的恢复回去。   铜墩下面果然是空的,有了缝隙,我们掰着缝隙更容易使劲,将铜盖掰开了一半,直到够大头的体型下去,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铜盖一旦合拢,在里面绝无可能打开,汉生可能就是基于此才没有回来,如果底下是死的,我们仨就真的要成为水鬼了。 第十三章 激流勇进   大头和赵顾看向我,我皱着眉,这种感觉很不好。我开始对二爷钦佩起来,他在背负着所有人的命运下,每一个决策依然能十分果断,这种魄力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   我没有经历过二爷的那些惊心动魄,没有见识过他的铤而走险,我当下的困难局面也许对他来说,已经经历过千百次,所以才能在任何时候,对所有人做出最负责的决定。   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冷血,但是再先让自己沉沦的前提下。   我心里长叹一口气,也许这就是他手札里说的:先要放下什么,才能拿起什么。   我看向铜墩下面连着的通道,里面没有汉生的尸体,最起码代表汉生没有困死在这里,但前路谁也说不准,我有些纠结的看向大头和赵顾,我自己愿意义无反顾的下去,因为我相信汉生,但我不敢也不能让他们陪着我冒险。   就在这个时候,大头忽然拍了拍我,我茫然的看过去,他咧嘴冲我笑了一下,嘴里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气泡,便头也不回的钻了下去。接着后面的赵顾做了个鬼脸,也跟着大头扎了下去。   我心里跟着一颤,继而抹了把脸,心道好兄弟,如果GG了,咱们四个也就都算水鬼了,以汉生的身手,那也是鬼中的战斗鬼,是不是下地府也能横着走了。   不再啰嗦,我绑好背包,跟着一头扎进铜墩里面。   好在铜墩里面很宽,不至于让人十分压抑,不过下面笔直挖的很深,看不到尽头,要是有幽闭恐惧症的人下来,估计要疯。   游过十几米,周围的铜壁便换成了石壁,垒造的很粗糙,像是老家那种古拙的老井,头朝下很不舒服,我扒着那些石片反了个姿势,才稍微好了点。   前头的大头和赵顾都慢了下来,我感觉不妙,平地还好说,在这里压强逐渐增大,他俩的水性最差,如果一直下去,肯定是寸步难行。   好在不久以后,周围的石片消失,露出了下面的岩石特征,直下的通道也变逐渐变缓,看来我们已经进入到了原始的挖掘范围,从湖底工事中脱离出来。   同时,我耳中也渐渐传来一种带有节奏的声音,从前面看不见的深处发出来,我意识到不好,快游两下追上大头,从他手里拿下手电,向四周照去,我看到很多晶莹的东西在水上反射出迷眼的光芒。   大头他俩看的莫名其妙,我将背包脱下来扔给赵顾,自己咬着手电向上游去,周围的空间变得很大,竟没有一下子够到那个反光体,我再向上挣扎了一下,触手摸到一个坚硬又刺手的东西。   我随着水流落了下来,身边的水力渐渐变大,而且我耳中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很湍急,我再次挣扎着向上游,这次竟然直接突破了水面,我猛地吸口气,回头看去,我们正在一条向下的坑道里,刚刚看到的反光,就是坑壁上的石材,像是某种石英,短时间我也确定不了。   水面之上不足十公分就是顶壁,在湍急的河流中很容易被水冲的碰壁,不过至少提供了氧气。   我憋足一口气,沉下去,找到还在被水流裹挟着前进的大头和赵顾,俩人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我拉着他们向上游,俩人都没了力气,几次都被水浪扑回来,我急的将赵顾的背包摘下来,绑在腿上,两只手推在他们的后腰,蹬着水下坑壁将他们奋力的向上推。   经过了几番拉扯,终于将他俩推了上去,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坠下河流,刚刚的动作浪费了我大量气力,一时憋不住呛了几口水。   幸好大头又从上面折了回来,拉了我一把,三人这才浮了上去。   我们随着坑道的冲刷向前走,大头呼哧呼哧的吸着气,水声很大,他扯着嗓子喊:“这次差点就他娘的嗝屁了。”   我指指头上的岩石,喊道:“别大意,一下子脑袋就碎了。”   坑道很曲折,我们在里面冲刷了十几分钟,我差点将白天吃点的那点食物都吐出来,大头也满眼懵,就喊:“应该是连通着地下河,也不知道前面是哪,如果路很多,我们可能和汉生走偏了。”   我想到汉生说的那些湖底裂缝也通着地下河,可别走着走着就给我们推到裂缝底下,那可就真的凉凉了。   没想到还没过十分钟,水流就已经十分汹涌,巨大的力量几乎让我们连翻身都做不到,而且地下河中出现了大量的钟乳石柱,稍有不慎就会磕碰,我们只能尽量抱着脑袋,保持自己重要部位的安全。   我已经被撞了七八次,身体都麻木了,肩膀大腿屁股,哪哪都是伤,好在是护住了头,不过大头就没那么幸运,我感觉他在我旁边已经被冲击了好几次,不知道还清不清醒。   这种在激流中保持身体,是很费体力的事情,加上地下水很凉,我的手脚全都麻木了,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只能机械的勒在一起,保持不散开,让身体呈现最小的撞击面。   在水里忽上忽下,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也不知道呛了多少口水,气短乏力,我感到浑身都要散架了。   我想抬头看看他俩,可眼角一黑,在我意识都还没有形成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迅速歪过头去,虽然避过了脑袋,不过右脸还是狠狠的再上面刮了一下,也不知道破没破相,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我想这里的石头如果不是被激流常年冲刷的圆润,我那一下可能就要皮开肉绽了。   脸被刮了一下,脑袋瞬间混了起来,七荤八素的分不清南北,特别是右眼,好像那一撞影响了视力,我感觉已经看不清旁边的事物。   我本就精疲力尽,被这一撞意识都迷糊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意识开始涣散,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一黑,便彻底昏死过去,最后只有一个念头,恐怕这次是真的栽了。 第十四章 独自探索   意识逐渐涣散,直至最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我能感觉到整个人在湍急的流水中左突右撞随波逐流,期间撞击不可避免,但我已经完全做不出反应,那种感觉就像梦魇一样,还有一点意识,却驱动不了自己的身体。   很快,我沉入水底,感觉肺部的氧气已经耗尽,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让自己浮上去,可丝毫没有起作用,一口河水呛进肺里,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我甚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多少次的死里逃生之后,我意识到,这次,死定了。   经历了一系列的痛苦,最后归于平静,我的意识也彻底消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还很模糊,但是我感觉到了肢体,不过依然无法控制,我感觉在被人拖行,背部在地上摩擦,应该很痛才对,但我全无感觉。   眼前又是一黑,我再次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我又一次醒了过来,身体也渐渐有了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逐渐复苏一样,这种感觉继而席卷了全身,接着便是痛,很痛,全身都在痛。   直到身体和精神都习惯了这种痛楚,我才开始尝试重新掌握身体,动了动手脚,都还在,身下很凉,不平整,我睁开眼睛,恢复了五感,眼前漆黑一片,我摸黑在身旁摸索一下,是一把碎石,潮湿冰冷,而且我还听到了旁边的水声。   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第一个疑问。   大头和赵顾呢?   第二个疑问。   不过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环境,我没开口,就原地蹲了起来,这一蹲,背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火辣辣的,疼得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向身后一摸,后背全坏了,不过上面似乎还有另一层东西,像是血痂一样粘在我背上,是干的,不是血,我算了一下,从伤口愈合程度来看,最少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我蹲在地上,又把全身的零部件都摸了一遍,好的是没少什么,怀的是基本上都伤了,有的地方一碰就疼,不过没有骨折的地方。   我没敢开口,就蹲在原地等待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慢慢的能看清一些东西,在我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地下河,河水并不湍急,我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滩涂,之所以能看清,是因为河里有一些幽幽闪闪的荧光,数量不少,虽然不是很亮,但适应了黑暗后,便能清楚的看到。   整条地下河犹如天上璀璨的银河,带着那些星光缓缓流过,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空间,显得格外的神秘与瑰丽。   我看的入迷,小心摸索着上前,来到河边,想伸手捞几块石头,这种奇特的矿石只有在极其特殊环境下才能形成,很可能全中国只有这里有,可我的手刚触及河面,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我连滚带爬的退了回来。   河里那些星星点点根本不是矿石,而是一种身体透明的虫子,大概有小拇指一半大小,周身有几根红色的触手,又长又细,那些荧光点就是它触手上的的节肢点发出的。   我现在对虫子有一种特殊的恐惧,一看到这么大的数量,浑身就抑制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我向后退,忽然撑在地上的手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上面,触感很糙很凉,好像死掉很久尸体的皮肤。   我啊了一声,一下子跳开,同时借着河里的光就看到那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人头大小,翻在一边。   我吞了口口水,压下胃里的干呕,嫌弃的甩掉手上的尸水,这种被河水泡烂的尸体我一点也不想描述,似乎能想到这颗人头那面一定是一张臃肿扭曲的脸,可能眼球已经烂掉了,只剩下两个空洞。   在这种环境下我不想再发散自己的想象力,我尽力不去看,但越是强迫自己,视线便越是不受控制的转移过去,人就是这样,一旦定义了恐惧源,便会不自觉的去盯着它,生怕有所变动。   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似乎是自己错了,那个东西说是人头实在是有点大了,就算泡发了,不至于骨头都大了啊。   我纠结着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对着那颗“脑袋”扔过去,打在上面,并没有弹开,而是压了下去,我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那东西,是一个背包,我“草了”一句,走过去捡起来,果真是我们的背包。   我有些暗自羞赧,心道真没出息,这么一个背包都能给自己吓成这样。   我拉开背包,包没有破,不过用来包衣服的叶子已经碎了,我掏出衣服拧干水分,套在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不过好在比光着有安全感。   穿好衣服,我又从里面取出手表,这款是野外运动款,表盘是荧光的,我尝试打开,万幸没有摔坏,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光源。   将背包背在身上,触动了后背的伤,疼得我直咧嘴,我开始打量周围,两边都是滩涂,看不出来方向。   记忆中我被拖行了一段,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很像大头,我在身边用手表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大头留下的记号,如果他有不得已离开留下我的理由,一定会用什么东西通知我,但眼下显然没有。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突发了某种状况,很突然,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现将我安顿在这。   我犹豫着眼下的路,如果我走后大头找回来我们肯定要叉开,便又在原地等了他一会。伴随着地下河的凉气,再加上我身上的湿衣,我打了两个喷嚏,手脚开始发麻,我不得不站起来活动活动,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回来。   我下定决心,从背包里取出叶子的碎片,在滩涂上显眼的位置,摆了一个箭头,指向左边。做完这一切,我便打起手表,不再继续等下去,向着左手边探索过去。 第十五章 沉船遗迹   滩涂上很不好走,除了细碎砂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骸骨,我怀疑附近的地下河应该连通着外面,可能是某处沟谷,或者裂缝,动物失足掉下来摔死,被河水冲刷到这里。   不过也可能很远,前提是这里的地下水系足够庞大。   水道越走越宽,现在距离对岸至少也要有七八米,以我的手表灯已经看不清那边的景象。   没走多远,我忽然打了个趔趄,差点被绊倒,我以为还是某些骨骼就没去管,可是下一步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这一下结实的摔在地上,本来身体就在水流冲击中受了伤,这一下摔得不轻,疼得我直抽冷气。   我喘匀了气,纳闷的举起手表灯向后照,因为刚刚的触感很奇怪,似乎不是块骨头。借着灯光,我看到绊倒我的竟然是块木板,尽管已经腐烂的非常严重,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里有木板让我十分惊讶,注意不是木枝,是木板,虽然表面已经有些腐朽,但整体的形制一看就是经过人工加工过的,我伸手摸了摸,腐烂的并不是很彻底,这至少产生了两种推测。   第一,这块模板和骸骨一样,是从山里冲刷下来的,至于山里为什么有木板,虽然不好解释,不过也有可能各种原因被带进去。   第二,木板早已存在,可能是从龙坑大墓时代留下来的,那说明这块木板曾经被涂过类似“防腐剂”的东西,否则不会保存到现在。   对于两种猜测我有点吃不准,不过也不重要,就不费力去猜了。放下木板就准备继续走,不过手表光却突然晃到了什么,这种手表光照射范围太有限,不到身旁很近很难看清,我伸着手小碎步小心翼翼向前走,一下子就碰到了一个东西,下意识把手收了回来。   我“咦”了一声,从手感来看,和刚刚的木板很像,我把手表向前探去,看到一面残破的木墙,我歪了一下头,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一边摸着那面木墙,一边顺着走过去。   这个东西很破烂,不过有着自己的形状,似乎是什么东西的残骸。   光线实在有限,不过经过几次测量,还是让我猜到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真实身份。   这是一艘搁浅在这条河道上的古代沉船。   这艘船似乎因为什么沉在了岸边,一半在河里,一半在岸边上,大部分船身向岸边倾倒,我看不到全貌,但从细节上能发现,这艘船几乎烂的只剩了船骨。   而且我还察觉到了一些不同,船身上有大量的裂痕,并不是岁月的痕迹,似乎是遭受了很重的撞击,很多船板都碎了,触目惊心。   我向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不对,但也说不清,我仰头看着这个古老的庞然大物,看着看着,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不对呀,这里怎么会有船?!   蚕丛属于三星堆时期,至少在中原的夏商时期,“古者观落叶因以为舟”,那时候哪能有船,最多就是“刳”,也就是一种用独根树干挖成的小舟,退一万步说有木板船,但也不会是这种规模。   但若是说其他时期的那也不太对,因为如果这里有船,就说明这条河道在很久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至少水量要比现在大很多,否则根本跑不了船。   看滩涂岩壁两侧的水纹,已经很淡,应该不是最近才退的水,并且如果是很近代,船又也不会腐烂成这个样子,所以得出的结论是,这艘船大概率属于蚕丛时期。   很显然这与历史不符。   但又说的过去。因为我们的古代历史,都是中原文化,从夏商周算起,关于西南的少数民族,特别是诸鬼文化,知之甚少。   由此说来,早在夏商时期,从海内昆仑走出的蚕丛等人,就已经掌握了丰富的造船经验,统治和探索着地下这片巨大的水系王国。   这也又为诸鬼部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看向前方的黑暗处,他们到底在这片水域中发现了什么?   这种大船的建造,绝非简单的探索,我有一种预感,对这片水域的挖掘一定和湖底那些被铜锁封起的裂缝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   龙坑龙坑,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随之冷汗浸湿了后背,心道不会吧。随即晃晃脑袋,不让自己吓自己。   我看了眼船身,已经破破烂烂,随时都可能会坍塌,便放弃了搜索的打算,可偏偏在我要继续前行的时候,船上传来“啪”的声响,我吓了一跳,这声音本是不大,但在这种环境下,就显得尤为刺耳。   我立马举着手表对向上面,不过根本无济于事,啥也看不清,只能给自己壮胆。   我吞了口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等了好一会,额头的冷汗干了又起,起了又干,也再没有那个声音,我告诉自己,可能是船体被我碰撞,里面干裂的泥沙掉下来发出的声响。   我缓缓后退,可刚动了一步,里面就再次传来了那个声音。   该死!我暗骂一声,就不能等我走了再发声吗!我死死盯着船身,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发出的声响,可似乎只要我不动,里面就不会再发声。   我心道他妈的难道诸鬼人早就发明了声控装置不成?   我尝试向后挪了几步,船内不出意外的又传出了那个声音,这回我听的真切,那个声音似乎像是有人拍打着沙子一样,我心里一动,能不能是大头那货,好奇进去被困在了里面,又发不出声音?   我犹豫着,如果是真的那也太他妈巧了吧,但若真是他,那我现在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我还是有点踌躇不前,理智告诉我吃的亏不少了,里面那个东西不会是大头。但一想到我们多次出生入死,只有一分可能,我都不想错过救他们机会,便咬了咬牙,抽出裤子上的匕首,小心爬了上去。   上面都是断木,应该很好爬,但腐烂的太厉害,一踩就都碎了,能落手的地方也不多,花了好几分钟,才登上船。   我没有从甲板上去,而是从船上的一个裂缝钻了进去,因为我听出来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就在我踏进去的一瞬间,“啪”的一声轻响,就在我耳旁响起。 第十六章 一只罐子   我被吓到了,许久未曾的恐惧感再次深深的笼罩了我,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告诉自己“你已经克服了这种境地,不该再有胆怯和畏惧”,做了几次深呼吸,我的心脏还是“咚咚”的跳个不停,我知道这种恐惧无论我变得如何强大,终会伴随我一生。   我捏着刀和手表,向周围看去,发现一个沾满泥巴的罐子正落在脚边。顺着向上看去,发现船舱里塞满了泥沙,想必当初这里的水位定是不低,淹没了船身,才会在里面堆积这么多泥沙。   在泥沙中,露出很多样式相同的制式罐子,不大,要比人头小一些,就像餐馆里那些泡菜的罐子一样,上面都裹满了泥巴,从外表分辨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我长出了口气,虚惊一场,看样子是我碰到了原本的结构,导致瓦罐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没敢太向前,用手按了按泥沙,并不坚固,如果下面的船体遭到破坏,不知道哪一脚就会深陷下去。   “大头,是你吗?”我尝试着喊了一嗓子,没有得到回音,心里已经有点感觉不对,“如果是你,就在发一次声音,不然我可走了。”   等了会还是没有人应答,我想着扔个东西试探一下深处,便弯腰捡起地上的罐子,罐子稍微有点重量,我不禁晃了晃,里面有水,似乎泡着什么东西,在罐壁上撞了两下。   我觉得奇怪,打量了一下罐身,并没有看出什么,心里也纳闷,船里这么多罐子,到底运送的是什么,酒吗?   我用刀刮掉上面的泥沙,露出下面的封泥,是一层有些淡黄色蜡一样的东西,我看着奇怪,从未听说过有这样材质的封泥,就闻了闻,不由得吓了一跳,立马扔掉了手里的罐子。   那是一层尸蜡。   一般在水中浸泡的过久,或是某些恒温环境下尸体表面滋生的油脂和周遭的矿物凝结而成,味道很奇特,我在秦汉堂收的半具古尸上闻到过。   我骇然的看向那些卡在泥沙中的罐子,心想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的封盖方法,里面到底保存的是什么,要用尸蜡来封。   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照着路就要退走,可刚一动,黑暗中却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我立即被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就是这个声音。   而且这次不是一声,黑暗中很有规律的连续传出几声响动,我听的毛骨悚然,并且节奏越来越快,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向我逼近。   我不敢将后背就给对方,就退了几步,来到裂缝边缘,想着一旦发生什么,大不了从船上跳下去。   突然声音在最接近我的时候消失了,我绷着呼吸死死盯着黑暗中,握着刀的手心全是汗,我不知道黑暗中有什么,但就是觉得那里有个东西在盯着我,一点也不敢分心。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滚出了一个罐子,在我的可见视线中停了下来。   我望向黑暗中,心里更紧张了,难道对方因为在黑暗中太久了已经失明,实际它也看不到我,所以才用个罐子试探一下?   我突然嗓子很痒,想咳,但是又不敢发声,只能死死的压抑着,反而越压抑越不舒服,忽地,那个罐子毫无征兆的在我眼前跳了一下,砸在泥沙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啪”响。   我一下子懵了,同时后背冷汗哗哗的流,就是这个声音,怎么回事,难道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就是这个罐子自己动的?   我用刀对着那只罐子,丝毫不敢懈怠,这家伙似乎在思考,没过几秒种,忽然转了一个方向,将罐口对向我,“咕噜咕噜”的滚了过来。   我有些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对着那支罐子踢了一脚,这一脚不轻,罐子笔直的倒飞了回去,“噗”的一下,扎进了半截在泥沙里。   我没想到这一脚就完了,不由得还是有些慌神,心里直道歉:对不起呀,我可不是有意的,是你先动手的。   先前虽然知道用尸蜡封罐很吊诡,但是时间这么久了,完全没想到里面还能有什么活物,而且我刚刚那么晃悠那支罐子都没活过来,这只就怎么这么奇怪。   想起在秦岭死人村看见家家户户摆的那些坛子,后来回到冬青村子听当地老人说,那边很早就有传,早些年发水,从山里冲出来很多小孩尸骨,村里人不敢埋怕坏了风水,也不能任之不理,就用罐子都收起来,就是从那以后,似乎村子就开始不太平起来。   我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这些罐子里……装的也是一些不祥的事物?   我还在犹豫,那边的罐子又“挣扎”了一下,撞在泥沙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我想着是不是要去补一脚,把这只特殊的“妖罐”踢进去,那支罐子,竟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从中间断裂开来。   我心脏跟着一跳,心道这下可坏了我也没带黑驴蹄子,随即意识到这也不是粽子,就算有黑驴蹄子也没用啊。还在我瞎寻思的时候,罐体上的裂缝逐渐蔓延,罐子的厚底“吧嗒”落在地上,从里面带着水掉出来一坨白色的东西。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阴森恐怖”总算让我略微放心,不过还没等我看清,地上那东西就动了一下,我细细打量,那东西白花花的团成一团,有点像猪大肠,就是他在动?难不成还是个“大肠精”?   我犹豫再三,伸着匕首想上去碰一下,却不料那东西反而先动了,犹如过电一般,整个在地上扭动抽搐了一阵,接着便昂起头晃荡的站了起来。   蛇……?   我先是懵了一下,而后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没等我做出反应,这条怪蛇发出“咝”的一声怪叫,整个昂起的头颅如同花瓣绽开,露出四瓣口器,里面是一圈圈细碎小牙,冲着我无声的咆哮。   我后背冷汗直流,意识到这些小东西正是咬伤汉生,与鬼猴子共生的那种怪蛇幼崽。   想到封泥上的尸蜡,难不成这些东西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本就是靠人肉尸体喂养的? 第十七章 泉眼   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像刚孵化出来,但却异常的凶狠,我清晰的看见它口器中一圈圈的细碎牙齿龇了出来,前半身收缩后猛地向我咬过来。   我捏着匕首,好在小蛇刚出罐子,它的速度还不快,在空中的轨迹被我捕捉到,按照安生平时教的刀技,尾指一挑将匕首在手掌中倒悬过来,反提匕首,将飞在空中的小蛇挑了一刀,刀刃很锋利,直接将它剖成两段。   两段扭曲的好像是大肠一样的蛇,还在地上不停扭动翻滚,特别是那段带着口器的,竟然还向我裤管咬过来,我恶向胆边生,对着它猛踩了几脚,直到那截尸体变成一团浆糊。   蛇的体内淌出很多粘稠的白色汁液,我顾不上恶心,收起匕首赶紧按着原路翻身爬了下去,回到滩涂边上,才松了口气,忍着恶心在地上蹭了蹭鞋底。   沉船里为什么会装着那么多的小蛇,这是我想不通的,起初我以为这些蛇和鬼猴子是一种共生的关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一种特殊的宿主寄生关系。   我看向歪倒在黑暗中的沉船,这些怪蛇明显是被豢养的,如此看来,当时的人们是想利用这种蛇来控制鬼猴子?还是另有用意?我有些猜不透。   我边向前走边琢磨,船里罐子的数量很庞大,虽然不能猜到缘由,但至少能判断,当时在这片地下水域行驶的不仅仅是这一艘船,还有其他的船只,可能要远比我想象中的多,或许……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三星堆文明,也就是代表着古蜀初创的那个时代,在历史中记录,所有的先民都在某一时间神秘的消失了。   或许当时的古蜀并没有消失,而是集体转移到了地下?   从他们超脱时代的造船技术就能看得出来,蜀人并非对地下河的探索浅尝辄止,而是有着丰富和悠久的经验,也许他们在深邃的地下河中发现了什么,在蜀王的带领下,发起了对这片庞大水系,漫长而神秘的探索。   而这一切种种,或许与我们在湖底发现的那些裂缝有关,也或许与海眼有关,不过此时的我,只能猜测,对于真相不得而知。   走着走着,我发现无论是河道还是地下河都开始变的宽大起来,而且远处也传来水声,似乎是几处河水在前面发生了交汇,水声越来越大,左右两旁都有。   大概又行进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在一处石壁上察觉到了一处异样。   那是大概三四层楼高的地方,一个凸起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发现它纯粹是个巧合。   当时我正通过石子抛出的高度计算河道的高度,恰巧击打在那个凸起物上,我本能的觉得时间太短,溶洞不应该这么矮,就将手表绑在一块石头上,一起抛了上去,因为担心手表被摔坏,我全程的精力都在如何安稳的接住手表上,以至于我只看到了那个影子,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不过虽然只有一撇,我也断定,那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一定是人为制造的。   仰头看了看,可惜只能看到手电光的照射距离,石壁有些凹凸,用手掰了几块岩石,还算结实,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始沿着石壁向上攀爬起来。   我现在不能漫无目的的走,大头汉生他们肯定也会通过各种线索,向着蚕丛墓的方向走,这是在当前情境下能做出的最合适选择了。前方不知方向,既然这里出现了人工痕迹,我想至少会有些线索,是一定要上去瞧瞧的。   攀爬的还算顺利,中间找了个裂缝,用环肘支撑着休息了会儿,最后爬上去的时候手臂还是有些酸得发抖,但我知道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按照以前的我来看,是绝对根本爬不上来的。   我躺了会儿,喘匀了气后站起来观察周围,这里是一片平整的缓台,面积说大不大,也就十几个平,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我在下面看到的黑影,实则是一块从洞口延伸出去的石板,构成了悬崖的部分。   我小心翼翼踩了踩,石板还很结实,旁边还杵着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有些斑纹,我蹲过去轻轻摩擦上面的痕迹,又来到石板边向下望了望,便明白了此处的用意。   想当初这里水线高的时候,大船航行其上,这里就是一个类似临时停泊的港口,那根石墩起到船锚的作用,用来固定船只。   这个甬道就是当时的航道,那么大船临时停在这里做什么呢?我用手表照向身后的洞穴,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   我掏出匕首,壮着胆子向里面走去,溶洞面积不小,我听到了自己脚步的回音,还有一股微微的凉气,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来这里面积不小,而且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舔了一下手指竖在身前,感觉到十点方向有风,便向那个方向走过去。没走几步,脚下出现了一口泉眼,也就脸盆那么大,我蹲下照向里面,还有水,但不是活水,已经不再流淌,我伸手在上面探了一下,有股凉气,看来这就是造成溶洞低温的原因。   我仔细看发现了一个蹊跷的地方,这股清凉的泉水也就只有七八公分的高度,有一层黑色的东西沉淀在下面。   我看着纳闷,如果水中有另外一种物质密度大于水,所以沉在下面,这倒是可以解释,但这种泉眼别看口径小,下面可是很深的,此时却只有这么一点点是水,那就说明余下部分都是这种黑色的东西。   我不敢贸然伸手下去探,只能胡思乱想,忍不住猜测难不成是挖出石油了?但不是不对呀,石油密度比水小应该浮在上面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没有大头那种遇上屎都要尝几口的好奇精神,便摇摇头作罢,起身继续前进。   没过多久,我就接二连三的发现了好些口泉眼,大小不一,但都和刚刚那口的情况一样,底部沉积着一层黑色的物质,而且我还发现某些泉口边多了另一样东西,竹竿!   那是一种有些曲径的黄黑色竹子,我看到这东西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钓竿,因为竹子的韧性最好,在古代没有复合材料的情况下,是钓竿的最佳选择。   随后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我在一些竹竿上发现了几条树皮树茎揉搓制成的线,已经干黑,几乎粘在地上,拿都拿不起来。   不过我还是认了出来,不出意外就是古代的钓线。   除此之外,有钓线的鱼竿,钓线那头都系着一个黑色的布囊,我用刀碰一下就碎开了,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细碎骨头,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   我看向泉口,瞬间明白过来,当初船上蜀人是在用这些碎骨头从泉眼里钓什么东西。正琢磨着,这个时候就听到身边的泉眼里突然咕噜噜的传出几声水响。 第十八章 同一个人   泉眼里传出咕噜噜的声响,我被吓了一跳,忙用手表去照,只见泉眼里咕嘟出几个水泡,接着一只白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上面沾满了水底下那种的黑色粘稠物质,似是一个人要从深不见底的泉眼中挣扎出来。   我后背冷汗直流,心想难不成是泉眼下面豢养着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灭绝?   我倒握着匕首,打算先下手为强,不管是啥先给他来一下子,想着便咬牙凑到泉眼边,死盯着那些气泡。   那只手在水面虚抓了几下,最后摸到泉眼边,向下一压,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头发就从底下冒了上来。我刚举起刀,准备插他一下,头发下便露出了一张大白脸,对方看见是我愣了一下。我被吓得不轻,因此慢了半拍,看见了这东西的脸后不由心中大喜,竟然是大头。   他不由分说冲我摆摆手,示意赶紧拉他一把,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去拉他,却发现很难拉动,他的体重出乎意外的重,等他勉强爬上岸,我一看便心道不好,还有一只手死死的抓在他的裤腿上。   我拿起刀就要切断那只手,大头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小赵,小赵,我操了……”   我赶忙扔下刀去拉那只手,将浑身裹着那些黑了吧唧东西的赵顾从下面拽了上来。两个人像拖上岸的死鱼,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狂喘,我看向泉眼,里面已经被搅乱的浑浊不堪,再看向他俩,那层黑色的物质似乎是一种稀泥。   大头把枪扔给我,指了指泉眼,我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即意识到,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再追他俩,忙捡起枪对准了泉眼,以防不测。   俩人喘了半天才缓过来,大头趴过来看向泉眼,水面已经平复下来,黑色的高密度物质又沉了下去,水面又变得清澈起来。   他摆摆手说:“算了,那玩意多半不能下水。”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抿了抿脸,擦掉那些秽物,苦笑道:“他娘的,这里有一只人傀!”   什么?   我大惊失色,这里怎么会有人傀,根据当初的推测,人傀是在秦陵地宫中因为某种特殊的因素产生的,更有可能是从镜儿世界出来的,这里怎么会有?   秦岭到巴蜀,在古代没有高效的交通工具之前,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靠人力将人傀运过来,难不成……我想起在哈密日光站那里也遇到了一只人傀,或许说人傀根本不是镜儿世界的产物,再或者说两者有什么共通,都能生成人傀?   这里出现人傀是我完全没猜到的,我心里迅速盘算着,这时又听见大头说:“要不是我和赵聪明伶俐,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我缓过神来,想起一件事,就问他:“我是被你们救上来的吗?还是冲散了?”   大头听见我这么问他,和赵顾两人就有些神色奇怪的看向我,似乎我这个问题不该问一样,我纳闷道:“怎么了,我靠,你俩这是什么眼神?”   大头见我不像开玩笑,就尝试问道:“丫没扯淡?你不记得了?是你把我俩捞上来的啊。”   “啊?”我瞠目结舌,他俩的回答出乎意料,惊讶道:“不是吧,别开玩笑了,我还以为是你把我带上岸的呢。”   赵顾顾不得休息,翻身坐起来,说道:“老板你才是开玩笑,当时我们被水流冲着走,本来我都快溺水了,是你游过来把我俩带到岸边上的啊,当时我们都没力气了,你说了一句啥就走开了,我们以为你去探查周边的环境,谁知道一直没有回来。”   我惊讶道:“是我?你们没看错吗,是我本人?”我扯着脸给他俩看。   大头白了我一眼:“呛水又不是脑残,怎么会不认识你这张脸。”   我又再三确认,可大头和赵顾两人就很确定救起他们的就是我,但我本人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反而是自己被人救上来的,我脱了衣服给他们看背后,俩人对视一眼,我道:“没骗你们吧,别说救你俩了,我自己都差点完蛋。”   大头吸了口凉气,皱眉看向赵顾:“出幻觉了?”   赵顾就说:“也不能俩人一齐幻觉啊。”   大头想不明白,“真他奶奶的奇怪,虽然当时被水呛的不行,可分明是你的脸啊,你有没有啥梦游症啥的?”大头看向我。   我拍着额头苦笑:“那也不能这么夸张啊,睡梦中救人,完事又自己跳水里,让别人救,这太荒唐了。”   我仨一时间没了头绪,百思不得其解,我便先从包里掏出他们的衣服,对他俩说:“说说你俩,怎么遇到的人傀,怎么又从这钻出来了?”   俩人用上层清澈的泉水擦了擦身子,套上衣服,期间将遇到的事情简短的和我叙述了一遍,我点点头总算明白了他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原来我们被冲散了后,他俩被一个“拥有我脸的人救了”,俩人休息好后在岸边等了好久,也不见我回来,就带着装备向我消失的方向去找我,他们走进了一座洞室,洞室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唯独西南角的一堆石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堆石头很奇怪,一看就是人为堆上去的,以大头的尿性不去看是不可能的,赵顾虽然开始还有些矜持,不过禁不住大头的蛊惑,没一会他俩就化为了统一阵线,去研究那座石碓。   石头没啥规律,大大小小都有,俩人一合计不要全挖开,工程量不小,先从下面挖个孔看看,实干家的大头想着就去做,将石碓下边的石块搬开几个,就看见一些掉色严重的黄绸子夹在石缝中,大头想掏出来,不过已经风化的很严重,一碰就碎了,几个原本串在上面的铜钱就顺着石缝掉了下去。   赵顾觉得不太好,就对大头说要不算了。石碓很大,大头此时也觉得不值得,但还有点不甘心,就挖了个小洞,伸手进去掏,说掏一把再走,说着说着,赵顾看见他的脸色就变了,似乎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十九章 南海媚川都   大头掏出手来给赵顾看,那是一滩淡黄色的膏状体,有股奇特的味道,赵顾就说会不会是尸油。有些尸体在一定的条件下,表面会滋生出油脂,与当下环境的矿物结合,很久都不会腐坏。   大头嫌恶心的擦在了石头上,不过摇头说不像,这股味道有点熟悉,虽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的,但是不是尸油还能分得清。   大头胆子大,被勾起好奇心,觉得里面另有乾坤,想刨出来一探究竟,赵顾感觉不是啥好东西,就劝说先撤,大头犹豫了一下,说最后再掏一下,这一下可遭了秧,让他摸到一个干皱的东西,以他多年起尸的经验,那肯定是一具尸体无疑。   这回大头可不敢再掏了,俩人对视一眼,小心退走,可想不到,刚一起身,身后石碓上就落下一块石头,直滚到两人脚边。   赵顾问大头是不是拿啥东西了,大头一脸无辜的说冤枉啊,这回是真没拿。   紧接着,更多的石头在石碓上松动,哗啦啦的滚下来,他们就看见半张脸从那个挖的洞里伸了出来,正是在秦岭地宫看见的人傀。   俩人头皮当即就炸了,撒腿就跑,也顾不得南北,等发现前面是死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洞外面就是那个东西缓慢且低沉的呼吸声。   赵顾说跟他拼了,好在家伙还在大头手里,大头在秦岭见过那鬼东西的恐怖,说这只可能刚刚苏醒,骨和皮可能还没开,想起秦岭那只在殿顶几乎是飞檐走壁,如果不是把枪口堵在它面上打,根本打不中。   俩人顿感糟糕,就在这时,赵顾在洞的角落里发现了两口泉眼,他们经验也算丰富,摸了一下水,就知道是活水,下面肯定连着其他泉口,当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一发狠从泉眼里钻了下去。   水温很低,大头刚下去就打了个冷颤,幸好手电在他们手里,俩人在下面简单看了一圈,就看到泉下有很多条青铜链子,纵横交错,他们顺着一条向下游,立马陷入到了一片淤泥当中,两人开始吓了一跳,发现是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东西吸力很大,他们只能咬着牙前进,好在有青铜链指引,就在他们要窒息的时候,从我这边的泉眼浮了上来。   我看着地上被他俩蹭的泥水,就问:“这是泥巴?”   大头点点头说:“应该没错,看起来是有特殊的地质层被打穿了,可能是当年有人在下面打洞造成压力不均,喷出的泥浆混在水里。”   我说:“这倒是有可能,对了。”随即看向这一路的泉眼,说:“这下面肯定有大量的浅水层,这些泉眼都是互通的,只是你说的青铜链子,难道下面当初还有什么工程?”   大头道:“那你是甭想了,就算有肯定也挖不出来了,都被泥浆灌满了,啥也看不到,如果没有那些链子,我俩都得挂在里面。”   “对了。”我想起件事来,对他们说道:“这些泉眼下有没有工程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这下面肯定有东西。”说着我指着钓具给他们看。   大头俩人知道了这是钓具,也都很奇怪,我问道:“你们没有在水下遇到什么东西吗?”   “我草,被你说的毛毛的,不过倒是没遇到什么鬼东西。”大头搂了搂肩膀,看向泉眼有些后怕。   我用匕首挑起一块碎骨,仔细看了看,除了那股淡淡的香味,并没有其他特征,判断不出是什么骨头,而且之前外面有一层布包,证明蜀人的钓饵不是肉,就是骨头本身,难不成就是这股味道。   “这是鲛骨吗?”大头奇怪道。   “鲛骨?说说。”我不解道。   “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大头一边撕掉身上有些干涸的泥块,一边问我:“南海采珠人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了解一点,‘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自从先秦以来,岭南就是著名珍珠产地,当地居民多以‘采珠’为生,主要应该都是些在岭南沿海,以船为家、以采捕为业的渔民。   其实这行和我们土夫子差不多,采珠人也都是父子兄弟结对,一般都是父兄在船上接应,子弟下潜,定时轮换,好珠都在恶水,那时候没有潜水措施,也没有驱鲨剂,死的人很多。”   大头点点头:“知道就不用我铺垫了。海下确实危险,除了鲨鱼,还有海流漩涡啥的能冲断绳子,各种危险层出不穷,即使不死,潜水病也能让人终身丧失劳动能力。   我要说的是设立在南海的机构,媚川都。”说着他捋了捋背头。   “那是啥?”赵顾问道。   我知道他卖弄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承认你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那就行,哥也是智力担当。”大头挑挑眉毛,才开口讲道:“媚川都是一个神秘的军事管理单位,特意为南汉后主刘鋹服务,取名于‘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刘鋹这家伙骄奢淫逸,酷爱珠宝,在南海海门镇招募采珠士兵八千人,设媚川都,专门从事泅水采珠,采珠的士兵大部分都是疍民,熟悉水性,了解海域,多知道哪里有好珠。   不过当时有一处被称为‘阎罗殿’的水域,传说下面有骊龙酣睡,其巢穴之内有天珠,这事被刘鋹知道了,当即组织人手去采,结果你猜怎么着,只要采珠人接近那片海域,就会莫名的失踪,所有牵绳下去的疍民无一幸免,甚至有一艘采船都失联了。   不过这也没吓唬住刘鋹,又组织了更大的规模的采船过去,经过几天,还真让他们打通了‘阎罗殿’,回来的疍民死伤惨重,最后一个人浑身是血,船上的人从他怀里取出了一块骨头,闻之芬芳馥郁,相邻的几座船都能闻到。   后来带回去经人坚定,那是一块鲛人骨,而阎王殿下面,就是一座龙墓。 第二十章 来自泉眼   “龙墓?”赵顾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大头一脸得意,“牛逼吧。”   “牛逼,下面当真葬的是龙啊?”赵顾问。   “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还传说秦始皇墓里的灯缸是鲛人油呢,或许是哪位贵胄的墓也说不定,你像沈万三的沉船墓,不也是葬在银子浜的水塘里吗,可能怕后人盗掘呗。”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敢情不是你挖的啊。”   大头说道:“小爷我倒是得有那个机会啊,不过你想想刘鋹倾尽媚川都的八千疍民,死伤大半才只带回来块骨头,那地方多凶险就不说了,关键是地点没人知晓啊,南海茫茫,没有地图啥的线索,那就是个故事。”   “那是挺凶险的。”赵顾跟着点头。   大头叹了口气:“君不见媚川都,浪如屋。风日号,鬼夜哭。老蚌放光射太微,小蛇学作苍龙飞。生灵十万化鱼鳖,裸形入水寻珠玑。十无一二返,往往饱鲸鲵。一朝雷震蛇惊死,怪灭氛消从此始。”说罢一脸的悲伤春秋,还不忘偷瞄我一眼。   我觉得不对,就问他:“你别在这猪八戒戴眼镜,冒充大学生,这首诗要是你写的,老子以后把姓倒过来念,快说,看你这样,也不像是道听途说的,是不是还有隐情。”   大头嘿嘿笑道:“我倒还真有点小道消息,这么着吧,你们龙山阁出人,挖出明器,咱们对半分。”   “少来,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听你说的那么不靠谱,别想折龙山阁的人进去。”我懒得理他。   大头一听就急了,梗着脖子叫嚷道:“谁不靠谱了,你也不去北京城打听打听,小爷的名号那是远近闻名的童叟无欺,和你说吧,前两年我一个在南阳跑水的老表,他们船上捞上过一条鲛人,不过当时烂的厉害,没啥人能分得出,都以为是人鱼,我那老表有些能耐,认出了那分明是一条鲛人。”   “啊?这还有什么区别?”我略微吃惊。   “区别可大了。”大头就说:“鲛人,又叫泉先,据传说它们善于纺织,可以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泪成珠,鲛人油燃点极低,且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所以但凡牛逼人物的墓中都用鲛人油做长明灯,但真实的鲛人丑陋无比,肉有剧毒,凶狠善斗,性噬血肉。   人鱼则不同,肉可食用,味道极其鲜美,曾经有个南海诸侯,还向明朝皇帝敬献过人鱼肉呢。”   我道:“你可别胡诌八扯啊。”   “嗨,我扯什么,这些都是我那个老表给说的。根据那具鲛人尸体的来看,死了很久了,但看腐烂程度远远达不到那个时间,他判断海面下至少有一处地方,藏住了那具尸体,具体什么原因漏了出来不好说,他回去查了很多资料,才断定那里可能就是当年刘鋹发现的龙王墓。   可惜我那老表命运不济,没多久犯事进去了,判了九年,现在只有我知道那里的位置,不瞒你说,这年头黑吃黑的事忒多,我观察了几个能干事的堂子,都不成,考验人性的事,我可不敢做。”   赵顾一脸热衷:“老板,这事我看可行啊。”   “是啊,你们龙山阁出人,咱们五五分,我老表那份我来出。”大头也在一旁劝着。   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事憋在他肚子里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是早打好了小九九,今天讲这些也多半是要请君入瓮,就问他:“是不是早都打好腹稿?”   大头不厚道笑了笑,“确实是,那么大一坨宝贝在那堆着,能不馋吗,说实话,要是没有眼下这事,头些日子在龙山阁我就打算和你说说来着。”   “回头说吧,咱们这次能不能回去都两码事呢,真有机会,找老何商量商量,看看他什么意思,水斗不比旱斗,得得提前谋划一些。”我叹气道。   “别那么沮丧,咱们几个吉人自有天佑。”大头高兴的穿起衣服,“那咱们现在怎么着,歇也歇够了,走着呗?”   我看向手里的鲛骨,问他:“这鲛骨是做什么的?他们用总不能用鲛骨在水里钓鱼吧?”   大头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把刚刚那事说了,我哪知道这帮人用鲛骨钓啥,说不定是没事闲的。”   我白了他一眼,将视线转移回手中的碎骨上,绝对不可能是毫无目的,周围的泉眼还有很多,鱼竿也不仅这一副,我想蜀人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我不甘心的问他俩:“你们真没在水下看到啥?”俩人摇摇头,我叹口气,水下肯定有东西,可能在这些岁月里已经销声匿迹了吧。   我用刀挑起一块,用碎布包好收进背包里,只能等回去再托人打听打听了。   没啥头绪也不再继续耽搁,我们仨继续前进,没走多久,在另一处泉口察觉到了异常,在这个泉眼边上,有一摊黑色的干涸印记,旁边有几个凌乱的掌印和脚印。   我们对视一眼,曾经有人和大头他们一样,从泉眼底爬上来过。   这些泥浆印记都干涸了,肯定不是最近发生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年我爹他们留下的。   我蹲在泉眼边向下望,这面附近的泉眼和其他的都一样,上面飘着一层水,下面是沉积的泥浆,手电光也打不透,根本看不到下面。   大头瞅了眼,尝试问道:“要不下去看看?”   我皱眉想了想,说:“还是别了,不说水下到底还有没有东西,他们既然从这出来,说明目的地并不在下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就别去探究了,出了点啥意外不值当。”大头点点头说也行。   我站起身,道:“看来我们预计的没错,他们肯定找过来了,不过路线和我们的不一样,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或许就是地下河的出口。”   “那我们能不能尝试返走回去?”赵顾提议。   “多半不成,你们也说了水下都是淤泥,尽管有哪些铜锁,但也没办法辨别方向,蒙对了还好说,万一是个死路,连脱逃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泥巴   从泉眼下去反推我爹他们来的路线,只能是下下策,暂时我们还不需要,现在只要跟着地上的泥迹走,就能知道他们的去处。   我们继续上路,越走泉眼就越多,大大小小至少也看见了上百口,路也开始复杂起来,洞连洞,水连水,恐怕下面的泉眼都是相连的,用大头的话说,我们正走在一个放大版的“打地鼠”游戏中。   正皮着,大头却不安分起来,跟个猴子似得挠来挠去,因为他拿着手电,这一晃动,光线都乱了,我差点掉进一口泉眼里去,就骂道:“你扭个毛线啊,怎么着了。”   大头皱了皱眉,说:“感觉有点奇怪,突然很刺挠,你给我瞅瞅。”说着把手电递过来,撸起袖子,能看到上面有很多细小的紫红色血点。   我开始以为是深潜引起的皮下出血,但要伤早就伤了,何况颜色也不对,赵顾这时候也缩了缩脖子,用手掏着后背,“你一说我也痒起来了。”   “我草,那只人傀!”大头大叫。   赵顾伸出手,他的手臂上也都是紫红斑点,看着密集恐惧症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不对,如果是人傀,只有你接触了,赵顾不该被传染。”我琢磨了一下,面色不禁凝重起来:“是水下的黑泥有问题,水我也碰过,唯一的区别就是下面的泥。”   我随便找了一口泉眼,从背包里取出铁饭盒,先在水面拨动一下,荡开涟漪,快速从下面连水带泥的舀了半勺。   将水倒出去,只在饭盒底部沉下来一点泥浆,拧大手电功率照过去,发现泥浆表面有一些小坑,很细。我靠近闻了闻,并没有闻出什么。   大头凑过来看,说道:“泥怎么会不对?”   我摇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很蹊跷,等一下,让我试试。”   说着我问赵顾要过火折子,吹着了在饭盒底部烤了一会儿,发现那滩泥浆上面凭空又出现了几个气泡坑,同时被加热后的泥浆散发出一股很恶心的味道,像是放臭的韭菜,熏得我差点眼泪流下来。   泥浆轻微的塌陷翻动了两下,也没什么很大的变动,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接着从背包的医务包里取出一小瓶没有勾兑的高度酒精,倒了点进饭盒里。   就看见毫无动静的泥浆中,先是无声的塌陷处数个小气泡坑,继而好多条皮色带黑斑点的细虫从泥巴里翻了出来,纷纷脱离被酒精浸染的那块,有几条在上面不停扭动的,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那些虫子很细很细,再加上外面的装饰色,在漆黑的泥浆里根本就发现不了,我忍着恶心挑起一条,那东西在匕首尖上左右翻动,没一会我们就发现,匕首上多了一坨一坨的白色秽物。   我甩下虫子仔细去看,那竟是连着一片的虫卵,虽然很小但数目极多,我大惊失色,没想到才这么一会那东西就产了卵,裂变速度太恐怖了。   没等我再琢磨,冷汗就下来了,转身抓起大头,猛地拉开他的衣服,他的身上也都是那些紫红色的血斑,我继续拉开赵顾的衣服,也是一样,俩人显示不明就里,随即看见我扔下的匕首也跟着说不出话来。   我擦干净匕首,拉过大头的胳膊,看了他一眼,他示意ok,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一个血斑划开个小口,就看见在皮下出血那点,有一小坨白色的圆卵。   饶是他这种久经异事的粗神经也不禁变了脸色,我用匕首尖划出那些白卵,放在点在饭盒里,那些细虫似是闻到血味,一窝蜂的扭过去,缠绕在一起,没一会就积攒了更多的卵在上面,看的我胃都忍不住的痉挛起来。   赵顾脸色苍白,脱掉上衣,身上已经全是那种紫红斑点,大大小小,布满了全身。   我道:“肯定是你们从泥浆里过去的时候粘上的,可能是从毛孔钻进去的,一遇到血就会产卵,以这种产卵裂变的生命周期来看,用不了多久那些卵就会在你们体内孵化,多时候又会产更多的卵,直到将血液吸光,咬破皮肤再出来。”   大头捏了捏拳头,血从伤口上流出来,苦笑道:“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要在小河边湿了鞋,算爷爷点背,这玩意已经遍布全身了,我俩就是挖死自己也搞不出来了,他妈的。”   赵顾脸上带着恐惧,几乎是颤抖道:“老板,我可不想最后被活活吸死,你动手吧,别让我多遭罪。”   我急道:“动个屁手,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回去,这玩意怕酒精,我们出去,你们用酒精泡一泡,说不定能把这些玩意逼出来。”   大头叹气道:“怕是来不及了,等找到路出去,我俩可能就被吃空了。”   我焦急道:“用火呢?”   “虫卵不怕火,成虫的话,也不会往外钻,多半就进肉里去了,死的更快。”大头道。   我见赵顾看向我手里的刀子,眼神中带着惶恐和挣扎,我深呼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对他们说:“别放弃,你们想想,之前那么多的绝境我们都闯过来了,我相信这一次也一定能渡过难关。”   赵顾看向我,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唏嘘,但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二爷。”   听闻此言我突然一愣,随即拍手道:“对呀,二爷呀,你们想想,当初二爷他们也是从下面上来的,如果这些泉眼是互通的,那么那些泥浆也都是互通的,他们身上肯定也惹了这些小东西,不过都没事,我爹,二爷,赵三水,他们后来都去了曹家青山,说明他们找到了解决方法。”   大头眼睛一亮,明白过来:“没错,办法一定就在墓里。”   我击打了一下掌心,觉得又充满了信心,就说:“对,咱们就顺着他们的路线走,路上多留心,可能有办法解决。”   想到这我们也不犹豫,那些虫卵每时每刻都在孵化当中,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很宝贵,当即穿好衣服,顺着当前的泥渍继续前进。 第二十二章 水声   地上的泉眼开始多了起来,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掉下去,我们走的很小心,特别是知道了下面淤泥中有虫子,三个人都吊起心来。   忽然大头驻足回头顾盼了一圈,我和赵顾都莫名其妙的停下,问他怎么了。   大头皱着眉看了一眼远处,用手电照向那边,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照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异常,再向远处就看不清了,赵顾追问道:“啥声音。”   大头挠挠头,有点不确定的回道:“出水声。刚刚走着走着,我好像听到了水声。”   我和赵顾对视一眼,“你是说刚刚有人从泉眼里出来了?”   大头深吸口气,“我没说是‘人’。”说完又神经兮兮的看向我:“芬芳,你说这地干净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首先肯定不是汉生,再者也不像是辫子男他们,他们是有照明设备的,从这里上来我们不会看不到。”   “高明?有没有可能。”   我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确实有可能是高明,但他没必要躲着我们。想到这我看了他俩一眼,倒是他们提到的,拥有和我一模一样“那张脸”的人,让我很在意,我就道:“这底下藏着诸鬼部落千年的秘密,要说没有点啥东西都见鬼了。”   我们不再纠结,继续前进,毕竟俩人身上还有着虫卵,不过没走几步,一声清晰的“咕咚”被我捕捉到,我立马看向声音的来向,我们仨面面相觑,这回是很清楚了,有什么东西入水了,只是在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某个泉眼里。   大头嚯的抬起枪,我深深的望向那边的黑暗,就说:“赶紧走。”说罢仨人加快了脚步。   可没多久,又一声清晰的出水声在我们更近的地方响起,还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大头用手电照过去,我们三个看清后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脸色都阴郁起来。   这回更近,就在手电的照射范围内,一口泉眼边上,有着很明显的水印和泥渍,就再刚刚的黑暗中,肯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有个东西正通过周围的泉眼,在不断的接近我们。   大头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照着那片水印子说:“你们看,好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   “那这爬的也太快了吧,一眨眼就没了?”赵顾也直咽口水。   大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水鬼”。   “反正不是好东西,只要对方不发难,咱们就快点走。”我捏了捏眉心,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们几个提心吊胆的上路了,仨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到几分钟以后,就在我们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啪叽”一声,听的人毛骨悚然,就像是赤着脚,沾着水踩在地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真的很近了,我们三个立马站住,饶是大头和赵顾这种淘土老手也都有些紧张,我更是被吓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大头在身前伸出三根手指头,开始倒数,等到一的时候,我们三同时转身,已经做好了面对想象中长发水鬼的准备,可背后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滩水渍在地上,证明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就在我们身后。   我们真是要逼疯了,如果是个粽子大干一场也许不会如此恐惧,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看不见的东西才最折磨人,那种小心翼翼,提心吊胆,随时扯动着你的神经,如果是我一个人,恐怕已经被逼疯了。   大头环顾四周,小声嘀咕:“我听说死在水里的人都怨气重,她们都要将另一个生人拉进水里替自己,才能甘心去投胎,你说她不会想我们仨留在这陪她吧。”   我被他说得毛毛的,下意识就去看脚边的泉眼,生怕里面当真探出一个披着长发脸色雪白的女人脸来拉我,就道:“你这么能说会道要不你留下来吧。”   他立刻嚷道:“别,你细皮嫩肉肯定喜欢你。”   “你有内涵啊,陪人家解解闷儿,正好。”   赵顾听不下去了,就道:“都别jb扯淡了,说不定是个男水鬼,赶紧走吧,挺渗人的。”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走出去了十几分钟,虽然周围一直有声音,可也不见那东西过来,一直到周围泉眼少起来,我们才松了口气,大头看着四周,开口道:“这是个啥玩意,感情就是为了吓唬我们一顿。”   我摇摇头:“刚刚我琢磨了一下,可能我们都想偏了,水底下确实有东西,但并不一定就是水鬼,还记得那些钓具吗,说不定刚刚那东西就是当年蜀人要捕捉的对象。这的气候很稳定,如果有东西在这里繁衍,说不定也能生存到现在。”   我们脚步不停,又分析了几种可能,可都猜不到水下会是什么,最有可能就是地下河连通着海眼,那是一种对蜀人很重要,甚至影响他们探索广袤地下河的东西。   走着走着,大头忽然摆摆手示意停下来,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从前面有微微的风吹过来。   大头将手电拧开范围,我们注意到不远的前面没有路了,外面是一片漆黑,手电打出去一点光都没有返回来。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一定是特别大的空间,手电光照射不到边际才会一片漆黑。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大头趴着边缘向外张望了一眼,一阵大风从峭壁的一边吹过来,差些给他刮下去,赵顾手快赶紧才给他拉了回来,大头拍着胸脯:“我的妈呀,下面肯定是个想象不到的大空间。”   有了经验,我们都小心起来,这个对外的洞口不大,也就两米左右,赵顾和大头一左一右撑着岩壁,我则慢慢的探出去,用手电向四周探索。   可除了挨着洞口的岩壁,前面什么也照不到。   我被拉回来,大头就道:“得上个火啊。”   我点点头,从背包里找出先前赵顾分好的镁粉,都用防雨布包好,没有被水浸湿,他取出一个用火折子点着拈,快速的向外面扔了出去。   镁粉包直直的住下去,也就一两秒,镁粉嚯的在空中燃烧,放出大量的光,可依旧什么也没照出来,而后逐渐缩小,一直落到看不见,也不知道是熄灭了还是下面太深。   我们不由咋舌,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感觉好像是在这个悬崖的洞外临着一个无底深渊。 第二十三章 路   三人面对前面的无底深渊都感到发自心底的震惊,我吸了口气说道:“再放一个,看看底下到底有什么!”   赵顾点点头,又取出一包镁粉,这回将拈延长了一小截,点着火抛扔下去,我们几个立马瞪大了眼睛去看,这次镁粉包在更低的位置爆开,炽烈的光线瞬间炸开,一下子照亮了深渊底部。而后缓缓燃烧,直至坠落到深处熄灭。   这回看的仔细,我们发现在光焰的照耀下,深渊下反上来一片微微光亮,随着火焰熄灭,那东西也暗了下去。   我们三对视了一眼,大头就说:“不是自发光,反光?”   我略微想了一下,恍然道:“是深水,这下面都是水。”   “海眼?”赵顾惊讶。   我摇摇头:“不好说。从咱们刚刚出发的位置来看,是在进来的地下河北边,也就是说如果我没爬上来,继续顺着地下河走,就会看见那条地下河会汇聚到这里,也就怪不得水流会越来越快,我估计不止是那条河,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低洼瀑布,地下河的水会从四面八方归到这里。”   “海眼不就叫归墟吗?”赵顾说。   大头却有不同意见,说:“我觉得不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地形呈现阶梯状,并不是一个碗,你们知不知道新疆的坎儿井,一个完整的坎儿井系统包括了竖井、暗渠、明渠和错现等几个组成部分,我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坎儿井系统,所有的地下河水汇聚到这里只是第一步,水流还会继续向前。”   我点点头,也同意他的想法,补充道:“这个想法靠谱,如果当真这里就是海眼,就是一切‘水’的终点,那么蜀人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建造那么多巨船了,他们肯定探索了更深的地下领域。”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也没有船啊,或许蚕丛墓就藏在这条地下水系统的深处。”大头摊摊手。   我搓了把脸,冷静的想了想了当下的局势,对他们说:“不一定,我们现在没法知道蚕丛墓在哪,但我们有结果。由结果向回推,从上一次我爹和二爷他们的探索来看,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将高明留在这里,并且继续等待计划被重启。   这次计划内的深入,我想肯定不包括要从外面运进来一条大船,所以由此看来,船,不是必要条件,他们一定通过其的方法进到了蚕丛墓,或者说,蚕丛墓并没有在地下河深处。”   我看向四周,坚定道:“他们一定从这离开了,找,肯定有路。”   我们几个立马开始在洞室内搜索起来,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大头伸伸懒腰抱怨道:“要是汉生在就好了,以他的敏锐程度,有机关也是分分钟的事。”   我对他道:“我们也行,别放弃。”   可结果事与愿违,我们搜寻了半天,几乎将洞里每一处缝隙都翻遍了,根本没有发现半点机关的影子,这里就是一个纯天然的洞穴。   赵顾挠挠头道:“他们到这里看过后,会不会又走了?”   我纳闷道:“不应该啊,路上没看到有其他折返的痕迹啊。”   大头看了眼洞外面,瞪大了眼睛:“我靠不能吧,他们是从外面走的?”   “飞檐走壁可还行?”我哭笑不得,“再厉害也不能爬着走啊。”不过洞内已经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了,我一想,咬咬牙就道:“再出去看看。”   我们仨用登山绳彼此拴住,这回由大头探出去找,我和赵顾帮他固定,他大半个身子都仰出洞外,一边嘴不停的叮嘱我们拉住了,一边用手电照着洞外的岩壁,没一会就听他“我草”了一句,催促我们:“快拉我回来。”   我们将他拽回来,大头喜上眉梢的道:“有戏,还真是飞檐走壁了这几个人。”   “咋回事?”我催促道。   他指着洞口的右手边,说道:“洞外边有一条石阶,似乎是人修的,不过他娘的特别窄,也就这么宽。”说着伸出他胖乎乎的手掌。   “我看看。”   他俩拉着我,用手电指向大头说的方位,果然贴着一边的峭壁,有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也如他所说,特别窄,顶多一掌多一两三指。   我摆摆手让他们拉我回来,大头就道:“怎么样,没说错吧。”   我忧心忡忡的道:“没错了,二爷他们当年就是从这走的,不过这也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娘的肯定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了。”到达一定高度,摔在水面上和摔在水泥地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俩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我猜准了他俩的意图,就干脆道:“你们不好开口那就我来说,别想着劝我危险让我一个人回去啥的,外面不好走,里面也不一定能出去,解决你俩身上虫卵的答案就在前面,就是个鬼门关,今儿也得走一遭了,你俩嗝屁了,我也不好活,咱活蹦着来,就他娘的都活蹦着回去,大不了,三条命,人死卵朝天。”   我勒紧腰间的绳子,把背包扔给赵顾,“两位小爷,走着吧。”   赵顾和大头相视一笑,赵顾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得了,您请。”   大头还装摸做样的掸了掸裙摆,仰头道:“带路。”   皮过之后,我们三个都紧了紧腰间的绳子,当真如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挨一个从洞口踱步到峭壁上。   刚开始上去还好一些,可走出几步后,问题就来了,石阶太窄了,只有半只脚掌能踩上去,每个人都憋着口气,精神万分集中的在走,这样就很容易疲劳,没一会脚就酸了,大头中途还抽筋了一次。   我也好不到哪去,小腿哆嗦着开始发胀,身后赵顾已经开始在祈求一些乱七八糟的神仙保佑了,我甚至听到了“阿童木”的名字,大头就说那玩意是日本的,从这看你就不爱国啊,人家中国的神仙本来要保佑你得,一看你这爱国属性有问题,不给你踢下去就算慈悲了。   我满头是汗的说都少jb扯淡吧,专心看点脚下,其实不用我说,俩人都死盯着下面,我虽然没有恐高,可一望下去,漆黑一片,就跟着头晕,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正在这时,大头忽然站住了,指着漆黑的一个方向道:“你们看。” 第二十四章 三足鼎   我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黑暗中升起一道流星,虽然离我们很远,但在漆黑的环境里还是很显眼。   耀眼的白色流星升到高空后“砰”的一声散开,光线一下子把那边的黑暗照亮起来,浮光掠影,在剧烈的白光下,我们看到了远处一座巨大的山体,犹如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笔直诣天,又像是从天宫中踩下的巨灵神,蔚为大观。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们最惊讶的,在光线下,另一样东西的出现,深深的震住了我们,这一刻我愣住了,听不到看不到,仿佛整个人被禁锢住了。   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光球刺破黑暗后,我们看到了一块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物体。   这个东西盖在我们头顶,呈现出诡异的球状,我没看到它的边界,光线完全被笼罩在它的身下。那东西表面闪着青黑色的光泽,像是金属,但大大小小的火山气泡坑,又有着岩石才有的特性。   如果说九曲蜿蜒冲入归墟的地下河让我感到奇崛的话,那这个巨大无边的“家伙”,简直就是神迹。   大头和赵顾也都看到了,可谁都没吱声,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宏伟景象。   大头直勾勾的盯着那边,犹如木雕泥塑,半响吸了两口鼻子,小声道:“这东西,得有多大?”   “直径不会小于两公里。”赵顾道。   “甭管是啥吧,你要说这没有藏着古蜀人的秘密,打死我也不相信。”大头说道,忽然他又问我:“你说蚕丛墓会不会就在上面?”   看着头顶那颗犹如巨大蜂巢的岩石,我心猿意马。古蜀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个家伙,那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对地下水域的探索是否和它有关?海眼又与之有何关联?无数个诡谲场面在我脑海中丛生幻灭,最终叹了口气:“像你说的,里面没东西就奇了怪了。”   空中的光团缓缓落下,没一会黯淡熄灭,随之周遭再次陷入黑暗当中,除了大头手里的手电还维持着一点光亮。   我在岩壁上寻了个缝隙,将登山绳上的岩轮卡进去,暂时固定住我们仨,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渐渐浮出,就对他俩说:“我有一件牛逼的事。”   “你拉裤兜子了?”大头诧异。   “滚蛋,正经事,你们见过三足鼎吗?”我从黑暗中看向他俩。   “当然。”俩人都点点头。   我用手指向对面刚刚亮起光亮的地方,说道:“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山体,那座山很奇怪不觉得吗?与其说是山,还不如说一根巨大的‘山柱’。”   大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看赵顾,他在翻着白眼构想,我循循善诱的继续道:“假设,那边的情形与我们这边一致呢?我刚刚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其实我们现在攀登的也不能说是一座山,我看到那面的山时,就想到了,会不会我们现在爬的就是那个东西。”   大头就道:“你是说对面的山和我们爬的就是两根像腿一样的柱子。”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已经陷入黑暗中的巨大球体,自顾自道:“我们刚刚看到的岂不是老二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丫想什么呢一天天的,我刚刚说了是三足鼎,我们现在就在鼎的一条腿上爬,对面是一条腿。”说着我指向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道:“第三条腿在那。”   “如果我判断没错,我们一直在走盘旋路,这条石阶就是围绕着鼎的足来修建的,所以我们是向上的趋势。我相信这条路会直通进那个巨大的东西里面。”   “原来如此。”俩人豁然的点点头,赵顾就说:“对面也有人再爬腿。”他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大腿,“是那伙人!看来他们也下来了。”   我担忧道:“没错,他们应该是从其他的路下来的,不知道刚刚有没有看到我们这头的光,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但你说的这个三足鼎……也太他娘的离奇了,搞这么大阵势,啥意思,难道要炼啥玩意?”大头纳闷道。   我也无法理解,但也没办法确认,不知为何,我刚刚看到对面的“山”时,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个近似于疯狂的想法,而且看到头上那个大家伙后,我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像是某种“恶交”一样。   “反正不管怎么说,诸鬼的秘密就在里面,二爷和你爹要找的可能就是这东西。”大头摇摇头说。   赵顾此时指了指下面,尝试说道:“你们说,这玩意会不会是用来堵海眼的?”   我俩一愣,随即看向身下的万丈深渊,海纳百川,这下面汇聚了无数条波涛汹涌的地下河,但若说海眼就在下面,还是牵强了一些,先前我们已经分析过,蜀人探索的水域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了,他们应该开进了更深处。   “我还有一个想法。”赵顾小心道。   “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们就是要科学发展的看待问题,解决问题。”大头大手一挥。   赵顾没理他,指着我们来时的方向道:“我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我们脚下是汇聚的地下水,如果按照之前老板的推测,蜀人的目标根本不在这里,他们还会往里走,那么如果这仨腿都断了,这东西是不是就要彻底封死通往深处的路了,如果下面不是海眼,海眼也在深处,从这里,是不是也算是间接的封住了海眼。”   “我草,赵儿,你通透了啊,这一顿瞎掰扯淡,都快赶上你东家了啊。”大头惊奇道。   赵顾怒道:“滚你个jb蛋。”   “粗鄙,瞅瞅,刚刚有点文化人的样子,就恢复粗鲁了。”大头抿抿嘴。   我笑着拍拍赵顾:“甭理他,他就是嫉妒你,我觉得的你刚刚的设想不无道理,这东西在这个特殊的位置,与海眼肯定大有关系,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古蜀人就真的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我说完望向深深的黑暗,这只巨“鼎”摆在这里,到底是用来“熬炼”什么,还是准备封住海眼,我们不得而知,但唯一知道的是,我们即将深入,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第二十五章 登鼎   惊讶过后,我们开始继续赶路。对面的队伍肯定是辫子男他们,无论是为了抢占先机,还是自身处境,我们都要比对方先进去才行。   石阶很陡,所幸我们哥仨已经开始适应,三人像姑娘一样,学会点着脚走路,随后的一两个小时,我们越走越高,而且如我所料,石阶是围绕着“鼎腿”螺旋开凿的,我们已经绕着走到了后面。   到后来周围一片漆黑,很难再能分清方位,只是茫然的看着前面的路在走。   我已经没有开始的恐惧去看下面的万丈深渊,专注和肌肉乏力让我全身暴汗,他们俩也都是,我们走走停停,衣服就在这期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到后来我们已经各自解开了绳索,牵在一起固然安全,可三人的速度就要保持一致,而且绳子长度有限,稍有不慎,在黑暗中绊到绳子上就容易摔跟头,有两次大头都因为脚钩在绳子上,差点摔下去。   怕墓里的明器被辫子男那伙人掏空,解开绳子的大头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快速且疯狂的攀爬,还不时的催促我们赶快,我怒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摔下去狗屁都拿不到。”   “掏这么大的土,要是毛都捞到,老子下半辈子就得以泪洗面,还不如死了痛快。”大头在前头喊。   我叹了口气,拿这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没办法,心底算了算,从距离上看,我们应该离上面不远了,也许用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上去。   我又想到了汉生,也不知道这家伙哪去了,会不会发现了辫子男,跟在他们后面?那伙人很谨慎,怎么会突然发射照明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还有老何,我们一趟入蜀,原本定的速去速回,可从客栈后院的井窖下来,湖山堡垒,木宫,迷魂凼,再到翻山越岭的下龙坑,已经过去许多时日,恐怕老何早都急疯了,以小何的性格,拉龙山阁的人去堂口要人都说不准。   我叹了口气,双方最好不好起冲突,希望他们能遇到领带。若是火拼起来,两败俱伤,获利的也是曹家,而且这个时候龙山阁对自家堂口出手,传出去名声也是糟的,刚刚稳定下来,一定不能再有风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爬到了转弯的地方,这会儿离上面应该很近了。   我摸索着台阶向上走,就看到大头这家伙坐在台阶上,估计是走累了在歇脚,我嘲笑道:“以为你不知道累呢,咋的,活驴也没劲了。”   正说着,头上转弯后台阶的位置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傻逼,你他娘的跟谁说话呢?”   瞬间我后背鸡皮疙瘩无法抑制地全部立了起来,浑身僵直的不敢动弹,大头见我没回答,又带着手电退了回来,我看见转弯有光撒过来,一下子就瞥到那个坐在台阶上的东西。   光在它后面,我看不到它的表情,但能肯定是个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不声不响的蹲在台阶上,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我。   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头在前面,赵顾在后面,它又是从哪过来的?为什么我们一点感知都没有?   我全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脑子处于宕机状态,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被这东西盯的浑身发寒。   大头拿着手电还在往回走,光线越来越强,那个东西忽然僵硬的歪了歪头,我本能的觉得不好,就在大头要转过来的时候,顾不上的大吼了一声,“不要过来。”   大头被我这一嗓门吓了一跳,原地怔了一下,而后便转了过来,直将手电打在我脸上:“你搞毛线啊。”   我被他突然晃得直用手挡光,同时心情也沉到了谷底,心道这下完蛋了,可随着大头手电的移开,我发现他就站在刚刚那东西的位置,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鬼叫个啥,吓老子一跳。”   我呆住了,而后几步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手电,向他身后照,却竟什么都没有,我叫道:“不可能啊,怎么没人呢?”   他不耐烦的道:“到底什么东西,你像个人似得,好好说。”   我几乎手脚并用的给他比划:“刚刚,就在你这个位置,有个人,蹲在这,你一过来他就没了。”   “有人?怎么可能?”大头大惑不解,指着脚下:“就在这?是谁?我就在前面走,咋没看到人。”   我急不可耐:“是真的,真有个人,我他妈绝对不可能看错。”   大头忽然僵了一下,小声道:“是不是姿势很诡异?”   我点点头,又听他说:“头发跟车祸现场似得?”   我已经本能的感觉不好,额头上汗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僵直的转过身,就看见那个鬼东西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我身后的石阶上,歪着头盯着我俩。   我吓得往后一步,忘记了还在石阶上,这一脚踩空就歪了身子,幸亏大头手快扶住我,手下大劲的捏了我肩膀一下,我被捏的倒吸了口凉气,但脑子也快速清醒过来,反手取出匕首,与大头一齐和它对峙起来。   这时,下边的阶梯传来动静儿,是赵顾过来了,我心道不好,他手无寸铁的,直接上来就得撞个满怀,肯定要遭殃。   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与大头对视一眼,他点点头,同时抬起枪,就要给那东西一串子弹,可随着大头抬起枪,那东西似乎受了刺激,脖子一缩,双肩耸了起来,接着影子一闪,就如同一只大壁虎一样,挂到了岩壁上,而后手脚并用,极快的冲我们爬过来。   我愣了一下,这诡异的动作太眼熟了,就是在秦陵地宫里看到的人傀。当时在曹子雄他们强大的火力下,依然满天花板乱串,一只也没被打到。   那东西已经朝我们爬了过来,眨眼就到了身前,没等大头开枪,我先划了一刀出去,劈在它的肩头,它吃痛的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退到一旁。反震力也将我撞后了几分,幸亏有大头这个肉垫,给我挡下了退势,才没有跌下去。 第二十六章 信   这只人傀一击不成退后几步,吊在岩壁上,恶狠狠的盯着我俩。大头用手电光锁定过去,那东西本能的歪过头去,一条巴掌长的伤口暴露在我们面前。   伤口还很新,从胸口直到肩膀,皮肉都翻了过来,原来这个鬼东西是有伤在身。   大头一手端着枪,眼神不离开的对我道:“怪不得我觉得不对劲,这回咋这么好对付,原来是被人屌过了。”   我握紧刀,冲着下面的石阶喊道:“赵儿你呆在原地,不要过来。”   赵顾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有情况,没有开口应答,而是谨慎的以一长两短敲在石阶上,示意收到。   “忘了和你说了,拐过这个弯儿,上面就到了,我怀疑这玩意是给人打下来的。”说罢我俩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看来都想到了一个人,从伤口看明显是冷兵器,始作俑者跑不了是汉生了。   他果然又跑到我们前头去了,我心想。随即便想快点上去和他会和,可眼下和这鬼东西在这对峙着也没个办法。   看着不远处的人傀,我怀疑这东西可能一开始并没想攻击我们,只是先前不知好歹的和汉生动手,被重伤后瞎跑到这,才恰巧被我们撞上的。   我不回头的对大头道:“你给他两枪试试。”   大头道:“这黑了咕咚的也打不准啊。”   我说:“没事,吓唬吓唬也行,我觉得这东西没想和咱们干。”   大头了然的点点头,我接过手电给他打着,他也没惯着,对着那个方向噼里啪啦的开了几枪,打的石屑乱飞,果不其然,那只人傀如林中惊鸟般快速向后逃窜,趴着岩壁躲进了手电照不到的阴影中。   我草,这下糟糕了,本来想吓唬一下这货,没想到反而给他逼进了暗处,这下我们就被动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咋整?”大头挠挠头,我也头疼,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就问他:“上面还有多远。”   “很快,过了弯就是。”大头接道。   “空间呢,如果这玩意追过来够不够打的。”我又问。   他稍回忆了一下,就点头道:“没问题的,我们退过去?”   我判断道:“那就应该没事,我觉得这只已经给汉生打怕了,只要我们不主动过去惹他,问题不大,大不了咱们走的慢点,只要挪上去,这东西要是再出现,咱们就宰了他,在这里太不安全,万一它舍身拉我们下去,咱仨可徒手爬不了,太被动了。”   大头也同意先上去,我就冲着石阶下面喊:“赵儿你注意头顶上,小心有东西靠近,我们过去接你。”那东西就截在我俩和赵顾中间的黑暗里,我担心让赵顾一个人过来有危险,便和大头向那边靠过去。   我一手拿着刀,一手举着手电,大头端着枪跟在后头,我俩头仰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回走。   接到赵顾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将衣服脱了下来,缠在手上,蹲在一截石阶上,小心盯着上头,我冲他招招手,他几步窜过来,环顾四周,问我们:“老板,是啥东西。”   “是只人傀。”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头上的黑暗处。   他很吃惊,“是大头放出来那一只?”   “那个啥别胡说,什么就我放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只,被汉生给干了,我们快点走吧。”大头有点窘迫,张罗着往回走。   我把匕首交给赵顾防身,自己打起手电,大头在前头持枪开路,我们仨开始转身向上走。   过程很单调,几乎是三人轮番盯着上边,不过让我说着了,直到我们爬上去,那只人傀也再没露头。   从岩壁上去,几乎立马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岩石物体,岩壁石阶的顶头是个人工开凿的洞口,我们钻进去都瘫坐在了地上,几个小时的煎熬,终于踩在地上,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我坐在洞口边,用手电照向离我不远的岩顶,它与我们这面的岩体明显有着很大区别,这边都是很常见的水成岩,但那个“鼎身”却在手电光下,闪烁出青黑色的金属光泽,不过我知道这肯定不会是金属,因为朝向我这一面的岩面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气泡,最重要的是,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一块金属,简直太荒唐了。   不出意外,蚕丛墓就在这个巨大的鼎身当中。   我再看向另一个方向,辫子男他们是从那根“鼎足”上去的,算算时间,不会比我们慢多少,在时间上我们并没有多少先机。   我正盘算着,身后闲唠的俩人忽然声音就小了下去,我纳闷的回头,看见他俩正摸索着什么,我把手电转回去,问道:“干嘛呢?”   “往这里照照,好像有个东西。”   我顺着大头所指的方向照过去,就看见一个带棱角的东西插在岩缝里,只留出一个头在外面。   大头踮起脚拽了出来,是一个已经落满了灰尘的老旧牛皮纸信封,我仨面面相觑,我擦,之前竟然有人在这留了信,是要给谁传递消息吗?   大头道:“是二爷他们吧,先前他们就是从这上来的,估计是后面还有人,所以留了书信,说不定有里面的秘密或是线索啊。”大头激动了抖了抖上面的灰,翻到正面,有一行已经模糊的字。   大头眯眯着眼去看上面的字,似乎刚认出几个字,脸色就变了,他抬起头看看我,把书信递了过来。   我打笑着接过来,挤兑他说:“咋的,又不认识了。”边说边去辨认信封上的字,可只粗略的扫了一眼,我就僵住了,并非是信上的字很难辨认,反而很简单,只有寥寥五个字。   字有一种浓厚的魏碑味道,结构稍显宽扁,方笔凝重如斫,一看就是拓碑多年的书法大家,笔锋古韵十足。   五个字很简单:吾儿傩送启。   万万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是我老爹留下来的。他怎么会知道多年以后,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出现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难道这一切真如大头所说,都是局吗?!从我被老何带去乌蒙始,便被拉入了当年的轮回!   我心绪不宁,很多平时没有注意的细节,在此时一一在我脑海里翻现,这时候我已经无法再作判断。 第二十七章 随心   吾儿傩送启。   我几乎用颤抖的手哆里哆嗦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页泛黄的稿纸,轻轻打开,上面的钢笔字大都晕开: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能否看到此封信,只是大体推算,如果是你,那事情恐怕已经发展到超出我意料的地步了。   很抱歉,我们的第一次对话是以这种形式,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二爷应该会护你安康,这点我绝对相信,但想必此时他的状况也很糟糕了吧。别太难过,我们选的路,愿意承受所有。   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证明你选择了另一路,一条我们都不愿意你走的路,看来这会儿事情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不过好在不算特别糟糕,我还有一些后手,大概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同步启动了,这也算为父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   再说正事前,先让我猜猜,你现在应该会愤懑,奇怪,纠结,迷茫吧,哈哈哈,这些就需要你自己去承担和消化了,谁让你有一个我这样的爹呢,我也很头疼,只能怪事情太棘手,我已经很努力了,要不下辈子咱俩换换,你当爹。   我不知道那些局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为了拖住那些人我只能故意弄混这趟水,小傩送,告诉你一句通关秘籍,看局看眼不看人。   好了,说正事吧,抬头看看洞内的黑暗,那里,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我们跋山涉水找到这里,不知道你为了站在这里,也付出了多少,我只能对你说,接下来的路,不要贪恋你看到的一切,万物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你苦苦追求的真相,我也挣扎其中,我想你此刻已经了解了很多,但我想说,这盘棋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局势还要复杂,有两处不可寻,不可碰,不可去:奉天曹家,秦岭极境。   我不想阻止你参与其中,尽管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让你永远的远离这些纷乱,但我选择尊重你的人生。我觉得你们做为独立的生命个体,只是依托我们的身体来到了这个世间,我愿意为你遮风挡雨,也愿意承认你踩下的每一个脚印。   也许这条路很危险,也许你也会为你的孩子写下这样的一封信,但最精彩的还是这一路的风景,难道不是吗?   希望你可以找到如你母亲一般温柔的女孩,遇到愿意交付后背的同伴,喝豪酒,耍快剑,骑烈马,去肆意冲腾,与真枭雄去碰撞,登最奇崛的山峰,孩子,这才是精彩的一生。   我想我不能报着为你着想的借口,就随意决定你的一生。   那些你要追寻的真相,就自己去寻找吧,我有我的宿命,你又何尝不是呢,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别太难过,我们都在各自的道场修行。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有一二,也要随心。   好了,啰嗦了许多,他们已经在催我了,不知道另一个小家伙是否也在你身边,如果在,帮我转告一句话,人生天地间,各自有禀赋,不为谁活,各自有路。   他人唤我“神仙收官”,你别急,这条路为父还能陪你再走一段,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无敌。   小傩送,真想看你一眼,摸摸头。   别,勿念。   看着这一页满满的钢笔字,我为这个不曾见过的老爹默默的留下了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其实我没有很悲伤,但眼泪就是抑制不住的流,好像一个一直结伴同行了许久的老朋友,他突然跟你说,嗨,朋友,我要去远行了,各自走好吧。   我想这大概就是哀而不伤吧。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突然就有些怅然若失,一个一直在追寻的人,就这么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和你摆摆手,想到这心里就会忍不住的抽搐一下。   大头俩人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赵顾看我这样,不知道怎么出言安慰,就一直给大头眼神,大头也不知该咋说,还是赵顾挠挠头问我:“是老爹呀?”   “嗯。”   我吸了吸鼻子,把信纸递给他们,俩人看了看,不知道该不该接,我说:“信上说了,希望我找到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我想让你们也见见他。”   俩人接过信,看完大头咧了咧嘴,“老爷子通透啊。”   “怪不得那几年老何提到二爷的时候总会挂上曹神仙,两人年轻时是何等的风采,我他娘的打小就没见过爹妈,别说信了,连他们叫啥都不知道,我咋命也这么苦呢……”   大头拍了拍赵顾肩膀:“兄弟,别煽情了,你们家掌柜的还没咋地,你这么激动干啥。”   “我还不得感同身受一下。”   大头看他还真要掉几颗泪珠子,忙拍拍他脸颊,激昂道:“来兄弟,支棱起来,整两句。”   “就算失败九十九次,也要再努力一次,必须凑个整数。只要智商不滑坡,办法总比苦难多。天会晴,雨会停,跟着老板指定赢。”   “行了赵儿,以后少看点直播,你已经挺励志的了。”我收好信,搓了把脸,用手电照向洞里:“咱走吧,看看里头到底是个啥。”   我们分配好装备,我打着手电,刀还是赵顾拿着,大头背抢,三人正式向洞里前进。   洞是向上去的,我们越走越高,路上一路风平浪静,唯一一件吊诡的事,是我们在路上发现了一串脚印,脚印不新不旧,但绝对没有太久,也就是说在我爹他们来过此地后,我们到这里之前,还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脚印是一个人留下的,独自走向洞的深处。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猜不透这人的身份。也许是我爹他们队伍在离开后,有人又悄悄折返回来,也许是守在望鱼的高明,自己进来过,总之事情就像我爹说的,要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就在几个人准备休息的时候,我们在洞里察觉到了风,大头舔了一下手指,寻了一个方向,我们小心走过去,没多久,到了尽头,外面就是悬崖,手电打出去没有一点反光,我们在黑暗中对望一眼,知道前面应该就到了最终地。 第二十八章 北斗灵台   “上亮吧。”我轻声说道。   赵顾“嗯”了一声,随即打出一颗点燃引线的照明弹。镁粉在空中剧烈燃烧,在炽热的光球照耀下,我们看到一片即宏伟又奇特的建筑群,出现在远处的“鼎身”中央,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鼎”的边缘,那片建筑就坐落在下方的中心,灰蒙蒙的,无法看清全貌。   整片建筑群占地规模极大,我们看到数不清的干栏巢居,那是百越部落独有的建筑风格,出现这种干栏建筑我不奇怪,不过最为显目的却是七座幽冥一般的青色建筑体,它们的样子很难形容,犹如七座倒插在地上的金字塔,匆匆看了几眼就能发现,那只是地上部分,下面肯定还有延伸。   我从未见过这种形态的建筑,想必有某种极为特殊的意义。   镁粉的光亮在减弱,黑暗席卷而来,我们三个站在一起,我没亲眼看到都能听出来大头情绪的狂热:“终于他娘的走到了。”   “刚刚那是啥?”赵顾在黑暗中看向我。   我摇摇头,回道:“建筑本身我没见过,不过那种摆法倒是很有讲究。”   “啥?”   我看他俩都好奇,就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给他们说道:“那七座建筑恐怕不是随意摆放的,形状很明显,是遵循了北斗星辰的布置,我想很可能蚕丛的陵寝就在这片建筑的下面。”   “不是在楼里?”大头奇怪道。   我搓着下巴道:“我感觉不像,这七座建筑以北斗摆放,绝对不是偶然,很像七星灵台。”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大头跟着嘀咕。   “等等,你们说的七星灵台是啥?”赵顾一脸问号。   大头甩了甩他的背发,“这就不懂了吧,七星灵台是给某些特殊的人死后准备的。有些人生前窥得天机,死后要遭清算,他们为了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死前会将七座灵台镇在墓前,以替他们挡劫,七座台就以七星命名,什么瑶光台,天枢台巴拉巴拉什么的。传说赣南四大堪舆祖师,除了杨救贫意外身亡,剩下的人都给自己留了后手,布了七星灵台。”   “四大堪舆祖师?”赵顾一脸蒙。   大头一脸夸张表情道:“你这专业知识不够过硬啊,干这行的,老祖宗都不认识。四人就是杨筠松,曾文辿,赖布衣,还有一个……”大头挠挠脸,一脸尴尬的看过来。   “廖金精。”   “啊对。”大头一拍巴掌,直给赵顾抛飞眼,“你看人家这名字多霸气,金精。”   我白眼道:“别瞎扯,那是人家老先生隐居在翠薇峰金精洞,后世称其为廖金精,本名是廖瑀。”然后对赵顾道:“但是这家伙说的七星灵台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刚刚看到的那七座建筑,就很像放大版的灵台,用来守护。”   “守护下面的蚕丛?!”赵顾道。   “没错,可能是他自知葬在海眼,驳了天意,担心死后会被追清,所以使了七星镇灵,保证自己的魂魄留在海眼,等待机会,重返人间。”   大头已经摩拳擦掌:“那咱们就别等着了,赶紧下去吧,还有一群王八羔子等着和咱们抢银子呢!”   我点点头,而后观察了周围,没发现辫子男他们的踪迹,想必他们还在路上。便迅速和他俩准备了一下,我们本身也没有什么装备,几乎不用整理,只是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拿着电量开始不足的手电和刀枪,开始上路。   从我们这里下去很陡,并不是一帆风顺,有一些峭壁上根本没有路,大头此时会打一种绳结,要先把一半绳子扔下去,然后我们再顺着另一半登山绳向下爬,都下来后,大头从下来一拉先前的半根绳子,绳结就会散开,再继续前行。   这种绳降很危险也很费力气,但速度就很快了,没用上半个小时,我们就下到了地面,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有水的存在,下来后我们遇到了一层薄雾。   这很让我们费解,因为从建筑结构上来看,这个鼎身完全是悬在半空的,就算有水,也应该在几千年当中蒸发个干净了。   大头端着枪在前面,虽然他嘴上叫着明器,但还是很谨慎的,枪口从来没放下,我在一旁打着手电,缓慢而坚定的进入了这座千年前的地下灵城。   地上铺着古旧粗糙的石板,离得近了,已经看不到全貌,只能隐约的看见尽头是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   很快我们就进入了里面,最前是一座石门,也就是俗称的鬼门关。从这进入的除了墓主人,就是送葬的队伍,这些人基本上事后也都会被屠杀,所以自古都说,入了鬼门关的没有活人。   这里实际却修建的却很简陋,两旁只立着两根石柱,上面原本应该用染料写着什么,不过现在都已经风化干净了,毕竟当时的生产工艺还是有些落后的。   不过走进去没多久,这种思想就被眼前所见颠覆了。   过了鬼门关,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地上依旧铺着石板子,但却多了很多石像和我在水底看到的那种方塔形建筑,上面开着很多大小均匀的洞。   石像雕刻十分精湛,大都是一些异兽,隐约能在民间流传的神话古书上找到一些影子。   比如有一座长着鱼身,却有鸟翅膀的异兽,就很像山海经中提到的蠃鱼。还有一种双面人脸,鱼身的石像,就很像赤鱬。再往后还有鲲鹏,龙身人形的雷神等等。   虽然形态各异,但确很奇怪,这些异兽都和水有关。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赵顾猜道:“会不会是蚕丛觉得七星灵台还不够,就叫上这些异兽帮他镇墓呢?”   “如果说这些异兽是用来镇墓的倒也没毛病,但我有另一个猜想。我们之前其实也看到过诸鬼崇拜和供奉的石像,那些石像一座也没在这里,这不是很蹊跷吗?如果找大哥来帮自己看场子,肯定要找熟门熟路的啊。”说着我看向他俩:“你们说会不会这些异兽是他们下来之后才见到的呢?” 第二十九章 塔谜   赵顾惊声道:“老板你是说,这些东西是存在的?”   我轻声说道:“也许工匠雕刻时带有一定神话加工色彩,但很有可能这些东西原本就存在于下面,或者说海眼里。”   我看向漆黑的远方,也许正是因为当年蜀人在地下看见了这些异兽,从而发现了什么,才导致古蜀举族放弃了三星堆,带着所有人去探索地下那片未知的水域。   正想着,我就看见大头站在一座石像前,半天不吱声,也不知道在捅咕什么,我心里一沉,心想这家伙不会是遭了什么鬼撞身吧。   给了赵顾一个眼神,他回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两人便分别从两侧包抄过去。   这片广场除了那些水中异兽像,还有好些座我在水底看见的方塔形建筑,他就站在一座塔前,我从侧面看,这家伙正将整条胳膊伸进塔身的洞里,不知道在卖力的掏什么。   我看他张着嘴,时而皱眉,时而眯眼,也不像撞客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在这捅咕什么呢,还以为你撞邪了呢。”   他踮着脚咧嘴道:“这里头有东西,我刚刚瞧到了。”   “头爷,我说您可真大胆,甭管是啥,都敢掏一掏,别有捞出一具尸体。”赵顾道。   大头不屑道:“边去,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回保准儿不是尸体。”正说着,大头眉头一展,有了动静,从里面抻出来一截白花花的东西。   赵顾只瞅了一眼,就骂了一句,“操,是蛇蜕。”   大头也看了出来,那节跟肠子似得东西正是一条完整的蛇蜕,让他赶紧扔在一旁。   我用手电从塔身的一个洞口照进去,他俩从旁看,就听俩人齐齐吸了口凉气,我也好奇从其他洞口看进去,发现里面竟全都是乱七八糟,缠在一团的蛇蜕,下面的都烂得千疮百孔的了,凑过去还能闻到一股微微刺鼻的腥味。   我回身走向另一座方塔,向里面照过去,发现整座塔里也都是那种蛇蜕。   我看着浑身就凉了下来,这片广场少说也有几十座这样的方塔,要有多少条蛇,才能产生如此规模的蛇蜕?   他俩看了也变了脸色,我走回到那条蛇蜕旁边,打着手电看过去,可以看到头部的部分有些不一样,是完全张开的形状,看来多半就是寄生在鬼猴子身上的那些怪蛇。   大头皱着眉,看看我俩说道:“这些鬼东西怎么会都跑到塔里面?”   我看着恶心,起身呼了两口气,想了想说道:“这不会是怪蛇自己跑过来的,应该是蜀人将他们豢养在这里的。”   “养蛇?”赵顾奇怪道。   “准确说是,守墓。”我判断道:“这些蛇应该是还在幼时,就被蜀人养进了这些塔里,你们看。”说着我把手电照向方塔。   “起初我还纳闷这些孔是干嘛的,现在看来,就是方便那些蛇长大后,从里面爬出来用的。还有我们不是猜测蜀人用鲛骨在泉眼里钓什么东西吗,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些蛇的幼崽,蜀人将它们捕获,送进塔里后离开,等这些怪蛇长大,就成为了陵墓的第一道防线。”   “那这些幼崽吃什么,总不能一下子就长大了吧?”赵顾纳闷道。   我在塔周围走了两圈,捏着下巴判断道:“如果塔下面是空的呢,残忍点,里面堆满了食物,比如……尸体?”   “确实有可能。”大头附和道:“当时南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东南还有百越,那边一直打仗,如果古蜀要乘船离开,我觉得他们不会带上战俘和奴隶。”   “我擦,这就残忍了,都他妈喂蛇了。”赵顾咂舌道。   我其实担心的还不在这里,若是当真如我们猜测,三星堆从地面消失,是因为他们在古蜀首领的带领下,去探索地下水域,那这里就不会是真正的陵墓,其实也就没必要防守的如此严苛--除非里面埋藏着什么秘密,而且……那些蜀人最后还要回来?!   我望向地下河延伸的无尽处,心里不禁发问,难道你们真的会从地下深处回来吗?   收回目光,我对大头道:“这玩意也挺贵的,那都是药到病除的中药,你要是全搞出去,不比你卖几件明器差。”   大头撇撇嘴,“还jb药到病除,那毒性我又不是没见过,吃了保准翘棺材。”   赵顾道:“别扯了,这些蛇蜕有新有旧,我觉得那些蛇是将这里当成老巢了,蛇一般只在认为安全的地方蜕皮,我估么着,它们还得回来,咱们紧着点吧,别给人家围着,那可就沦为塔下那些兄弟一样的下场了。”   我们也都觉得地不宜久留,便没在多做研究,继续上路。   路上赵顾在一旁问我:“老板,你说异兽真的是从海眼里跑出来的?”   我知道赵顾平时是个小说迷,那些乱七八糟的没少看,对这东西挺好奇,就说:“估计是,但不一定有传说那么玄乎,可能是地下生物的变种。就拿这些怪蛇来说,咱们就没见过,可能蜀人下来前也没见过,但见识了它们的恐怖后,才动的心思,将它们钓上来守墓。山海经里有一种异兽,叫做鯈,说独山下有条末涂河,河中有鯈,长得像蛇,你看生活在水里的蛇,是不是就是咱们碰见的这种家伙。”   赵顾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接着道:“古人所书不一定准确,也可能是子虚乌有的杜撰,当然也可能是对某种生物的夸张记录,咱们也没见过,没法盖棺定论。”   过了石像广场,前面马上就到了第一座灵台,也不知道是哪座台。   我正想瞧瞧样子,大头突然停了下来,我跟在后面张望着,来不及躲开,一下子撞在他身上,我忙问他干什么。   大头脸色有点不对劲,轻声道:“刚刚路过的那座石像脚边上,好像有一个人。”   赵顾怀疑道:“是不是石人,你看错了吧?”   大头皱眉:“不像,这石像都是一坨一坨的,猛地多出来一个。”   我看他也有点说不清楚,就回头看了一眼,漆黑一片,咬了咬牙就说:“别回头,往前走吧。”   三人互看了一眼,谁都知道这底下不会干干净净,但都到了这个份上,只要不是有啥不干净的贴脸上,没人愿意去触霉头。 第三十章 小醮   我们几个即将跑到第一座灵台前,我忽然叫住了他们,让大头将手电照向左手边的地上,刚刚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某种画迹。   我见他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便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边地上好像画着什么。”   大头疑惑的将手电扫过去,寻找了几遍,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处异常,石板上被人涂了一些繁杂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个立铃。   我有些犹豫,不太想节外生枝,大头看了看我,就说:“过去瞅瞅没关系,说不定是你家老爷子他们留下来的。”   我们几个走过去,他将手电的照射范围拧到最大,这才看清了地上图案的面目,赵顾抓着头发,一脸愁容:“这是个啥嘛?”   我紧盯着地上的图案,让大头的灯光随着我手指移动,首先这些图案肯定不是我爹他们留下来的,因为我看到了几个隶字,从形制上看,很像东汉风格,所以我猜最有可能是张道陵留下来的。   其次,这些图案也并非是胡乱的涂鸦,虽然有些出入,但和我之前见过的一种做法式很像,小醮。   道家有大醮,最为出名的是普天大醮、周天大醮、罗天大醮等盛大的祭祀仪。其外还有金箓大醮,玉箓大醮、黄箓大醮等祈福仪,可除了大醮祭祀祈福之外,我还知道一种只在部分道内流传,被一小撮人掌握的小醮。   大醮摆设神位,声势浩大,目的是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近现代所见大都成为了底蕴不足的形式,毕竟这个年头当真有道行的天师已经太少了。   与之相比,小醮则隐秘和玄妙许多,法式目的在于卜卦问鬼神,不过对于小醮,十道九不知,从古自今流传下来,大都是两代天师口口相传,属于不可外泄的秘技,毕竟问卦推演属于泄露天机之事,不会长久于世。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过什么小醮。”大头低头问我。   “骗你干嘛,李淳风和袁天罡知道吗?”   “推背图?”赵顾疑惑道。   “是,相传二人精通阴阳八卦,奇门术数,道术高深,并且并具有洞察未来的‘天眼神通’,两人夜观星象,根据术数易卦,推衍了唐朝后两千年的历史,这个所谓的‘天眼神通’,就是脉脉相传的卜卦小醮。”   “这么玄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大头也蹲下来,对地上的图幅产生了性质,“这玩意能算体彩吗?”   我白了他一眼,“在秦汉堂遇见过这事,当时从下面收上来一块双蛤玉佩,但却只有半块,堂里的老师傅发现玉里面有一幅地图,不过玉佩不全,只得到了半幅,那个老师傅对此钻研许久,茶不思饭不想的,后来经人介绍,引荐了一位小师傅,那人及其年轻,不过却是当世为数不多掌握小醮的人,据说虽然年少,却辈分惊人,他给那位老师做了场小醮,这其中还涉及到很多隐晦,反正那位老师傅最后在辽东那边,收到了剩下的半块双蛤玉佩。”   赵顾惊讶:“我去,这么神,那不是牛逼到顶天了,想要什么就算呗。”   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推演,并不是子虚乌有,需要先掌握相关部分,比如寻物,那老师傅手里要先有半块玉佩。还有问时,要先有所规律,有所遁形,才能向下推算,或是溯洄。”   我蹲在旁边,支出几个字给他们看,“而且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这几个词,庚申,乙酉,甲戌,都是年份,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在使用小醮问时。”   “能看出问的是什么吗?”大头看过来。   蹲的累了,我干脆坐下来,回道:“实话实说,完全看不出来,而且我和你说,别说是我,这种层面的推演,我都不知道国内还有没有人认得。但我接下来要说的,全是我的推测,我们来猜猜,当年张道陵在这里问什么。”   “首先,你们还记得汉生转述赵三水的结论吧,张道陵的道门之术,乃是脱胎于诸鬼的鬼道之术,甚至他来这里,都是在传承的过程中,发现了诸鬼部落的秘密。”   “其次,当世还有举办大醮的,就是传说张道陵曾经飞升过的青城山。”   “那么这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变成了,张道陵转化鬼术为道教,青城是张道陵留下的祖庭,必然也留有衣钵,那么结论能否说成,大小醮,起源于诸鬼的鬼术?!”   我给他们几分钟消化,而后习惯性的双手合十顶在下巴上,闭眼推道:“我再说几个点,第一,张道陵为什么问时,而非求地,甚至不是寻物?   第二,高明提到过上次我爹他们来是为了占一个位置,这个说法本身就很奇怪,占位置?好,那为什么没有成功?   第三,为什么这么多年后,又重新启动了这个任务,而且,从高明的语气上来,似乎是约定好了,并且反复强调一句‘来不及了’。   第四,辫子男他们,为什么也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出手?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蚕丛墓的秘密,和时间有关,上次我爹他们失败了,并非是没有占到那个位置,而是,时间不对,或者说,来早了。”   我睁开眼睛,步步分析道:“为什么高明会发反切码给我们,因为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不得已冒着被监视而暴露的风险,通知我过来,希望我是在约定节点要出现的那个人。从这里,还能看出另一个问题,时间很重要,这或许不是一个周期性的事,或者说,周期很长很长,反正我爹要占的那个位置,可能从东汉到如今,只产生了一个位置!”   大头问:“你是说海眼?这一切和海眼有关?”   大头指的这个周期是否是传说中的海眼开眼,但我觉得不像,我老爹说过,万物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那么最真实的我更倾向于,蚕丛墓本身的秘密!   我和大头正猜测着关于地上的小醮秘密,却无意中瞥见,赵顾的脸色有些不对,眼神总是不经意的飘向我们身后的那片石像群,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大头,问道:“你看到的那个人影,是不是头发挺长的?” 第三十一章 仙蜕   我们转身过去,就看见在最前排的一尊石像下面,立着一个人影,一头糟乱的头发随风飘荡,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家伙,当即连牙齿都颤抖了起来,那东西正是当初在祭山遗迹外面“威压”了汉生的那具活死人。   汉生何等手段,可这是个连汉生都镇不住的主儿。   “他怎么也跟着下来了。”我心脏在胸口“砰砰”的跳个不停,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认识?”大头还没认识到事情的棘手,端起枪点着对方。   “我和你们提过,弄伤汉生的东西。”   他俩一听脸色刷的就变了,大头愣了一下,随即惊讶的低呼道:“我操,他不是在地上的吗?”   我紧张道:“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啊。”   赵顾面露忧色,“能拼过不?”   我伸手拦住大头,生怕他又先下手为强,不回头的对他俩道:“先别动手,这东西邪的很,咱们硬碰硬都得交代在这,我觉得他不一定要搞我们。”   大头白眼道:“难不成是怕咱们三缺一?”   “别胡咧咧,这东西和普通的粽子不太一样,汉生说过,这玩意不像是死的,也说不准是个什么状态,我觉得可能是有事找我们。”   “那行,我们摸金行动小组,全权委派你为谈判大使,就领土纷争和既得利益这一块,做出意见交换,去吧,芬芳,爱你哟。”大头一本正经的看过来。   “别扯jb蛋了。”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不过大头说的也多少让我有些想法,是否要过去接触一下,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成型,接下来的一幕,就让我的心情彻底坠到了谷底。   只见那个石像下的家伙,突然向我们这个方向迈了一步,两步,三步,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冲掠了过来。   看样子就不像是过来打麻将的,我还在想怎么应对,大头麻溜的背上枪,嗷的叫了一嗓子,“风紧扯呼”,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窜出去几米。这家伙看着笨重,实则灵活的一批。   我跟在他后面,大骂道:“不他妈的厚道啊你。”   “平时白夸你了,一点也不聪明伶俐。”丫还狡辩。   我指着前面的建筑,“往里跑。”说话的同时,背后压力大增,如芒在背,那个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接近。   我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甩开了那个家伙,反而在被对方靠近,终于,在建筑前,一股刺鼻的腥味野蛮的灌进我的口鼻,凉气从脊背升到后头皮,我心道不好,本能的往旁里一滚,一道人影就站在了我刚刚的位置上。   赵顾领先我半步,感到身后情况不对,没有如我一般狼狈的躲开,而后侧了半个身位,手里的短刀直劈了过去,但却慢了一步,这活死人速度如同疾风闪电,且悄无声息,一下子避过赵顾的短刀,我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出的手,赵顾就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眼看赵顾要遭毒手,我哪里还顾得是否手无寸铁,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蹬起,助跑两步,飞起一脚,踹在它的后心,但这一脚却犹如踢中钢板,反震力疼得我直吸冷气,捂着小腿摔在地上。   活死人遭到攻击,放弃赵顾,转身寻找,一下子瞥到地上的我,在手电的交错的灯光中,我看到了一张充满憎恶的丑陋面孔,干瘪脸上没有双目,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漆黑的大洞,它和人傀不同,我在它的额头上看到了第三只眼。   这是一个曾经降仙过的人!   此时他低头看向我,旋即弹出枯槁的爪子插向我的脑袋,就在我要被炼成九阴白骨抓的时候,活死人身躯一震,猛地向旁边趔趄两步,就看到大头如彗星砸在了他的位置上。   他吐了一嘴灰,从地上滚起来:“等着老子给你kiss醒呢,快走。”   我已经翻起身,在活死人起身前冲到了赵顾身旁,俩人互相搀扶着奔向前面不远的建筑。   大头那一撞也受伤不轻,而且好像伤了腿,一瘸一拐的跟在我们旁边,可身后的腥味瞬间就跟了上来,我们的攻击对他毫无损伤,三人对视一眼,心里知道这下要完蛋了。   大头一咬牙,摘下枪发狠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过去。”   我坚持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狠狠推了我一把,骂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小赵子,快点把你们东家抗走。”   那东西说来就来,已经跟到了我们身后,长发缠住他的面目,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和邪魅。   大头劝不走我,叹了口气,直接端起枪,一梭子子弹全都噼里啪啦的打在尸体上,可除了本就破旧的衣襟被打碎外,子弹竟也不能伤它分毫,酱紫色的皮肤只留下了白印子,这下我们真的是彻底绝望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打不死的粽子!”赵顾呻吟道。   这玩意让我想起了另一种东西,业内被叫做仙蜕。   收古的人很多,瓶罐,铜镜,钱币,鼻烟壶等等,这些都很常见,另有一种人,他们的爱好很奇特,专收各个不同年代的古尸,尤其以西北最为重,那一段时间里,新疆地下出土一具干尸,往往能卖上大价钱,很多陪葬品加起来都没有一具古尸值钱。   而这一部分人无疑以香港人居多,虽然收藏古尸多多少少有些不干净,不过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文化价值,都是巨大的,其中利润,可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秦汉堂就接过一个这样的委托,委托人是一家香港投资公司,具体人没有露脸,对方的要求也很简单,希望获得一具仙蜕,价格开到了恐怖的4亿之上。   仙蜕是什么,古代有很多崇道修士,隐居在名川深山,修炼坐死关,这些所谓的练气师、修道者,死后的尸体,便被叫做仙蜕。   那时候讲究白日飞升,说的是修行者们超脱肉体的神魂被接引到了仙界,而浸染了人间污秽杂质的肉壳会被留下,但我们知道,那些练气师,都开炉炼丹,多半是服用了某些剧毒丹药,或者在死前对肉身做了什么,才导致后来人在某些深谷,发现肉身不腐之尸。   这样的尸体,就叫做仙蜕,在香港以及整个东南亚,一旦辨别出真实,都能卖上天价。   而我们眼前这具活死人,似乎就是一具仙蜕,一具成妖的尸体。 第三十二章 百年的等待   但凡被叫做仙蜕的尸体,都不会寻常,在生前不是服用了某些丹药,就是经过非常规手段的处理,很多尸体上,都携带着上古练气士的秘密。   无论哪种原因,他们的身体一定在生前就发生了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其实“尸体有问题”这个猜想,就完全和我们之前推测的一个观点不谋而合:诸鬼部落的后人,及其在意祖先的尸体,他们所有跨域千年的行动,全部都与尸体有关……   说回正题,这具活死人在眨眼间就冲到了我们前面,大头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只能破坏本就破烂的衣襟,并不能对它的肉身造成半点伤害。   这下我们是真的绝望了,仨人脸上一片死灰,赵顾抿着苍白的嘴唇,用布条装短刀绑死在手上,在我耳边大声道:“老板你先走,我再去试试。”   “放屁,说好了一起走。”我也撸起袖子,曾经告诉过自己,不允许再有伙伴倒在我的面前。   大头打红了眼,见子弹没有效果,吐出一口血痰,跳起来抡着枪就给了对方一下子,枪托重重的砸在活死人的脖子上,可对方如同铁塔一般纹丝不动,反而抬手将大头撞飞,他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哇的喷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赵顾也如捕食的猎豹,悄悄从旁边蹿了过去,出刀极快,劈砍在活死人的腿上,我跟在赵顾后面,都没看到它的动作,赵顾就像个纸片一样横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两个滚。   眼前一花,那具高大的活死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乱发中露出怨毒的神情。   我俩之间不过一步之遥,我此时能百分百的确定,他不是粽子,因为我看到了他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喘,都伴随着一股寒气,那股邪恶,冰冷的气息,冲击的我仿佛血液都要冻僵,站在他面前一动不能动。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在他的注视下,灵魂都要被抽走,我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汉生提到的“威压”?!   突然,他缓缓的抬起了一只僵硬枯槁的手,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如同腐烂的牛皮纸,指甲平整,看得出是自然断裂,这只手笔直的向我抓来。   我惊住了,如果他不是粽子,甚至还有喘息,就证明他还没有死透,难道这是一个从古时就活下来的人?   在几百年的光阴里,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肤溃烂,又不得解脱,最后只能不人不鬼的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我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恐怖。   这只手在我的眼中无限放大,最后变成了一根手指,点在我的额头,先是冰凉,我猛地一惊,继而手指继续向下用力,我开始吃痛,有一股钻心的疼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向全身扩散。   突然我鼻子上一凉,接着眼前是一片红色,一股股鲜血顺着我的额头留下来,我想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灵魂被禁锢在肉身里一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手指插进我的额头。   我恐惧极了,那种痛是鲜明的,从额头仿佛整个人要被撕裂,我甚至听到了头骨被捅破的声音,我意识越来越薄弱,我知道这一次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从我后脖颈子迸发而出,紧接着我被自己的衣领子勒住了喉咙,而后天旋地转,最后啪叽拍在地上,同时那股恐怖的“威压”也消散了。   我晃晃脑袋,慌张的摸向自己的额头,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血洞,只是被划开肉皮,我捂着脑袋抬头看,是谁刚刚拎着脖领子将我扔飞。   就看到一个身姿健硕的人影与那具活死人战在一起。   那人赤裸着上身,筋肉隆起,黝亮的肌肉上血迹斑斑,但却拳拳到肉的将活死人逼退开。   大头此时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我顾不上其他,见他没事就赶紧去看赵顾,试了试鼻息,好在没大碍,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大头已经找回了自己的枪,可对面两个恐怖的家伙粘在一起打,根本没法开枪,我拍下他的枪,对他道:“别误伤汉生。”   谁知大头摇摇头:“你好好看看,这人可不是汉生。”   啊?   我吃惊的望过去,先前以为是汉生再次神兵天降,就没仔细看,此时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失踪在瓦屋山中的高明。   此时的高明攻击迅猛,一拳一脚势大力沉,竟与那具活死人斗的不分上下。   “高明?”   大头听我提起过高明,不禁吃惊道:“他就是高明?这身手!除了汉生我没在第二人身上见到过。”   高明趁着击退活死人的功夫,退到我身旁,回头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我见他脸上,身上都是血,但却没有明显的伤口,显然此前已经经历一场恶战。   他用食指从自己身上抿下一点血迹,点在我额头的伤口处,口吻严肃的对我说:“我也挡不住它,几百年了,它一直在等你,你们快进去吧。”说完不给我回话的机会,转身奔着活死人奔跑过去,凭借寸寸血肉与它战在一起。   “什么?”我错愕的想要抓住他。高明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它一直在等我”?   大头从旁边一把拉住我,大声道:“别婆婆妈妈的,我们先走,一起上去也帮补不了忙,显然高明自己知道这是啥玩意,我们上去就是添乱,反而他一个人更灵活。”   我看向与活死人以命相搏的高明,他刚刚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我不理解的含义在里面,似乎这就是他的使命一般,我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贯彻了我的心扉,我冲他大声喊道:“你别死了。”喊罢,背起赵顾跟着大头,一头扎进前面漆黑深邃的建筑群中。   大头带着手电,却顾不上方向,光线在前面晃动,我们只能保证不在黑暗中撞到建筑物上面。   不知道七拐八拐的进了哪里,我俩体力开始透支,大头瘸着腿,冲我摆摆手:“不行了,跑不动了。”   我也没了力气,喘着粗气拿过手电快速的打量四周,一座高大的建筑就在我们右手边,我指向那里:“是座灵台,我们进去。” 第三十三章 压玉   这座灵台不知在此沉寂了多久,上面覆满了灰尘,当我们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意识到,也许这是自那群进入水域深处的古蜀先民离开后,第一次有活人走进来。   灵台外面腐蚀的很厉害,门窗早已千疮百孔,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   我们不敢使劲,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个人不自觉的压低了脚步走进去。   “这里是哪座台?”大头问我。   我回身轻轻将门管好,向外面看了看,没有看到活死人追过来,便将赵顾放在地上,喘气道:“说不准,刚刚都跑乱了,我也没印象这是哪座了。”   这一层漆黑一片,大头也蹲下来,用手电扫了一圈,能感觉到是个不小的空间,而且很空旷。   “等等,往回转一下。”我制止道。   大头往回挪了挪手电,随即在东南角照出两座雕像,灰尘很大,从这看过去,也分不出是什么材质,连样子都很模糊。   他鬼头鬼脑的看了看,就让我先原地等着,自己过去瞅瞅,我想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走开,周围随即暗了下来,只能看见他的身影。   我回头看了眼,担心起高明来,也不知道他走脱了没有,从他语气能听得出来,他认识那个东西,甚至早先就交过手,而且他有一句话让我很在意,“几百年了,它一直在等我。”   我完全想不通,“它”指的是谁,难道说的是那个活死人?这又怎么可能,如果他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怎么会认识我,我三十几年前还是我老子的一个蝌蚪呢呀。   想不明白,这时候大头把手电打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拼命用手电晃我的脸,我挡了挡光,示意他知道了,便背起赵顾向那边走过去,背上“嗯”了一声,赵顾在这时候醒了过来,他茫然的看看四周,我小声道:“醒了?”   “老板,咱们是下地狱了吗?”   “下你个头,你老板平时行善积德,就算嗝屁了那也是上天堂。”我小声骂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什么伤,我快背不动了。”   他在我背后摸索了一阵子,松了口气:“零件都在。”   我给他放了下来,简单的说了一下经过,听得他直拍手:“亏了亏了,这么牛逼的人,没看着啊。”   我俩来到大头跟前,他正埋头在那两座雕像前,见赵顾醒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一把将我拉过去,指着一处问:“快看看。”   我整体看了一下,两座雕像呈现供奉的姿势,抹掉灰能看到青铜质,不过铜花很重,看样式,是两个半跪在地上,双手伸过头顶的人像,大头让我看的部分就是两双手结合的地方。   那里有一块落满灰尘的玉,玉上有一个清晰的手指印,我回头看看大头,他挠挠头,破天荒的不好意思道:“你瞅瞅,有啥讲究没,没有我就收了。”   我没好气的道:“丫都拿了,就算有讲究也着道了。”说着我忽然“咦”了一声。   拿过大头手里的手电,又扫了这一层一圈,逐渐就皱起了眉头,“不太妙啊。”   “怎么了?”大头俩人赶紧凑过来。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原因。你们看着。”我用手电照在玉珏上,“你们仔细看,玉下面这层灰,有点浅,这块玉原本不是这的。”   大头几乎凑上来看,轻呼道:“还他娘的真是,啥意思?这块玉被人动过。”   我点点头,直接拿起玉珏,搓掉上面的灰,是块昏黄的老玉,我轻轻蹙眉,这块玉很怪,看不到纹理,里面像是絮状的东西,我放在鼻下闻了闻,不禁纳闷道:“这玉……”   大头见我拿起没事,便伸手接了过去,借着手电光看了眼,就说:“这是骨化玉,我在新疆那边看见过,是很古老的尸骨生成的,有问题吗?”   我道:“那倒不是,骨玉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台子。”我把手电照回放置骨玉的地方,指着上面的灰印说:“这个形状很明显,原本放在这里的并不是这个东西。”   “被人掉包了?不太可能吧,谁顺手牵羊后还留个补偿。”大头怀疑道。   “不是顺手牵羊,这枚玉珏很关键,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座灵台的阵眼,也就是镇压气运的关键。七星灵台作为抵抗天道清算的仪式,每座灵台的阵眼都很重要,抵驳负运,镇锁灵力,是根,一旦遭到破坏,就会影响整座灵台的功效,现在局眼被人破坏了,冲了风水,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化。”   大头看向四周,“不会吧,这不是还有一块玉嘛!”   我心里有些隐隐担心,“是的,这座局眼曾经遭到破坏,后来有人尝试修复,以骨玉镇压,不过七座风水根相生相克,甚至与此地的海眼大局有关,这种补偿,谁也不知道是否得当,可能就连后来之人,也是在赌。”   “到底会有什么改变?”   “轻则风水失衡,逆乱阴阳,重则会直接影响到等着重生的那位墓主人,破坏局眼之人手段也算阴狠,人家上千年的谋算,被他一遭破坏。我先前说过,海眼墓是逆天的风水局,代价及大,一遭不慎,很有可能墓主人的魂魄会被生生世世困在永不见天日的海眼当中,四个字概括,万劫不复。”我叹气道。   赵顾倒吸了口凉气,“真他娘的狠啊,到底谁会这么做呢。”   “照目前来看,到过这里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张道陵,一拨就是我爹他们,从时间上来看,很像是张道陵所为,而我爹和二爷他们,尝试修补了这个局。”我判断道,“如果在这之间,还有人进来过,那就不好说了。”   “什么仇什么怨,下这么狠手。”大头也直咧嘴。   “哼,无仇无怨,无非想取而代之,鸠占鹊巢。”我冷笑道。   “啊?”俩人一惊,我接着道:“世上还有什么比重生更重要的,按照野史记载,张道陵年老时在青城飞升,从他的事迹上看,他们从这里离开后就去了青城,张道陵来到此地的时候,可能年事已然不小,你觉得他能抵抗的住重生的诱惑吗?”   “那他在青城飞升,难道和此地有关?我草,或者说,还真让那个老家伙拿到了什么?!” 第三十四章 倒葬   我们三个人看着骨玉浮想联翩,最后也没拿出什么结论,因为张道陵相关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毕竟谁都没在场亲眼看见他做这一切。   我没让大头带走骨玉,无论是我爹还是二爷,道行都要比我们高出很多,既然他们做了补救,不管有没有因此改变海眼局的风水,那都是当时最得当的做法了,我们没必要去改变。   我背好背包,大头四下瞅了瞅,问我要不要分头去看看,我想了一下,这地方诡异异常,外面还有随时可能找过来的活死人,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三个人抱在一起的好,真有事还能呼应一下。   大头扛起他的宝贝枪,我在旁边给他打手电,我们开始搜寻整个一楼大殿。   殿内出奇的空旷,除了东南角的双人捧玉铜像,和几根奇形怪状的灯奴,再没看到其他设施。   大头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啥都没有,感情是被你爹他们搬空了。”   “放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我小声骂道:“这里本来就不是墓室,还能给你摆一堆陪葬品?我们在上面看到的七座灵台,就是法器,镇压气运用的,没东西很正常,不过路也没看到就不正常了,上面明显还有好几层,该是有楼梯上去才对。”   我们又耐着性子搜寻了一楼大殿,几乎找遍了每个角落,特别是每根可能藏有机关的柱子,都仔细寻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楼梯。   最后赵顾耐着性子把每根梁又都找过,天花板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有机栝的痕迹。   “奇怪了,难道只是这么个大殿?”我抓着头发,想不出缘由。   大头气馁的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纳闷道:“那就他娘的一间房?其余的就像你说的,是个装饰品?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赶紧向后走吧,那帮人估么着也该过来了。”   我不死心,拿手手电一寸寸的照着天花板。   我们从远处看见过建筑的样貌,绝对不是“装饰”那么简单,再说,古代生产力有限,修那么高大的建筑,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都会非常高,如若只是建筑装饰,直接内部修成中空的就行了,没必要搞的这么繁琐。   我双手合十点在下巴上,脑中尽全力去思考他的原因,老爹和二爷都说过,身在迷雾中,就要看清事情本质。   没有向上的楼梯,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灵台的形状渐渐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我猛地一拍大腿,他俩被我吓了一跳,我兴奋的对他俩道:“我想到了,我们可能一开始就错了。大头说的没错,上面就是假象,头上已经没有路了。”   “啊?”   “不过。”我将指向上的手指调转,指向地下,接着道:“我们这里不是第一层,是最高层,路在脚下。”   “建造七星灵台本就是为了躲避死后清算,怎么会修在高处,厚土以掩岗泽,我们在远处看的这七座建筑,根本就不是反插的金字塔,而是七口倒竖的棺材,”   上为清,下为浊,头下脚上,本就是逆驳纲常的事情,何况连镇压气运的建筑都修的如此怪异,常人若是这样修墓,那就是根本没打算让死者去超生,不过放在我们这位不想如轮回,而是借助海眼重生的墓主人来说,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倒墓葬,以积压不得超生的怨气,通过七星灵台挡住冥冥之中的清算,下面就算不是蚕丛墓,也肯定葬着的大凶之物,否则根本成不了倒墓葬。”我看向他俩。   俩人听的直咂舌,大头想了想就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吧。”   我摇摇头,面露忧色:“话虽如此,不过这是哪里?千年前诸鬼的老巢,任何诡谲的手段都有可能出现,而且此地的风水不同寻常,下面还有海眼,我就知道一种敲骨吸髓的葬法,可以源源不断的侵吞局眼之气,这里难免没被人动过手脚。”   虽然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我们都知道下面的危险,但没人提出退出,从进入望鱼古镇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这次我们专心的搜寻了地面,找寻触发下去的线索,不过让人大跌眼镜,地面竟也没有任何机关。   这就纳闷了,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站在大殿中间抓耳挠腮,这层大殿近乎一览无余,除了东南角的那尊铜像,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摆设了……铜像?对了,铜像!   我一指东南角的铜像,“机关就在那,我们一早就应该看到的。”   “哦哦哦。”大头也反应过来,三个人来到铜像身前,我盯着铜像说:“我们开始都被骨玉转移了注意,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我本打算发动三个人一起寻找,刚要开口,赵顾就郁闷道:“他娘的,甭找了,就在我脚下,白费了刚刚那些力气。”说着用脚点了点脚下的一块石板,有回响,很显然下面是空腔。   我们三个互看一眼,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人家压根就没想藏,如果不是骨玉,当时用点心,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扫平周围的灰,露出了一个略微比马路下水井略大一些的石板,石板一边有一个不大的凹槽,大头看了看,要过赵顾的短刀插进去,用力一撬,石板发出摩擦声,缓缓被抬了起来,我俩见状过去帮忙,一起将石板退到一旁,露出下面一个漆黑的洞口。   我们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打光进去,心里都震了一下。我们看到一条螺旋石梯通向下面,深入黑暗不可见。   石洞下有股潮气,味道很重,大头用手扇了扇,“走吧?”   “嗯,下去后大家都小心点。”   还是老队形,大头持枪打头,我在一旁打光,赵顾殿后,三人鱼贯下到洞里。   地道不宽,两个人并行有点挤,我们便排长一行。石梯是螺旋下去的,台阶很窄又陡,走的很小心。两侧石壁修建的十分粗糙,还能看到很多当时开凿的印记。   转过一个弯,前头的大头忽然停了下来,我差些没撞在他身上,就问他怎么了,他歪着头盯着墙壁,“芬芳,我突然想起来是谁救得我和小赵了。” 第三十五章 石椁   我愣了一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这个来了。他歪过头看我:“其实我一路都在想,将我们救上来的人是谁,虽说那个人像你,但我仔细回忆了回忆,那人身形要比你高大一些,而且。”   说到这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家老头子长得像?”   “啊?”我被他说的云里雾里,随即看着他的眼神反应了过来,惊讶道:“你是说救你们的人是我爹?”   大头犹豫了下,看着我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我开始还没想到,直到你看到你爹的信,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还记得从秦岭回来后,你提到过看见你父亲的尸体,在化龙池底,还从老何那翻出旧照片给我们看,其实你和你爹年轻时还是挺像的。”   “不可能。”我断然否定道。   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也许是他们在昏迷中看的不清,那人就是高明也说不定,而且我不相信我爹会在这里,退一万步说他悄悄进来,怎么会不与我相认。   “如果是为了制约某些人或势力呢?”大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步步拆解道:“记得咱们之前的分析的吗,当年在你爹和二爷他们对面,始终有一股力量,我觉得你爹当年诈死,也肯定和那股力量有关,敌明我暗,你爹是将自己当成了掣肘对方的筹码,才给我们赢得了时间,或许不这样做,会有更加恐怖的力量参与进来阻止我们,这种谋划,才符合他神仙收官的称号。”   我被他说的心乱如麻,难道那人还真是我爹不成?他趁所有人不注意,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也偷偷下到了蚕丛墓?   我问向他:“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大头摸摸自己的背头:“哥一直不愿意在小事上浪费我的脑力。”   赵顾就道:“要是按照你们说的,如果老板爹不露面,是不是就代表着那股力量也进来了?”   我和大头面面相觑,显而易见,辫子男他们的出现并非巧合,那股蛰伏在黑暗中的隐晦力量,恐怕已经开始准备向我们动手,或许汉生猜的是对的,辫子男与奉天曹家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我们边走边猜,没一会就来到了负一层,走下楼梯,刚用手电照过去,就被眼前的所见的震惊住了,负一层全是石椁,不用往深里走,至少就能看到上百个。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仿佛步入了一层阴森的太平间,放眼望去,全是尸体。   我们小心在负一层穿行,两边是棺椁,大大小小高矮不一,但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棺椁及长,超出了常规的样式。   三人从石椁中穿过,冰冷阴森的感觉扑面而来,这层占地面积很大,脚步声都带着回音,如果此时是我一个人走在这里,恐怕屎都要吓出来了,就算现在三个人也照样不寒而栗,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俩也没见过这种阵势,走的都十分忐忑,三人脚步尽量放轻,似乎都在无意中保持安静,不要惊醒谁一样。   我们注意到石椁的一面都刻有古蜀字,鲜少是空的,但可惜的是除了汉生认识,我们仨是一个都不识得。   大头压低声音问道:“你说这些棺材,是不是那个啥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其实早在我见到这些石椁第一眼的时候就有了猜想,没错,这些棺椁和我们在秦岭镜儿世界祭庙里看到的那些空棺坑完全符合,不出意外,很大一部分的石椁都是从秦岭被人运进来的。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特点,这些形制怪异的棺材,明显不是给常人用的,这种人我们也已经有了定论,身高异于常人,这一族人出现在古代中国的各个角落,各个王朝,他们就是诸鬼部落。   我看着眼前茫茫的石椁海,轻声道:“也许从古至今,所有的诸鬼族人尸体都在这了。”   “这帮人也够牛逼的,连尸体都要回收啊,分散到全国各地那么多人,死了都要运回来?古代交通可不发达,有的人半辈子就光摆楞尸体了。”赵顾纳闷道。   “当然不是,我想回收尸体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他们不想诸鬼族人的尸体落在外面,必然是尸体中隐藏着某种秘密,其次,尸体肯定不会是一具一具运,全国各地可能都有他们存放尸体的秘处,比如秦陵地宫,他们将尸体集中存放,在等到某个时刻,将尸体运回到这里。”我道。   “对了,还记得在胡狐王墓吗,清蛮子出兵掘了那里,后来涉事的御山都被灭口,我觉得那事也有可能是这帮子人干的,里面也被借机藏了诸鬼人的尸体。”大头补充道。   他说的没错,从这里的数量规模看,全国所有诸鬼部族人的尸体都在这了。   走了很久,我们仨似乎来到了这层的中心位置,这里不再是泛泛的石椁,而是一些青铜雕像,不过要比楼上一层的精细很多,如同古代棋盘一般,摆设在这层中央。   我们观察了几个,大都是兽首人身,还有一些身上卷着蛇虫,要不脚上踏着野兽,嘴里衔着雷电,总之和我们以往看到的那些诸鬼供奉像很相似。但却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那么妖异,有些原始和类人。   我蹲下辨认了两幅,指着其中一个说道:“你们看,这个其实就已经有了些特征,这人脖子上带着的一圈牙齿,还有胸口的八卦,如果刨除其余四条臂膀不说,是不是很像我们平时看到的伏羲。”   “还有有点意思。”大头凑过来看,赵顾也跟着点头。   我继续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诸鬼供奉的这些原本我们以为的外域邪神,会不会就是那些神话中的人物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妖化了这些神话人物?”大头问。   我没说话,目光炯炯的盯着石雕,吸了口气道:“不对,反了,是现代人美化了他们。诸鬼部族存在的时间及其久远,属于老资格中的老资格了,如果这些人在神话时代时期就长这个样子呢?   就算现代畸形也有很多,以当时愚昧的文化来说,如果出现畸形多半会被当成异类,但这种人如果怀有一些常人不具备的能力,就会被普通人视若神明。” 第三十六章 奇怪的封气   怪物和神明之间的分界并不是那么明显,尤其是在愚昧未开化的远古时期。   满地排列的石椁在负一层中央停止,大头思想挣扎了半天才放弃开棺的诱惑,铜像中间就是一条下去的路,我强行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他向下一层走去。   大头路上还在恋恋不舍喋喋抱怨,我说那东西看着就邪性,而且石椁厚重,咱们三人不一定能轻易打开,在这浪费时间不合算,最终还是靠着“好宝贝在后头”的说法打动了他。   这一段路就短很多,顺着楼梯没走多久,便下到了负二层。这一层突然就冷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看看他俩,也都是一脸诧异,我奇怪道:“这是哪来的冷气。”   “我们叫鬼喘气,有的墓道里就有这种情况,温度莫名的就下来了。”赵顾抱着胳膊回道。   “还他娘的鬼叫床呢,北派说头就是多。”大头小眼睛扫着周围,我顺着他的手电看过去,这里不同于上一层,多了很多石劵,样子就像古代科考的那种小格子,只是型号要大上许多,每个劵子前面都有一个木排栏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东西,却又看不清。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大头左右看看,嘟囔道:“莫不是现代化养猪?”   “少贫嘴,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走到一处木排前,里面漆黑一片,贴着木头缝往里照,发现里面其实并不大,地上是个深坑,小腿高的一截铜棺从下面露了出来。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坑葬,和我们在秦岭镜儿世界前的太庙看的一模一样。恐怕那些棺材就是运到了这里。   与上一层的石椁一样,这里的铜棺上也刻下了古蜀文,想必是类似墓志铭的东西,肯定包涵很多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信息,可惜我们这里没人识得。   我们连续走了几个都是如此,大头就有些心痒了,盯着木排冲我俩挤眼睛:“咱弄一个啊?”   “别了吧。”我犹豫道:“这要开出点事来,就咱仨这残兵败将的都得扔在这。”   “嗨,哪能说是个尸就不老实啊,你看这里既然是对方的大本营,我估计就没啥邪乎的东西,总不能费那么大劲把尸体运回来就是为了再给他们折腾起来吧。”   我看了看木排里面的铜棺,说实话这种开棺的欲望在我心里也十分强烈,我们追寻了许久的诸鬼,眼前就摆着他们的棺材,只要再近一步,就能揭开他们的面目,至少可以更加了解他们,这种诱惑对我也同样是致命的。   大头见我犹豫,哐当一脚踹在木排上,本就陈旧腐朽的木排被这一脚踹了个细碎。做完他轻轻拍拍裤子:“可吃可不吃的时候,就选择吃,可开可不开的时候,就选择开。”说罢还把额前的头发顺到脑后,一如他清奇的脑回路。   我无奈的看向一旁的赵顾,却发现这家伙正偷偷的冲大头比大拇指,一脸敬佩。我叹口气,真是两个对于开馆无比狂热的家伙。   我们打着手电进去,大头当仁不让,扇了扇灰,我跟在后面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那口葬坑,再别无他物,不过铜棺却庄严很多,制式古朴,对于死者是十分的重视。   我们围到葬坑旁,这个葬坑口径不算小,主要是铜棺要比一般的棺材高大很多。我凑到有古蜀文那面,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我问他俩的手机带没带,大头的扔在客栈了,赵顾的早丢了,我有些恼奥,如果能把这些古蜀文记录下来也好,回去翻译出来,也是重要线索。   大头打着手电,“呦呵”了一声,我们看过他,他一脚蹬在铜棺上,纳闷的盯着棺材盖,“你俩看,没有封气。”   下葬封棺,一般是先以铁钉固定棺盖,然后再以其他材料抹在棺材盖细缝处,不同材质的棺材,不同时期,用的材料都不一样,有的是松汁,糯米浆,也有用铁汁浇筑,一是防止水汽侵入棺材,可以防腐,二是一些老说头,以防尸体发生某些不正常的变化,总之这种行为就被称为“封气”,大头说没有封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棺材下葬后被人开过。   “跑空了?”赵顾在后面看不到情景。   谁知大头却摇摇头,把手搭在棺盖缝处,语气奇怪道:“哎呀,不应该啊。”说着又在上面摸索了一番,蹬着铜棺退了下来,对我们道:“真是奇怪,不是跑空了,是棺盖上压根就没做封气,好像他娘的就等着我们上门一样。”   我靠上去摸了摸,还真是没有封气,如果有,被人开启过,边缘肯定有封气残留,可上面干干净净,确实如大头所说。   我们仨个面面相觑,这种情况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到,大头揪着眉毛:“以往都是恨不得涂个七八层封气,这回倒好像等着被人打开一样。”   我被他说得一愣,“我操”了一声,心说难道是这样,便对他道:“还真有可能。”   “啥意思?”大头侧头看过来。   “咱们再看一个,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拉着他俩去隔壁。   我们如法炮制,又干开了隔壁的一个木排,果然两个铜棺如出一辙,都没有做封气,我抹了把脸,盯着铜棺道:“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头刚刚说的没错,这些棺材就是等着人来开启的。”   大头急的抓耳挠腮:“别卖关子,咋个意思。”   “我们之前就说诸鬼族人的尸体都会运回来,肯定藏着秘密,现在看来,秘密确实就在尸体上,以至于尸体下棺不入土,后面会有人再开棺使用到里面的尸体。”   “怪不得不做封气,原来重点就在这。”   我们将目光重新投向铜棺,到底这些诸鬼族人的尸体上藏着什么秘密,看来只有开棺才能得到了。   大头把手电扔给我,从背包里掏出折叠铲,给了赵顾一个眼色,赵顾在对面点点头,用短刀刺入棺材盖缝隙中,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发力,就听“砰”的一声,棺盖被起开,因为铜棺斜插在葬坑中,所以被起开后,重重的滑落到了坑底,露出了棺内的一切。 第三十七章 匪夷所思的尸体   随着沉重棺盖的落地,腾起一片灰尘,我们捂住口鼻,扇了扇灰,就看到棺中有一层淡黄色薄膜的东西,像是一枚巨大的卵,有些透明,里面的人形还是很清楚的,那层薄膜几乎是贴着尸体生长的。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对这玩意都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头尝试用折叠铲捅开这层东西,只一碰就破了,露出下面的尸体。   尸体上穿着古朴的袍子,完全是一种干化的状态,没有一点腐化的迹象,似乎所有的机能处于休眠状态一样。这人脸上蒙着黑纱,大头刚用铲子挑下黑纱,尸体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我们惊骇的后退开来,就看见尸体暴露出来的部分瞬间干瘪了下去,肌肤不断老化抽巴,像是张开的老树皮,头上的黑纱也撑不住的掉落下来,他的面部收缩的厉害,张着大嘴,没一会就完全的干在铜棺内。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不轻,想不到那层薄膜竟然起的防腐作用,这让我们三个都很惊讶,古代大多防腐技术是依附于对尸体肌肤的处理,可这种技术却闻所未闻,揭开的时候,清晰可见,尸体不曾有半点毁坏,明显要超出后世许多年。   “这有点小牛逼啊。”大头称赞道。   赵顾看看棺内的尸体说道:“咱们这一揭,估计这具尸体就报废了啊。”   “没事,外面不还有那么多吗,不差这一具两具的。”大头一脸不在乎,说罢又靠过去,用铲子扒开尸体身上的衣服,那层衣服看着还好,可内部已经腐化了,一碰就碎了,露出里面干瘪的尸体。   “这里有东西。”赵顾在一旁忽然出声,我们顺着他所指看过去,还真有一坨东西,裹在腐烂的衣服里面。   大头用铲尖挑起来,发现是一块青铜牌子。   牌子上面带着铜花,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大头递给我,我把铜牌在地上敲了敲,震掉上面的铜锈,露出了牌子的真面目,上面阳刻着一只鸟身人首的站立像。   立像造型古朴,雕刻的很细致,背面有一排古蜀文小字,在手里掂量一下,牌子整体很有分量。   墓主人的陪葬一般都是死者的生前之物,这块牌子就有点“身份证”的意味了。   “诸鬼部族内部有很多分支,看来这只鸟身人首,应该是代表着其中的一支。”我说。大头拿过看了看不感兴趣的扔还给我,继续在铜棺里翻找。   除了这个铜牌,他又翻出一块用兽皮包裹起来的东西,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兽皮已经发黑,大头挑出来扔在地上,蹲下去把皮子扒开,露出了里面的小东西,有几根骨质的筷子,一个石质的瓶子,瓶儿里面有一些硬在底部的红色干粉,还有两块麻将大小的竹排。   大头捣鼓了几下,看没什么搞头,就扔下手里的铲子,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这他娘的是要穷死啊,一堆破烂。”   我看了看对他说:“这人生活的年代看起来比较久远,死后从别地方运过来,本就是费力气的事,谁还罗里吧嗦的把生前物品都搬回来,可能就带着身边长物。”   大头不甘心的又去翻,由于棺材斜插在葬坑里,所以有一些陪葬品坠到了下面,大头趴在坑边又够不到,就让赵顾打着手电,自己撑着坑壁跳了下去。   他背部倚着棺盖,与那具狰狞的尸体几乎是面对面,我心说这家伙也是能耐,要是我非吓死不可。   大头滑倒底部,在下面看了看,似乎是扯动了尸体上的衣服,整具尸身倒了下去,也是他反应快,一个侧身缩进了旁边,尸骨砸到了棺材盖上。   先前的肌体已经干瘪枯燥,这一砸一下就碎了,一些骨头暴露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他锁骨和臂肱骨,全是折的。   “老板你看。”赵顾惊呼一声,也看到了这人骨骼上的伤。   我点点头,蹲下冲大头说:“你看看他的胫骨。”   大头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低头用铲子去扒尸体的胫骨,突然“我去”的感叹了一声,在下面回道:“胫骨是折的,但是骨骼好大啊,比常人要大好多。”   我说知道了,就对他说:“看着没啥就赶紧上来吧。”   大头翻了翻确实没啥东西,赵顾给他拉上来,我拿着手电,盯着尸骨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感觉不大对劲啊,你们说什么情况下,才会折断人的四肢。要限制他的身体,难道这个家伙在生前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大头见我在那自言自语,就拍拍手上的灰,说道:“你巴拉巴拉说啥呢,肯定是刑罚啊。”   我摇摇头:“不对啊,你看他身上其他骨骼都没有伤痕,如果折断四肢是刑罚,怎么可能没有其他伤。”   “而且。”我用手电点出几个断折的位置给他们看,“我在山东人骨博物馆有个老师给我讲过,你看这种骨折接口,都是生前形成的,说明这人被折了四肢后,还活了很久,要是我被折磨成这样,早就自我了断了。”   大头吸了口气,也意识到事情关键,就道:“那你是啥意思。”   “我感觉对方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限制这个人的行动,才不得已折的四肢。”我皱眉道。   “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赵顾不解。   大头向他说:“比如你突然疯了,拿刀要砍我,我又不能一梭子突突死你,就只有先开枪,打你腿上,再想办法让你恢复过来,如果一条腿不行,就再打一条腿。”   赵顾看着大头咽了咽口水,脸色变换道:“你他娘的下手也太黑了吧。”   “我这不是给你举个例子吗,再说这个想法还是你们老板自己想出来的。”大头无辜道。   我不理他俩的日常斗嘴,继续分析道:“这层规格明显比头上那层高出什么,就算这人是个犯人,非要收回尸体,我想也是在楼上,而不是停到这里。”   大头看了看棺内的尸骨,“那为啥这人就突然疯了?”   这点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个人要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才会导致被他的同伴折断四肢。而这种无奈的举动,恰恰说明,对于当时的状况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指指外面:“咱得再开一个铜棺看一看,如果非要我给一个解释,照目前我们已知的线索来看,我只能猜,他被‘离奇’上身了。” 第三十八章 奇尸   我们走出石栏,大头拉住我,指指前面说:“再往前走走,不在这开,这片儿的都穷。”   我们仨又往中心走了走,两侧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石栏,看走的差不多了,大头抬脚又踹开了一个木排,里面的情景和先前开的那间几乎一样,都是竖葬坑里插着铜棺,只是这一号似乎略大一些,细看能看出来铜质也有所区别,应该是在两个不同的时期铸造的。   同样的这口铜棺也没有做封气,大头两人撬开棺开,撕开里面的薄膜,竟露出一副披着黑色铠甲的尸身。   “唐铠?”大头瞅了瞅问我。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宋铠,样式和唐朝的山文甲很像,但漆色是宋朝才有的,黑漆顺水山文甲,宋朝后期的高级铠甲。”   “应该是宋朝人,还有这玩意。”赵顾在一旁从尸体手边挑过一并长刀,我看过去,没错是斩马刀,应该能断定这人是在宋朝时死亡的。   赵顾挑着斩马刀想拿出来,却发现刀身被尸体死死的抓着,我们对视一眼,尸体手臂出覆盖着甲片,看不到具体位置,可人死了哪有这么大力道的。   何况从前一具尸体来看,外面那层淡黄色的薄膜是防腐用的,破坏后尸体就会干枯腐化,根本禁不住赵顾的力气才对。   尸体脸上带着淡金色的鬼面,这种面具一般只有在两军对垒前才会使用,一是为了在军武折冲时壮声势,二是以鬼面惊煞对方马匹,造成敌人阵乱之用。   大头此时挥挥手,示意我们后退,他觉得这具尸体不太对劲。   从甲胄上看,这人在宋朝时也是一名品阶不低的武将,武将尸煞气尤为重,若是起尸,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我们与之僵持了一会儿,不见尸体有异动,大头就等不住了,给了照顾一个眼神,自己拿枪指着尸体,赵顾点点头凑过去,从棺材斜后方伸手过去,用短刀将面具挑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具酱紫色的干瘪面孔,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腐败现象。   “真有问题,这人的死因不太正常,生前应该就受了什么,僵尸难以腐烂,这种东西在稍微风水有点问题的地方吸收地气,就会形炼成精,我建议还是赶紧把棺盖盖回去吧。”我皱眉道。   大头也觉得不太妙,我们一合计没必要在这触霉头,便没有继续深挖,三人合力将棺盖盖了回去,临走前大头还拜了拜:“我们就是瞻仰您的音容相貌,没有其他意思,您老继续睡,外面PM也高了,地沟油哪哪都是,拉个屎还得收五毛,您就没必要出来了,时代不如您那时候,还是这里好,冬暖夏凉的,两旁还有亲戚在,我看就挺好。”   我拉他赶紧走,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墨迹会儿也不怕人留你下来。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间,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便又开了一个木排,不,准确的说是,又进了一间石栏,因为木排是打开的,在我们之前就有人闯过空门。   我们仨进去扫了一眼,从木排被打开的痕迹来看,不是最近的事,有些年头了,最有可能是我爹他们做的。   “完了,好东西让你家老头子拿了走。”大头叹气道。   “少扯淡,赶紧看看,他们奔这里来,肯定有意义。”我道。最有可能的就是二爷认识古蜀文,他们有可能进来,就是奔着这口棺材的主人来的。   大头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芬芳,你说这些年就没有人来送葬?”   想起在朝仙墓里所见的那场诡异送葬仪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我道:“不可能,送葬对诸鬼人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这涉及到整个诸鬼部族的秘密,送葬一定会继续,我其实之前就有过一个猜想,这次看过我老爹的书信,心中更加确定这件事,关外的奉天曹家,可能是最后一个葬地。”   大头略微惊讶问:“你觉得近些年的诸鬼族尸体都在那?”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仅仅是尸体……”没说完就看见他的小眼睛贼溜溜转,猜到他要放什么屁,赶紧叫停道:“打住,你可别打奉天的注意,无论是二姑还是我爹,都着重提醒过奉天的危险,你这小命要是不要了,就去闯闯,十八殿阎王,看哪个要收你。”   “嗨,就是YY一下嘛,人总要有理想,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挖你家祖坟。”大头顺了手背头,“成,咱们今天先开这个,奉天的事回头再说。”   MMP!我对大头的秉性也算基本摸清,危险在他眼里从来都与回报划等号,这奉天曹家算是被他惦记上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琢磨个没头。   我们将视线转移到铜棺上,只见这口铜棺比先前那只将军棺还要大一些,正当我们研究的时候,一旁的赵顾突然轻声“咦”了一声,低下头在地上找着什么,大头问他干啥,他也没说,就让给他个亮。   我掌灯过去,看见地上撒着一层厚灰,赵顾抿起来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抬头看向我:“老板,是香灰。”   我将手电移向旁边,早角落里找到一只倒着的三足小香炉,香灰就是从里面洒出来的。我过去将香炉捡起来,前后看了看,便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自语道:“不太对劲啊。”   “不就是个香炉吗,有啥不对劲的。”大头不在乎的继续回去研究铜棺。   我对他说:“你可别小看这香炉,这在圈里可是宝贝。”   大头一听“宝贝”可就来了精神,一把拿过去借着手电打量起来,“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呀。”   “年代久远、质料名贵、雕工精美,这些都决定着一只香炉的价值,而且虽说都是香炉,可期间的区别可就大了。   古以萧艾达神明而不焚香,所以没有确切的香炉一说。今天说的香炉,都是古人宗庙祭器所用。爵炉则古之爵,狻猊炉则古踽足豆,香球则古之鬵,各有各的说法,开始有香炉这东西的,还是从汉开始,第一件就是从汉宫里流传出来的博山炉,如今搁在陕博。”   “我先说结论,这件炉子是祭拜用的。” 第三十九章 香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真正玩儿这东西的人知道,其实香炉的种类很多,不同形状的香炉,摆在不同位置,焚烧不同的香,那都是很有讲究的。   就拿佛寺香炉来说,大雄宝殿中央或门外丹墀的大香炉,多是铜铁石等金属铸造或雕刻而成的,炉身刻有该寺寺名和吞烟吐雾的金光狻猊,供信徒插线香之用。   再有就是殿内供桌上的小香炉,有铜、石或瓷质的,用以焚烧檀香,供奉祈福之用。   佛前是长形炉盘,里面是焚烧檀香的精致小香炉,盘子前多有垂着刺绣的炉围,禁止寺外人靠近,为住持和尚敬佛上香专用。   与此相关的还有卧香炉,是信徒家中佛堂之用。小型木质刻着莲花形,有着长长的手柄,且只能插一枝香的,叫手炉。   我们眼前这只铜铸香炉,侧壁有回形冈状图案,边上带持手,这种香炉很少用来供佛,多用在祭祖。   大头他俩听我说完,琢磨了会儿就道:“你的意思是你爹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哭丧来了?”   “我没说是我爹,再说怎么祭祖在你嘴里就成哭丧了。”我不理他的粗线条,继续道:“仅仅凭借一只香炉还证明不了什么,但它的出现,说明实打实有人进来祭拜过,我来问你,假如你要祭拜你老子,你会先把他的坟抛开,然后把尸体坐直,面对着给他磕头吗?”   大头白了我一眼,我摊摊手,“你看,那眼下就是这样的局面,如果只是单纯的祭拜,其实根本没必要跑到这来,何必非要对着棺材拜呢,所以还有另一种情况……”   俩人盯着我,我一字一句道:“非开不可。”   “在这上香的人,根本不是祭拜。但有一点我们是对的,估计铜棺里躺着的主儿确实是这人的祖宗,或者说他和棺内人有某种关联,开棺是不孝,但此人又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所以才在铜棺前焚香请罪。”我总结道。   “那到底是不是你老爹和二爷他们干的啊?”大头追问道。   我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说道:“我现在也说不准了。本来我是十分肯定,此处的木排就是我爹他们打开的,但见了这个香炉我就动摇起来,不过我们推测过诸鬼和曹家的渊源,我又不能否定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现在我他娘的也纠结个要命。”   “那就甭纠结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还象征性的对着铜棺鞠了个躬。   我问他这是干啥,他说万一里面是你祖宗呢,第一次见面就开人家棺材多有得罪,不得先见个礼嘛。说完还没等我还嘴,就不客气的一铲子上去,直接撬开了棺盖。   大头伸着脖子往里一看,脸色都变了,大叫道:“我操,芬芳啊,你祖宗是个妖怪啊。”   我们跟着看过去,也被惊得不行,只见铜棺中躺着“一坨”巨大的尸体,打眼一看,至少也要有七八只手臂,环抱在胸前,下身是干瘪的肢体,几条腿像受惊的蜘蛛一般缩成一团,我们向上找,在手臂环抱的胸腔内似乎看到了一张张着大嘴的的怨毒面孔。   赵顾倒吸了口凉气,骂道:“狗日的,这是啥东西。”   “唉,好歹是你们东家的祖宗,别骂街啊。”大头在一旁咧嘴说道。   我跳脚骂道:“你他娘的家里祖宗是这么个玩意。”   “感情是一只蜘蛛精啊。”大头瞅了一会,就直接略过尸体,小眼神乱飘去搜索棺内的陪葬品。不过他好歹还知道这玩意邪性,没有直接用手去掏,他换了几个角度,突然轻声“哎”了一句。   “你们看,这玩意怀里有东西。”大头刁钻的打着手电,还真在他手电光下照到了一个花木盒子,看颜色很古老了,不过在尸体的怀抱中,就挨着那张脸,十分不好取得。   大头照了一下,回头看我俩,就突然反应过味来,说:“我草,你俩盯着我干什么,这鬼东西我他娘的也怵啊,小爷这风华正茂风韵犹存的,要是被你祖宗相中了可咋办,赵顾丑,你去,他不带留你的,要不换芬芳上也行,自家祖宗,不吃窝里草。”   这下我们仨犯了难,东西是看到了,不过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摆在这,连一向生龙活虎的大头都不敢下手。   “我有个招。”大头小眼睛转了转,就道:“不过得委屈一下你家祖宗。”   “有屁快放。”我没好气的说。   “没人下去,咱们就给他弄出来,几条胳膊看起来也不咋结实。”他拎着折叠铲,比划了两下:“弄?”   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我想了想无奈的点点头:“行,我这还有绳子,套住了给尸体拽出来,大不了拿完东西咱们再给他送回去。”   说干就干,我找出绳子,大头和赵顾各一头,两人从外面扔了两次,才将绳子挂在尸体胸前的手上。   俩人对视一眼,一齐用力,只听轻轻的“咔嚓”一声,尸体被挪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用力过猛,把胳膊腿给拽下来了。   这一晃动,一件东西从尸体身上坠了下来,我眼尖看到了是那块“身份证”,大头用铲头将铜牌勾过来,捡起细看,正面雕着一副面如牛首背生双翅的立人像,背面依旧是一行古蜀小字。   “又是诸鬼的一支。”我道。   “可惜了,这字不认识,汉生在就好了,咱们几个就不用在这瞎猜了。”大头可惜道。   我们正看着,赵顾突然就咦了一声,同时捅咕了我一下,我问他干嘛,他面带惊悚的盯着铜棺里的那具尸体,问我们道:“我说两位爷,刚刚这玩意的脸是在这吗?”   我们不约而同的向尸体望去,怀抱中的那张脸不知何时竟然扬了起来,在手臂中怨恨且冰冷的凝视着我们。   一下子我头皮就炸了开来,后背的冷汗刷刷的掉,我敢肯定,刚刚那张脸绝对没有抬起来,因为看木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只有在大头那个位置,才能看见那张脸的一个侧脸,现在那张脸几乎在正面对着我们。   大头就咽了口口水,不确定的道:“没……没有吧,他妈的,老子也没注意。” 第四十章 预见未来   我们三个僵持了一会,大头捅咕我一下,小声嘀咕道:“芬芳,你上去和你家老祖宗说说,咱们也不干别的,就看看盒子里是啥,别让他找我们晦气。”   我咬牙道:“你他娘能说会道的咋不去说。”   等了会不见尸身有什么异动,我们仨才松了口气,大头猜道:“是不是挪尸体的时候震到了脑袋,我看都干成这样了,不像是要起尸的样子。”   “有可能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毛毛的,守着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发生点什么都不奇怪。   我们这次很小心,他俩过去拉绳子,我则观察着那张脸,可能真的是我们神经过敏,直到尸体被拉出来,也没发生预想中的事情。   尸体拉出来,大头碰了碰,肢体因为缺水已经很干脆了,稍微用了点劲,胳膊就从尸体上脱落下来,他小心的看看我:“完了,给你祖宗尸体碰坏了。”   “少贫,速度取盒子。”我心道这家伙也是心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扯淡。   大头见尸体没有异样,也就硬气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碍事的肢体拍了下去,取出了里面的花木盒。   我用灯光照着,木盒上面印着很古旧的花纹,我用拇指轻轻在上面摩挲,闭着眼睛感受上面的纹路,随后道:“有点西域的特色,不像是中原盛行的纹路,我有点熟悉,又不确定,龙山阁收过一些旧照片,其中有一张拍摄的是布达拉宫的某间房子,有一面墙上刻的花纹好像与它相近。”   “正好我有朋友在那边,回去后可以追查一下来源。”大头点头道。   盒子也就一个巴掌多长,材质很普通,并非是什么好料子,我擦掉上面的灰,发现盒面上还有一排小字。   我一眼看过去,有诧异有惊奇,因为盒面上的字体竟然是繁体。   大头“哦”了一声,“最近才运回来的?”   我道:“有可能是最后一批送葬的尸体,时间离我们很近,从字体上看,我觉得在民国时期可能性最大。”   “快认认上面的字。”大头催促道。   我仔细的擦干净,因为木盒很老旧了,刻印都有些模糊,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随即呆立当场,冷汗从背上一点点流下,上面刻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日期。   之所以让我感到惊惧,是因为我意识到,从我们下来前的日期推算,这个时间表示的似乎就是这两天。   大头和赵顾也都愣了,这是几个意思,从当下场景来看,这个盒子就是这具尸体的生前遗物,难不成在他死之前就预感到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们会在这个时间,打开盒子?   这也太荒谬了,简直就是预见未来?!   我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我们之前遇到的大部分事情虽说很离奇,但我觉得多数都能解释的通,哪怕是一些我们觉得很扯的事情,事后也都有相应的说法,可这件事实在是大大的超出了我的认知,怎么就会预测到我们呢?   这时候一直不吱声的赵顾突然“啧”了一声,指着木盒上面的日期尝试猜道:“老板,你看有没有这么个可能,先前在外边你和我们说,高明和老板爹曾经计划过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又与某个时间有关,我们假设如果和时间没关呢,哦不,我的意思是,和具体的日期没关,而是一个周期性的事情呢,比如每周六休息,周六要去看直播,那么只要写个周六,当我看直播的时候就会很惊奇,呀,怎么这么准,其实并非是他预测了我的时间,而是我每周六都会看?”   听着赵顾的推测,我眼前一亮,心头豁然开朗,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这个时间并非是写给我们的,而是一个周期性的时间,也就是赵顾口中的周六,对的,我们现在就是在“周六”,因为在木盒上留下时间的人,他们是在上个“周六”来的,所以他能准确的预计到,这一次到这里(看直播)的人,是在周六来。   这个时间只是当时的时间,加上周期,得出来的一个新日期。   大头也明白过来,拍拍赵顾的肩膀,夸道:“可以啊兄弟,在我的熏陶下智商迅速占领高地啊。”   赵顾扒开他的手,一脸骄傲道:“那也是在我们老板的熏陶下,跟你毛关系没有。”   “不错,跟大头没啥熏的,就剩掏了。”我也很高兴,继而道:“这样其实就解决了我们之前的一个推测,我爹和二爷他们是在上一个节点来的,可能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成功,而且张道陵也可能是在历史中的某一个节点来的。看来这个节点很重要,高明也一定是得到了我爹的授意,他们的计划,就定在这个节点,否则他不会拼着暴露的分风险找到我们。”   “那就赶紧的吧,看看这里头是啥东西,说不定和他们口中的‘节点’有关。”大头在一旁等的不耐烦,所有的环节里面,只有与“开”有关的环节,才是他最期待的。   “嗯。”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木盒,然而眼前的景象彻底让我们傻眼了,木盒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块发黄的丝绢,明显是盛放原本器物用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这个结果可以说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大头忍不住哀嚎:“天杀的,最值钱的给拿走了。”   我叹口气道:“别鬼叫了,应该有心里准备的,先前有人焚香拜棺,就是来取东西的,是个空盒子,也不足为奇吧。”   “再说,也不一定是值钱的。”说着我端起木盒,仔细去看丝绢上的印记,是一个略长形状的物品,赵顾也站在一旁看,我俩看着看着就对视了过去,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个在丝绢上沉出的印子十分眼熟,我以为是我猜错了,直到赵顾也有同样的疑惑,我才确定无疑。   盒子里原本是一枚枪头。 第四十一章 枪头的含义   这件东西如果你没见过,那么多半是不会产生联想的,毕竟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但只要你见过一次,再看向丝绢上的印记,便不由自主的会想起它。   盒子里原本盛放的是一枚枪头。   我曾多次见过,就是汉生手中那枚枪头。   我们三人都是无比熟悉,大头比划了一下,“没跑了吧。”   我看向那条长条形的印记,点头,“是,就是汉生的那枚枪头。”   “他的枪头哪来的?”大头追问道。   我冷汗冒了出来,“是我带给他的,准确的说,是二爷交给我的。”我把枪头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给了他俩。   大头摸着下巴,考虑道:“那是不是说,当初在这焚香的是二爷?也是他取走了盒子里的枪头?”   证据其实很明显,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也说不上缘由,我犹豫道:“我持保留意见,我觉得不像是二爷,虽然枪头是他交给我的,但枪头的来源还有待考证。”   “那我选择相信老板。”赵顾站在我这旁。   “我靠,推个理你俩都孤僻我。”大头哼唧道。   “不是孤僻你,是我选择相信老板的直觉。”赵顾耿直道。   我摆摆手,对大头道:“也不是完全瞎蒙的,你看,这个木盒在这,说明应该是下葬的时候就与尸体贴身放着了,如果不是送葬的人,外人怎么会知道?就算从葬坑看,来人没有犹豫,直奔这里,证明他不是挨个翻找的,他有着很明显的目的性。他知道那具铜棺里放着那枚枪头。   第二,枪头的商业价值并不高,可以排除盗墓贼所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开棺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所以才有了焚香的举动。由此说明,枪头还有另一层用意,或许对于当时的某些场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假设不是二爷他们带走的,会不会是送葬那批人取走的?”赵顾问。   我想了想,实在没头绪,耸耸肩表示也想不到,“也有可能是其他节点的人带走的吧,不好说,如果能知道那枚枪头在当时起到了什么作用,也许可以推测出什么。”   就在我们还合计要不要再开几口棺材的时候,忽然三个人同时愣住了,因为我们听到头上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大头指了指楼上,示意楼上有人下来了,我马上暗灭了手电,周遭随即暗了下来。   刚刚只顾着翻棺材,没来得及找下去的路,现在我们仨是进退两难,如果是那只活死人我们出去碰到多半是个完蛋,可一味的躲藏,要是被堵住,那也绝对没有啥好果子吃。   我咽了口水,在黑暗中看向他俩,大头此时拍了拍我俩的肩膀,而后写了一个“关”字,随后便没了声音。我知道他要去关门,果然之后没过几秒种,几步外的木排发出了“吱嘎”一声,我心脏跟着一颤,紧接着便狂跳起来,死寂的大厅中,这一声格外的刺耳。   我暗骂一声,他娘的这回想不让对方听见都难了。   空气几乎凝固,我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喘,我尽量缩起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总感觉关灯后,周围多了一股气味,我稍微一回想,便意识到是那具怪尸身上发出来的。   这一瞬间,我毛骨悚然到几乎跳起来。   刚刚注意力都在外面,可这个味道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这间石栏虽然不算大,尸体被拉出来后也还有个几步距离,刚刚也没闻到那股味道啊,况且现在我们还向后缩了缩,不该这么近啊,难道……   我想着心脏就不争气的“咚咚”跳起来,知道这样不行,便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面,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好在身边还有大头和赵顾,否则真要被自己吓死。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心头上,赵顾压低了嗓子说:“下来了。”   果然脚步声更清晰了,我一听还真是下来了,方位大概就在我们刚刚经过的转角那里。   想起那具活死人的战斗力,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此时我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一步步接近我们的脚步上,不知不觉后背都是冷汗打湿了。   就在我高度集紧张中,声音忽地消失了,我心里一抖,刚刚太过专注,这一空,完全回想不起那个声音走到了哪里。   我想去问身旁的他俩,可又怕那个东西离得太近听到,只能低头忍着,我右边是大头,能感觉到他也很紧张,肌肉僵硬的不行。   过了也就一两分钟,在我小腿开始要抽筋的时候,一声类的喉结滚动的声响,在我们头顶清晰的响起,我头皮嗡的一下,接着全身寒毛卓竖,他妈的那东西就在隔壁看我们!   与此同时一旁的大头一把暴起,拽过我手里的手电打亮,端着枪大喊:“快跑。”说着就要扫射,我匆匆一瞥,一张熟悉的脸庞落入我的视线,顾不得其他,我猛地向左一撞,将大头扑倒在那具怪尸上。   “搞什么?”尸体被压散,我俩连滚带爬的从上面起来,我着急的指着隔壁说:“是高明。”   此时高明已经推开木排走了进来,确认是他,大头才长出口气的放下枪,虚惊一场,“我靠,你也不吱一声,差点给你一梭子。”大头拍拍胸口。   我发现高明脸色很不好,连忙上前:“你受伤了?”   近了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看向我勉强微笑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我上下看,虽然他有些狼狈,但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就追问道:“是不是那个鬼东西。”   “嗯。”高明点点头,“暂时先摆脱它了,不过也拖不长久,在这里它很熟悉。”   我想起他说过,那个东西专门在等我,就忍不住问:“那到底是个啥东西,你说它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高明突然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你……当真想不到吗?”   我抓了抓头,尝试问他:“是只人傀?”   高明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回忆:“他是张道陵。” 第四十二章 牵扯的当年计划   “什么?”   高明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所有人都差点惊掉下巴。   张道陵学习了诸鬼部落的鬼道之后,不知从哪得到了龙坑下海眼墓的线索,不远万里带着徒弟跋山涉水来到此地,接着历史便记载他青城飞升的消息,我们真的以为他已经在某个时间节点从这里获得了秘密,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就是张道陵!   短暂的惊讶过后,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有了个眉目,惊诧道:“难道张道陵也失败了,所以才把自己搞成那个鬼样子?”   高明甩了甩头发,我发现他头发上有血迹,一部分粘在了额头上,淡淡道:“你猜的没错,他也失败了,他算错了时间。在错误的时间来到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我注意到他话中的“也”,一把抓住他,“那你呢,你们之前是不是也来过……难道,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敢猜下去。   他低头看向我:“本就该死的人,不过是勉强活着罢了。张道陵失败了,因为他来晚了,我们……也失败了,因为上一次来早了。”   “张道陵当初带着他的门徒来到此地,想必你们去过养神殿吧,就是那座木头宫殿。”他看向我,我第一次听到“养神殿”这个名字,但知道他指的就是木宫,便点点头回应去过。   “那你应该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在那个时间到来前,必须先开眼,张道陵他们虽然全开了眼,可惜他算错了时间,到这里时,已经错过了一切,不过他不甘心,最后才落得那般田地,回去青城的根本不是他,是他的弟子,而张道陵一直没有离开,就守在这里。”   “怎么会,他还活着?不,不可能有人活这么久!”我有些激动,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经不是人了,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的身体发生了‘羽化’,那具活死人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等在这里。”   “羽化?”   “对,一种身体上产生的变化,你应该见过了,万红兵。”   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这个词的意思,但听到真相,还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老宅里的那个身上长满石鳞的人,真的是万红兵。   我想起老万托赵敏给我带过来的那片石鳞,恐怕他们从这里出去,身体就开始发生了某种变化,他自己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所以匆忙之下离开长沙,之后应该便与高明潜伏在了老宅里。   我突然一个激灵:“那你,和我爹,还有二爷……”   高明道:“每个人羽化的过程不同,你爹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我想起这里出现的人傀,那也是汉生一直在苦苦挣扎的记忆,就又问道:“人傀,对了人傀,这里和秦岭地宫有关?镜儿世界是不是也和这里有关?”   这次轮到他有些吃惊:“你们连那个地方也去了?”   我就知道,看来我爹他们真的去过秦岭,便当下点头。高明继续说:“没错,秦岭地下和这里的海眼有一种关联,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那里只有你父亲去过。”   看来我们猜的是对的,在这一系列中,确实存在一个“时间的轮回”,高明口中的时间,就是我们所说的节点,张道陵来晚了,我爹他们来早了,我忽然明白过来:“现在又到这个节点了是吗,所以所有人都找来了!”   他忽然就叹了口气,我发觉他的脸色越来越差,那层灰气已经十分明显了,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本来不需要你参与的,你爹已经找了替代你的人。”   “啥意思?他爹又要了个二胎,给他生了个弟弟?”大头在一旁纳闷。   高明挑了一下眉,我心也跟着一颤,冷汗哗的就流了下来,大头和我们皮惯了,不过眼前这人可是可以和活死人张道陵battle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性,我还真担心他不声不响的就给大头一个闷拳。   我赶紧接过话茬:“为什么要代替我,还有你说过张道陵在等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这座墓有关系?”   “知道了又能怎样?”好在高明没理大头,他神色间生出一种悲怆,望着我说:“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也许你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过,但你不会知道,他为了你,布下了一手牵扯何其多的棋局,这里面涉及到的人,事,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他算计了所有人,埋下了没有人全部知道的子,每一条明暗线交错,也许他没有陪伴过你,但也从未离开过你,今天你真的不该来。”   我反盯着他看:“我已经成人了,也许还很弱小,但我可以承担我做出的每一个抉择,我不知道你们走了多远多深,可我有了臂膀。”我看向大头和赵顾,“我会追上你们,也许致死我也不一定能查清所有的谜团,也许我能一辈子躲在你们所有人的照顾下,也许我可以小富即安的在某一座城里平平凡凡的过完下半生,可我不喜,有些路,我想亲自去走。”   “还有,你们怎么办,我知道你们的计划出现了纰漏,出现了缺失的环节,我不想你们都变成张道陵那样。”   我一口气说完了早就憋闷在心中的话,不知是不是委屈,说完眼眶竟有些泛酸。   高明愣了一下,盯着我看了会儿,微笑着伸出手放在我的头顶,“真的是可以依靠了呢。”   他深吸了口气,“我本来想把你们打昏扔出去的,既然你们这么坚决,好吧,像你说的,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   “真的?太好了,你们到底在执行的是什么计划?!”我高兴的击打了手掌,看向他俩,赵顾也高兴的一个劲嘿嘿乐,只有大头撇个嘴,我知道他是担心没明器可捞。   高明皱眉道:“其实计划到底是怎样的,我也不清楚,当初是你爹和三水定下的,我们只负责执行其中一个环节。计划确实出现了问题,该替代你的那个人没有出现,不过约定的时间到了,按照你爹的意思,此时我必须进来。” 第四十三章 历史上的曹家人   高明决定带我们参加这次计划,这让我们仨即兴奋又担忧,终于不再是盲目的去摸索,但从他的语气中能感觉到,我爹当年的计划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张道陵的例子在前,恐怕其中的危险,是我们远远想象不到的。   我想起刚刚发现的线索,便指着地上的木盒问高明,“这枚枪头是二爷带出去的吗?”   高明摇了摇头,捡起那只木盒:“你爹并非是第一个反出曹家的人,在这之前,曹家历史上,已经有人觉察到了家族的隐秘,秘密调查了很久,你爹也是在无意中得到了他留下的线索,才洞察了这一切。”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是不是留下曹家青山的人?”   高明露出出乎意料的神色,看向我说:“没错,就是那位曹家祖上,他的信息很少,只知道是光绪时期的一位秀才。”   “我从多杰的故事中推算出来的。”我告诉他。   “原来如此。”高明继续道:“那位曹家祖上也曾在某个时间里来到过这,枪头是他取走的,还有一点,说来也巧,那位祖上他也有一个公然反出曹家的后人,叫曹延宗。”   “哈?曹延宗竟然是那位秀才祖上的后人,看来是充分得到了遗传。”我惊叹道。   “他手里掌握着一些很关键的信息,涉及到曹家的根本,从奉天出来后他直接去了新疆,也算他能耐,曹家派了几波人去抓他都铩羽而归,有的干脆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爹曾经亲自去新疆找过他,两人应该见了面,并且达成了某个约定。”高明看着手里的木盒,“关于这个木盒我们也猜测了许久,不过也没有猜到这枚枪头对于当时的那位祖上有着何等的意义,所以当时交给了二爷保管。”   “我知道他去过新疆,我从他的笔记里得到过一枚钥匙印,做出来发现是日光站的一个保险箱,我也去过。”我没有任何隐瞒,简答的将那些过程讲给他。   高明显然也没预料到我们已经参与的这么深,惊讶道:“你去过日光站?那里应该被封起来了才对?”   我点点头:“车站本身是荒废了,下面的站台也的确被封起来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痕迹,有人在那之后偷偷进去过,从车站进到了下面的工事,我就是跟着他的脚印下去的。”   “一个人?”高明满腹狐疑。   “对,一个人,我只看了那个人的脚印,而且……车站里不干净,有一只人傀。”我补充道。   高明听完我的话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也许回去的那个人就是你爹,我记忆中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出去,至于那只人傀……”说到这高明摇了摇头,“日光站下的秘密应该和曹延宗有关,至于那个家伙,恐怕也只有你爹能讲得上话。”   大头见我们唠个没完,就提议继续向下探索,却被高明止住住了:“不要再向下走了,下面太危险,每座灵台下面都封印了及其恐怖的东西,当初我们也没有下到最深处,当下最要紧的是赶到约定的地点。”   大头想张嘴说些什么,不过看高明讲的很决绝,也只得悻悻作罢。   我们返回到大殿,赵顾在门口观察了一阵,确认张道陵不在,几人便迅速窜了出去,由高明带路,向建筑群后面跑去。   匆匆扫了一眼,能看到深处矗立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建筑,高明说那里面的建筑每一座都不一般,赵三水给看过,整座“鼎”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具体功效却不识得。   “这老家伙是做了多少违心事,这么怕天谴啊。”大头在后头嘀咕道。   高明脚步不减的说:“很多都是累积下来的,这里从建立开始,已经被那些人的后人改造过多次,在各个时期都有人进来过,我们不是第一批,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都是送葬进来吗?”我再一旁问。   “也有其他目的,但可能送葬为主吧。你们知不知道,那些人的的好多血脉分支已经消逝在了历史当中,当今只剩很少的一些了,他们之间有着严格的血脉制度,全部都是族内通婚,但随着人数的减少,血脉也开始变得不纯粹起来,还保留着纯正血统的,真的不多了。”   说到这,高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张道陵独独在这等你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因为你是为数不多的纯血了。”   “我?那诸鬼……我操,曹家真是了……”   我被高明这句突如其来的“真相”搞的惊愕失色,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猜想和画面,到嘴边却又变得语无伦次,高明拍拍我的肩膀:“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曹家确实是诸鬼部落的一支,也是这世上仅存最纯血的一支,而你,就是他们的后裔。”   “我先前说过,张道陵并不是死人,尽管过去了千百年,可是羽化仍然保证他不死,并且拥有了一些常人不具备的诡异,比如,感应到你。这也是我们不让你参加的原因。”高明叹了口气。   “这种感应是怎样的,看一眼就昏死过去?”大头突然开口问道。   高明皱了一下眉,疑惑的看向他,大头就将我和汉生同时昏厥过去的事,前前后后的讲给了他。   “也许你猜的没错,那个人应该是张道陵的徒弟,每个人被羽化的现象和时间都不同,也许那个人直到离开这里以后,身体才出现了端倪,后来被封了树棺里。”高明解释道。   我似懂非懂,有些地方的确可以说得通,可有些地方还是很疑惑。   “关联”是凭借什么产生的呢?   如果说张道陵的力量很强大,所以他才会对我和汉生产生威压,那这种因为“关联”出现的“威压”是凭借什么出现的呢?   这不是玄幻小说,我也不相信什么血脉的力量,高明的理论只能说的清“关联”,但这种关联的由来他并没有解释清楚。   我抬头问他:“那我们之间的联系是怎么产生的呢?只因为曹家这一脉?” 第四十四章 战斗痕迹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已经涉及到了曹家千百年前的秘密,也许只有走的最深的你父亲,才真正了解。”高明向我解释道,他将目光投向我们身后的黑暗,“所以张道陵在等着你,他的羽化也很特殊,处于一种‘恒定’的状态,赵三水说过,他没有死,他的感知被封在了体内,自千百年前就感受着肉身的腐烂,凋零,异变,到最后实现一种不人不鬼的永恒。不过,他的这种改变是可逆的,通过这次契机,就能达到真正的永恒。”   “真正的永恒?”大头和赵顾异口同声,显然这个描述将他们包括我全都震惊住了。   “回到青城飞升的并不是真正的张道陵,我相信那个人也肯定没有飞升,但从这可以看出来,他们追求的是什么。再者你们是去过养神殿的,应该知道开三眼的目的。”高明说道。   大头听完夸张的道:“我擦,先不管别的,这么说的话,芬芳现在就是唐僧肉啊,那我先吃了他是不是也得法力大增啊。”   高明带我们继续向前走,却不料在他转身时十分正经且出人意料的回了大头一句:“是。”而后留下我们仨在背后一脸蒙圈。   四个人继续赶路,我一路都心不在焉,心里不断盘算着高明的话,他今天带给我的冲击太大了,一些片段和之前的推测与线索不断融合,让我之前的很多判断都产生了动摇,当然也有一些推测敲下了确定键。   走着走着忽然刹不住车的撞在前面人的背上,我抬头茫然的看过去,发现他们都原地站住了,大头和高明四下搜寻着什么,赵顾递过来一枚弹壳,“应该是那帮人留下的。”   我接过来一看,弹壳很新,应该就是辫子男他们,看来他们不仅跑到我们前头,还在这里与人交了火。   高明和大头检查着四周,没一会就让他们在一旁发现了更多的弹壳,还有大量的弹孔。   弥勒人的枪上都带着专业的消音器,我们听不到很正常,应该是在我们下到灵台底下时被他们超过的。   “这有血迹。”大头叫了一声。   高明过去用手捻了捻,又吸了吸鼻子,皱眉道:“血液还算新鲜,离开没有多久,奇怪,对方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凑过去说:“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我们怀疑,里面有人来自奉天曹家。”   高明眼神一凛,嗖的站了起来,视线从远方略过,收回目光道:“那就麻烦了。”   大头检查了一圈,周围一片凌乱,地上尽是弹壳和弹痕,却没看到什么尸体,就纳闷道:“这帮人和什么打的,他娘的没看到尸体啊,按理说以他们的火力,就是一队粽子也扛不住啊。”   “别找了,我们得赶紧追上他们。”明高说道。   “哦对,不然好东西都被那帮孙子捷足先登了。”大头将背上的枪取下来端在手里。   高明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打得准吗?”   “你是不了解我,那是相当的弹无虚发。”大头一甩头发。   我在后面给大头捏了把汗,以高明的性格,但凡大头刚刚有点犹豫,估计就得给他缴了械。   我们绕过一片巨大的类似于院落的建筑,期间我还在摇晃的手电光下,看到了“院子”中停放的几口老石棺,如果不是高明的“没时间了”让我们变得紧迫,我想我们几个很可能会进去瞅瞅。   之后四人来到了一座石桥前,桥前是随处可见的弹壳和血迹,大头顺着血迹向前照,在桥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姿势上看,很像一个趴在那里的死人,应该就是弥勒的人,因为我看到他身上装备的反光了。   我们顺着走过去,大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倒吸了口凉气:“乖乖,这可是拖行出来的啊,这玩意力气不小啊。”   “这边还有。”赵顾在另一边喊道。   原来靠里的一面撞券石上有着一大摊血迹,成放射状,我发现连高明的脸色都变了,赵顾咂舌道:“老板,这是将人拍上去了吧。”我点点头,“就跟铁锅炖大鹅溜的那圈大饼子一样。”   那个影子的确是个死人,不过死相及其恐怖,下半生都碎了,像肉泥一样粘在地上,脸上都是血,眼睛睁的大大的,瞳孔是骇人的血红色,像是过度充血导致的。   大头本想上去舔包,不过碍于这家伙身上的装备都和那些碎肉黏在一块了,下手实在太恶心,也就放弃了。   高明望着前面,自语道:“不知道他们将哪一个怪物放出来了。”   临走前大头还是忍着恶心,用脚尖从尸体肩膀上勾过来一个肩灯,我们手里的手电点亮快耗尽了,光源还是很有必要补充的。   几个人小心的向前追,下了桥没走出去多远,就是一条巨大的断崖横在眼前,大头要过去,高明拉了他一把,冲他嘘了一声,而后摆摆手,自己轻手轻脚的靠过去,大头点点头灭了手电,我们跟在高明后面,就看断崖下面有些影影绰绰的手电光,原来辫子男他们都从这下去了。   同时我发现断崖两侧打着很多金属凸起物,有的光秃秃的,有的挂着东西,岩壁间还有好些条粗大的链子,一直垂到下面,我们没开手电,借着下面的光也看不太清。   “快看,他们进去了。”这时大头指着断崖下,那些慢慢消失在手电光小声喊道。   “走,我们也上去,不过我先说一句,从这开始,下面会极度的危险,你们万事都要小心。”高明转过身,郑重其事的对我们嘱咐道。   “你放心,我们几个爷们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手脚功夫没你溜,可那也都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主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头摸了摸背头,开始胡侃。   “那必须的,生活不易,不要叹气,兄弟同心,共同努力。”赵顾也在一旁展示实力。   高明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背对着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开口说:“如果三水活到现在,应该会喜欢你们的。” 第四十五章 驱虫   我们整理了一下各自状态,就准备顺着崖边下去,可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赵顾,突然抖了一下,接着脸色瞬间变得潮红,直翻白眼,我连忙扶住他,发现他脖子周边的筋全都凸了起来,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糟了。”我心道一声不好,刚刚太过投入,怕是他和大头身上的虫卵发作了。   我急忙将他和大头在黑泥下染上虫卵的事说给高明,他过来一把掀开赵顾胸前的衣服,露出下面大片的紫红色斑点,随即皱眉道:“怎么不早说,快,我们得回去,需要到泉眼那找一些特殊的骨头。”   “我拿了我拿了。”我将赵顾递给大头,摘下背包,从里面翻出几块我特意留起来的鲛人骨,递给他看,“是不是这种。”   高明只闻了一下,点点头:“是它,酒精炉,用火烤一下。”   我点上酒精炉,想用饭盒装一些水,他却摇摇头,“不用水,直接在火上烤。”   “哦哦。”我慌忙的应了一声,拿出医用镊子,夹着骨头在火上烤起来,高明同时脱掉了赵顾身上的衣服,不回头的对大头说:“你也脱。”   大头一看有法子,也跟着脱起来,几下就给自个扒了个精光,高明瞥了他一眼,“裤子不用脱。”   没一会儿我手里的骨头就被烤热,让人惊奇的是,骨头并没有因为碳化而发黑,反而渐渐变得晶莹起来,并且剔透的骨头里面似乎有某种液体在流动,大头瞪大了眼睛,“我的乖乖,这是啥个东西,玉髓?”   并且没过多大一会,骨头上就散发出一股香味,在温度的加持下,要比自然散发出的浓郁很多。   高明此时拿过我的短刀在火上过了一遍,而后快速的在赵顾身上点了几个血洞,再将骨头用刀柄敲碎,将里面的液体灌进赵顾的口中,又对我说:“再烤一块,务必用骨香熏在他俩身上。”说罢把刀扔给大头,丢下一句“照做。”   虽然步骤很诡异,但毕竟涉及自己的小命,大头套上裤子后,还是乖乖照做。我把烤热的骨头递给他,他龇牙咧嘴的在身上扎了几个口子,而后将骨头里面的液体喝了下去。   “啥味道?”我好奇问他。   他砸吧砸吧嘴,“有点像养乐多。”刚说完突然全身变得僵直,整个人像是羊癫疯发作了一样,躺在地上,我大惊失色,就要过去扶他,高明道:“找个东西塞他嘴里,别让他咬到舌头就行,一会儿就好了。”   我看了眼背包,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心想都是为了你,可他娘的不能怪我。便直接脱鞋脱袜子,团吧团吧掰开嘴给他塞进了嘴里。   那边赵顾已经过了僵直期,像一条大虾一样,弓起身子卧在地上干呕。高明在他身上按了几下,赵顾竟如同某种软体动物一样,在地上乱爬起来,边爬边呕吐出一些淡黄色的粘液,并且伴随着十分腥的恶心味道。   那股味道很刺鼻,闻着我胃里都直翻腾。   赵顾又爬了会,直到胃里东西都吐干净了才停止折腾,趴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边刚安静,那头那边又来了动静,大头跟个胖蛆似得在地上拱起来,高明过去帮他嘴里的袜子拽下来,示意我还要不要了,我嫌恶心的摇摇头,他搓了搓手说:“那些泥里面都是一种怪蛇的幼虫,这种东西很神奇,从幼崽到成蛇,成长周期极快,但必须靠饮血。”   说着用石头翻了翻那堆呕吐物,我看见有白色的卵和头发丝一样细的小虫子在里面扭动。   我吃惊道:“这些是那种怪蛇的幼崽?竟然可以这么小。”   “没错,这种东西就来自于地底,古蜀人发现后,用‘香骨’将他们钓上来,而后把孵化出来的幼崽又养成成蛇,用来守护陵墓,这种蛇毒性剧烈,咬一口基本上就没啥活头了。”高明说道。   “没想到古蜀人从泉眼里钓出来的就是那种蛇,你说的蛇毒我见识过,汉生曾经被那种蛇咬了一口,昏迷了好久才恢复过来。”我说。   我注意到听见我提起汉生,高明的神色有些变化,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我捕捉到。   我没有绕弯子的问他:“高叔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感觉你对汉生有些讳莫如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忌讳?说实话,我很信任他,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   高明开始没回我,深深的望着我好一会,才叹了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些事情没办法和你解释,像你说的,你只要坚持自己选择走的路就好了,我不相信他,但相信你,就如同二爷选择相信他一样。”   高明这几句话给我说的云里雾里,不过没等我细琢磨,那边两个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大头捂着脑袋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连忙过去,他迷糊的看向我,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这是几。”   他脸色还有些白,不过好在身上的血斑都退掉了,他抓着我的手,“甭Jb晃了,又不是喝多了,就是胃里不舒服。”   我说:“没少吐,估计胃里东西都吐干净了,没事了就好,缓一会儿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边赵顾也是同样的情景,两个人坐了会又喝了点水,总算恢复过来,事后我又上下检查了一番,他们身上的血斑都消了,应该是把那种虫卵都排干净了。   我们没有休息太久,俩人觉得没事了,便又重新收拾了一下装备,准备沿着悬崖下去。期间大头好奇的问我怎么少了一只袜子,我挠挠头说磨漏了就扔了。他还纳闷的去看那堆呕吐物,我连忙拉催促他赶紧走,少耽误时间。   我们来到悬边,大头把手电给了高明,高明咬着手电带头下去,大头在最后,将肩灯挂在身上,这样两头光源几乎照亮了我们这一片,保证众人攀岩安全。   下去没多久,我们接近了第一个金属凸起物,那东西有点像一根从岩壁里伸出来的擀面杖,但是要粗、短上很多,旁边就是一条锁链,几个人踩着岩石,小心的接触过去,正当我们打算靠着铁索休息会的时候,忽然铁索震动了一下,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顺着铁索往上爬。   我们对视一眼,高明突然开口道:“忘了说了,那种骨香能帮他们驱虫,但熏到我们身上的味道,也会吸引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 一队人   我们几个惊讶之余立刻高度警戒起来,都紧了紧手里的家伙,瞪大了眼睛,望着下面的黑暗。   高明此时摆摆手,按灭了手电,我也紧跟着熄灭了肩灯,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漆黑的悬崖下面,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种很闷的声音传上来,像是某种从嗓子深处发出的低吼,一时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十几分钟过去了,我胳膊都麻了,竟然就那么风平浪静的没出现什么变故,我们几个都感到很奇怪,只有高明一直盯着下面的黑暗,又过了一会才开口轻声道:“过去了,我们噤声下去。”   难道下面刚刚有东西过去了?可我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啊,高明也有夜眼?我一肚子疑问,可也不敢吱声,点点头,跟着众人小心攀岩下去。   我们下到第二个凸起物的时候,在上面发现了一具尸体,不,准确的说是一具石棺。   只是这具石棺很特殊,并不是放上去的,而是直接在岩壁上开凿的,很清晰的一个石棺形状,外面被堵上了很多碎石。凸起物上还有一坨烂在一起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还飘着一种淡淡的腥味,十分恶心。   高明忽然抬起一只手攥起拳头,我们立马停下,他指了指那坨东西,在旁边用胳膊画了一个弯,示意我们绕过去。   似乎这个东西很危险,我们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等过了那个凸起物,大头才压低了嗓子问他那是什么。   高明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蛇巢。”   我们一惊,没想到那坨东西里面竟然是蛇,如果不知深浅的靠过去,在这种地方若是惊动了那些蛇,死法只会有两种,要么摔的尸体都拼不齐,要么满身蛇毒后尸体拼不齐。   一路上我们万分小心,在一些岩缝里我发现了几枚岩钉,上面都是定滑轮,看来辫子男他们的队伍是分段速降下来的,怪不得速度比我们快很多,装备就领先了我们一大截呢。   从悬崖上蹑手蹑脚的下来,我抬头望上去,两边在下半部分逐渐收拢起来,越来越窄,到前面的路,几乎有一段看起来变成了一线天,不过我们周围都是黑的,其实是否是一线天已经没啥关系了。   大头下来后用肩灯照了照周围,似乎发现了什么,蹲在地上去看,没一会儿倒吸了口凉气,啧啧道:“我的乖乖,大伙来看,这下面有行军啊。”   我们过去看,果然发现很多灰印子,看起来有大队人马从这里经过,不过我有点纳闷,就问大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刚刚不是看见辫子男他们下来了吗?”   大头摇摇头,把肩灯拿下来,手指向另一侧的一个印子:“你看这个。”   我蹲过去看,发现那是一枚格外长的鞋印,要比旁边的大上很多,他就道:“你比对一下,这边散乱的是秃头的人,你看鞋底印,硬底,中间还带图案的,一看就是现代作战靴。你在看这个,好家伙,都快赶上脸长了,再看这形制。”   其实不用他说我就已经瞧出了分别,我让他小心后退,别踩到那块,果然鞋印后面还有一个鞋印,一连三四个,再后面的就被人踩乱了,不过也算他眼睛毒,这都让他察觉到了。的确如他所说,在这里有另一队人走过去不久。   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就是这几个脚印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常人的每个跨步距离也基本都是固定的,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差别,这个就太工整了,仿佛量着尺子踩出来的。   高明出乎意料的没有深究,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先追前面的人吧,那样子仿佛他已经知道此地发生过什么一样。   没办法我们跟着他继续上路,一路上都是对方的踪迹,很好追踪。   下来后我发现高明的话语格外的少了,整个人走在前面,显得十分萧索。我几次想问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这样我们穿过了那个几乎合拢的一线天,后面竟然是一处向下的洞穴,我们此时的位置的已经很低了,洞口还再向下,我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再走莫不是要到“鼎”的底部了?   辫子男他们就是从这下去的,就算有机关也都已经破除了,我们就没犹豫,拉开队形钻了下去。   洞里空间有限,几乎只能两个人持平着走,没过多久,我们从另一个山洞钻了出来,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   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不过石室一览无余,除了四周的石质灯柱,只在中央的位置,矗立着的一片巨大的石壁。   地上全是脚印,就算有线索也早都破坏了,我们直奔石壁过去。发现石壁由两只异兽伏着,这东西一看就及其的古老,下面无风无雨的,那两尊石像的脸也画的不成样子。   石壁上落满了灰尘,可有一块是干净的,从脚下的脚印也可以看见,似乎是辫子男他们有人在这里擦拭过。   我走过去,也用袖头也擦了擦石壁,发现这块石壁竟出乎意料的光滑,并且十分剔透,里面是烟白色,就像是有薄雾在透明的石头内流淌,连影子都能映在上面。   大头对此也十分惊奇,摸了摸质地也很坚硬,就问我:“曹老板,这是啥石头?”   我羞愧的苦笑道:“我也不识得。”   “哈?连你都不认识?那这是宝贝不,要不我砸一块带回去?”大头说着就要论起袖子开干。   我急忙制止道:“可别,这玩意摆在这肯定不是当屏风用的,说不定有啥特殊用意,你这一刀劈下去,咱们几个说不定都要跟着遭殃。”   大头绕道后面转了一圈,回来抗议道:“你他娘的少忽悠我,这玩意就是个普通的石壁,没啥机关,我不多弄,就搞一丁点试试。”说着就要抡刀,可刚抬起的手臂突然僵在了空中,我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怪,眼神中竟似带着些许惊恐。   我“喂”了他一声,他忽然就放下刀,随意的看了身后一眼,而后紧忙冲我挤挤眼睛。我俩厮混了这么久,立马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明白归明白,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我十分纳闷,他是发现了什么?又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呢? 第四十七章 魂魄   我被大头搞的高神经兮兮,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还是相信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就装作不在意的向他靠过去,他等我过来,快速的指了一下石壁。   我好奇看过去,透过那块被擦干净的石壁,竟然发现我的影子映在了上面,虽然达不到镜子那么清晰细节,但相比古代的铜镜就不遑多让了。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惊奇,刚刚只是随便瞄了一眼,现在细细看来,能照出人相还是壁内那种奇异的薄雾导致的,这块石壁简直就是碧玉!   并且还有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那就是石壁中的“我”,身上映出了几处微微亮起的光团,温润柔和并不耀眼,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   我起先以为是身上的什么东西反光,但低头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是什么,反而那几个淡淡的光团随着我肢体的移动而移动。   这玩意一下惊住了我,说明光团不在我身上,在石壁里?   难道石壁里有什么活物?   接下来我又尝试性的动了动,渐渐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汗就冒了出来。   我意识到刚刚自己的猜想完全是错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在石壁里--就在我的身上。   每个光团都在我身体的固定位置,我和大头互看,完全看不到,只有通过这面石壁可以照出来!   “我……”我惊讶的几乎交出来,大头连忙捂住我的嘴,“嘘”了一声,而后看向赵顾他们,对他喊道:“赵儿,你和高明老哥去那边看看,我和你们东家到另一边找找,咱们速战速决。”   大头见他俩走过去,才小声慌忙道:“我的祖宗,刚刚小命差点都丢了。”   我有些激动,指着石壁:“我操,这玩意你看见没,里面有……”   “小点声,我知道,我知道。”他打断我,加快语速说:“里面的光你看见没,你知道这是啥不,我告诉你,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不给我惊讶的时间,他一边瞄着那头的俩人,一边低头快速讲道:“魏征知道不,就是老和李世民顶嘴那个家伙,活着的时候没少跟李世民吵架,但李世民就得意这小老头,所以魏征死后李世民一顿大哭,还说了一句什么镜子穿衣服,得失啥的那句话。”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不过跟着石壁有啥关系。”   “别插嘴,你能领悟我的意思就行,别在乎那些细节。当时魏征死的时候,李世民给他风光大葬。恰好,有个南海小国,在海边出现了一具野兽尸体,是当时在海边捕鱼渔夫发现,那具野兽尸体漂浮在海上,巨大如土包,尽管海水浸泡,却鳞毛鲜艳分明,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当时有很多人去看,一说是神兽,另一说是妖物,同时朝上也产生了留与不留两种说法,当时的小国王也没了主意,不知道咋处理,后来干脆当做供奉,进献给了大唐。   尸体辗转被运到了唐朝,大唐能人海了去了,有个老道一眼认出了这个东西,说是瑞兽尸体,从海外仙山来,恐怕是渡劫失败,才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那就有人问是啥,那老道说是獬豸。”   说到这大头看看我,我就识趣的道:“知道,一种神兽,古人缝在补子上的,能辨别是非,通晓阴阳。”   大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对,就是这东西,正巧当时魏征去世,李世民觉得是天意,人臣去世,瑞兽降尸,他便从尸体中拆出一块头骨,将之打磨成镜子,作为陪葬品,留在了魏征的墓里,那块镜子便叫阴阳镜,传说能照出人的三魂七魄,你瞅瞅,这玩意像不。”   对于他的讲的故事,我是半信半疑,他这种近似于野史的段子,根本没有啥考证,说不定是哪天喝多了,从邻桌听来的。   “你是说,这面石壁就是那面用獬豸骨头打磨的阴阳镜?你怎么确定,墓里放镜子的也不在少数。”我怀疑道。   大头差点急眼,但还压低着声音瞅了眼那边:“你他娘的哪那么多问题,我看,里面那几团光,你解释得了吗?天魂、地魂、人魂,也叫胎光、爽灵、幽精,就在这,这,这,是不是和你那光点重合,还有七魄,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胳膊,大腿,屁股,完全对得上。”   说着他又擦了擦石壁,自己也挤进来,我发现虽然大头身上也有光团,但与我的还有分别,有的要亮一些,有的暗一些,“看明白了没有,每个人的三魂七魄位置是一样,但大小能量不同,懂不。”他快速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信了,因为你的胎光太暗了。”按他说的,胎光主慧,相反他的力和英都格外的明亮,完全对得上。   大头小声辩解道:“老子是这几天主持大局用脑过度,你等我休息好的,怎么不得赶上狼牙手电的亮度。”   什么阴阳镜看三魂七魄,这简直就是智力测试仪啊,我想喊赵顾他们过来,可大头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挣脱开小声道:“你他娘的要干啥,刚刚我看你就不对劲,一直提防着小赵,咋的,你还怕他抢你宝贝啊,这么大个咱们谁也搬不走。”   “老子哪有那么低级,不是小赵,是你爹那个老相好,高明。”大头贼兮兮的盯着不远处向我们走回来的高明两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   “我他娘的也说不好,一会你透过石壁看看他,不过记住,不管看到了什么,千万别声张。”见两人回来,大头快速的嗫嚅哦了一句,就假装去看旁边。   我被他搞蒙了,看高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的三魂七魄有什么突出的?   带着疑惑,我趁高明走过来的时候不经意的向石壁里瞄了一眼,当即寒毛就立了起来,惊讶的差点咬到舌头。   高明在镜中的影子,除了明亮的三魂七魄以外,还有另一团黑色的雾气,蒙在在他的脸上,以至于几乎看不到他的五官。   大头在旁边帮我打掩护,此时见我脸色大变,知道我也看到了,就用唇语说了一句:“他身上多了一个魂儿。” 第四十八章 那个东西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高明身上怎么会多了一个魂呢?   可结果偏偏如此,通过这块传说是獬豸骨打磨的阴阳镜,我们真的在高明脸上看到了一团黑雾。   我一个一个数过去,越数越心惊,没错,除了对应三魂七魄的位置,高明在石壁中的影子上,的确多了一魂。   我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吃惊,悄悄回头看,那团黑雾只存在于石壁中,不过高明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多的那条魂有关。   大头悄悄凑过来,我紧张的问他:“怎么办?”   “我估计他是被撞客(鬼上身)了。”大头快速说道。   我又偷瞄了高明一眼,“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不是高明了?不过感觉不像啊,说话还是行为,都有着他本人的意识啊。”   “你这么一说也没错。”大头也犯迷糊了,又猜道:“能不能那东西在他身上,只是他不知道啊。”   “也有可能,赶紧说结论,我们怎么办,如果公然点出来,那东西会不会对他不利?”我着急道。   “别急啊,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道士的,你容我想想。”大头也没了辙,背着手低头瞎溜达。   如果说真的是撞客,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惹上的呢?我迅速回忆了从我们见面的整个过程,如果出问题一定是在他和张道陵交手后,那之后我再见他,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了。   我低头正琢磨着,大头溜达了回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就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说一下我刚刚的猜测,可一抬头,却发现背后的人不是大头,而是高明,他就直直的站在我背后,歪着头盯着我,从石壁里看他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一下子惊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紧接着后背冷汗就刷刷掉了下来,整个背后的衣襟都湿了。   我突然想起在林中见过他的那副奇怪举动,难不成他那个时候就沾惹上了什么?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张嘴时,倒是他先开了口,只见他将目光移到了石壁上,盯着石壁里的影子,却对我说:“你能看见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余光看见大头和赵顾头靠过来了,赵顾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头已经端起了枪,我怕他开抢误伤高明,连忙横走一步,挡在他俩中间,伸手示意还OK,对高明诚实道:“能看见。”   “这是上次进来带出去的。”他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从这里。”   我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的问:“你也知道?”   “当然。”他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我背了它二十多年。”   “咝……”赵顾还是一脸懵,不过大头可听了个清楚,露出和我一样震惊的神情。   “它是什么?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明竟然早知道自己的身上带着那个东西,而且一背就是二十多年。   高明叹了口气,摇头道:“它不是鬼,是另一种生命。”   我和大头立马对视一眼,恐怕我们脑海中都遏制不住的想到了同一个念头,没错,“离奇”。   我给他简单描述了我们在木宫的遭遇,特别强调了“降仙”后带来的离奇。   他静静的听完,才开口说:“虽然这东西不是在养神殿沾惹上的,但应该就是你提到的那个东西。”   我第一次见到“离奇”,不,或许说第一次从石壁中看见这个东西,我们之前推测过也是这东西引秦人毁灭了木宫,是不祥之物,便着急问他:“对付的了吗?”   “之前不能,不过这次……”他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我:“这次我会和它做一个了解,不过,一旦觉察我要身死,一定离我越远越好,不要救我,更不要碰我的尸体。”   “你也没把握?”我突然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笑了,这一刻出奇的豁达,不再阴郁,他轻声说:“并没有。但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   我拼命的摇头:“你说,我们能帮你做什么。我们看过养神殿里的壁画,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天敌,他们害怕降仙,一定有办法去除的,千万别放弃。”   他将手静静的放在我的肩膀上:“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你爹留下了压制这东西的办法,只要我能在它发作前回去,就不会有事。或许有破解的方法吧,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破解的方法,那只会在一个地方。”   “在哪里?你说。”   他笑笑不再说话。   大头见我情绪激动的还要追问,便上来把我拉到一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你不知道那东西在他身上对他有什么影响,这二十年,或许是折磨的二十年,你明白吗?”   他说的话我都懂,但就是接受不了,我感到难过,一个与我父亲走在一起的长辈,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倒在我面前,我在高明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你要冷静,我们还有接下来的路要走,至少过了眼前的关,才能去想怎么帮助他。”大头再次说道。   我搓了把脸,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明白。”   我深深的看了眼高明,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帮他除掉身上的东西。之后深呼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转身走到石壁旁,尝试分析道:“这东西摆在这,多半就是用来检查‘离奇’的。那些送葬人离开前,会依次走过这面阴阳镜,检查是否有人身上背了离奇。”   “离奇不是在降仙过程中产生吗?”赵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对,所以……”我顿了一下,回忆起高明刚刚的话,回答道:“所以这里的离奇并非是降仙来的,而是从尸体中来的,我觉得那东西在宿主死亡后,就会落到其他人的身上……对吗?”我看向高明。   “嗯。的确是这样。”高明点点头,补充说:“我们上次就是碰了不该碰的尸体,而且离奇还有一个功效,就是压制我身上的羽化……” 第四十九章 莫名的战斗   “我们当初所有人都被羽化了,离开这里后产生了不同的症状,包括你看到的万红兵。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开始长鳞片,精神时而亢奋时而涣散,最后逐渐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们几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我,很近的感受过万红兵,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类了。   我忽然产生一个问题,就问他:“他那是死了吗?”   “没有,所有羽化的人,会变成另一种状态存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你的意识会被永远的困在里面,你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没一处变化,但完全不由你支配。”高明回道。   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万红兵是,张道陵也是。”其实还有我在秦岭山涧看到的那个奇怪人影。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大头忍不住问道。   “有两种,他父亲推测过,羽化的人,如果能在彻底羽化之前,再下一个节点到来时赶到这里,就有可能恢复回来。”   “真的?”我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比如我们是否要取得什么?”   高明摇摇头,“没有,而且之前也没有人成功过,这只是你父亲的推算。”   我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接着问道:“那关于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怎么除掉他有说吗?”   高明还是摇头。   事情似乎到了僵局,高明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对于当年细节我无从得知,我们也并不知道蚕丛墓下面到底有什么,没法推测目标,所有的线索现在都打死结在了一起,没有一个破局点可以让我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遍,对他们说:“我有一种感觉,这个节点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我们现在只能继续走下去了,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说,也许我爹已经在这世上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羽化或者死去了,但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个节点如此重要,对他们十分重要的节点,他会出现,会给当年他的伙伴来带希望。   我们正说着,远处的突然传来枪响,大头最敏感,听了下就说:“是交替点射,他们在阻击什么东西。”   高明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开口道:“应该是我们身上的东西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如果按你说的,对方真的是奉天曹家人,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得手。”   我们循着枪声小心追过去,从岩壁上的一排洞穴中,大头准确分辨出了洞口,高明把刀从赵顾手里要了过去,和大头两个人在前面。   我发现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步伐,走起路来像猫一样,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而且如此近距离,我听着大头的喘息十分明显,可从高明身上听不到半天呼吸声。   我们穿过洞穴,这段路并不长,快到洞口的时候,高明摆摆手让我们停下,自己则转过洞口在黑暗中迅速滚到一块挡石后面,大头也想学着他的样式,可没有那身手,最后只能像肥猫一样匍匐到一块石头后。   我们从这边隐约的能看见火光,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大头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过去。   我和赵顾猫着腰过去,就问他:“里面发生了什么。”   大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里面,摇摇头:“瞧不出来,你自己看。”   我微微歪头看过去,视野并不好,只能看见一部分人,里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腹,弥勒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家伙交替开抢,不断向空中射击,我找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上面到底是什么。   我向左看去,发现高明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就问大头人呢,大头向前面的黑暗中努努嘴,“过去了。”   我想跟上去,被大头拉了回来,就道:“我的祖宗啊,人家那伸手咔咔跟张道陵对着干,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去就是送经验啊。”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啊。”我有些着急。高明之前近似于“遗言”的话让我感觉很不好,不亲眼看见他我不安心。   “他也没上去,就在那边趴着呢,咱先看看他们到底搞啥呢再动手不迟。”我见赵顾也跟着点头,只得先稳下身形,与他俩一起躲在石头后面。   那边枪声还在继续,大头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不太对啊,枪声有规律,并不是驱赶或者是故意打草惊蛇在找,说明他们在阻击那个东西,而且我刚刚听到几声不对,子弹并没有打空,我草……”   说着他脸色难看的看向我俩,惊讶道:“那玩意似乎防弹啊,就算不是真无敌,抗上几发应该也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队伍开始移动,里面有人打着光,但光束是直打上去的,并不发散,我们还是无法看见里面的全貌,但这移动也多少让我们观察到了一些细节。   里面有塔。   而且数量不少,似乎是塔林,但并不是我们在水底或者广场上看到的那种藏蛇的方塔,那种塔型很特殊,而且非常大,很像我再广西看到的几种风格。   “看到了吗?”我问他俩。   “嗯,应该就是那东西被他们惊动了?”大头盯着里面说道。   “啊?啥东西,我说的是塔。”我没搞懂他在讲什么,和赵顾大眼瞪小眼。   大头舔了一下干瘪的嘴唇,说道:“还以为你俩也看到了呢,塔里面有东西,那些塔应该是实心的,但是塔壁上修着凹槽,有一个穿着巨大盔甲的东西坐在里面,身上缠着铁索,我怀疑他们在打的就是那玩意。”   “我草,是吗,我怎么没看到,丫眼睛太毒了吧。”我眯着眼睛向里面望,可塔身是一点也看不清。   赵顾也跟着看,纳闷道:“我也没看着啊,头爷,您瞅清了吗?”   大头抻着脖子望向外里顶部:“靠,我拿我后半生的容颜保证,真他娘的有,那玩意块头特别大,不过看起来不是它防弹,是它身上的盔甲防弹,只是不知道那是啥东西,难道是蜘蛛人?”   “等等,要动手了他们。”我突然说了一句,因为我看见先前在树墩上喝酒的那个皮衣男,拎着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第五十章 我是曹傩送   我们先前在山上看见过的那个黑皮衣出手了,他从人群中拎着刀走出来,身形极快的没入黑暗中。   虽然看不见,但很快枪声就小了下去,大头口中那种复活的巨大盔甲尸体似乎很棘手,又一名黑皮衣从队伍里走出来,我蹲起来瞄了一眼,与此同时,那人也好巧不巧的正向我们这边望过来,我吓了一跳,本能的缩回头,心里不禁大惊。   又是那个家伙,曾经在山涧里看到过我的那个人!   我心头砰砰直跳,难不成这人真的有夜眼,否则怎么每次都会那么巧合的发现我。   大头俩人看我脸色不对,就问怎么了,我把情况和他们一说,赵顾就惊讶道:“还是那个人吗?”当时他也在场。   见我确认,他也歪着脑袋瞅了一眼,回过头来说:“没看到,应该是进去了,不过我感觉不像,要是真发现我们了,怎么着也该派人过来收拾咱们才对,不可能置之不理。”大头也跟着同意。   虽然他俩都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很紧张,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没办法说服自己是巧合。   这时黑暗中人影一闪,我心道坏了,大头也本能的抬起枪,却被对方反应极快的伸手压了下去,“是我”。   原来是高明从前面退了回来,我们松了口气,他见我们都在,就低声叮嘱道:“小心些,那些五道将军只要感应到活人气就会出手,我们最好先不要靠过去,等它们双方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再跟上去。”   “五道将军?你指的是那些盔甲巨尸?”大头不解。   我则更为惊讶,五道将军是传说中的东岳属神,掌管人的生死,在中国神话当中,与泰山府君、佛教的阎罗王司职相近,有点类似于典狱长的职位。   北京门头沟那边就有一座五道庙,是明清建筑,依山而建,我们夏天去那边烧烤的时候路过看到过。   那庙里就供着五道将军,而那座庙也是那个村子丧葬礼仪中心,但凡村中有人故去,就要将其姓名写于纸上,焚于庙前,即视为上报阎王,将此人在生死簿上注销,重如轮回,而且五道庙对面巧的是还有一座娘娘庙,体现了中国的生死变换。   “转头逢五道,开眼见阎王?”赵顾也很吃惊,但兴奋要多于畏惧,“北齐崔季舒昼寝,见一神人,身长丈余,遍体黑毛,巫曰‘五道将军,入宅者不祥’,就是这个五道将军?”   大头纳闷道:“怎么就他娘的老子不知道,你这没文化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看向赵顾。   赵顾挠挠头,“去年看了本隋唐志怪。”   高明咳嗽一声,蹲下来低声道:“说正事,这些东西赵三水曾经辨认过,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他说是阴间与阳界的守护者,再往下就是阴间,咱们就得格外小心,等一会千万别冲动,看我手势。”   我们点点头,虽然没见识过,但看辫子男他们的举动,也能猜到那玩意的恐怖。   “对了,你注意到那几个穿皮衣的人了吗,他们就是我和你提到的‘那批人’,很可能就来自奉天曹家,而且里面有几个人要特别注意。”说着我给他讲了提刀男和夜眼,让他一会行动小心一些,可没想到我说有个夜眼时,高明突然僵了一下,随后便一直眯着眼睛盯着我看。   我给他看的很不自然,有些尴尬的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谁知高明反而出人意料的问了我一句:“你是谁?”   我被他问的一愣,随后下意识回道:“我,我是我啊。”   “你是谁?”他又问了我一遍。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便小心着尝试回答道:“曹傩送?”   “你怎么确定?”高明又问道。   这回一旁的大头乐了,掐着我脸说:“高前辈,我能确认,这家伙化成灰我都能认识。”   高明盯着我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再问大头:“你能确定他是他,怎么能确定他是曹傩送?”   “这个……”大头一时语塞,瞅瞅我,我大概知道高明想问什么了,就对他说:“我一直知道自己就是曹傩送。”   高明此时转过头不再看我,“那是因为有人告诉你,你就是曹傩送。”   “我为什么不能是我?”我直接问他。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也许我猜到当年你爹他做了什么。”   我被这道哑谜搞的心乱如麻,想了一下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就继续追问道:“高叔,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明转过身倚靠在石头上,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在这下面,有一些谜题是属于我的,有一些是属于你的,我只解开了我自己的这一部分,但并不是每一个谜题的答案都那么让人高兴,我想有一天你也会站在自己的答案前面,到那个时候你才会真正的要选择,是否要揭示那些答案。”   “你觉得我不是曹傩送?”我真的被搞糊涂了,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出,为什么高明在听到下面的夜眼时,会突然产生这样的疑问。   可惜他这次没有回答我,只是笑了笑。   我还想追问,忽然一旁的大头摆了摆手,皱眉道:“快听,枪声停止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干掉了那只……五道将军。”   赵顾也歪头观察着,小声道:“他们往里走了,咱们要不要过去。”   高明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紧贴着岩壁,示意我们要行动了。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跟在身后,我心里很乱,不过当下情况很不乐观,我只能勉强将高明刚刚那番话暂时的抛在脑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   我们从洞口出来,慢慢接近塔林,看见那帮人的灯光消失在远处,大头才打开照射范围很小的肩灯,我们看到了身旁的石塔,他摘下肩灯举高了去照,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具身着古代盔甲的巨尸,被镶嵌在塔身当中,正如赵顾看过的隋唐志怪所言,盔甲下是遮掩不住的黑毛。 第五十一章 罐子   塔身上缠着铁索,几乎每一座塔里都封着一具五道将军尸体,古老的甲胄下面是掩饰不住的黑色长毛,尸身魁伟,每具都在丈高以上,仰视过去,感受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冰冷。   “盔甲下面应该都是粽子吧。”赵顾小声道。   “是不是粽子我不知道,但如果起尸咱们多半是猴子他爹,狒狒了。”大头不回头的嘀咕了一嘴。   我想起高明的叮嘱,就催促道:“少唠家常,咱们身上有骨香,一会别真搞醒一只,咱们可没辫子男他们的火力。”   我们快速在塔林中穿行,高明在前面带路,我让他俩别多看,先过去要紧。   安然无恙的穿过塔林,所有人才松了口气,继续按照记忆中辫子男他们的方向追过去。   有高明在,我们几个也安心许多,凭借他的身手根本不用担心前面有人埋伏,用大头的话说,这就是个“中年版”的汉生啊,都是属人肉雷达的。   拐过山洞,前面视线逐渐开阔起来,与此同时,我看到地上出现了很多半人高的陶罐子,几乎封住了前面的路。   “等等。”高明拦住我们。   罐子上面落满了灰,每组陶罐子之间的间距很小,几乎只能有一个人跨着过去,高明指了指另一边,那边的墙壁上被架了一条简单的索道。   我们走过去,发现索道很简单,先在岩壁上钻三个了孔,然后将一个三爪的固定器插在上面,固定器上又拧了一根钢管,对面也应该是同样的布置,两根钢管之间锁紧铁索,人应该是顺着铁索过去的。   “这玩意很危险吗?”大头弯腰去研究边上的那些罐子。   高明闪电出手,一把拎住了大头的后衣领子,把他提起来,大头抗议道:“我靠,你这么做我很没面子的。”   “不想死就别接近这些罐子。”高明神色严肃的对他说。   听他口气似乎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我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些陶罐子已经很古老了,有的都裂开了,裂缝处挤出干裂的黄泥,泥中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我眯了眯眼看,吃了一惊,发现竟都是黑色的毛发,像是人的头发。   我拍了拍还在证明“尊严”的大头,指给他看:“活着才有输出,你自己看看那些破裂的罐子。”   高明在一旁试了试铁索,对于自己的体重完全没问题,便转头对我们说:“罐子里的东西对阳气很敏感,一会上去千万别对脚下的东西好奇,不管看到什么,只管憋气向前走。”说罢自己当先上了铁索,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嗖嗖几下就爬了过去。   我看着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能不能一口气爬过去,万一没搞好,还容易耽误后面的人,就对他俩说:“你们先上。”   大头为了挽回刚刚的面子,甩甩头发,丢下一句“看哥的”,就爬了上去,速度虽说没高明那么快,也丑的跟扭秧歌的猪仔似得,但好歹是挺过去了,而且好几次我看他都在偷偷的往下面偷瞄,也没发生什么,这让我多少有点放心。   赵顾看我没把握,就说:“二爷,要不我背你过去吧。”   我摇头拒绝,一来被人背过去也太没面子了,二来这玩意也不知道承重力咋样,万一我俩上去咔嚓断了,那不都得GG。就说:“少扯淡,你先走,我殿后。”   “好吧,那包我背过去。”   我也没拒绝,把背包递给了他。   赵顾其实要比大头好很多,常年走土,让他练就了一身干练的腱子肉,看起来也没用上多大力气。   他们三个站在对面,大头冲我摇摇手,我心里MMP,脸上还是回了一个微笑。平复了一下心跳,便蹬着岩壁爬上了铁索,深深吸口气,双脚发力,猛地将自己提了上去。   开始还行,我按照高明的意思,憋了口气,倒换着双手向前爬,可这口气只提到一半路程就有些憋不住了,本来就是废臂力的活,还要憋口气,我的心肺已经开始报警。   我想蹬着岩壁,利用小臂挂在铁索上面歇一会,可是岩壁没有卡脚的地方,蹬了两下根本使不上劲,这一折腾,反而手上的力气更小心,眼瞅着就要掉下去。   我伸了伸脚,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我低头一看,原来铁索有弹性,我这时候点着脚尖,正好可以够到陶缸的边缘。   我松了口气,幸亏身高刚刚好,要不就掉了下去,正当我还挺庆幸的时候,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大头冲我疯狂的比划起来,赵顾也直龇牙咧嘴,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我脚踝。   我一哆嗦,猛地手上发力,将自己提了起来,再低头看,就见那口陶缸上面的封泥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来开,里面露出浓稠的黑色烂絮,不知道是啥玩意,最恐怖的是,一只干枯的黑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指甲卷着老长,缓慢且盲目的在陶缸边缘摸寻着。   我吓得冷汗打湿了后背,奇怪的是这时候突然不觉得累了,似乎手臂的酸楚已经被大脑屏蔽,我顺着铁索向前爬去。   可过了那几口陶缸,大脑的支配权又回来了,胳膊上迸发的那点力气又卸了个干净,这回几乎抓不住,我不得已又落脚在陶缸沿上。   我死死盯着下面的陶缸,发现封泥一旦晃动,便马上使出积攒的力气,向前爬去。   就这样我每踩动一口陶缸,那口陶缸就开始晃动,接着便有一只黑手从里面伸出来,等我安全落地时,身后的陶缸上都伸出了一只只黑色的枯手,那感觉别提多诡异了。大头咂舌道:“跟豌豆射手似得。”   渐渐的陶缸的震动开始加大,有几口甚至身上都出现了裂纹,我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敢吱声,高明无奈的冲我摇了摇头,留下一句“快走”,便大步向前跑去。   我们跟在后面,大头拍了拍我肩膀:“没事,回去多提升提升体能,小爷给你找几个高手,打通一下足底闭塞的穴道。”   没跑多久,高明慢下脚步,对我们轻声叮嘱道:“一会千万不能从这条路回去了,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如果没有,必须想办法让那支队伍先走,我们的火力差太多,所以一会我们不能跟对方硬拼,他们死了,我们也活不了。” 第五十二章 故人   我们追着对方的脚步过去,对于身后陶罐里的那些东西,我想高明是知道点什么的,但他显得讳莫如深,大头问了两遍也没开口。   我们不敢离辫子男他们太近,高明对那几个穿黑皮衣的家伙很在意。大头说这就是高手之间的感应,离得太近走进了对方的气场就会觉察到,我感觉不像,因为随着我们的接近,高明脸上的气色明显的越来越差,而且时不时的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看得我有些心悸。   不过不仅仅是高明,我也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心里开始渐渐的焦躁起来,我以为是终于要和对方碰面产生的情绪,可我尝试了几次深呼吸,发现根本没用,那是一种就算我很冷静但也发自心底的不安,似乎来自于灵魂。   路上我想问问高明怎么样了,他的状态真的让我很担心,可他那个样子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只能絮叨一些路上的事,当我说到大头他们被一个与我长得很像的人救起来时,高明就突然站住了,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我。   “你确定?”   我被他问的一愣,立马意识到这个人他可能认识,便小鸡吃米似得点头,“没错没错,他们就亲眼看见了。”我给大头使了个眼色。   大头声情并茂的描述了一通,高明就眯着眼睛站在那里停,半响突然嘴角咧动了一下,我们仨一眼,心道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原来如此。”说着他又继续带头走。   “高叔儿,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他是谁?他是不是也奔着这个节点来的?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样?”我忙在一旁追问。   高明不回头的说道:“他并非和你长得一样,你们看错了。至于他……不是从外面来的。”   大头脑袋转得快,一下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不是从外面来的?我擦,大佬,你的意思是他本来就在墓里?难道也是和张道陵一样的家伙?”   “不,他和张道陵不一样,我以为他不存在了,没想到竟然让他找到办法,赶到了这个时间。”高明后半句几乎是在自语。   我心头迅速盘算起来,他为什么要用“不存在”,死了就说死了,这个不存在是什么意思,还有听口气,高明以为这个人是来不及赶在当下的节点进入蚕丛墓,可他还是来了,不,不是来了,本身就在墓里……又有可能来不及……难道这个家伙一直困在墓里的某个地方?   “他被困住了?”我尝试问高明。   我从侧面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提到这个人是少有的笑容,回我说:“他是被困住了,被这个墓困住了,不用问了,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运气好的话,你们会见到他的。”   我们仨还是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再问,只能跟在后面走,没过一会,他忽然摆了摆手,我们停下脚步,周围立马安静下来,只听见我们几个的呼吸声。   “前面有人。”   大头赶紧去闭肩灯,谁料高明又道:“不用了,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说着一步一步走过去,转过一个弯,我们惊讶的发现有个家伙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不清面貌,但那一身很皮衣却很显眼。   我靠,竟然是辫子男的人,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后面,难不成……我想起了那个屡次发现我的家伙,难不成他真的有双视力超绝的夜眼?   这人叉着腿仰坐在石头上,身上靠在后面,一柄刀就立在他的身旁,隔着很远,我都能听到一种懒洋洋的语气:“嗨,我真命苦啊,还以为那个家伙也在呢,知道是你们这几只阿猫阿狗,就不费这劲了。”   “嘿,你说是谁阿猫阿狗。”大头这个点火就着的脾气,端着抢就指过去:“信不信小爷给你打成沙琪玛。”   我知道他指的是汉生,看来两人在林中的交手,让他很不服气,还特意留下来等我们。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道汉生跑哪去了,一路没看到他,也没有被辫子男他们发现,难不成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呸呸呸,我们几个都挺下来了,他肯定不会有问题。   “没劲。”说着就见他一副兴致索然的站起身,掸掸衣服上的灰,“就你们的话,我不想动手,回吧。”   “小孩不尿尿,我看你是吊坏了啊,小爷今天就给你多开几个洞……”   “啪!”   大头话没说完,突然高明伸出一只手挡在他身前,紧接着一股劲风随后冲击在我们身上,把我的刘海都震了起来,高明松开手,两枚碎裂的石子落到地上。   “我操,你个小垃圾,你还搞偷袭。”大头骂了一嗓子,高明横移一步,挡在我们身前。   原来刚刚就在大头还在口嗨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出一枚石子,以刚刚那枚石子的力道,若不是高明出手,想必大头这时候怎么也得被开瓢了,可以改命叫双头了。   那人突然站住了,盯着高明,似乎才提起了点兴致,笑道:“有意思。”   “有你妈的意思。”大头端起枪就要开干,可是对方速度更快,没有拔出刀,直接将手里带着刀鞘的刀当成标枪扔了出来,我只听到破空声,那个东西就到了眼前,高明以左脚为圆心,右脚犹如一条钢鞭抽出,在半空就拦截住了刀鞘,踢了回去。   那家伙也是身手了得,前冲一步,竟然在空中就接住了飞刀,不过他没有抓,而是在黑暗中将飞退回的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保持冲刺的机会,还未到高明面前,就劈了下来。   “你们自己小心。”   高明也是不惯着,鞋底与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整个人就如同一枚炮弹冲腾而出,比对方的刀势还要快的缩进了他的怀里,左手以肘挡住了对方出刀的手臂,右手掌捏了个什么形状,就轰了上去。   那家伙完全没料到高明如此刚猛,一照面就吃了亏,连退几步,也还没有躲过高明那一拳,被刮在了肩膀上,只那一下,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跟个陀螺似得转了几圈,才止住身形。   我听见大头这时才喘了口气,喃喃道:“这真是牛逼啊,那小B崽子遇见了没空搭理他的汉生,就觉得自己能斗个半斤八两了,没想到这回是真真遇到个火力全开的高明,嘿,你看鸟不给他打出来。” 第五十三章 复发   高明动起手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之前与张道陵的活死尸对刚我们没看到,此时算是亲眼看到了他的疯魔状态,几乎是在压着对方打,那个黑皮衣虽然拿着刀,但是却根本没法出刀,高明贴身近搏,打得他只能一味的防守。   好几次不是他靠着手里的刀身挡住高明的攻击,恐怕肋骨少说也要断上几根。   “是把好家伙啊,你看高明那几记拳劲,打我一下都能挤出绿屎来,可都被刀身挡下来了,普通的刀早就打断了。”大头眯着眼睛,“让他装逼,嘿,也算他倒霉,在山里遇见汉生,这回又招惹这凶神,出门也不看看黄历。”   相比于汉生的八极拳,高明的路数我是没怎么见过,大头说有红拳的影子,我问他咋看出来的,他也没说清,我估计是吹牛逼。   但高明却极其擅长擒拿,也不见他手上怎么变化,就缠在黑皮衣手腕上,接着便如天人抛大鼎般将黑皮衣摔了出去,从那之后,黑皮衣吃到了苦头,几次都在躲高明的抓手,最后一次更是硬挨了一记鞭腿,从他的虚抱中闪开。   本以为要拖沓的战斗,没几回合就结束了,我刚要出声,高风亮节的喊一句电影大片里的“留他性命”,可话还没出口,下一招就要稳压对方的高明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在背影中,我们就看到他僵硬的歪了歪脖子。   不知与高明正面的黑皮衣看到了什么,只见他露出了及其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便提着刀头也不回的跑向黑暗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高明这个状态我上次见过,应该就是来自于他身上的“离奇”,他现在就像一枚定时炸弹,状态很不稳定。   大头似乎也猜到了他这个样子是“离奇”作怪,向我看过来,我冲他点点头,又给了赵顾一个手势,三人合围向他走过去。   其实这都是心里安慰罢了,我们这根本不叫合围,以高明的身手,那就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我们仨。   走到高明身后,我深吸了口气,小心的叫了他一声,回应我的是他再次僵硬的歪了一下脖子,角度已经几乎与肩膀平齐,我吓的不行,不过还是强忍着侧头去看向他。   高明两眼白翻,看不到一丝黑眼仁,夸张的张着大嘴,一种类似于梦呓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发出,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他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啪的直挺挺摔在地上,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自己已经喘着粗气撑着地坐了起来,转身见我们愣愣的站在他身边,轻描淡写的站起身,问道:“那个家伙呢?”   “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大头小心问。   他皱着眉想了下,迟疑道:“我又昏过去了?”   “你记忆中是昏过去,两眼一黑那种?”我忙追问道。   “嗯。”他点点头,又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抓抓头问他:“之前也是这样吗?”   “最近可能频繁了些。”他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什么问题,但没想到在这里对我影响这么大,对了,那个家伙呢?”   赵顾指了指黑皮衣逃走的方向,我担忧的问:“咱们还跟吗?他们都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保不准在哪猫着,我们过去肯定要挨冷枪。”   高明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否则也不会派那家伙半路堵我们,而不是整队人都留下,他们等不起,同样的我们也等不起,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得跟上去。”   我还有些犹豫,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好再说,所有人就顺着黑皮衣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我能感觉到我们是走在一个螺旋的下坡路,路过一块石头的地方,高明忽然就站住了,我从他后面看过去,石头上正有一个符号,很浅,我觉得惊讶,这种符号跟没画一样,别说没灯,就是打着灯在上面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眼神也太好了吧。”我感叹了一句。   他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看不到吗?”   “你要不停在这,我肯定是看不到。”我摆摆手。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那感觉是在说,“你怎么会看不到一样”,我心里也怪怪的,他娘的我为啥就非得能看见?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是那个人留下的,他也在前面。”高明淡淡的说。   我略微惊讶:“那个人在辫子男的队伍里?”   “不是,他可能在那些人前面,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出现在哪都别惊讶,走吧。”   高明再没有多说,带着我们继续前进,我看得出来,大头已经满腹疑问,如果不是因为看见高明差点将那名黑皮衣屎打出来,他早就张口大骂了,因为求生欲才憋到了现在。   周围越走越宽广,甚至没多久我们都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回声。   我们一直在跑盘山路,期间大头一度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可高明一直坚定就在前面。终于在拐过一道弯后,看见了亮光。   高明和我们几个立刻躲了起来,从石头后望过去,我们几个吃惊的发现,下面已经没有路了,盘山路的终点是一个巨大的“碗底”。我们之前的运行轨迹,完全是在围绕着“巨碗”在狂奔。   辫子男他们就聚在“碗底”靠上的位置,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搞什么,只能看见持着手电分散在周围警戒的几个伙计。   “那里就是终点吗?”我手心都是汗,小声的问向高明。   他蹲在我旁边,眼神在四周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不回头的回我:“不是,那下面才是。”   “下面?”   “紧盯着看。”他告诉我。   我眯着眼睛望下去,不过距离实在太远,根本瞧不出什么,我又耐着性子紧盯着看了一会,随着一名带着手电的家伙从那边巡逻过去,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他说的下面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身影   就在辫子男他们那群人中间,我看到了一个月牙形的漆黑区域,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条向下的通道,高明口中的“终点”就在那里。   除了那个区域,我还看到另一幅让人感到惊悚的画面:   辫子男不知何时脱掉了鞋,也不再束辫,长发散乱的披在头上,脸上戴着半块面具,在他身前摆着几个燃烧香烛的香炉,他本人则围在香炉旁舞蹈,那诡异的动作让我浑身冰冷,因为我立马联想到了多杰说过的,我爹在曹家青山下,莫名的跳起“傩舞”。   可惜没等我多看几眼,那几个巡逻的家伙就走过了,失去了手电光,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那是什么,你们看到了吗?”我不确定刚刚那一瞬间他们是否都看到了。   “当然,好像小区楼下的广场舞。”旁边的大头嘟囔了一嘴,而后看向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高明先开口:“先不要过去,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机。”   “那一会怎么办?”我问高明。   他眼神紧紧盯着那边,不回头的说:“跳下去。就从你看见的那口‘月轮’里。”   我略微有些吃惊:“直接跳下去?”   没等高明开口,大头连连摇头说:“跳不跳是后话,咱们怎么过去啊,你要说靠近去瞅瞅还行,这要直挺挺的冲下去,以他们的火力,打的你俩尸体我都捡不回来。”   “我自有办法。”高明还是惜字如金,“一会你们只管跟着我,你们要找的所有答案,就在那下面,只要跳下去。”说完又沉默下去,盯着那便不再发声。   “我靠,有被他鼓舞到。”大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能有个十几分钟吧,辫子男似乎结束了他诡异的傩舞,排开众人,从月轮那个区域走了出来,我看到那三名黑皮衣就跟在他身后。   “出来吧。”忽然他冲着上面喊了一句。   我一愣,心道我擦,难道这家伙已经知道我们跟进来。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那个扛刀的家伙回去了,根据时间推算一下,也能知道我们到这里。   我们去看高明,高明还是趴在那,大头忍不住小声道:“咋办,一会冲上来咱们就麻烦了。”   辫子男看周围无人应答,又喊了一遍:“别躲了,这么近的距离,你应该知道,会被我感知到的,再躲下去也无意义,我的人就在这,一会就到子时了,我的人守在这,这次是我赢了。”   他说的很笃定,我开始有点焦急,看向高明,他还是如夜鸮一样蹲在那里,不知道他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说实话,就靠我们四个肯定是没戏。   就在大头念叨着“完了完了”的时候,忽然另一层的岩石后面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聒噪。”   随着声音响起,下面所有的手电都聚了过去,我们吃惊的看见,另一个男人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脑袋瞬间就空了,周围的声音影像全都弱化下去,眼里只剩下那个人。   这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但又在心底隐隐期盼可以见到的那个人,我听到与他相伴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神仙收官”。   这个人与我在秦陵地宫化龙池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我现在脑子完全是混乱的,这个人……正是我苦苦跟在后面,追随他们脚步,想超越,想走到前面,去看看真正面目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头猜测过救他们的那个人与我很像,推断是我爹,可高明又说那个人一直活在墓地,难道他真的一直在墓里?那后来又去了曹家青山的是谁?   我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赵顾一个劲的拉扯我的衣服,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我一脸惊讶的指着那个人,我点点头,“我看到了,我也很难相信。”   再看向高明,他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早猜到了是对方,我苦笑道:“你早猜到了是他,对吗?”   高明点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很早,是你给我看的那封信,和这一路上的线索让我猜到的,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爹的计划,神仙收官,神仙收官,今天我真是看到了神仙来收官。信里你爹不是告诉你,会再帮你一程吗?你现在看到了。”   高明语气开始有些炽热,我以为像他这种人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他继续道:“这次我以为你爹的计划出了纰漏,因为我没有等到该出现的信号,现在看来是我开始就想错了。你爹恐怕当年就知道,自己无法计算到如今的场面,况且这些年还有那批人在不断‘清扫’,无论他布下何等精妙的后手,都会被敌人摧毁,所以,他从落子时,就开始收官。”   “收官?那不是要到最后才……”我不解的看着他。   “没错,棋盘是要走到最后才见收官,但你爹开始就收官,因为无论这盘棋多大,多复杂,最后的收官还是在这里,他无法预计算所有的手段,但他知道收官者会回到这里,所以他当初在这里的每一手,都是为了收官在准备,那个人,就是你爹的关子。”   “等等。”大头叫住他,我也听到话里的歧异,就听大头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个人是芬芳爹的关子’,他不就是芬芳他老子吗?”   高明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也许由他说给你,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脑子正一团乱麻的时候,下面又有了声音。只见辫子男也没生气,抱着胳膊对上面那个人说道:“又见面了,这些年都没找见你,以为你已经死在大兴安岭里面了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该死的人都死了,就剩你了,也无所谓,过了今天,一切就都要回到正确的历史轨迹上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诧异,因为那个辫子男看起来很年轻,很难想象到是与我爹当年见过面的人,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让我困惑起来,那就是岩石后面的“我爹”,如多杰与高明一样,根本没有老。   那个人静静的等辫子男说完,只平淡的回了一句:“话还是那么多。” 第五十五章 展开   听闻此话,辫子男也不生气,只是冷笑两声,“你也还是这幅老样子,不过相比上一次,这次是我先站在这了,神仙收官,神仙收官,我还是挺好奇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想看看你今天以什么收官!”   尽管面对下面的众多枪口,男人依旧一脸平和,冷静反问道:“你就这么笃定?”   辫子男脸色变得莫名肃穆,语调生冷道:“要不然呢?所有的一切,在今天就要回归零点,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你也不行。”   “上一次我能阻止你接引它们回归,这次我依旧可以。”   辫子男直视他,忽然轻声问道:“凭什么?你在指望院子里那两个疯子吗?还是现在坐在龙山阁椅子上那个小废物?”   男人出奇的皱了一下眉,“二爷吗?”   辫子男冷笑道:“哼,别和我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实话告诉你,他这次没法儿活着回到龙山阁了。”   听到这我下意识一愣,意识到他俩说的是我,看来我们先前的推测是正确的,望鱼的堂口,包括客栈旁的老宅子,还有这次汉生的举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甚至龙山阁的一举一动,也都被对方掌握,这也说明了另一个推测,他们并非是四九城里的曹家人,而是另一股潜在的力量。   不过有一点让我想不通,就是那个人的态度,在提到龙山阁的时候,为什么他首先想到二爷,二爷消失,换我成为龙山阁东家是道上皆知的事情,但他为什么对此表现出困惑,难道高明说的都是真的,自从上一个节点之后,他,“我爹”就没离开过这里?   “我真的好奇,你到底还有什么底牌?如果你只是在拖延时间,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当然你知道的,我不能在这杀死你,不过我会让他们把你带回族地,剥离你的‘仙’。”辫子男歪着脑袋盯着着他。   “还是曹家的人饲吗?我说过,不会再让我这一脉的任何一个人再做他们的人饲。”男人此时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一步步向下面走去:“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但不是下面,而是上面,嘘,你听。”   与此同时,高明忽然回身对我们低声道:“准备动手。”说完眼神复杂的看向我,“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你不是想找那个人吗,那就别死了,跟紧我。”   大头听的云里雾里,不过这回听到要动手,倒是清醒过来,叫道:“我靠,咋动啊。”   高明抬头望向上面,那里是我们盘旋路下来的地方,黑暗中似乎有一种声音隐隐传来,同时我心底也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悸动。   “什么东西?”大头也意识到不对。   “五道将军。”高明轻声道。   与此同时,辫子男身边的三名黑皮衣忽的散开,弥勒的人随着他们的指挥,手电向头上的岩壁上照过去,就看见数量惊人的五道将军,正顺着岩壁静静的爬下来,巨大的盔甲尸体,如同一只只收割生命的死神,带着死亡的气息向我们靠拢过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操,之前一只五道将军就让辫子男他们倾尽火力,现在这里的数量,平安县城都他娘的要打下来了!   是谁唤醒了他们?!   我看向从上面一步步走下去的那个人,一定是他,面对辫子男他们的势力,这人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他一定是在我们所有人之前就设置好了某种装置,用来唤醒那些五道将军,我甚至有一种设想,如果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根本不会现身和辫子男他们费了那么久的话。   我想他当初必定给辫子男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辫子男他们已经在掌握了足够的优势下,依旧不敢小觑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这就是神仙收官吗?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辛辣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要咳嗽起来。下面弥勒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另一些辫子男来带的人虽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但也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在极度情况下,情绪只不过是一种多巴胺,“面对生死”则是一个人最终的情绪,如果一个人连这种情绪都能压制住,那他已经与死人没有区别了,这种人也往往是最可怕的。   显然下面的人里面,只有辫子男他们几个人,才具备这种“变态”的状态。   辫子男忽然朝那个下来的男人鼓起掌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不过仅仅是这样吗,你以为凭借这些尸体就能阻挡了我吗?”   “不能,我也并没有想阻止你。”   看见他走下来,弥勒的几个伙计下意识的用枪指了过去,辫子男抬起手阻止道:“不要开枪,不能在这里杀死他。看住他就行。”   话音刚落,那名飞刀扔的及准的家伙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挡在两人之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同时随着第一只落地的五道将军,弥勒已经组织人发起了攻击,巨大的火力网瞬间就将那只五道将军淹没,不过看似笨重的五道将军,动作却及快,只一闪就从岩壁上跳到了另一侧,同时越来越多只五道将军扑闪而下。   我终于发现为什么弥勒的人,难以对五道将军产生伤害了,原来他们身上是那些看似古旧的盔甲,却有着难以想象的硬度,打上去的子弹,竟然无法穿透,况且那些盔甲是连它们的头颅都保护了进去。   随着火力倾泻,周围腾起大片的岩灰,我们已经看不清场中的变化,只能听到“突突”的射击声,和偶尔击打在盔甲上的铿锵之鸣。   最后一眼,是那个男人直面辫子男,两个人似乎在对峙着什么。   忽然,场中传来一阵沉闷的长鸣,犹如大风过境,英雄怒吼,那种悠远的声音好似跨域了亘古,从要远的未知空间传来。   所有人都一愣,我脑海中则鬼斧神差的浮现出一副瀚海腾盛的景象。 第五十六章 倒计时 突围   那道似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低沉且深远,让人有一种深海见鲸的惊艳,没来由的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瀚海碧波的宏伟画面。   高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边,此时语调低沉道:“来了。”   “什么来了!”大头也紧张起来,把枪端在手里。   “他们都在等的那个时刻来了。”高明将视线转移向四周不断聚集的五道将军,那些巨大的盔甲尸体给弥勒的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有人火力全开,生生在月轮前开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下面到底是什么?”我向他问道。   他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形,“蚕丛墓,你们不是来找蚕丛墓吗,就在下面,一切的秘密也在下面,跟紧我。”说完一个箭步从岩石后面冲了出去。   “跟吗,老板?”赵顾用布条将刀绑在手上,也站了起来。   大头将枪抗在肩上,看过来,“我看你。”   下面已经乱了起来,十几具五道将军从岩壁上冲下去,除了辫子男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打在一团,首当其中的就是弥勒的人,他们甚至开始使用手雷,巨大的爆炸声回响在这片空间,烟尘四起,的确如高明所说,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我狠狠的以拳击掌,咬牙道:“跟,错过了今天,我们一辈子也无望去摸到那些真相了。”   我们到现在,身上几乎已经不剩什么装备了,三个人确定下来,便毫不犹豫的跟着高明冲了下去。   距离本就不算远,没跑几步我们就从坡上冲了下来,高明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他并没有直冲入战场,而是向左挥了挥手,稍微绕了半圈,向着一只巨大的五道将军跑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方向正是那个男人下来的方向,防守力量也是最薄弱的,弥勒的人都疲于应付下去的五道将军,我们只要突破外面的那一只,就能杀到阵里。   这固然是捷径,但我们也要独立面对一只五道将军,这无疑是破釜沉舟的一个选择。   那只五道将军也注意到了我们,巨大的身躯缓缓转过来,盔甲上的那层灰层抖落后,露出上面鬼画符一样的符咒,当真犹如一只自冥府走来的死神。   大头看着大象一样高大的五道将军吞咽了口口水,“啊哦,我突然觉得下来不是个好主意。”   面对如此恐怖的巨尸,前冲的高明依旧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起对着那只五道将军飞起一脚,对方根本不知痛,被高明踹退了两步的同时,也一臂横扫在高明身上,我没看到他是否格挡住,便看见他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下,踉跄几步落在地上。   我上前扶住他,没想到那股力量特别巨大,带着我也向后倒退出去,还是他以脚跟点了一下,才止住身形,回手拉了我一把。   大头也冲了过来,不过没有上去硬掰,站在我们身后以点射阻止对方前进。你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大头枪端的很稳,就算在快速移动中,也能保证每一颗子弹都能打在没有被盔甲覆盖的巨尸小腿关节上。   “大神,接着。”赵顾知道上去也是送菜,将手上的短刀解下扔了过来,高明回手接住,再次前冲。   趁着大头的点射让对方分神的机会,高明从巨尸身下划了过去,脚下蹬在旁边的岩石上,又踩了一脚巨尸身上,左右蹬踩,几步就站在了这只五道将军的肩膀上,反提短刀,掀开头盔一条缝,冲着它的脖子插了进去。   五道将军感到后背有人,可它的盔甲很硬,反手根本够不到高明,反观高明矮下身体,出手很快,一刀刀快速插在同一个地方,似乎要切断它的头颅。   巨尸开始急了,庞大的身躯连带着高明,轰的一声,撞在一旁的石壁上,高明猝不及防,这一撞又狠又快,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崩飞了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看到高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几乎是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只五道将军根本没有事,连岩壁都被他撞裂了个口子,它却晃晃头又站了起来,左右去找高明。   “大头。”   我向他大喊一声,不用我多说,大头已经开始游走点射,将五道将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向高明跑去,推开地上的碎石,看到他头上都是血,没等我要检查伤口,他又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我连忙上去搀扶,他头上的血已经顺着脸流了下来,我不忍道:“撤吧。”   他笑了一下,血把他的牙齿都染红了,忽然他目光一闪,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他手下用力推了出去,我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跌倒的瞬间发现已经有另一个人影取代了我刚刚的位置,我定睛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张道陵。   破旧的道袍随风哗啦啦作响,满头乱发被吹到身后,我看到他的侧脸,腐朽,干瘪,苍白,还有他插进高明腹部的右手。   “不。”我大吼一声,不顾其他,从背包里掏出赵顾分好的镁粉扔了出去,有几包被他做了简单处理,只要打包外面的那层薄膜接触空气就会燃烧。   镁粉包在空中解体,落地的瞬间就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高明趁机使左脚蹬在张道陵的身上,整个人倒飞而出,鲜血迸溅在空中。   张道陵似乎不惧怕光芒,几步就横在我面前,那只还染着高明鲜血的右手缓缓举起,向着我脑袋插了过来,我忍不住后退,没注意脚下,一下摔倒在地上,就在张道陵逼近的时候,另一道黑影闪过,张道陵被一股巨力锤飞,整条左臂竟脱离肢体,砸成了肉泥。   此时赵顾从身后靠了过来,来不及拉我起来,只得先拖着我向后跑,我看到大头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原来是他用枪将五道将军引了过来,他在一旁将扯起来。   那只五道将军看见地上的光焰,似乎有些厌恶,没有逼过来,便再次奔着张道陵奔跑过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第五十七章 倒计时 冲锋   五道将军彻底被张道陵吸引过去,我趁机转头去找高明,发现他正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他腹部完全被穿透,大片的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几乎染红了下半身。   我们焦急的跑过去,他身上的伤要比我想象中的重很多,肌肤大部分都被石片划伤了,我粗暴的拉开背包,却发现绷带已经用完了,只得将自己的衣服撕下来几条,暂时将他的伤口稳住,他换了几口气,要重新站起来,我冲他摇摇头,他咧了咧嘴,将手搭在我头上,沙哑着嗓子说:“最后一次了,别为我担心,这是我们早就选好的路。”   说完他用短刀拄着地重新站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目光锁定那边与另一只五道将军激战在一起的人,轻声说了句“快要来不及了”,便又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场中已经打成了一团,不知道他们用了方法,将前面那只五道将军打碎了半面盔甲,露出里面酱紫色犹如肌肉的组织,在疯狂火力的压制下,大片的淡紫色液体从裸露的尸体上迸溅开来,打的五道将军嗷嗷怒吼。   不过弥勒伙计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烈的,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断肢,还有一具尸体的上半身被拍成了肉泥,伴随着惨白色的骨茬和脏器官,场面一度十分的残忍和血腥。   我们从一旁经过,有个家伙发现了我们,这人是弥勒的手下,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不过场面很乱,爆炸声掩盖了他的惊呼,他直接将枪口对准过来。   这时候我身旁几乎遍体鳞伤的高明,爆发出强大的意志,硬生生将速度拔出一筹,还没等那个家伙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他身旁,一记鞭腿,连枪带人踢飞出去。不过这个举动也惊动了其他的伙计,不远处有人开枪,高明向旁里一扑,贴地翻滚了出去,那串子弹就打在他的身后。   大头挥了挥手,大声道:“你们快走,我去帮高明阻击。”说着不容分说的推了我们一把,自己端起枪,射击回去,使那边的人不至于继续追杀高明。   两人吸引火力,的确给我们这边争取了时间,没有时间矫情,我和赵顾对视一眼,接着便疯狂跑向里面。碍于五道将军和大头他们,那几个伙计也只能远处射击,不敢近身。   就在我俩几乎要穿过人群,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时,一旁的赵顾蓦地向这边横移一步,用肩膀将我撞到,我茫然的看过去,就在我俩刚刚落脚的地方,一柄飞刀钉在那里。   我往前方看去,一名黑皮衣神情冷峻的站在那里,手中一抹又出现了一柄飞刀,毫不留情的射了过来。   我俩分头向两边滚开,周围烟尘弥漫,我不敢在原地停留,几乎是抱头鼠窜,凭着感觉以蛇形走位向那边冲过去,感谢我大学那几年打过的游戏吧。   “小心。”   另一边的赵顾忽然大喊了一声,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在身前竖起两个胳膊格挡,与此同时一股巨力却抽在我的小腿上,胫骨一疼,我眼泪瞬间就彪了出来,同时因为前冲的力量被阻,我整个人都腾空起来,狗吃屎的扑倒在地上。   顾不上脸上的伤,我抱着两只小腿疼的满地打滚,那种吃疼仿佛抽在钢条上一般,我几乎认为我的腿骨已经折了。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种疼来得快去的也快,等我勉强站起来时,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来临,倒是赵顾连滚带爬的向我靠过来,我看向他身后,惊讶的发现高明不知何时与那名黑皮衣战在一起。   这家伙要比先前带刀的那人厉害许多,况且高明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着与之交锋落了下成,几乎是被压着打。   我想要上去帮忙,赵顾把我拉住,“老板,咱们过去没用,反倒让他分神,大神让我们先走。”   “可是……”   “没有啥可是,我们再不走就前功尽弃了。”赵顾语气坚定的说:“太多人为了这次下墓做出了牺牲,老板,二爷,咱这回必须要走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赵顾,似是重新认识了他一番,与平时插科打诨讲段子看直播的家伙不同,此时的他表现出异常的坚毅,“这是我们到龙山阁后上的第一堂课,二爷啊。”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前边的月轮深处响起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似是一头蛰伏深海的猛兽破浪而出,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都增大了许多,我忽然生出一种设想,海眼爆发,会不会淹没了这里。   我犹豫着望过去,已经看不见辫子男他们,倒是“我爹”因为失去了飞刀黑皮衣的阻拦,已经突破了月轮边上,他转头望向高明,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视线横扫到我身上,与我四目相对,仅仅一秒钟,便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月轮当中。   那一瞬间我有些失神,我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就是很难受,难道高明不是他往昔出生入死的战友吗?   赵顾过来拉我,我无动于衷的坐在地上冲他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刚刚那人的一个眼神,我突然就倦了,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不真实,我舍弃了一个年轻人应有的闲适日子,跋山涉水到这种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高明退了回来,挡在我身前与对方对峙着,我看见他脚踩过的地方都红色的,是他身上的鲜血顺着裤管渗了下来。此刻他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下去,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下面。”   我仰起头想辩解什么,他却不给我机会的说道:“秘密在蚕丛的尸体上,而他的尸体根本就没在这座墓里,快下去时间来不及了。”说罢一边走向黑皮衣,一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小傩送,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所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被赵顾拉到月轮边上时,只看见再次与黑皮衣战在一起的高明,如同一匹大漠孤马,还有他胸前钉着的两柄飞刀。 第五十八章 倒计时 地狱   潮湿,冰冷,陌生,漆黑,永恒。这是我跳下月轮时的感受。   漆黑的月轮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随着我的纵身一跃,我的五感逐渐似乎失去了它们的能力,只有身体的失重感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身体仿佛被卷入一道没有尽头的黑暗漩涡,天旋地转,剧烈的下坠让我浑身骨节嘎嘎作响,头颅的眩晕感几乎差点让我窒息,耳边尽是“呼呼”的声响,几乎是刹那的功夫,我便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不过我还可以思考,我知道自己正在从“鼎身”上跃下,下面就是万川汇流的地方,也正是从这里通向无尽的地下水域。   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只因为周遭的黑暗让我的五感失去了判断,我们这一路已经从“鼎身”内部向下走了很久。也就几秒的功夫,耳畔中便逐渐传来下方澎湃的水声,声音渐起,到最后犹如洪流崩堤,轰鸣震耳。   接着我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没等我细看,便轰然入水,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完全没有防备,幸亏我刚刚已经调整了入水姿势,不过还是清晰的听到全身骨头发出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哪里骨折了,我没有时间去猜,因为仅仅只有那个瞬间是不疼的,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   这种感觉我从未经历过,大脑一片空白,视觉系统已经紊乱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呼吸困难,胸闷,连基本的平衡感都没有了,身体一丁点反应都没有,直直的坠入了深处。   我现在终于相信“痛觉有延迟”一说了。以前看到坠楼的人没有挣扎,还不明白,现在想想恐怕并非是他们感觉不到痛苦,而是根本没有力气去挣扎。   摔死,当真是一个及其糟糕的体验。   我那时候还不晓得,像这种感悟,将伴随我整个动荡和充满冒险的后半生。   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这样窝窝囊囊死掉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在我头顶炸开,接着便被一股巨力拖着向上走,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像面条一样任人摆布,等我冲出水面的时候,旁边忽地亮起了一点光亮,我看到一旁的水中漂泊着一个看不到头的木头巨物,而另一边则是跟着我浮出水面的人,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用尽最后的一点意识,我看清了他的面目,汉生……   你他娘的终于出现了……   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漆黑一片,摸了摸身上,装备都不见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记忆开始一点点出现在脑海中,漆黑,深水,巨木,汉生,这是我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刚刚我从月轮上跳下来,重重的摔在水上,在下面难以呼吸,是汉生将我提了上来,然后我就不记得了。估计是落水时候冲击到了脑袋,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什么脑震荡。   我摸了摸身体,衣服还是湿的,说明我并没有昏迷多久,可刚要坐起来时,全身都痛的要命,特别是屁股后面的那块骨头,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打了一顿似得。   我喘了几口气,侧过身撑着手臂要让自己坐起来,突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轻声道:“先别动。”   “汉生?”我看向黑暗中坐在我对面的人。   “是我,先别动。”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太多话想问他,可又不知从哪说起,而且我感觉出他口气中带有一丝紧张,这让我很奇怪,能让汉生产生如此大情绪多波的事并不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远处忽然亮起两点惨绿色的光芒,忽上忽下的飘动不定,犹如两只巨兽的眸子,难不成这就是让汉生担心的事!   没等我再开口,脸上忽然被汉生扣上了一个东西,我伸手去摸,指尖传来一种金属的触感和凉意,从形状上判断是一个半面的奇怪面具,他快速轻声道:“带着不要说话,憋住气。”   对于汉生我是百分百信任,所以没有一点犹豫便吸了口气憋住,而随着那两点光芒的靠近,我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什么眸子,那个光芒就是两盏灯笼。   正有一队人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前面的人提着灯笼,在惨淡的光影下,我看清了那队人,身上的冷汗也瞬间暴了出来,整个人几乎僵持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那些人都穿着褪了色的大红色古旧衣袍,每个人头上都着大斗笠,面上贴着黄布条,布条上面都用红漆写着一个数字。这些人双手插袖,跟在提灯笼人的后面,犹如行尸走肉。   而最可怕的还是前面那两个提着灯笼的引路人,这两个人个子极高,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露出的脸部肌肤干瘪苍白,十分让人瞩目的则是耳朵上各自带着的一条长长的铜质耳坠,形状有些眼熟,我应该在哪见过,不过一时回想不起来。   他们步伐很轻,犹如穿过人间的亡魂,行走间不带一丝声响。已经不敢喘息的我,在那队人路过这里,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的领路人忽然慢悠悠的向我这边转过脸时,几乎没吓得跳起来撒腿就跑。   此时汉生不动声色的按住我的手腕,用食指轻点两下,不让我动弹,我才忍住没动,但全身的冷汗还是哗哗的流,久违的恐惧包裹了全身,心脏几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看到那个领路人看向我的脸,准确的说是盯着我的面具,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他已经发现了我,我极力的想去避开它的视线,可因为恐惧我又不敢闭上眼睛,人性中的软弱让我仅仅盯着那个东西,如果它走向我,我恐怕会逃脱汉生的束缚而逃跑。   好在那个东西在看了我一眼后,转移了目光,似乎在打量一旁的汉生,不过也仅仅是扫视而过,便继续向前走去,没一会儿两点烛光逐渐消失。   我心惊胆战的盯着那支诡异的队伍走远,直到腹部发紧,我才呼哧呼哧的松开憋气,趴在地上大口的喘起来。   我浑身生起一种无力感,那些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我已经摔死下地狱了,那汉生这是啥意思,渴望自由的灵魂?要带着我上演一出“飞跃疯人院”? 第五十九章 即将回归   那两点烛光缓缓消失在远处,我才松了口气,躺在地上,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起来,心里忍不住发问,那支仿佛来自地狱勾魂使者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来头?   脑子一片混乱间,我听到旁边的汉生也轻轻出了口气,松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了。”   我想挣扎着起来,可浑身疼得要命,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得,一动就痛。   汉生扶着我的后背,将我轻轻抬了抬,靠在后面的硬物上,轻声说:“别担心,大多是轻伤,骨头都没问题,只是肌肉韧带拉伤,还有,这里疼吗?”说着他按了按我右侧的屁股。   我倒吸了口冷气,小鸡吃米似得点头,“疼疼疼。”   我又顺着向大腿摸了一下,“应该是骨骼有小裂痕,也不算大问题,裂纹可以自行愈合,只要别再有大量运动。”   我惊奇道:“骨折还能自己愈合?”   他点点头,说:“也不绝对,要看你骨折发生的位置,如果供血不好,比如这里,小腿胫骨下三分之一,还有这里,股骨颈,手舟骨,距骨,这些骨头上面血供应比较差,再小的裂缝也不不能自行愈合。”   我觉得神奇的同时,想起周围的境遇,不禁埋怨道:“对了,你跑哪去了,我们一路都没看见你,你要是再晚点出现,我们就要GG了,你知道我们在下面遇见谁了吗?张道陵,就是压制你的那个家伙,竟然是千年前的活死人,还有高明也下来了……”   说起高明我心里也忍不住难过起来,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确定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期限,每次与他对话,都有一种交代临终遗言的错觉。   那种感觉很让人崩溃,明知道每前进一步,他都是在“慷慨赴死”,但你阻止不了,你理解不了他的使命感,虽然离的很近,却有一种触不可及的东西隔在那里,真的很折磨人。   归根结底,我无法理解他,他终归属于“那支队伍”。   我叹了口气,尝试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将所有的遭遇都简单的讲给他,汉生默默的听着,直到我停止了讲话,发现他正怔怔的盯着自己的膝盖,我轻轻的触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神色充满歉意的开口道:“对不起二爷,让你涉险了,实在是这座墓下面太过玄妙,我当时没法回去找你们,经过我的探索,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你发现了什么?对了”我看向四周,后知后觉问道:“这里是哪里?”   汉生将我的肩灯缓缓从衣服下取出来一点,让光线照的稍微广泛一些,我疑惑的看过去,发现周围都是一个个黄泥“蛋”,我自己就靠在一个上面。   我回身要从黄泥蛋上扣点下来,发现黄泥很硬,费了半天劲只有一点渣下来。   我用食指拇指轻轻摩挲,是一种粉状,很细,有一股很淡的腥味,似乎有些熟悉,我看向汉生,他把肩灯转了转,让我看清了那些黄泥蛋的全貌,“是一种茧。”   “哈?什么茧?”我嫌弃的想起身,却拉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他轻轻扶了我一把,指向我们脚下,看向我说道:“这些茧和此地有关。高明说的没错,蚕丛的尸身根本不在墓里,而是在一条巨船上,那条船在未知的地下水域中游荡,按照一定规律,每隔多少年,就会顺着水流回到这里,船上携带着一个秘密,一个从海内昆仑带出来的秘密。”   我几乎惊呆了,当真和我们之前的猜想吻合了!   大头我们几个从广场前的养蛇塔,就大胆猜测过:以那种防守程度来看,里面根本不像是一座空冢,除非还有什么很重要的秘辛藏在里面,但所有的巴蜀人都从地下水域消失了,结果只会有一个,那些蛇是守墓的力量,他们还会回来!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可还是抑制不住,几乎是颤抖的问:“那个船,它……回来了?”   汉生没说话,平静的看着我。   我脑筋一跳,想起自己坠下来的遭遇,差点没跳起来,“不会吧,我们就在船上?”   汉生看向那支队伍消失的远方,口气有些严肃:“要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快。”   “什么来不及了?”我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再有半个时辰,这艘船就会返回地下水域,如果我们不能在它返航之前离开,再想回来,就要等到下一次节点了。”汉生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下紧张起来。不管其他人怎么度过,如果让我在这艘船上生活几十年,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   “当年巴蜀人集体消失,大概就是去了那里。”   汉生知道的要比我想象中的多,虽然他没开口,但我想他这一路不会比我们悠闲到哪去,他应该是选择了一条代价最大的“捷径”。   大概是觉得我没理解,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是跟着这艘船肯定能回去。”   “你觉得那些古蜀人还活着?”我摇摇头,“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我换一个,是谁在驾驶这艘船,在不同的时间它从那个地方回来要做什么?”   汉生指了指远处,“刚刚过去的那些人被称为‘打更人’,它们负责在船上巡航,‘船长’就在甲板下面,这艘船,就是由船长来驾驶的,至于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不是一个活人。第二个问题,回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与蚕丛从海内昆仑带出来的那个秘密有关。”   我指了指上面,问他:“上船,只有从上面下来这一个路径吗?”我抬头看向漆黑的空中,脑子在疯转,既然辫子男他们都要争着下来,我猜测就绝对和这艘船有关,因为如果船是移动的,那么也就是说,在一定时间内,只有某一个时间,这艘船恰巧驶过月轮的下面,也只有那个机会,可以从月轮上船。   汉生却出乎我意料的摇摇头:“还有另一种方式上船,不过基本上常人做不到,你可以理解为必须从上面下来。” 第六十章 搜索   “时机指的就是在适合的时候从上面跳下来?”我有些不解。这有些说不通,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让辫子男和我爹他们如何忌惮。   汉生摇摇头,指向上面说道:“关键在上面。当初蚕丛氏大巫从海眼里取出一样东西,他们以那件东西对这艘船加持了很诡异的诅咒,没有活人能从船上离开。只有我们头上这块陨晶可以抵抗那股力量,但陨晶的力量一直在减弱,可以抵抗的范围越来越小,你刚刚提到的万红兵,高明,张道陵等人,应该都被蚕丛氏诅咒了。”   “那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安全时间?”我挣扎着坐起来,忍着疼痛揉捏着已经麻木的肌肉。   他听到这里,吐吸了一口气,沉默下来,缓缓摇头道:“不,我们已经在诅咒里了。”   我脸色顿时苍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继续讲道:“这次陨晶的力量更小了,你们下来的时候还未到最佳时机,你刚刚也看到那些打更人,陨晶会覆盖我们的气息,到那时我们才能行动……”   他后半句我全都没有听进去,还沉浸在诅咒的震惊当中,有些结巴的问他:“你是说,我们,我,已经被诅咒了?”   “嗯。”   我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心里充满了恐惧,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汉生:“我会变成张道陵那样吗,还是万红兵?我被羽化了?”   “你不会的。”汉生忽然笑了,他又说:“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我们只要找到从巴蜀带出来的那个秘密,就能逆转羽化。”   我还是无法相信,内心也安慰不了自己,应该如何在即将羽化前还能保持淡定。   我尽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他说:“你要是不捞我上来,是不是就没这回事了。”   汉生挠挠头,“那你不就淹死了嘛。”   “也是。”我咬牙切齿道:“lgbd,都是那几个家伙,要不是跟着他们跳下来,老子也不会沾上这艘船的诅咒,对了,你看到之前的人了吗?”   “都在这艘船上,他们也在等,一会我们到陨晶下面,就开始行动,我们必须要率先找到船长。”汉生道。   “对了,陨晶?我们头上这个大家伙真的来自天外?”其实我在看到时就有了猜想,这种物质和体积,很难产自地球。   “忍着点。”汉生拉过我的胳膊,以一种很奇妙的指法按在上面,疼得我直咧嘴,他边按边说:“没错,那块就是天石,而且不是普通的岩石类,在这块天石里面包裹着一种带有能量体的物质,只有那种物质才能压制诸鬼的羽化。”   汉生的手法很神奇,在他按过的地方退去潮红后,肌肉也不怎么酸痛了,他微微笑道:“我顺便帮你疏通了一些穴道,可以加快血液流动,只要你的骨裂不加大,不会有大碍的。”   “没有人知道蚕丛带出来的秘密是什么吗?”我活动着被他捏过的手臂。   “也许你爹已经知道了。”他回道。   听见他提起那个人,我的情绪就有些不自觉的失落,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在以往的故事中,描绘出的神仙收官形象与如今所见大相径庭,他眼神中透露出来近乎冷漠的冷静,看的让人心寒。   我叹了口气,心想,就算了吧,这次能回去,我就老老实实的当个小老板,再不沾这些乱遭事了,生命中少了谁,自个一个人也都能活得好,这是我打小就知道的。   没过多久,就很突然的,我心里一阵悸动,那种感觉就像我在大学时要上台做毕设前那种紧张,仿佛吊着桶水,七上八下的。   同时我发现汉生的脸色也变了变,他看向远处,缓缓站起身:“走吧,到了。”   我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随着他露出肩灯,光线将周围一小片地区照亮,我看到成片的黄泥卵,到处都是,七扭八歪的一颗一颗排列在我们周边。   “茧里面都是什么?”我尝试靠近一颗黄泥茧,发现黄泥中还裹着一圈圈淡淡的红丝线,很细,不贴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更早的节点进来的人。”汉生看也不看那些茧,带着我向打更人来的方向走过去。   甲板上静悄悄的,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排排的黄泥茧从我们身旁掠过,我低头看向脚下,很多甲板木都烂掉了,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艘船肯定很大,因为我借着肩灯的余光,也看不到两侧的护板。   我们在穿行途中,路过几根桅杆,上面太黑,看不到顶端挂着什么,但我想应该不会是帆,因为这艘船明显不靠风动力。   我跟着汉生穿过黄泥茧,终点是一个方形的楼梯口,通向下层。   他轻声对我说:“这艘船很大,有很多区域我也没有探索过,但我能感受到里面的危险,二爷,接下来千万跟紧我,只要我们找到船长,就立即离开。”   我深呼了几口气,冲他比了个拇指,汉生点点头当先撑着从楼梯口跳下去,因为下面的梯子已经烂掉了,只能跳下去。   下去后温度明显降了下来,汉生站在一旁用肩灯照明,他扶了我一把,“小心,这下面有东西。”   我颤颤巍巍的从楼梯口跳下来,回首望去,周围竟陈列着几口青铜棺椁,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心惊肉跳,这几口棺材的制式很特殊,从长度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是装着诸鬼族人尸体的那种铜椁。   我心里惊讶不已,这些铜棺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大费周章将铜棺运进来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汉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走过去,擦掉一口棺材上面的浮土和铜花,露出下面几个古蜀文。接着他走到另一边,又在相同位置擦出了古蜀文,接二连三,每一口铜椁上都有几个文字,他站在一旁分别指着那几口铜棺道:“乙丑甲申丙戌戊子,丁卯戊申甲午丁卯,辛未庚寅壬申癸卯……” 第六十一章 四面首   “四柱?”   随着汉生的解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铜椁上刻的全是四柱,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八字。   在中国古代的历法中,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称为“十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叫作“十二地支”。古人用天干地支来表示年、月、日、时。年月日时就象四个柱子一样撑起“时间”的转盘,所以称为四柱。   不过想必刻在棺椁的“八字”要有些不同。平时算命的要八字,索要的出生时的年月日时,这里应该就是“死期”。   汉生依次指点了几口铜椁,我低头算了一下,恍然大悟,知道了他的用意。   所有的“八字”就像是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这几口铜椁全是按照死者的死亡时间来排列的,那么最开头的棺材岂不是代表最早死亡的诸鬼人?   我顿时被勾起好奇心,顺着铜椁向前找去,走过去时,竟发现那口椁被打开了!   铜椁的盖子打着斜,搭在椁沿上,像是被人从脚下推开的。我和汉生对视一眼,想不到还真让我们发现了端倪,诸鬼族人不远万里也要收回族人的尸体,一定有某种原因,看来他们尸体的秘密就在这里。   汉生拦了我一下,翻手抽出枪头,走到前面去,我接过肩灯给他在后面照明,顺着椁缝照进去,我俩看见了一口漆黑色木棺。   汉生尝试推动椁盖,发出“嗤嗤”的金石摩擦声,他看了眼身后,应该是担心声响惊动那些打更人,停下来听了会,而后便侧着身子,直接将胳膊伸了进去。   没等我佩服他的胆量,铜椁里的木棺已经被他拉到了边上,我们从椁开拉开的地方照进去,发现木棺盖子被翻到了一边,棺里也是空的。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汉生一把抓过我的肩灯,探身照了进去,我发现他在很认真的观测木棺边上,我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就凑过去跟着看,他指出一个地方回头要我看。我眯了眯眼睛,发现那里有一个白印子,仔细一辨认,不禁冷汗直流,我靠,黑木棺容易落灰,那个白印正是一个手印。   而且从形状看,指印朝外,明显是里面的人起身时,扶着棺边留下的!   我倒吸口凉气,不知所措的看向汉生,发现连他也眉头紧锁,心里一沉,这可不是好信号,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事情可不多。   诸鬼族人的第一口棺材里竟然是空的,更离奇的是,种种线索表明,里面的尸体似乎是自行离开的?!   “也太玄学了吧。”我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脑瓜子嗡嗡响,已经有一个百年不死的张道陵,难不成这里头的老祖宗也活了?   此时汉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蹲在椁边轻轻摩挲着铜椁外壁,在感受上面的纹路。   “怎么了?”我凑过去问。   “有一张人脸。”他微微蹙眉,手在椁壁上移动,忽然他摸到了什么,看向我,“有三眼。”   “难道是对这口铜椁主人的记录?”我心头一热,这个人的身份看起来很不一般,何况是一个自行离开的主儿,如果能破解他的身份之谜,会对我们的推理有着很重要的帮助。   “很可能是,等一下。”   汉生说着又走到另一边椁壁,俯身摸了下去。铜椁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上面满是铜花,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也就只有汉生还有功夫能辨认的出来,忽然他停了下来,再次看向我:“还是一张面孔。”   “啊?”我略微有些吃惊,本以为应该会记载一些生前事迹或自己的功绩,没想到又是一张脸。   汉生接下来有分辨了其余两面,结果让人震惊,铜椁的四面各有一张人脸。   我纳闷道:“黄帝四面?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   “黄帝四面指的是什么?”汉生问我。   “这个传说流传很久了,大概意思就是说,人文始祖的黄帝有四张脸,前后左右各有一张,曾经在山东沂南画像石中,就出现过经典的‘四面神人’形象。”   “孤证吗?”汉生又问。   “当然不是,除了‘四面神人’,还有一件四面青铜重器,出土时期判定在商代晚期,所以在部分研究历史和早起古董的一群人里面,才会有黄帝四面的流传。”我想了想,接着道:“当然这不是唯一的结论,还有另一种说法。”   我顿了顿,回忆道:“也有人说四面其实指的并不是人有四面,而是‘伐四’,大概是说当时黄帝派出使者攻伐四方凶族,最终战胜四凶,天下四面而归服,鼎器和石画上的记载也自然不是黄帝相,而是一种‘傩仪’。   所谓‘傩仪’,其实就是一种大傩举行的净化仪式,代表攻伐成功后的庆祝。”   “这个说法显得更贴近真实一些,也有论证吗?”汉生问道。   “也有,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过,‘黄帝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你觉得和这个有关?”我反问他,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黄帝棺?”   汉生盯着铜椁道:“不一定是他本人的,有可能是同一个部落的。”   我点点头,“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这个推论成立,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有可能解释当时诸鬼族在中原的目的,大概率他们内部也是不和谐的。”   其实这里也就是简单推测,我们现在如如坠雾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清晰的结论,这艘航行上千年的古船,铜椁,尸体,到处都透露着诡异,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我看向汉生,想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突然脑筋一跳,如梦初醒,种种线索在我脑海中交织,一下子一个大胆的想法直接蹦了出来,我深呼吸了口气,向汉生问道:“你觉得保存尸体是为了什么?”   “诸鬼族人对尸体的秘密吗?”汉生犹豫道。   我摇摇头,“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换句话说,我们想的太复杂了,保存尸体,最直观的想法,就是还需要尸体,你觉得‘复活’,靠谱吗?” 第六十二章 复生术   “复活?”   “对。”我肯定道,“我们假设诸鬼族人一直在守护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要求他们必须收回所有诸鬼人的尸体。我们现在反推一下,如果这个秘密的最终导向是复活呢?”   汉生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当初他们尝试复活的是谁?”   “如果这是一项已经颇为成熟的技术呢?或者说曾经是。随着某种变量的改变,这项技术不再轻易实施,或者说必须达到某种苛刻的条件,才能完成呢?”我反问他。   汉生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道:“我觉很有可能。”他又看向空着的“一号”棺,犹豫道:“曾经有人……复活过?”   “也许吧。”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复活论”并不一定正确,但可以串起我们在蚕丛墓里发现的那些线索,同时这个结论也是恐怖的,如果当真有这项技术,那我得世界观就真的崩塌了。   起死回生这事,在古代也算一种禁忌,因为并没有真实的史料记载有人实现过,与之相比,古之君王更愿意去折腾长生相关的事。   让死人复活,我搜遍曾经听过的传闻,除了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位,只有另一个人做到过,扁鹊。   说来也巧,此事就与本来该躺在我们眼下这口棺材里的人有关。   扁鹊是一个称号并不是一个人,除了我们熟知的生在战国的那位,上古时期还存在一人,不知其名,当时被黄帝称为“神医扁鹊”,由此扁鹊的称号才代代相传下去。他曾经施展过一次起死回生术,详情并没有流传下来,总之从那以后,便有了神医扁鹊的称号。   我们俩在这也都是干猜,查看周围无果后,又继续向下走去,我犹豫了几次想开口,汉生见我欲言又止,就轻声问道:“你想问我相不相信复活?”   “嗯。”我如实点点头。   “相信。”汉生出乎我意料的没有犹豫,也没有含糊,但却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我们理解的复活可能不太一样。”   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看着周围的漆黑,又问道:“你觉得,棺材里的那个家伙……还在船上吗?”   “你记得我和你讲过,关于这艘船的诅咒吗?如果那个家伙还算是个活人,应该就不会离开。”汉生不回头的道,“也不可能离开。”   “不是活人?你指的应该是高明和万红兵他们吧,那是不是说,我们现在也不算活人了?”我跟在他后面说道。   “我想应该是吧,不过我们一定要下船,二爷,你看到那些打更人吧,时间久了,我们也会变成它们那样,成为这艘船的一部分。”汉生严肃的道。   我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看开了,人的命天注定,因果因果,如今这种局面全是我自找的,如果我能消停的管住自己的好奇心躺在家里,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高明也说过蚕丛的尸体不在墓里,难道真的在这艘船上?我有一个猜想,所有人都在找这艘船,当初我爹,或是辫子男他们,会不会找的是船上的蚕丛,假设我们的复活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找蚕丛是不是也为了复活?”   我其实也没有很正经的推理,只是随便YY一下,没想到正听着的汉生忽然站住了,神色变了变,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过来:“二爷,如果船长就是当年的蚕丛,我觉得真相似乎就已经被你说中了。”   “你也觉得蚕丛掌握着复生术?我其实就是瞎猜的,可一点依据都没有。”我挠挠头,有点小尴尬,我没想到汉生会这么认真。   “如果这就是真相呢?”汉生恢复了神色,边走边问我。   “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老大哥。”我咧咧嘴,开玩笑道。心想他妈的带手机就好了,这要回头发个朋友圈可得给我牛逼坏了。   我们从走廊穿过去,这一路我发现好多墙体都烂了,两边是一些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我也不敢深看,忽然一扇门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扇门保存的格外完好,最让人瞩目的是,门上被钉了十几枚铜钱,还有一块比巴掌大一点的铜镜。   我想凑过去看,汉生一把拉住我,冲我摇摇头:“里面有东西,别靠近。”   我紧忙后退两步,看向那扇门,问他:“是啥东西?”   “不知道,不过门上的是小七关阵,镇邪用的,对一些东西有克制作用,我们最好不要招惹。”汉生道。   正说着,那扇木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响,就像过堂风将门吸到了一样,猛地向里一收缩,吓得我一个冷颤,连连后退了几步。   果真有东西!   汉生身手很快,手腕一翻枪头在手,跨一步横档在我面前。同时我们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就像是指甲抓门的声音一样,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汉生冲我摆摆手,我们两个人小心向后退,直到听不见那个声音才松了口气,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一会儿身上已经憋得都是汗了。   走廊快到尽头时,露出了一条向下的路,和我们下来那里不同,此处的楼梯保存的还算完好,汉生站在楼梯口向下看,对我说:“时间不多了,我们要继续向下走,直到要下到最后一层。”   我点点头,跟着他踩着木梯向下走,这些木质已经老化的很严重了,每一脚踩上去都会发出“咯吱咯吱”让人心悸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船舱里,听的我心惊肉跳。   下一层船舱温度更低,冷的人一下来就打了个冷颤,我紧了紧衣服,随着灯光打量四周。这里面横七竖八的打了很多木桩和横梁,光线打过去斑驳凌乱,而且肩灯本来光线就不充足,也看不清几米外是什么个情景。   我们尝试躲避那些横木向前走去,没走出几步汉生就站住了,把手里的肩灯回手递给我,自己则看向位置的黑暗中。   我发现他情况不对,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 第六十三章 第二支队伍   随着汉生话语落下,前面的黑暗中想起两声“啧啧”,接着一个人从深处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厉害,隔着这么远还是被你察觉到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二爷身边还有你这种厉害的角色,失策,真是失策哦。”   随着人影走到近前,来人也露出了他的样貌,正是先前与“我爹”对峙的辫子男。随后出现的还有那两个黑皮衣。   看清来人,我颇有些吃惊,这回看的真切,辫子男要比我想象的年轻许多,而且很是清秀,额头两缕留海,还他娘的有点杨洋的感觉。   他歪头打量我俩,视线从我身上一带而过,最终落在汉生身上,向他问道:“林子里的人是你吧,就是在山坳里,淘气扔石头的那个小家伙?”   见汉生没理他,他摆摆手,一脸熟稔的样子,“嗨,别那么紧张,就是聊两句,搞那么严肃干什么。”随后看向我,“这位就是二爷吧。”   “别装作没见过似得,是不是我今天穿啥色内裤你都知道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他干笑两声,不过也没生气,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摊手道:“我也没办法,知己知彼嘛。”   “望鱼的眼插多久了?”我直接问他。   “很久了,有多久我想想。”他还真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捏着下巴道:“大概从上次之后就留心了吧。”   说完饶有兴趣的看向我:“你到也不像信报里说的那么白痴啊。”   我真想开口骂人,不过好歹被我的理智压了下去,回瞪他道:“我谢谢你的夸奖呗。”   “嗯,那是当然。”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平时可不怎么夸人的,不过你还是差一丢丢。”他比了比自己的小尾指,“虽说二爷那份摊子被你搞的有些乌烟瘴气,不过好歹坚持下来了,这就难能可贵啊,京城曹家没少下局,还有南来的赶客,你们也算夹缝求生,能做到今天,已经算是不错拉。”   “当然值得夸的还这招借尸还魂漂亮啊,你们先前的那几手,说实话,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那几个地方都不是常人能来回的,我几乎以为你们就是第二支队伍了,不过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还是百密一疏,露出了破绽……”他啧啧两声,对于自己的见解颇为自得,不过当他看到我一脸茫然时,皱了皱眉,用鼻音发出重重的“嗯”声,指着我说:“别动,你别动。”   他原地挪步盯着我看,“这个表情不是装的啊。”说着敲了敲自己的眉心,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疑惑的问我:“你……不知道?”   “你他妈跟个疯子似得叨叨一大堆,我知道个屁啊。”我回怼道。   我虽然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从他的话中,还是能推测一些事情的原委:他提到了“第二支队伍”,还说我们是“借尸还魂”,就按照话里的意思,他觉得我们背后还有其他人,我们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将注意力拉到我们身上,但他很“睿智”的看破了这一切,可惜的是,他说的话在我这就跟天方夜谭一样,如果大头在肯定要说上一句,“扯jb淡”。   但这句话,还是被我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除了我们,的确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在活动!   我们只是面上的障眼法,因为这家伙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肯定查到了什么,至少要比我们动作大很多,所以他才说他“识破”了我们。   但这恰恰是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一切举动并没有谁来授意,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决定去做,怎么会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其他人的“烟雾弹”?   这也是我有些担心的,一直以来我都隐隐的有这种感觉:我身边存在一个“推手”。   这名“推手”不断在潜移默化的引导我们的行动,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是好多次偶然和巧合,不得不让我变得敏感,特别是这次,这家伙的话简直就是证实了这一点,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按照某人的意愿,走入他规划好的路线,一步步成为搅乱这滩浑水的异数!   果然,辫子男冷哼了几声,讲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曹北望还真是无情啊,为了混淆视听,连自己一脉的人都能算计,虽说最后让我识破了,不过也着实费了些功夫。”   “你说什么?”我问他。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我的小二爷?你们家神仙收官,可是连你和你的龙山阁都算计进去了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几手活做的漂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实话告诉你,那都是曹北望他想让你知道的,如今的局面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你,以及你们龙山阁,全都是他为了将那些眼睛从他身上移走的棋子,这下你明白了吧。”说完他冲我耸耸肩。   我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出在“欺骗”我的线索,但我失败了,不知道是他的演技炉火纯青,还是这一切就是真的。我感觉不到他在说谎,并且我觉得他在讲这些内容的时候,自己也在顺线索,我爹,也就是曹北望,当真带给了他莫大的的压力。   “算了。”他摇摇头说:“这些都不重要了,这次他已经输了,你们也不过是弃子而已。”   我现在不敢深想,是否我们真如他所说,都是曹北望的棋子,只想先解决眼下的事。就问他:“说也是你,不说也是你,丫跟神经病似得,你到底要干嘛?”   “本打算将这架偏离历史轨道的马车推回正轨后,才会去找你,既然现在遇见了,你就跟我们走吧。你们这一脉,必须回收。”他正经道。   “你们来自奉天吧?”我问他。   “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回去后你自会知晓的。”   我没理他这句话,在他讲完后,不给他反应的快速问了他一句,“你们是来复活谁的?”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似乎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用食指点点我,“动手。” 第六十四章 偷袭   “在甘南扎尕那的是你们吗?”汉生突然冲辫子男问了一句。   “等等。”辫子男摆了摆手,制止了身后黑皮衣的行动,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第一次开口的汉生,“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汉生语气不变的又问了一遍,“在甘南扎尕那的是你们吗?”   辫子男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曹割鹿那个家伙出的手。”   “我怎么能找到他?”汉生再次轻描淡写的问道。   “哦?呵呵……”辫子男似乎觉得这句话可笑,扶着额头笑了笑,“哎哟,这个忙我可帮不上,你身后那个小家伙我能带回去,你不行。”   “你们在奉天吗?”汉生又问。   “不一定能找到他。”辫子男敲了敲额头,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行了,问答环节到此结束,我没太多功夫跟你们在这耗,把他带过来吧。”后面一句话是冲黑皮衣两人说的。   黑皮衣速度快,汉生速度更快,在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动了,犹如一只捕兽的猎豹,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迎着两人主动窜了上去。   汉生没有花架子,老何说过,他的每一式都是杀人技,所以汉生也没教过我学拳,而是交给我玩刀,他说我已经过了练拳的年纪,况且我骨子弱,不适合他的拳。   他双手一前一后,猛地扑过去。   这招我见他打过,那天我们在龙山阁后院烧烤,大头没憋好屁的激了小何几句,小何没抗住,要和汉生搭搭手,起初汉生笑呵呵的没答应,耐不住大头在一旁起哄,俩人就比划了一下,我清晰记得,当时大头兴高采烈的喊了声开始,小何只来得及踢出一记他引以为豪的鞭腿,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汉生收着劲才没伤到他。   当时汉生打的就是这一招,老何在一旁说这手在八极拳里叫猛虎硬爬山,与顶心肘,是二爷当年的成名绝技。猛虎硬爬山是种技术理念,重点是向对手内围切入,在八极拳里叫“门”,属于典型的侧峰入,专门打踢、踹这种架势。   两名黑皮衣中就有那名飞刀扔的及准之人,他动作稍慢一些,那名有着夜眼的家伙倒是迎身上前,但两人都没和汉生交过手,想不到他如此的刚猛,夜眼刚开始还准备近身打,就在交手前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硬生生是截住了身体的惯性,躲开了汉生猛虎硬爬山之后的一记铁山靠。   夜眼几乎是在贴着汉生身前的一瞬间后退,带起的风将他的头发吹的向后背去,他歪着头吹了声口哨,似乎是感到庆幸。   “不行?”飞刀看向夜眼。   夜眼甩了甩胳膊,“男人不能说不行。”说完,再次前冲,这回飞刀也同样上去,前奔的同时,手里的飞刀已经比夜眼先逼近汉生。   汉生一翻手,枪头出现在手中,挥手磕掉飞刀的同时,也寸步与夜眼近了身,这家伙刚刚是大意,此时全力以赴,竟与汉生打的不相上下,旁边没了老何讲解,我也看不出对方的路数,只瞧得出来,虽然他略有下风,不过凭借着后面飞刀男的掣肘,汉生也没讨到便宜。   我站在后面干着急,根本插不上手,就想着是不是把飞刀男扔到地上的刀都捡起来,一会看他没有了还扔啥,正这么想着,我忽然看见辫子男在远处冲我笑了笑,我心里一沉,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不禁着急的看向汉生。   从先前的对话里能看出来,这家伙和我爹他们都交过手,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后手,我挺替汉生担心的。   不过下一秒,我就知道,该担心的不是汉生,而是我。   几乎在汉生骤然转身向我这面奔过来的时候,旁边一道黑影闪过,没等我反应过来,脖子前就被冷冰冰的架上了一个物体,随即耳旁响起一个男声,“嗨,可别动呀,我这刀可快。”   该死,我早应该想到的,辫子男身边有仨保镖,就差这个拎刀的家伙!   也不知道辫子男刚刚让他藏到哪去了,竟然躲过了汉生的察觉。   我用余光看不到他,只能感觉到他从后面死死的揪住了我的衣领子,似乎半跪在地上,右手平持着刀搁在我肩膀上,小心谨慎到整个人躲在我身后,不敢暴露在汉生面前。   汉生止住脚步,示意他不要动。   “OK,我们都不要动。”他在我后面说到。   “嘿,你手里的家伙我看着眼熟,能不能给我瞧瞧。”辫子男在远处喊道。   “不……呃”我刚发出一个音,身后的家伙就加重了左手的力气,瞬间收缩的衣领子勒的我发不出声来,他轻声道:“不要乱说话哦。”   汉生不回头的将手中的枪头倒飞了出去,飞刀男眼疾手快的拉了辫子男一下,枪头准确的扎在他刚刚落脚的地方,半个枪身没入底板。   辫子男埋怨道:“火气那么大干什么,我看看这东西,你们先陪他玩玩。”   夜眼和飞刀对视一眼,再次同汉生交起手来,不过汉生的枪头被缴械,他没了格挡飞刀的武器,就算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用肉身去挡,所以局面渐渐变得对他不利起来,汉生被飞刀逼得施展不开,期间硬是让夜眼落了几拳头在身上。   我看着干着急,心里骂死了身后的家伙,可他似乎掌握了我身体的力道,每当我要挣扎或是要讲话时,它都能提前感知到,用右手的刀柄反手敲在我的太阳穴上,眼前一花,脑浆跟着动荡,差点没昏过去,同时身体也软了下来,没力气再挣扎。   同时与两个高手交战,不仅是体力还有精神的高度消耗,汉生稍有不慎,就被一记飞刀擦过肩膀,没等他躲开的身体落地,夜眼的攻击紧跟着就到了,渐渐的汉生竟有了颓势。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汉生分了神在我这边,还有这两个看似年轻实则实力恐怖的一匹的家伙。   在龙山阁连青犬都能一战的汉生,虽然是以一对二,还有些许不公平,但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两人的手段。   我开始为汉生焦急起来,反观对面的辫子男,一脸的毫不在意,在那里研究汉生的枪头,在他眼里,我和汉生就是砧板上的面团,任他蹂躏。 第六十五章 声音   “你要不先松开我,我也打不过你,我就站着不说话。”我哑着嗓子试图和后面的家伙沟通。   “我没你那么蠢。”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觉得是之前揍你的那家伙厉害,还是和你这两个兄弟打架的小子厉害?”我尝试从语言上攻击他。   这显然刺激到了他,不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露出破绽,他是在说着“别找苦头吃,我修理你应该不成问题”的同时,左手紧了紧我的衣领子,我被勒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才些许放开了些。显然我的实战经验太差了,电影里的那套东西还学不来。   我抬头望去,心里焦急起来,汉生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身上又新增了两道伤口,虽然都被他避过了要害,却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我咬咬牙,突的抻着嗓子喊:“你走……”也只得喊出了两个字,就被身后的家伙又勒住了。   那边辫子男似乎看出了什么,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站起身,冲着汉生喊道:“你可别打的太使劲,小心那边的那个小朋友身首异处哦,行了,你俩也别玩了,废掉他吧。”   汉生此时抓住了机会,硬挨了夜眼一拳,想欺身到他身旁寻求突破,可没等他出手,这头的家伙从后面一脚踢在我腿窝上,疼得我砰的跪倒在地,等我再抬头时,汉生又与两人拉开了距离,边防守边向我这边望过来,我想告诉他我没事,赶紧走,可惜后面的家伙始终勒着我衣服领子,不让我发出声来。   我火大的喘着粗气,身后的家伙又把我当成护盾提了起来,我此时跪在地上,双手已经被他扭到脱臼,揪着我的脖领子,只能仰着头挺着肚子顶在那里,屈辱和愤恨油然而生,让我脸色铁青,我甚至做好了了断自己的打算,至少我死了,汉生就能毫无顾忌的逃脱,我知道他肯定能为我报仇。   正当我怒火中烧的时候,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悸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即没有头脑又有些说不上的规律,并非是连续的,而是那种心血来潮,就好像有人给你发了一份心灵摩尔斯电报。   渐渐的那种感觉越发清晰,让我震惊的是,到最后那种犹如脉冲波动的感觉竟形成了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仿佛来自我大脑深处,听不出男女,一直在重复一句,“趴下,趴下,趴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被打傻了,每当我沉下心,那种感觉就会变成“趴下”两个字,到最后我甚至都确定不了是不是自己被揍得神经了。   我被自己折磨的不行,心里一发狠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再不好也要比现在强,就趁身后那家伙稍微松开点的时候,猛地砸向地面。   等我几乎弯下去一半的时候,身后的家伙才洞悉到了我的动作,不过他似乎不理解我磕这个头是啥意思,手下的劲慢了半拍,此时我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拍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我耳中似乎听到一阵风铃的声音,不是脑海中的幻觉,就是耳朵捕捉到的真实声音。   接着后脖领子的力量竟然一松,我顾不得许多,整个人腰部发力,像一条蚕一样,快速在地上滚开。   我听到一个脚步声迅速向我逼近,心里猜测多半是拎着刀的家伙,便拼了命的往旁里滚,没想到对方先开说:“别动。”   我慌张了一下,因为我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来人竟是曹北望,我爹!   也就是这一个功夫,他追了上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汉生此时也从对战中脱身出来,挡在我们身前。拎刀的家伙不知道被什么击伤,我看到他手背上有些淤青,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我旁边的这个男人。   汉生不回头的问我:“二爷,怎么样?”   “嗯?”这个我本该叫爹的家伙,用鼻音发出了他的疑惑,问我:“二爷?”   我则奇怪的对望回去:“你失忆了?”   “你为什会……哦,我知道了,他的计划启动了,现在是你在接替二爷的龙山阁吧。”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你还真是一直生活在墓里?”我只是被他搞得没脾气,没好气的随便问了一句,却没料到他一脸怅然的回复道:“应该很久了吧。”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没继续和我讲话,收起表情,上前一步对辫子男他们道:“你现在还觉得有机会带它离开这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辫子男回道。   我爹忽然神色萧索下来,轻语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其实我比较好奇,这些年你到底在哪,我们在全国各地都发现过疑似你的踪迹,你……真的一直和高明那两个怪物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辫子男疑问道。   似是哪段记忆让他停顿了一下,脱口说了一句让人莫不着头脑的话,“我也不知道。”   辫子男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们,缓缓开口问身边的飞刀:“能拿下吗?”   飞刀无奈的耸耸肩,极其不情愿的苦笑道:“试试吧。”   “你能顶得住拿刀的那个王八蛋不?”我问身边的曹北望。   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中带着笑意,抱起手原地不动的说:“还用得上我吗?”   汉生此时上前一步,从腰带上掏出枪管装起来,形成棍子,冲我们摆摆手,我知道这代表非战斗人员先退场的意思。   “你真不动手?”我带着点焦急的问身边的家伙。   “二爷当年一个人打九只老鬼,这才几只小鬼儿?你可以永远选择相信二爷,同样的还有二爷留给你的人。他先前是顾忌你,这会儿我看谁还能挡住他。”曹北望此时才好似倒出功夫下打量我,而后扶住我的手,“忍着点,我给你接上。”   “等等,疼不疼,”我往后撤两步,警惕的盯着他。   “多少会有一点,我数一二三,你有个准备。”他说。   “少来,当我没看过电影是吧,刚数到一你就得趁我不备给我来一下子,是吧。”我揭穿他的小心思道。   他歪着头笑了笑,“这艘船是流放所有‘第三类生命’的地方。”   “啥?……啊!” 第六十六章 都是棋子   神仙收官我不知道,但老狐狸是真的,我眼前的这个“爹”,连一二三都懒得数,在我惊讶他口中的“流放”时,便以迅雷不及之势将我脱臼的胳膊推了回去,疼得我冷汗都冒了出来。   “忍着点,那只马上就好,也就疼一下。”他说着就笑眯眯的来拽我另一条胳膊。   “痛死我了。”我还想和他坑争一下,他却神色有种莫名的萧索,带着些许感伤的看着我,“如果你真是我儿子就好了。”   “啥……啊!”   在我的惨叫中他心满意足的拍拍手,“齐活。”   “你!”   “嘘……看,好戏来了。”他冲前面努努嘴。   我看过去,发现我们这边欢腾的同时,对面几个人打的也十分激烈,作为“工具人”的汉生充分发挥了他的职能。如果说八极拳的汉生是刚猛,那么拿起棍的汉生就是霸道,矫健的身姿,持棍而起,我仿佛看到了史书上那位七进七出的白马银枪赵子龙。   “好一手霸枪,使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绝对当得起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八个字。”曹北望在一旁点评,眼神中是由衷的赞叹。   没有了顾忌的汉生大杀四方,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   “胚子好,又得到了二爷的倾囊传授,行了,这番交手已经没有悬念了。”曹北望转向我,“至于你嘛,哎呀,真让人头疼,笨是笨了点,不过也算勇气可嘉,勉强合格吧。”   “什么勉强合格,你在这点评谁呢,我们到这可都是凭本事。”我不服气的道。   他笑了笑没说话,拍拍我的肩膀,“有缘再见吧。”   我见他要走,吃惊到结巴:“你,你这就,这就走了?”   “要不然呢?”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想说我可以和你们回龙山阁?不行,我的事还没结束,等以后吧。”   “那,那你也不能直接走啊。”我拦住他,一时大脑还反应不过来,我以为他是我们一路的,以为终于追上了他的步伐,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脸憋得通红,“你刚刚说的流放之地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胡乱的先问一个问题,心里不断祈求汉生快点结束,赶走辫子男他们,至少有汉生在,也可以考虑强行留下他。   他插着单手在胸口,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吧,我先问你,第三类生命你们接触到了吗?”   我想了一下,猜测道:“离奇?”而后简单描述了在木宮里了解到的关于离奇的线索。   “离奇?好吧,暂时叫这个名字,我想我们说的是一个东西。”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里,这艘船,就是离奇的牢笼,也是它们的流放之地,而那边的几个人,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带走被困在这里的离奇,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为什么是牢笼?是谁将他们困在这的?他们带走离奇要做什么?”我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疑惑。   他咧咧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头疼啊,你们是一点也没查到啊,还说自己不笨。”   “时间来不及而已。”我有些羞愧,不过也强装镇定的回复过去。   “原因吗,懒得解释了,我给你指条路,奉天曹家,有第二世的老家伙知道,就看你们敢不敢去了。”他笑容玩味的看着我。   “奉天?你信里不是说,不让我们去吗?”我不解。   “谁说的,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去,为什么不去,总有一天,我们要从奉天的大门走进去。”后半句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深沉,眼神中有种冰冷,我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用词,“那个家伙。”   我心里忽然有个很奇特的想法,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我爹?”   他很快反应过来,眸子中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和冷静,“是也不是。不过我建议你,可以不用将我当成你爹,也不要太指望我会帮你们,我们只是暂时的敌人是一致的。”   我后退两步,不敢相信他的话,记忆中的碎片席卷而来,我大胆问他:“秦岭墓地的化龙池,是不是也?”   “哦?你们也去过了,手谈中,并非每一步都是为了吃子,有的子是无理手,只是为了搅乱棋局,有的棋子天生就是为了被提,有的则是为了打吃,你看到的仅仅是一步为了请君入瓮的提子。”   我忍不住问他:“我也是无理手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自嘲的笑着说:“谁又不是呢?我也是关子,我们都在棋局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以为找到他,一切就到了终点,我能知道当年的事发,能知道一切的真相,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太天真了,这一切的谜团远比我设想的还要复杂。我面前这个人也带给了我太多感触,不知该如何定位他,我心底是矛盾的,盯着他,我无法想象他不是我一直在追寻的那个人。   他的面孔是曹北望,可给我的感觉却有一种近乎到冷漠的极度冷静,我根本没法将他和我心中那个影子重合起来。   他眼神复杂的盯着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不该对其他人拥有这样的情感的。我也是关子,被人留在这里做局眼的关子,你……和我一样,你问我我是谁,我可以是你父亲,是曹北望,也可以是你口中的离奇,这是我能找到压制羽化的办法。”   说到这他看向四周,“这艘船的终点在归墟,它流放所有的离奇,我们如果不在它返回前离开,就会被永久的留在这里,至于他们几个,想要带走离奇,是想做当年我做过的一件事。”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你明白了吗?”   “小子,有很多事情无法和你说清,需要你自己去追寻,如果你觉得这让你很痛苦,那很抱歉,这就是你的命。这历史的洪流不曾为谁而停留,有一些事连我也没法清楚的触碰到。或许……等到这一切都真正的结束,我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吧。” 第六十七章 关子   就在我纠结,哀怨,忧愁的眼神中,那边的战斗也到了尾声,对方并没有想死磕的想法,辫子男在发现拿不下汉生后,果断选择了退走,同样的我们这边也不具备追击的实例,况且穷寇莫追,过分的厮杀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在汉生以眼神示意对方留下枪头后,辫子男有些不舍的扔下枪头撤离。汉生收好枪头后走了回来,站在我这一边,冲曹北望点了点头,“多谢出手。”   “真要谢谢我,就把它借我用用。”曹北望也不客气,说着指点向汉生手里的枪头。   我以为汉生会拒绝,却没料到他爽快的点头,“没问题,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说完看向我,又转头盯着他:“你得和我们一起走,一直到离开这里。”   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心里却十分惊讶,汉生性格稳重,他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曹北望露出思考的神色,眯着眼睛眸光闪烁,似是在快速这其中的利弊,最后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成交,不过说好,东西我要用一阵,但保证能原物归还。”   汉生已经伸手将枪头递给他。   我想起在上面棺材中见到的木盒,这枚枪头似乎在当时起着什么特殊的作用,想必曹北望借用也是此意,便问道:“你要这枚枪头做什么?”   曹北望也没掖着藏着,轻轻摩挲着枪头,轻声道:“这是凶器,可以用来镇压你口中所谓的离奇。”   “什么?”我惊讶的看向他,“镇压离奇?那是不是……”   “想什么呢,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没办法直接把它们送回去,但是能让它们少捣乱,只要它能保持沉睡,至少可以帮我们拖延住那几个曹家小鬼。”   曹北望收起枪头,看向我们俩,“好了,你这个人情我收下了,我答应你们,会暂时和你们走在一路,不过也仅限在这里,还有,不要拖我后腿。”说完不给我还嘴的机会,插着袖口在前面带路。   他似乎对这艘船很熟悉,带着我们向船舱深处走去,我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小声问汉生:“你为什么要他和我们同行?”   “他下来过,有一些地方只凭我们很难进去。”汉生如实回答。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刚刚自己承认,不是曹北望,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我有点抓狂,不知道该怎么和汉生形容眼前这个家伙,他拥有着曹北望的面容,了解曹北望的一切,甚至拥有他的超凡智谋,但他的性情却不是我了解到的那个人。   我这一番话过后,汉生却出我意料的点点头,“我知道,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要再别人背后讲坏话。”他走在前面说道。   我反击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我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刚刚汉生的话提醒了我,高明之前也说过,我爹的计划出了纰漏,本应在这个节点出现关键人物没有出现,所以才由我们这支队伍顶上。   但在深入地底后,特别是知道了这个“曹北望”后,高明说了一番关于“关子”的话,他说我爹其实已经走好了所有的棋,并且在棋局的最开始就下了关子,再联想到他的态度和这个曹北望刚刚的言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家伙就是那枚最开始的“关子”!   也是我爹留下启动计划的人!   现在还让我搞不懂,也是最纠结的就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我爹“搞出”了一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满世界溜达,去混淆所有的视听?   他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这家伙的动机。   这人有着很明显的“自我”目的,如果说他是我爹留下的“关子”,那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爹要如何保证他会执行当年的计划?至少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这家伙的“反叛精神”,我现在很担心,如果他没有继续执行计划,是否我爹,高明他们所有的付出都要付之东流。   还有一点,我到现在也没摸清,他“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人城府太深,做事滴水不漏,他想告诉你的事,自己会说,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绝对从他嘴里得不到半点线索。只是暂时的是友非敌,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利益”,产生冲突,真的是有些可怕。   前面走着的曹北望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用嘴说,改腹诽了?”   我一阵短暂的错愕,随即想起我被黑皮衣挟持时,那道传进我脑海中的声音,吃惊道:“你……你能读取我的意识?”   “不能。”他转身继续走,“况且我也没有那么无聊。”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相信。   “因为我们离得足够近。”   “什么意思,你可别说什么血缘关系。”我紧接着问。   “讲起来很麻烦,这简单说这是‘开眼’之后的一种后遗症,特别是在这艘船里。”他似乎不愿意多说,我正在心里盘算他的话,就听一旁的汉生问他:“你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吗?”   “嗯,虽然很微弱,但好在是在这艘船里。”曹北望回答道。   “你们说的是谁?”我侧脸看向汉生。   “船长,他能感觉到他的位置。”汉生看向曹北望的背影,“我们与他合作,也是希望他能带路。”   “这也是后遗症?”我越发迷糊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也可以是离奇。”说着他第二次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转身继续带路,“这是我帮自己寻找到可以延缓羽化的方法,带给我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我感受到他的存在。”   “船长也是……离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对了一半。我的目的你还不知道吗?”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才尝试道:“你想离开这里?”   “总算不是太笨。”   我想了想,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你会继续执行当年的计划吗?”   我听见他笑了一声,才轻声答复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在执行当年的计划呢?” 第六十八章 夜眼   “你……”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位似真似假的神仙收官,我已经失去了分辩的能力,他和我遇到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面对这家伙,就好像对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你无法从他的神情或是眼神中,窥探出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也没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这就是所谓的道行吧,我懊恼的叹了口气,汉生笑眯眯的从旁边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没事,二爷,有一天你会超越他的。”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进食的关系,我走着走着身体就困乏起来,脚步也不自然的慢了下来,不过我也不好意思吭声,只得在他俩身后强撑着跟着,没一会额头上就留了下虚汗。   汉生见我没跟上步伐,回头看向我,退回来扶着我走,“二爷,再坚持坚持,应该不远了。”   我有些喘,不过也不想掉队,知道要赶时间,擦掉脑门子上的汗,冲他点点头,“可以。”   又走了一会,忽然整个空间发生了一次震动,我脚下晃动,一旁的汉生及时扯住我才没有倒下。我看向四周,曹北望也停下脚步,“得快点了,它开始返航了,我们必须在船回到航线前离开,否则就会被永远的困在这里。”   他说着抬头看向汉生,莫名的问道:“你也是吧。”   汉生点点头,曹北望神情复杂的看向他,又看看我,摇摇头转身继续带路。   “什么是你?”我勉强问道。   汉生笑了笑,露出一口不吸烟不喝酒的健康牙齿,“没事儿,咱们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我还想多问,可是前面的曹北望突然加快了速度,我在汉生的搀扶下才勉强跟得上,也就只得留下力气,对付脚下的路上。   我们期间又下了一层船舱,黑暗中我听到周围时不时的就会发出突然的响动,有的离的很近,有的还带着回响,上一层的楼梯口,我甚至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唱戏嗓音,当我想问什么时,曹北望主动开口,“不要问,不要听,不要理,只管好好走路。”   没走几步,我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发出一阵熟悉的响声,我用肩灯照过去,竟是一个塑料包装袋,捡起来一看,被人吃过的压缩饼干,日期还很近,我对他俩道:“应该是辫子男他们的。”   曹北望疑惑的望过来:“不对呀,他们怎么找到这的,这不可能啊。”说着他低眉下去想了几秒,问我们:“他们中间有没有很奇怪的人。”   “奇怪?辫子男吗?我看见他通过星斗推算过地势。”我试着猜测。   “不对。”曹北望摇摇头,脸上少见的没了那种掌握局面的神色,“一些很奇特的,嗯,或者说你在人身上没见过的。”   我看看汉生,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想起来了,他们里面有个夜眼。”   “夜眼?”   虽然我也没确定,但是那几次发现我都实在是太过巧合,我就简单的把几次经历说给他,“就是那个家伙,我觉得太巧了。”   让我想不到的是,听了我的描述,曹北望突然露出和高明同样的惊讶神色,并渐渐转为懊恼,他脸上露出隐隐的担忧,“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了一名人饲。”随即看向我们,“我们得再快些,他们可能已经走到我们前面了,如果让他们抢了先,我们就真的就功亏一篑了。”   我被汉生搀着,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他们会走到我们前面,不是只有你,才能感受到船长的位置吗?还有人饲是什么?”   “确实只有我可以感受到船长的位置,但,你说的那个夜眼的家伙,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曹北望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焦急。   “什么?他从这离开的?”我和汉生对视一眼,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忍不住问道:“他,他是古蜀棺材里的人?”   “并不是,那个计划已经被迫停止了,准确的说那个家伙身体里的东西,是从这离开的。”   “离奇?”   曹北望回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我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一场海啸,曹家人要从这里接走“离奇”!这和我们之前的推论完全背道而驰,我们一直以为,他们要找的是木宮,也就是养神殿,继而实现降仙,达到某种效果,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离奇,恐怕这也和曹北望口中的“另一个计划”有关!   周围不断有渗人的声音响起,曹北望也当真做到了不管不顾,径直走他自己的路。这艘船真的很大,如果不知道路,误入那些诡异的地方,估计有九条命都不够活。   我越走越累,可能是缺氧的缘故,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一鼓一鼓的疼,虽然不强烈,但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用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汉生转过头安慰道:“就快了二爷。”   我听他的口气有些不对,相比于曹北望,汉生与他就是两个极端,他可以守口如瓶,但他不会骗人,我一眼就能瞧出来汉生有事瞒着我,但我不想强求他。   前头忽然有些光亮,同时曹北望也站住了,转身对我们低声道:“到了。”   我发现那些光线就是从我们脚下发出来的,曹北望指了指,说:“这是最后一层了,它们都在下面。”   这是一个向下的楼梯,周围似乎还有些什么,不过很黑,我们也没时间细看,目光都落在楼梯口下,有一些绿色的光就是从下面发出来的。   我们小心翼翼凑过去,看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似乎没有了那些房子,整个船舱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的一座雕像,我只看了一眼,就被惊讶到,因为这与多杰曾经描述过的,他们在曹家青山里看到的那尊黑玉千手蛇人像一模一样。   蛇人的每一只手掌掌心中都含有一只眼睛,宏大而神秘。   石像周围是一些荧光棒,辫子男他们虔诚的站在一旁,在他们身前是已经散开头发的夜眼,与此同时,出乎我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他,此时依旧“恰巧”望过来,那张苍白了许多的面孔,与我四目相对。 第六十九章 棺下   “不妙,他是能感应到你的。”几乎就在同时,曹北望动身从楼梯口跳了下去,“来不及了,动手。”汉生也没犹豫,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   我也跟着往下跳,可是由于体力不支,跳下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眼看要摔在地上,好在汉生回身接了我一把,“我送你过去二爷。”汉生说了一句,就带着我往里跑。   我被搞的迷糊,忙不迭问他:“去哪?”   他没回我,已经用嘴咬着枪杆,单手拧了起来,我见他这副要拼命的架势,就也想帮忙,可奈何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我没进食,而是因为某种力量让我虚弱,因为随着接近这里,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虚弱,现在几乎一点行动力都没有了,连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   我心里犯嘀咕,转头看向汉生,他虽然没有像我这样不堪,不过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知道恐怕他也在承受着这股“未知的影响力”。   正前方是那尊黑玉千手蛇人像,蛇人像前面的地上立着很多奇形怪状的铜柱,仔细看上面大都捆绑着什么东西,开始我以为是人,可随着我们接近,我意识到那并不是人,那些捆绑在上面的尸体都已经干枯,但也能看出有很多奇怪的肢体,貌似某种野兽。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那只巨大的铜椁,铜椁并不是方正摆放,而是倾斜着,在铜椁的四周,各有一个巨大的装置,就犹如金字塔的四条斜便,在铜椁的顶部交叉汇聚,垂下一个黑色的盒子,悬在上面。   冲着我们这面的铜椁上还雕着明显的窗户。我心里一凛,这种奇怪的风格我听人提起过,那是代表灵魂出入的窗户,而斜放的棺材,则会正对着下葬当天的天狼星,虽然现在已经东西不分,不过直觉告诉我,应该没错,这种做法象征着墓主人灵魂不息,与海眼墓有异曲同工之妙。   辫子男他们挡在前面,棺椁被推开,夜眼已经爬了进去。   “船长已经打开了棺盖,快进去。”曹北望大喊。   汉生脚步加快,从曹北望身旁路过时,将我推给他,自己则冲着那几个人冲过去,抡起枪杆,爆发出最激烈的冲突。   曹北望接过我,向铜椁跑去,拎刀的家伙要过来阻止,汉生震退飞刀男的同时,转身抡起枪杆劈了过来,保证拎刀的敢过来就把他抽断。后者见识过汉生的恐怖,急刹车向后躲,我们借此机会顺利的从汉生身后冲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声音回荡,与此同时曹北望和汉生同时身形晃动,我额头也莫名的一阵胀痛,心里一动,暗叫不好,这个声音的主人很耳熟,正是我们在广场见到的张道陵。   它先前出手伤了高明,而后被五道将军击碎了一条手臂,我以为他就此身消道损了呢,万万没想到也跟着下来了。   糟了!我忽然意识到不好,张道陵不知为何对汉生有着天生的压制,这个节骨眼上它跳出来,无疑是对我们的当头棒喝,特别那边还有三个身手不凡的曹家人虎视眈眈。   “别停下。”汉生喊了一句,放我们过去后,独自持棍挡在铜椁前,与那三个人对峙着。   “我们要去哪,不能丢下汉生。”我挣扎要往回跑,可身体实在没力气,完全拗不过曹北望,他压低着嗓音道:“这是他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等下船长回来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铜椁里走,我瞪着他,可他丝毫没有犹豫,我彻底爆发了,使出最后的力气冲他喊道:“高明也是这样被你抛弃的是吗?你可是我一直在追赶的人呢!”   想起这一路的心酸和那些离我而去的朋友,不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那种失望和委屈让我憋屈的想哭,我尽量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懦弱。   他转过头,近似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根本对于真相一无所知。”接着便强行把我塞进铜椁当中。   我一头砸进铜椁里,慌忙抱住脑袋,本以为里面很狭窄,可是我错了,里面空间出奇的大,甚至还带着回声,并且也不是完全漆黑,我随即意识到棺椁竟然是与下面通着的,最后一层船舱下面,还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看向四壁,有一些发光体嵌在上面,我被那些东西吸引,伸手摸过去,质地很硬,外面仅仅透过一点光进来,照射在这些晶体上面,就会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我知道这些晶体肯定内部呈放射多面,才会将光打散的如此均匀。   难不成是钻石?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曹北望也钻了下来,他掏出一根不知从哪搞到的荧光棒,放在手里甩了甩,发现没亮,不觉皱了皱眉,低头去看,似乎也没找到按钮,我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来,上下摇了摇,掰弯点亮递还给他。   他接过荧光棒,轻声咳嗽一声,缓解尴尬,从我身边挤过去,在前面带路,“别想着回去,你只有一直走下去,才对得起他,这也是他的选择,一旦你回头,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你大可以不信我试试看。”说着也不看我,自顾向前走。   我回头看向外面,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快速回忆一路的细节,一些片段纷纷记起,汉生似乎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想真如他所说,汉生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我的身上,这个时候我不能退缩。   我咬咬牙,跑过去跟他向前走,在荧光下,我看到很多像钟乳石一样的晶体从顶部垂下来,完全没有规律,像是天然形成。而且十分奇异的是,荧光在这些晶体的传播下,迅速铺满我们的周身,似乎在任意一个点打起光,就能将整个区域照亮,这种物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光线的延伸,我看到了更多的景象,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天哪,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七十章 一切的终点   在这艘古老而神秘的船舱底下,竟然有一处天然的晶矿洞!   是的,我没有看错,荧光被墙壁上的晶体扩散开,我的视野内,全是那种散发出柔和荧光的晶体,没有留下空白,上下左右全都是,奇形怪状。而且我发现一个特点,所有的晶体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那种感觉很像向阳生长的向日葵,就连顶上垂下的晶体柱也是如此。   “这么回事?”我愣了愣,心说这可牛逼大了,这种工艺是怎么搞出来的,别说搁在以前,就是现在火箭都上天了的年代,也难搞定啊。   “是生长,所有晶体都在向中心生长。”曹北望吸了口气,盯着前面,“快走吧。”说完带头走过去。   我追上他,吃惊的问:“什么生长?”   “在这里面,所有你看到的物质都是活的。”他回道。   光线虽然铺的很广,但却并非很亮,毕竟光源仅仅是一个荧光棒。随着我们深入,地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巨大的“蛹”,在晶石地上显得格外突出,那些“蛹”的表面裹着一层层白色的物质,像是某种胶类,走近后我惊讶的发现,那些“蛹”的形状,完全就是人形。   形状大都不一样,但胳膊腿和脑袋都十分明显,或是蜷缩着身子,或是匍匐在地,还有一个显然是盘膝所在那里,那些白色的胶体似乎就是从里面分泌出来的,已经和地上的晶体连成一体。   “他们……是什么人?”我问曹北望。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被裹在“蛹”里的人,声音冷清道:“早就该死的人。”   我被他说得语塞,听口气他明显知道什么,便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期待他会说什么,毕竟我已经开始了解这个人,你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线索,除非是他自己肯说,但没想到,他忽然侧过头看向我,表情变得有些悲恸,指了指前面:“这里?你一会就知道了。”   随着行进,一些更加巨大的影子显示出来,我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碰了碰曹北望,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显然知道那是什么,看他样子我知道应该不会有危险,也随着过去。   看清了那些东西样貌的我松了口气,本以为那些巨大的人影是沉睡的五道将军,走近看,原来是一些青铜大立人。   出于职业本能,我多看了两眼,那些青铜大立人头戴高冠,身穿窄袖与半臂式的三层衣,衣服纹饰繁复精丽超出我的想象,以龙纹为主,辅配鸟纹、虫纹和目纹等,身佩方格纹带饰,两只手相互交叉圆握,似乎之前秉持着什么,只不过现在是空的,原本的东西应该被人取走了。   曹北望穿行其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也没机会去细看,走过立人身后,更是在立人背后看到了些密密麻麻的图画,我心里惊讶,这些图画被刻在这里,肯定意义非凡,就犹豫着想提议曹北望可否等一下,不过没等我开口,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的开口道:“这些刻在青铜人上的壁画讲述的是这里的来历,不过不是你现在应该看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怎么跟天山童姥似得,难不成我瞅几眼壁画,还能像偷学灵鹫宫后山的武学秘籍一样就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了?   就在我忍不住暗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我心里跟着一紧,张道陵找来了!这个已经存在了近千年,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古人,他的全部执念在“羽化”后,依然根深蒂固!   曹北望加快了脚步,轻声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的最后机会呢!”   几乎是同时,我捂住了额头,剧烈的疼痛让我险些摔倒在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而出一样。曹北望一把接住我,扶着我快速向前走。   铜椁下面说大不大,没走几步,就来到了船舱的中心,我看到一个晶体的雕像立在场中,而早先进来的夜眼就坐在它旁边。   曹北望带着我走过去,将我推倒在雕像旁边,我发现这根本不是雕像,整个晶体完全与地面交融,并且我没有看到任何的捶打痕迹,一丁点都没有,浑圆贯通的好似天然形成,我吃惊的仰头望去,这怎可能,这种晶体具有钟乳石的沉积特性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会长成人形?   夜眼就坐在晶体人形的另一面,翻着眼白,仰头望向上面,我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裂纹,一滴两滴鲜血从上面流淌下来。   “我看今天谁能带走。”   曹北望露出决绝的表情,就看到他从怀里取出汉生的枪头,一刹那我额头上的痛感又腾腾跳动起来,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说着,他也盘膝坐下,将枪头插在我们三个中间,一瞬间我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样,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接着眼前便是一片雪白,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我的视野也开始脱离我,从后脑开始攀升,我看到了自己,站在一片正在向四方扩散的白色天地中。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不知来自于何处的深沉鹿角号声,仿佛贯穿了亘古,回荡在整个空间。   不同的声音开始出现,由大到小,那一串鹿角号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像和尚诵经又像先民祈祷,宏大中透露着诡异,让人十分不舒服,我下意识左右去看,可我的视线始终飘在空中,反倒是下面的身体左右转向起来。   出奇的我没有惊恐,因为震惊的太多,我的神经感官已经麻木,现在只有被动的接受,根本没有能力再去分析什么。   我看到身体周围的白色开始鼓动,犹如翻滚的云雾,变幻莫测,接着我感觉眉心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划过,我尝试着伸手去摸,拿到眼前,可是我看不到,我尝试控制着身体转过身,举起手给我的“视野”看。   下一秒我彻底愣住了,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甚至动摇了我往昔的诸多猜想。   我看见我的额头裂开了,一滴两滴的鲜血顺着上面流淌,而“我”则浑然不知,翻着眼白,这与刚刚看到的夜眼,一模一样。 第七十一章 记忆体   这太奇妙了,我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却依然不自觉的投入进去,因为这种种景象实在过于真实,看着那个翻着白眼,犹如进入梦魇状态的“自己”,我感到由衷的震惊。   不,恐怕这已经不是幻觉。   我们所谓的“见到”,也不过是一种信号的传播,由视觉器官捕捉视图,将物体通过外膝体转化为生物体神经系统可识别的生物信号,最后由视皮层生成信息,这个视皮层就相当于电脑的CPU,我们的“亲眼所见”,就是获取信息、处理信息以及输出信息的过程。   现在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质疑它的“真伪”,我全身所有器官都在告诉我,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它们仿佛身临其境,恐怕这已经不能算是幻象,而是一种真实的生物电传播,我接受到这些信息并不是靠眼睛,而是由我所处的巨大晶体释放!   这艘古老船舱中所承载的巨大晶体,就像一块可以存储和读取,可被大脑皮层神经元解读的生物电存储盘!   周遭环境开始变换,那些白雾似乎被我的情绪渲染,开始剧烈涌动起来,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周遭的白色就变成了凛冽的风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寒风呼啸,我甚至亲身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冰冷。   视线剧烈收缩,刚刚还在空中俯视的我被吸入到地面的一个点上,紧接着此时的视线缓缓抬起,望向远处分的一个巨大影子,那是一座隐藏在雪气和云雾中高山,大山岿然不动,与周遭的山岭连成一体,却又桀骜独立,犹如一座诣天利剑,直插云霄。   “二爷,你看还得多久能追上。”这时旁边有人开口。   “我”的视线转向他,又蹲下看了看地上,雪面上留了一层浅浅的动物脚印,“我”摘掉厚厚的棉手套,向上比了比,起身开口道:“至少还要两个时辰。”   我惊住了,二爷?   我想转头去看旁边人,可我的意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只能单纯的“看”,就好像附身到其他人的肉体上一样。   我心里忽然一动,难不成我现在是在读取其他人“储存”在这里的记忆?   那这个人……没错了,就是二爷,当年的二爷!   我压下深深的震惊,脑中迅速分析眼下的形式,我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曹北望让我在这里做什么,我只能尽可能多的了解当下的真相,这也正是我所渴望的:更多的了解当年的事情!   我略一思考,根据他们当年的路线,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在扎尕那,在多杰的家乡。   他们在雪山里追击那支神秘的勘探队伍。   果然,旁边人开口证实了我的猜想,只听他哈了口气,似乎在暖手,开口抱怨道:“这石匣子的雪也太大了,不比东北的大烟炮差啊。”   另一个人开口接道:“哟,三水,你这南方长大的人,还知道大烟炮呢。”   “呵呵,三水是南方的,不过他外公是从东北出来的,年轻时还在山里和野熊摔过跤呢。”另一个人轻声说道。   “那是,我家老头子别看早已不过问任何事情,不过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家族的人就要倚靠他荫护一日,建国后几个抗星的老首长,也就我家老头子身子板最硬朗,前一阵子还和我说,葬在八宝山也没啥的,挺想让我把他骨灰带回东北大山里的。”   “该出发了。”   此时一旁的一个人走进“我”的视野,他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头上也裹的很臃肿,只能看到半张有些苍白的脸,他望向风雪中的山影,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阎王殿欢不欢迎我们。”   从那半张脸和身形中,我辨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曹北望,也就是我爹,虽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时间线吻合,此时在这里的人并非是蚕丛墓里的这个曹北望。   只听“我”开口道:“先赶路吧,那些家伙也不好对付,这一路不会太平,阎王殿就看阎王收不收我们了。”   风雪在继续,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几人的小队继续上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追击那支勘探队,而他们的目标,不出意外,就是扎尕那深处的阎王殿。   我有太多的疑问,那支队伍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多杰他爹说那支勘探队都不是活人,二爷和我爹他们又为什么要追击那些人,他们最后在山里发生了什么?   可没等我多想,周围的风雪开始变速变化,就像加速放映的电影,收缩膨胀后,风雪消散,被大片的黄色取而代之,速度快的眼花缭乱,仿佛置身于时空穿梭隧道一般。   渐渐的视线清晰,我发现眼前的大片黄色竟是成片的沙丘,视线再次远望,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此时场景换成了沙漠。   “又被我找到一处。”   “我”开口讲话,“不过下面太危险了,已经死了很多人,他们在下面留下了很恐怖的东西。”   “他们有来找你吗?”旁边有人开口,声音很年轻。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正当我再头脑中搜索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转了过去,竟是曹北望的那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脸庞,但这张脸我只看一眼,就确认他并非是蚕丛墓下的曹北望,因为他的眼神平静中透露着力量,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在里面,给人谦谦君子的感觉,同样此地的曹北望也是大智,但却多了一丝锋芒。   “我”爽朗的一笑,话语中带着豪气,“当然来过,不过放心,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势力边界,而且我也在此地经营许久,他们来的人全都被我赶走了,在宁丘那里的胡杨树下,还留了好几坨养料。”   “我”的视线由下自上看向碧空,这人应该是躺在沙丘上,吹了声口哨,开口道:“倒是你,要打起万分精神,他们的势力在内地无孔不入,渗透了太久,别一不小心被干掉了。” 第七十二章 原始站台   “你们这次可否确保万无一失?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倚靠在沙丘上,问向旁边的曹北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疲倦,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会死很多人。”说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的时间也快到了。”   “我”坐起来看向他,情绪有些激动:“连你也没法预测吗?”   曹北望摇摇头,神色萧索:“你家先人只是将那具带出来的尸体藏在里面,已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何况我们这次行动,恐怕代价会更大,倒是你--”   从他的口气中,我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在谈论的这次行动,多半是被后来称为“曹家白日”的青山盗墓活动!   那么就会得到两个更让人惊讶的结论:   第一,青山中被曹家先人的藏匿的并非是什么宝藏,而是一具“从其他地方”带出来的尸体!   第二,此时的“我”,正是那位先人的“后裔”,而这位涉事人也在局中,唯一能让我想到的人就是曹延宗。   老何和高明都曾说过,曹延宗脱离曹家后,远走西疆,在当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更是击退了曹家派去的几番试探,而那人性格乖张,只有我爹只身前去接触过,再之后计划陷入了搁置,无论是我爹他们,还是对面的曹家,都将力量转移到幕后,所有的行动全部隐藏,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我们的出现。   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另一个结论也就呼之欲出了,曹延宗也来过这里!   说着曹北望转过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我”,说道:“如果我们失败了,就只剩你了,你记得,下一次开眼时一定要去一次巴蜀,将里面那个人接出来,否则我们将不会再有转机。”   “我”皱了皱眉:“那你……”   “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暂时压制的办法了。”曹北望平静的说道。   “对了,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说着曹延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带着我爹开始往回走,他们没走多久,来到一处巨大的工地现场,随着曹延宗的视线划过,我看到很多大型机械,现场一派热火朝天。   他冲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小伙子招招手,那人过来要敬礼,被他摆摆手省略了,指着我爹说:“朝凤,这是曹北望,他--”   “知道知道,从奉天活着走出来的人,下面都崇拜的紧呢。”小伙子眼神炽热,呲着一口大白牙。   “少恭维他,不也是一鼻子俩眼睛吗?”曹延宗瞪眼骂道,“下面现在能进吗?”   小伙子略微皱眉,看了眼周边,谨慎的点点头,轻声道:“刚运过来的,可以去看看。”   “行,带路。”   “对了。”小伙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车站的建设进度您要不要过目一下。”说着拿过夹着的一个蓝皮塑料本子。   “这种事你们看着办。”   接下来我“跟着”曹延宗从一个临时站点进入地下,走得很远,看到了很多人,还有一些正在施工的设施,大概半个小时后,进入了一个漆黑的通道,我意识到恐怕外面修建的正是我在新疆见到的“日光站”,而要去的地方,就是神秘的“7号站台”。   路的尽头,点着几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影摇曳,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斑驳的影子。   我们穿行过去,进入一片广场,边上似乎堆放着大量器物,铜器,瓷瓶等等,什么都有,都带着土,旁边有人在那里分拣,看见我们过去,想要起身,都被曹延宗挥挥手打发掉了。   最后,我们来到一条巨大的深沟旁边,我看了铁板立在两侧,意识到这就是最原始的7号站台。   “在那边。”被曹延宗叫做朝凤的年轻小伙子直了一个方向。   “过去。”   那边的光线更昏暗,我看到很多荷枪实弹,穿着军装的家伙在外围站岗,越往里走,似乎越严格,到最后只有几名穿着黑衫的人在里面。   我爹此时开口问道:“只有这几个曹家子弟了吗?”   曹延宗叹了口气,语调中满是无奈:“和那几批人交锋也不是没有损伤,还有为了挖那些东西,不少我从奉天带过来的人都死了,你知道的,外头的本地兵没法下去。”   说着已经走近前去,刚刚离的远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个巨大的影子,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口很古旧的铁棺。   上面全是一层层的铁锈,棺面的阳刻已经面目全非,在棺材一角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渗着铁锈,那一块被染得血红。   我注意到棺材四角有四根柱子,全是水泥浇筑的,看起来是直接打进地里,很粗很深,一圈圈的铁索将它们与铁棺捆绑在一起。   见我们过来,一个黑衫行带着斑斑血迹的家伙站起身走过来,他脸上带一条疤,看了我爹一眼,对曹延宗道:“东升伤了手,折了两个人,才从前面给弄回来,不怎么安生。”   正说着,那口棺材里的东西似乎被惊动了,“砰”的从里面猛力的撞击了一下棺盖,剧烈的震动让四条铁索跟着“哗啦啦”颤动,里面力气出奇的大,如果不是这几根柱子,恐怕棺盖都要他给撞开。   曹延宗回身看向我爹,“或许对你会有帮助。”说完转身看向脸上带着疤的黑衫人,吩咐道:“打开。”   这家伙一挑眉,面带惊色:“现在吗?”   “对。”   “明白了。”他点点头,回身冲那几个人比划了几个手势,过来两个人同时将水泥柱子上的锁链解开,巨大的铁索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随着铁索落地,铁棺内部又是一声撞击,这回没有了铁索的束缚,棺盖在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中,直接被掀开了一角,便是一个带着头盔的人从里面缓缓坐了起来,一点一点歪着头转向这里。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似乎两个黑窟窿,直勾勾的看着“我”,也就是这一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一旁的我爹似乎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而叫朝凤的小伙子也冲了过来,指着另一边似乎在大吼,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被信号影响的电视机一样,瞬间失去了色彩,所有的画面都不在被我“接受”,眼前的一切开始消散,犹如云烟。 第七十三章 落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苦苦追寻的真相会以如此方式呈现在我眼前。   我似乎在过着他人的人生,走马观花一般,从一段记忆跳到另一端记忆,这种感觉是幸运的也是痛苦的,因为你即得到了那些不曾见过的真相,又在那些更加庞大的阴影下苦苦挣扎。   我现在才明白高明在洞里和我说的那些话,同样的话二爷,老何,我爹都讲过:有时候真相并非是你想要的。   我在看到一部分真相的同时,也被其他信息野蛮的灌进大脑,这种感觉很糟糕,那些未知会折磨着你,让你不自觉的去想,挣扎其中,到最后你会发现,无论你多想忘记,却永远不能自拔。   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至少在此时,知道的越多,反而愈加的痛苦。   视线再次清晰,在上下颠簸中,我又一次看清了周遭的环境,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我”坐在一匹小马身上,在我周围是几名穿着黑色开襟的男人,这些人各个留着辫子。   我再次惊讶了,从服饰和发饰上来看,这些人与我们的时代相隔甚远,看衣服款式,很像明清时期。   我知道坐在马上的“我”,一定也来到过这艘船上,只是不知道他与曹家有什么关系。   随着视线的转移,我看到了身后的一批马队,马车上拉着某种重物。在我印象中,这种车队赶路,还有旁边那些服饰统一的人护卫,很像那个时代的镖局在走镖。   这些人很沉默,一直在赶路,而且我发现一件事,此时的“我”并不大,应该还是一个孩子,他的视线总是会落在前面一个骑在枣红色马匹的男人背上。   他们走了很久,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在赶路,我知道前面那个人是“我”爹,他喊我“新树”,他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他们的目的地就在这片林海的深处,要送一件东西进去,我发现他爹总会将视线投到后面车上,目光中露出隐隐的担忧之色。   而且这里的景象让我有些熟悉,似乎到过那里,我回忆了这一段时间去过的所有林子,乌蒙,秦岭,巴蜀……但却没想起来具体是哪。   这一路真的很长,长到有些无聊,不过这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接收到的这些“记忆数据”之间的联系。   它们并非是无条件存储的。我接收到的记忆不是完整的,说明只有一些特殊的记忆数据才会被留下,那么又是哪种记忆数据会被留下呢?我猜测大概率是那些让宿主记忆犹新的数据。   我读取到了二爷的记忆,说明那段记忆很重要,或许从阎王殿回来后,他便和我爹他们分开了,那成为了他们走上两条路的开始。   而曹延宗的记忆或许是从我爹那次对话开始,可能是因为我爹留下的话,他告诉曹延宗,如果自己出事,就让他在“开眼”时间来到这里,后来果真东窗事发,曹延宗便依照我爹的意思,来到巴蜀,所以他才会将记忆留在那里。   而且我还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胆想法:   那就是我在日光站里发现的那只人傀,很可能就是曹延宗!   他到这里,染上了“羽化”,并在回去后身体开始产生变化,我认为日光站的衰落和他不无瓜葛。   而现在这个“我”,在这种枯燥的赶路中,还能产生让他记忆深刻的记忆数据,那么我想前方一定会发生某种事情,并且这件事直接或间接的触发了他来到这艘船上。   果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事情发生了。   这个夜晚山中的雨很大,天色晦明,狂风大作,周围的枝叶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为了不让马儿受惊,他们将车队停靠在一片山石旁,他看到有人拿出眼罩给马匹带上,他爹给他扣上一个雨笠之后,便带着人开始搬石头堵在车队四周。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周围,他似乎在雨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大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天空雷声大作,虽然雨势小了些,不过风还是依旧肆虐,突然马匹开始不安分的躁动,纷纷跪着从地上爬起,似乎要挣扎开身后的马套,有几个人立刻过去安抚,可还没等到他们靠近,忽然一道刺目的光线油然而至。   一道闪电撕裂了黑暗,笔直的劈在中间的马车上,电流肆虐,那匹马惊叫一声,便遭了雷击,浑身焦黑的倒在地上。马车上的挂布也在瞬间被烧的干净,露出下面一口青铜古棺。   场面瞬息变化,落雷时分,他只来得及听到他爹在身旁叫了一句“糟糕”,便安静了下去。   他茫然的转头过去,发现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僵直着身子,翻着白眼立在原地,仿佛进入了梦魇当中。   “爹……”   他颤抖的叫了一声,可无人回应,周围依旧风雨大作,所有人都站在大雨中,没人回应。   这是一种无声的恐惧,现场死寂一般。就连我也惊讶了,所有人的样子就如同刚刚所见的夜眼,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那道落在古棺上的雷?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那口古棺发出“咚”的一声回响,“他”和“我”都被吓了一跳,震惊的望过去,冰冷的古棺慢慢从内部传来一阵慢条斯理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沉睡中苏醒。   这是一幅诡异的场面,所有人都在落雷击棺后进入了梦魇状态,而雷击也惊醒了古棺中的东西,“我”就那么看着它。   不仅是这段记忆的小家伙,连我也蒙了,当年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只有在这艘船底才会发生的梦魇,为什么在雷击古棺后也发生了,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护送的古棺中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种死寂对峙当中,抓挠声渐渐停止了,随即“我”耳中听到一阵缓慢的金属摩擦声,每一个音调都仿佛击打在我的心头,“我”看到古棺被从里面渐渐推开…… 第七十四章 井   大雨瓢泼,所有人像魔怔了一般在风雨中矗立,一动不动,现场除了风声是死一般的寂静,这是一幅诡异离奇的景象。忽然古老的棺盖被推响,有东西从里面缓缓复苏。   就在“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时,忽然一双大手从后面按在我的肩颈处,微微用力,我来不及转头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视野。   我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人在当年捏晕了拥有这段记忆的小家伙。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位置,在他身后就是他的父亲,如果不考虑外人所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父亲从那种梦魇状态清醒过来后,因为不想让他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而弄晕了他。   就在我以为还有后续的时候,这段记忆戛然而止,周遭在陆离变换中,最后定格在了一处场景。   这是一处昏暗的地下,“我”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边,目光低垂,集中在面前的石板上。   是板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我集中注意力看去,不觉大惊,“我”面前的竟是一幅地图,虽然很多我还看不出来,不过有几个地标性建筑十分明显,七星灵台,我看到了七星灵台和我们经过的那片石像生广场。   图上画的就是这里,蚕丛墓!   “他”的右手偶尔捏动变换,我意识到“他”在心算,对着蚕丛墓下的地图在思考和谋划。   难道……   这个家伙给我的感觉……难不成这段记忆的主人是曹北望?我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他就这么坐了许久,直到疲惫的叹了口气,似乎刚刚的长久思考,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他缓缓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向前走去。   那里有一扇黑色的门,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虚弱的声音问他:“你想好了吗?”   他顿住了,深吸了口气,没回头的开口回道:“总要有人这么做,不是吗?”   说完便不再犹豫,走向黑色的大门,旁边的墙壁凹槽里有一个金属拉杆,他将拉杆拉下,黑色门看着不大,却在打开的同时,响起“嗡嗡”的回响,声音很是震人。   我跟着他“走”进去,黑色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微光在瞬间亮起,接着整片空间都亮起微微的暖光。   我惊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是晶体,黑色的门后也全是我现在在船底所看到的那些晶体。   不过我知道他不在船上,因为进来的那扇大门还有旁边的石壁,都预示着,他在蚕丛墓底的另一个地方,应该没有下到船上。   果然,我就知道蚕丛墓没有那么简单,当初古蜀人离开前对蚕丛墓做了那么严格的守护和防御,根本不像疑冢,我怀疑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和这条船有关!   我发现了区别,和我们所在船底看到的晶体不同,这扇门后的晶体带着淡淡的青色,在光线折射中会散发出那种青色。   地上散落着很多东西,不过都腐烂的不成样子,变成一块一块黑色的沉积物,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样子。   同时我还看到了很多人形痕迹。没有尸体,甚至连骸骨都没有,只有一层黑色的类似灰迹的人形印记在地上,像是被某种力量抹去了一样,连尸骸都销毁了。   “他”还在向前走,并且开始一件件脱衣服,最后赤身裸体的走到场地中间,我看到那里有一口井。   跟着神经就是一跳,那口井的样式让我想到了朝仙墓,二爷就是从那样的一口井下跳进去的,里面有着极度可怕的东西。   哎……   他走到井口边忽然停下了,在空旷的洞穴中叹了口气,冲着井口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是你就最好了,如果不是你,那么这一切应该都失败了,我们终究要回到这该死的命运轨迹上。   如果是你,也许我们还有希望,只是不知道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听着,不要下来,这是我的忠告。如果你因为好奇下来,那么我们这么久的牺牲就都白费了,我不知道计划还是否在执行,或是已经扭曲到了何种地步,但这一句话,万分要牢记。   我不是第一个下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千年百里,有太多人从这下去,他们的目的各自不同。   枯木逢春,你听过复生吗?从这里下去,就是开启了第二次人生,但这一过程,有着太多约束和痛苦的反噬,我们的祖先发现了此地,他们妄图通过这里实现永生,但活过来的,还是原先的那个人吗?   生之灿烂,活于喧嚣,长之众生,归于尘土。”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了无牵挂的跳了进去,与此同时我眼前的视线也黑了下来。   我彻底被他的话震惊了,他在和谁讲话?   因为我看不到井底,但从他的言语来看,这段话更像是在与一个“后来者”说的,如果他旁边放着一台录像机,那么完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没有,那么这段话……   想到这我不禁冷汗淋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会被后人解读,所以他才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对,就是这样,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记忆会被读取,那么他口中不希望读取的人,一定就是曹家人,那么他想要传递记忆的人又是谁呢?   二爷?高明?赵三水?或是……我?   没等我细想,以为这段记忆已经完结的时候,四周再次变换起来,我恢复了视野。   还是那个场景,“我”从井里撑着跳了出来。   这让我很诧异,两端记忆竟然接上了?   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两段记忆之间相隔多久。   曹北望出来了,他没有急于出去,而是坐在井边,捂着头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站起身,赤条条的向外走。   这期间,我注意到一个很特别点,那就是他先前脱的衣服都不见了!   在我接受“记忆”的断片期间,有人拿走了他的衣服?但这说不通啊,来人仅仅是取走了衣服?   他从内部拉开拉杆,黑门缓缓开启,门前地上有一个老旧的背包,看到那个背包的瞬间,我震惊住了,接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想我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衣服…… 第七十五章 另一个人   “他”低着头,盯着门前的旧包若有所思,而我则彻底震惊住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背包是谁留下的,也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衣服!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被所得的结果深深震撼。   拿走他衣服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北望。   但不是眼前这人,而是下到井里的曹北望。   我不知道接受的记忆断了多久,但我能确定,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记忆,而是两个人!   两个曹北望!   与我对话下到井里,在记忆中断后悄然出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并且在留下背包后离开。   而在记忆续接上后,我看到出来的则是另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疑惑。   这也解释了高明在意识到蚕丛墓下有“另一个曹北望”后说的那些话。   所有的一切在基于这个理论后就都通了,蚕丛墓底的曹北望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都在证明,他是曹北望,却又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神仙收官。   我也开始理解高明的那句“开手既收官”了。曹北望自上一次失败后,便开始计算下一次节点,他考虑到自己并不能预测到全部,也担心这一次会产生纰漏,所以将“另一个”自己留在了墓里。   这也是这里的曹北望对龙山阁换成是我当家的疑惑,因为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上一次节点。   越来越多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产生交织,往昔的点点滴滴被记起。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已经开始怀疑,进入井里的那个他还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们在秦岭地宫化龙池底还见过另一个“曹北望”。   那时的曹北望还很迷茫,我想这段记忆也并不遥远,此时以他的心智应该想通了所有,但这也是危险的,另一个曹北望在下去前那么的纠结,恐怕也是在意这一点:“出现的另一个曹北望”到底是敌是友。   曹北望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大智近妖,没人能预料到这个曹北望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我想两个曹北望至少沟通过一次,所以现在的曹北望暂时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不过通过和他的几次沟通,我发现很难给他定性,这是一个不确定因子。   那另一个疑问,又在我脑海中生成,真正的曹北望去哪了?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藏在世上的某个角落,观察着我们所有人。   我发现我完全预料不到曹北望这个人,他走的每一步路都超出我的想象,也许这就是神仙收官吧。   这一次他将自己当成了关子,把另一个曹北望留在墓里,来应付这一次节点触发带来的所有变数。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呀,如果我看到的是这里曹北望的记忆,那就证明他之前也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记忆,但这艘船明明是刚刚驶来,他并没有机会去存储啊。   我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记忆就是他刚刚存储的?   “没错,我就说你还不笨。”   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变化,那个神情疑惑的曹北望不见了,他转过头,一脸淡笑。   周围的场景在雾化,山洞,背包,古井全都不见了,又恢复到了开始那片朦胧的状态,这个空间只剩下我和他。   这一次不再是视线,而是我亲身站在曹北望对面。   我知道这已经不再是读取记忆,不可思议的看先他:“你在和我说话?”   “你觉得呢?”他玩味的看向我。   “意识共享?”我更加吃惊。   “你就当成是我在与你通电吧。”他说,我愣了一下,脱口问道:“视频电话?”   “嗯?”这次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算了,你出去就知道了,高科技。”我说。   他摇摇头,回到正题说:“你想的没错,你可以说我是曹北望,也可以说我不是,我知道你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不过我不打算在这里告诉你,还有,我也看过你的部分记忆了,还算不错,也算了了那家伙的心愿……”   我没太听他的后半句,因为有另一件事让我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在客栈旁边的老宅子里,那个“心灵感应”的万红兵,我想他具备的应该就是此时曹北望展示的这种类似读取心声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种能力,并非是这间房间赋予的,而是“羽化”后赋予的!还有我们在拜山遗迹中看到的那只与众不同的鬼猴子,他靠眼神影响了我……还有张道陵,我和汉生的同时昏厥……   此时各种信息在我脑海里交织,往昔的线索一一浮现。   那么……我突然问他:“你和汉生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他少有的错愕了一下,随即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我继续大胆猜测:“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一次他笑了,他看着我说:“怎么说呢,你真的给了我太多惊喜,没错,你抓到了核心点,我们是见过,不止是和他,还和另一个曹北望也达成了协议。”   他语出惊人,我听着心里震撼不已,不过表面还是强装镇定,等着他的后续。   “按他的话说,这些不应该说给你听,不过我觉得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追到这里,就要去承担自己的命运,好的坏的都要。我告诉你,我的确是他留在这里的后手,我继续执行了计划,阻碍了那一队人,带你们下到这里,而他的筹码就是高明。   按照约定,高明的任务是在这里等他,不过高明不知道,根本不会等到他,他算计到了这个节点前,如果他没有出现,高明会冒险会找到你,只要高明能将你们带进来,这就够了。   我们的协议就达成了,我也可以离开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出现?你为什么要我们进来?”我不解。   “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回来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要你们进来……因为我想离开这里。” 第七十六章 另一个地方   “你看不到很正常,也不要试图再去寻找他了,或许他已经死在了那个地方。至于我,只想离开这里。”曹北望平静的对我说道。   “你见过他了?不可能,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他,他去了哪里?”我不相信他的话。   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曹北望,这里是一样的。准确的说不是见面,是他很久前在我这留下的信息,虽然今天的局面与当初所设想好有些差别,但大体还算一致,我所有的手段,不过是执行了他的计划而已。”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向前弯了弯腰,盯着我说:“不用问,我猜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他去的地方。”   我满脸震惊的看向他,不敢相信的问:“真,真的吗?”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压下满心狐疑,抓紧机会问出最让我头疼的问题:“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你?”   听见我的疑问,他竟走神了片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轻声道:“这就是诸鬼的降仙计划,只不过被他动了手脚,改变了其中的重要环节。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我忽然愣住了,脑海中闪过高明的那个疑问,“你是谁”,我不禁变得迷茫,为什么他们都在问我是谁,我……难道不是曹傩送吗?   “羽化和这种能力有什么关系?”我大胆问他。刚刚的猜想绝对不会错,这种特殊的感应,并非是这间房间独有的,而是羽化赋予的。   他眯着眼盯着我笑道:“你终于意识到了。不错,在这里并不会存储记忆,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是因为我们都被羽化过。”说着他指了指上面,“真正存储记忆的地方在蚕丛墓里,这里,仅仅是读取,之外的一个功能就是强化我们之间的感应。   你提到的夜眼,他根本就不是夜眼,而是羽化后赋予的能力,他可以感受到你,所有被羽化的人,互相之间都会生成一种感应。具体的,我想你已经见识过了。”   我恍然大悟,同时也怀疑道:“那为什么我没有那种感觉?”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久久的盯着我,直到给我看的发毛才开口讲出一句奇怪的话:“我觉得让一个人成长的最快方式,就是让他直面这个世界。”说着他忽然笑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他说:“我决定偏偏要告诉你那些人向你隐瞒的事,我倒想看看,你知道了会怎样,没有人的命运要由他人定夺。”   他向前走进几步,饶有兴趣的盯着我说:“大部人都错了,这艘船并不是一切的终点,通过蚕丛月井留下来的记忆可以在这里解读,这是没错的,但并非所有的记忆都在这里,我想告诉你,还有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存储着从始至终所有的诸鬼族人的意识,你没听错,不仅仅是记忆,而是,自由的意识。”   “那个地方……就是降仙来的地方,也是‘离奇’来的地方?”我惊异问道。   他点点头,“名望,财富,势力,真理,世间的一切你都能在那里找到,不过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而曾经有一个人,他将那的一个意识带到这里,这条意识就永久的留在了这艘船上,曹家一代代的人经过探索,他们会将自己寻找到的线索,封存此地,指望后人可以通过线索找到那条意识,通过它,打开另一个世界。”   我被他的话震撼到了,这个真相是我从未想到的,仿佛一卷瑰丽神秘的画轴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知道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这团缠绕牵连了曹家几千年的核心秘密。   “养神殿是另一个特殊的地方,而这里才是‘钥匙’的所在地,不过这里,或者说我们所在的环境是极度危险和不稳定的,我想你也知道了,所有进入这片水域的人,都会被诅咒。”他指了指上面,“诅咒之眼,可以看到所有人。”   “进入这里的人,代价就是背负起羽化的命运。几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进入这里,最后能摆脱羽化的人,寥寥无几,这一切不过是徒做嫁衣罢了。   你见到的夜眼,张道陵,他们都曾经进来过,依照每个人的羽化程度不同,有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岁月里,有的人还在以另一种生命苟延残喘,有的人已经走在毁灭的边缘。   万物相生相克,当然也这种羽化并非是可逆的,那就是再次回到这里!只有再一次在对的时间,登上这艘船,才会消除羽化,成为一个正常人,不过他的寿命只会被固化,承受了两次羽化,他的所有器官会在一个固定时间内,快速衰竭,相信你也已经见过这个人了……”   我皱着眉仔细听他的话,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上这么一句,一定意有所指。   我回忆了这阵子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实在没有想到他指的是什么,便狐疑的望过去,却发他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正常人,正常人,正常人……   看到他这个笑容,这个词在我脑海中迅速放大,一瞬间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忽然顿了顿身形,脸色大变。他见状竟呵呵笑起来,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揶揄道:“啧啧,又被你猜对了。”   我深呼吸口气,尽量冷静的问他:“是我?”   他笑着不置可否。   “果然是我,我已经下过两次蚕丛墓,我要死了。”我一字一顿道。   虽然我心里极力在否认,甚至我的记忆,我的身体都在告诉我不可能,我从未来过此地,可出奇的,我选择相信对面那个人,胜过我自己,这一刹那,我看不出他在开玩笑。   “正常来说,是的。”他点头承认。   我平复下心里的波涛,“还有吗?”   “不过你是幸运的,我刚刚也说了正常是的,好吧,看你这么痛苦我就不卖关子了,第三次再进来,就会让你变得‘不平凡’。”他爽快说道。   “啥?”我心底诧异,心道这他妈还讲究个负负得正吗?两次菜鸡等于一次强身健体? 第七十七章 真相   “进到这里三次的曹家人,就会拥有一种特殊的属性,并且衰变的脏器官也会得到治愈。”他盯着我缓缓开口。   “只有曹家人可以?”我疑问道。   他点头回道:“没错,因为曹家人的体质很特殊,对其他人来说,只有第一次进入和第二次进入的区别。”   我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问他:“那曹家人第四次进来会怎么样?”   “目前经过我们的研究,只发现了一个状态,‘空’,超过三次进来的人,会是一种‘空’的状态,也就是说,如同从未进来过的人一样。”他答道。   “重新开始羽化?你怎么知道的。”我又问。   “那些茧你应该见到过了吧,诸鬼族人已经进来过许多,我们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埃而已。”他说着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这些就是你们的交易内容?”   “不全是,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带你进来,送我出去。”他耸耸肩。   我吃惊的看向他:“你是为了第三次进来?”   他摇摇头,盯着我的眼睛纠正道:“是我们。”   “我……我曾经进来过两次?所以曹北望和你交易,让你带我第三次进来?换取你的自由,但他怎么会限制住你?”我反盯着回去。   “不是他限制我。你以为我们这次下来没有代价吗?我开始就告诉过你,第三次进来会获得一种特殊的属性,只有曹家人才有,但也是这艘船所需要的。小子,我要你呆在这艘船上,直到下一个节点再回到这里。”他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道。   什么?!   我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他,震惊的问:“为什么?不。”随即摇头否决。   “这才是交易,这才是代价。你不会死,你应该见过打更人吧,下一个节点出来,便不会变成它们那样,这不是你的选择,是曹北望替你选择的,怎么样,很残酷吧,命运是不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可惜,太晚了,希望你下次有这种觉悟的时候,已经得到了相匹敌的力量。”他叹气道。   我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心里紧张的要命,怎么会要把我留在这里,兜兜转转了大一圈,难道真相就是要让我守在这里吗?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充斥在我心中,不过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谁,他既然在这里可以有恃无恐的告诉我真相,就证明他有把握结局不会偏离他的计划。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留下,为什么一定是我。”我不服气,不想接受这一切。   “命运,生而所背负。”他神色淡然的看着我。   忽然他在我近似于绝望的时候“扑哧”笑了一声,“不过,我刚刚说的那些是在这次计划之前,你的命运本该如此,但这次有人替你背负了命运。”   我已经被接连收到的巨大冲击搞懵了,还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就听他继续讲道:“如果你不进来,你的大限就在今年,所以你必须进来,但你若进来,也要留在船上,这就是你的命,是曹北望,是我们,当时做出的决定,也是唯一的办法。   不过,人性啊,是永远会给你惊喜的。”   他说着,就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也许二爷才是对的。”说完将视线投过来,“就凭你,是无法登上这艘船的,而我也只能在船上等你。”   “汉生?”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想回头去看他,不过身后是一片虚无。   “对,他代表二爷的意志,所以他愿意护送你下来,愿意替你留在船上。”   “什么……意思?”   我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了什么,汉生要替我留在船上?还有护送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僵硬着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个曹北望,尝试着问:“汉生已经进来三次了是吗?”   “至少是。”他没有犹豫的点头:“他本不该进来的,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可是为了护送你,他又一次进来,并且,选择将自己留在船上。”   “什么叫又一次?你再说什么!”我冲他喊道。   “无论你是否相信,事情总会有它原本的样貌。汉生是二爷从这里带走的,我们不知道他已经在船上呆了多久。”   曹北望盯着我,将这震撼的答案以如此简单,直白,粗暴的方式说给我听。   我怔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这些话每一句都如同一块大石头击打在我的心头,每一句却又是如此的真实,我已经相信了这就是真相,可我无法释怀的是……汉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宁愿选择重新身临“羽化”,也要送我进来,宁愿再次孤独的留在这艘船上,一个人冰冷的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换我出去。我想不明白,我曹傩送,何德何能,可以让他如此义无反顾。   这种震撼甚至盖过了我此时所有的疑问和质疑。   曹北望就看着我:“是不是很崩溃,你还要知道真相吗?真相往往伴随着不幸和痛苦,有的人向你隐瞒,也许真的是在保护你,逃避很可耻,但至少可以让你不会受伤,不是吗?”   “不,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真相。”   我深吸口气,也毫不犹豫的回看向他:“让我们痛苦的并不是真相,而是我们看待真相的方式。承担我本应所受之苦难,我当毫无怨言,如你所说,若这是命,因为有人替我承受了生命之重,我虽身安,却不心安。   我也要谢谢你,让我知晓这一切,若真相让人痛苦,那么我们同时也知道了痛苦的根源在哪里,逃避痛苦,只会暂时安慰,却永远不会得到救赎,我们可以假装遗忘,原谅,苟且,但必须知道真相。   如今我知道了这一切,依旧是痛苦的,但也有了目标,我会尽全力阻止未来的悲剧发生,不仅是汉生,我也不会甘于这个所谓的命运,我-会-抗-争-到-底……” 第七十八章 寻找   我一口气吐露了所有的心里话,自己也感到吃惊,我他娘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都可以去办个班搞个什么成功心理学了。   我发现曹北望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怎么着我脸上有花啊,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心里暗诽。此时就听他说:“你看,我就说你没那么蠢,要是没有这番肺腑,我还真替外面那家伙感到不值。”   “你什么意思?”我小心的盯着他,感觉刚刚那番话就是这只老狐狸估计激我说的。   他抱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头,看着我说:“还有一个办法,也仅仅只有这一个办法,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汉生呢?”我紧张的看向他。   “当然也不用留在这里。”他回道。   我眯眼看着他,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你说,什么条件。”   “我要你帮我找到那个地方。”他道。   我一挑眉,“这么可能,所有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我怎么可能知道在哪里!”   “你当然不知道,不过这艘船上有一个人知道。曹家的那个家伙此时也在找,时间不多了,一会我会先截住他的读取,你去记忆库中寻找,如果你能找到,我保你和外面的家伙安全离开这里。”他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我被他情绪带动的突然很紧张,忍不住有些激动:“你等等,先说好,什么截取,怎么找,我完全不理解你的意思。”   “你刚刚不是已经读取了先前人的记忆吗?照着做就行。”他瞥了我一眼。   我都快哭了:“那不是我找的,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钻进我脑子里的,我发誓我不会你说的什么‘寻找’。”   “来不及了,你只要链接上就会明白,记住,在这艘船返航前,我会截住曹家的那个老怪物,如果你还不能帮我拿到地址,就和外面那个家伙都留在这里吧。”他说着身体“呼”的一下化成白雾消散开,犹如一阵风拂面而来,我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便彻底被淹没其中。   周围开始变得朦胧,不再是一味的白色,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车里,车窗外沾着雨滴,让你的视线变得模糊,你能看到五彩斑驳的花花事物,却分不清他们的样子,你知道这辆车一路都在行驶,都在路过形形色色的事物,可却一个也抓不到。   我就像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看不到我,却都从我身旁穿行而过。   忽然,我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我变得不安,我快速转过头,去寻找源头,就在人流穿行的后面,一个黑色的影子格外分明,我看不到他,但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恶意,那是一道冰冷,邪恶,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注视。   他能发现我!这是我大脑反馈给我的第一个信号。   不同于周围模糊的车水马龙,那道人影隔着记忆也可以看到我。   我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从记忆流中看到我,难道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我要到这里?   我甚至感觉他朝我走近了几步。   这种感觉让我有些熟悉,但我确认自己之前没有体会过。   不对!看着看着我就吸了口冷气,接着一下就记起了端倪,心里哎呀了一声,心道坏了,这种感觉我的确没有经历过,但却听人描述过,汉生曾经说过被张道陵精神“压制”的感受,与我此时所受分毫不差。   我心里震惊,难不成这个黑影是跨越了千年的张道陵?!   就在那个黑影穿越人流再次向我移动过来时,另一道格外亮一些的青色光芒从川流的人影中强硬的挤出,挡在黑影前,没了黑影的注视,我身上的压力一下子释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看见拿到青光,我意识到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张道陵,恐怕就是曹北望提到的曹家怪物,而曹北望正在“截胡”曹家,给我争取时间。   我焦急的看着左右,心想狗屁的链接,曹北望说链接后我自会明白,我根本啥都不明白,周围川流的人群犹如曝光的快速视频,我什么也抓不到,别说还要去帮他找那个地方了。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周围的人流,可根本没有效果,那么庞大的数据我这种搜索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站在千兆光纤网线中的粒子,无数的数据洪流从我身上穿过去,我根本来不及观察和连接,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我越来越焦急,忍不住看向那边,黑影和青光已经渐渐湮灭在数据流中,心中不禁骂起自己来。   我完全相信曹北望的话,如果我不能帮他找到“那个地方”,我和汉生就要被困在这艘船上,直到下一个节点,一想到这我就心生恐惧,不想自己变成打更人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我在原地急躁的踱步,慌张的看着周围,我死死的捏着手心,不知不觉指甲扣进手心都不自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续多次深呼吸才压下那种砍头前的慌张。   我尝试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大脑才抽冷子的停止了内心恐惧的蔓延。   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既然曹北望说我可以帮他找到“那个地方”就一定可以,只是我还没有发现方法。   每逢大事有静气。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二爷的手札和我爹信中的那些话一句句的从我心头跳出,我渐渐冷静下来,用心去感受周围的变化,惊奇的是,当我平和下来后,周围那些流动的人群也似乎慢了下来,我似乎能看到他们的面目了。   哎呀,有门!   一旦我开始兴奋,那些人流又变得快速起来。   我赶紧让自己又恢复到那种云卷云舒的状态中,一眼一眼的去辨认周围的事物。   到最后所有人在我的视线中都定格下来,每个人我都能清晰的看到他们所处的时空,周遭的一切,正在发生的事。   在我周身就像浮出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屏幕,透过窗口,我可以视察到任意一处记忆。 第七十九章 对话   我现在就像一位无欲无求的老僧,心如止水,努力维持着这种感觉,周围那些“庞大数据”才会慢下来,甚至定格在那一秒。   我快速在周边开始寻找。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通过曹北望之前的话,我猜测可能他要我寻找的是被人从“那个地方”带来的那一条意识,但我并不知道哪一片才是对方的记忆。   周围记忆庞杂,我像是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穿过,有高山,深水,雪原,大漠,无数苍茫的景象一一闪过,我还看到了很多人,各个年代的都有,甚至我还一闪而过的看到了在其他地方逗留的二爷。   那些人都在这里留下了属于他们最深刻的记忆。   忽然,在众多记忆中,一片“昏暗的记忆”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没有犹豫,也没有过多选择,将自己撞了上去。   那是一处异常潮湿冰冷的洞穴,一个人在里面行走,洞穴很深,开始还有滴水和各种怪异虫子的鸣叫,到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周围彻底陷入压抑和沉闷。   这人手持火把,在地下深处寻见了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石碑上面刻着古蜀文,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深入,最后在一个稍大一点的区域停了下来。   他开始持着火把在周围探寻,最终在洞穴的顶部,发现了大量的晶石。和我们在船底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过那些晶石要规律上很多,犹如密密麻麻整齐镶嵌的蜂巢,在火把光下,散发出绯红的淡光。   就在晶石的不远处,地上有几个巨大的隆起,从形状上看,下面似乎埋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尸体,因为形体就要比常人大上许多,而且并非是诸鬼族人那种特殊的身高,而是整体的高大,犹如传说中的昆仑巨人。   我正看着他的举动,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大跌眼镜,冷汗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这个拿着火把的人,开始对着其中一个隆起说话,声音沉闷,音节顿挫冗长,我完全听不懂,是一种古老的发音,我瞬间想到了失传的古蜀语!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个家伙没有一直在说,而是说几句就会停止,鸦雀无声的站在边上,而后会再说上几句,那样子根本就像是再和地上的巨大尸体对话!   两个家伙在以“古蜀语”交流?   我心里升起大大的问号,这个人是谁,地上隆起里埋得又是谁?为什么他们在对话,难道这也是羽化后的诡异表现?   我满腹狐疑的听下去,没多久这人忽然就跪了下去,神情肃穆的磕了九个头,之后将手里的火把插在石头缝里,开始挖掘地上的隆起。   我心脏不争气的“咚咚”跳动起来,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本能的就觉得这人挖出来的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真相”。   就在这种期待当中,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生了微颤,像是处于地震当中,开始还很微弱,可震动越来越大,我惊恐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但那个还在挖掘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似乎感受不到这股震动。   我瞬间明白了,震动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记忆中,而是真实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开始破碎,像是时空发生了龟裂,露出周遭环境后面的白雾,犹如打破时空壁垒后的混沌,一股吸力从我后背传来,这个感觉很像我看过的港片倩女幽魂。张学友饰演的小道士知秋一叶元神脱离肉身后无法归身。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那个人身上被吸出来,就算我再如何努力,也在一点点脱离他的身体,最终在他将坑里的东西取出的一刹那,我被吸出了他的记忆。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换,所有的记忆都在瓦解,翻滚的白雾从各个记忆龟裂中汹涌而出,犹如一场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我倒飞而出,掠过无数的记忆体,似乎要回归到最后的奇点,也就是这个时刻,忽然一个画面从我身旁一闪而过。   周围的画面逐渐支离破碎,但我却一眼认清了那个画面,因为画面中的人我太熟悉了。   二爷,是还年轻时提枪的二爷,他一手抱着一个孩童从水中一跃而出。   我心中震撼不已,曹北望骗我,二爷的确带回了汉生,但不仅仅只有他,而是两个,两个孩子!   那个画面一闪而过,我眼前也开始陷入漆黑,再等我睁开眼睛时,曹北望已经站在我旁边,我清醒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衫,质问道:“你骗我,二爷带出来两个人!”   他眉毛一挑,将衣服套在我身上,把我拉起来向外跑:“来不及了,先离开这里。”   周围的晶石在闪烁,若明若暗,似乎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当中,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不会是什么好事,跟着曹北望就往出跑。   我一边跑一边问他:“里头那个家伙怎么办,不搞掉他吗?”   “再晚一会儿我们都得和他陪葬,对了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我看到了二爷是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的。”我回道。   “还有呢?”我在前面冲我大喊。   “没了。”   他嚯的停下身,转身一把抓起我的衣领子,直视我的眼睛:“什么叫没了?你没有看到那个人吗?”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开他的手,却发现根本不行,他那双手犹如铁钳一样死死地揪住我的衣领,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我没办法道:“我真的努力了,只看到了一个人进了一个山洞,还有一块石碑……”   我将最后在洞里看到的记忆都转述给他。   在这过程中我发现他的情绪一点点在变化,由最开始见面的智珠在握,到最后的近乎呆滞,仿佛一下子就萧索下来,似乎那个地点对他十分的重要。   我挣扎两下他才不在意的松开手,双眼黯淡无光,已经对我再提不起兴趣。   “你不是说危险吗,为什么还不走!”我冲他喊道,说着就要去拽他。   他躲开我的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什么意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们还有时间再看吗?”我焦急的问他。   他看向我:“你还记得石碑上的字吗?”   我心说都什么时候还问字,不过看这幅黯然忧虑的样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就努力回忆了一下,叹气道:“我只记得两个字。”说着拉过他的手,写在手心里。 第八十章 凝望   我凭着记忆在他手里写下两个字,然后抬头偷瞄他一眼。这两个字我十分确定是不正确的,一是我压根没记住,那家伙当时用火把简单的一照,我根本没来得及细看,这两个字只是我凭借模糊的印象写出来的,第二则是为了失魂落魄的曹北望,从他语气能听出来,这几个字对他意义重大,至少我写出来是给他的一种希望。   果然他先是蹙眉,而后陷入了沉思,我焦急的看着周边的围边,提醒他道:“出去再考虑吧,你不是说没时间了吗,我可不想留在这里。”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而后饱含深意的对我说道:“有一天你会清楚记得的。”说罢不给我发问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往出跑去。   我来不及细想,只得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跟着他跑,我们从来时的入口出来,外面一片狼藉,不见汉生,我焦急的四下望去,发现辫子男和飞刀还有满身是血的提刀男倚靠在一旁,他们见我俩出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动手的打算。   见我四下张望,警惕的看着他,辫子男冷笑了一声,诉话语中带着绝望:“它回来了,我们谁也出不去了。”   曹北望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他,拉着我要继续向外跑,这回换我扯开他的手,拒绝道:“汉生呢?”   “你可以不用等他了。”他眼神平静如同一汪死水,又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按照你说的要求去做了吗!”我冲他大叫,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几乎是颤抖着问道:“你告诉我他去哪了?”   “自从刚刚船上震动,他就不要命似得带着那个活死人向深处去了。”辫子男突然开口,说完他嘴角挂着冷笑,冲曹北望喊道:“你不想说的,我偏要说。”   曹北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视线移向我,清冷道:“没错,我和你讲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只是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去了。”   “我不会让他替我呆着这里。”我搓了把脸,紧咬牙根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他:“你走吧,像你说的,人的命该自己去争取,你也有你的活法。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太多,也许前面我这一步走出就代表了错,但我也想去撞撞南墙,道理我都懂,可我不喜。”   “这回竟然是你!”   忽然那边听到我们对话的辫子男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看过来,而后眸光闪动,似乎在计算什么,嘴里不停念叨着“好手段啊好手段。”   最后他放肆大笑,笑弯了腰,扶着墙壁说道:“神仙收官,好手段啊,原来早在多年前你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放下了这枚关子,兜兜转转,掩人耳目的竟然就是你,否极泰来,你把‘受难’和‘开眼’算到一起,绝处逢生,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他忽然收起笑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可以离开了。”   飞刀惊讶的看向他,辫子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人‘受难’了,轮不着我们。”说完对着我笑了笑,朗声道:“如果日后有相见,我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对手,请别让我失望。”   辫子男带着其余两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看向曹北望,他摇摇头:“我劝你此时最好和我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去茶馆支锅紧张的不行,汉生在桌下拍我时说的那句话,我此时不再慌张和畏惧,用拇指点点自己的胸口,“我,是二爷了。”说罢拍了拍腿,摆了一个大头常摆的京剧造型,一口唱腔道:“青龙偃月白光凝,能征惯战血染红。君侯再饮几杯否?酒已够了,某家要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辫子男提到的方向跑去。   曹北望一把将我拉住,犹豫道:“我最后给你说一次,这次没有那么简单,刚刚他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船长出来,我们都走不了。这艘船需要一个船长,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产生船长的迭代,汉生这一去,便是替你接下船长的身份,要与这艘船同航行在暗无天际的水下。你看着我,是永-生-永-世!”   我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一时间张不开口,一想到要生不如死的活在下面,我的生理都在抗拒,全身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恐惧不是种心理,而是生理反应,侵入我的骨髓,种入我的灵魂。   他拉着我坚定的往回走,“说不定会有办法的,你要记住,要先活着,只有活着,才有一切。”   我犹如木偶一样被他拖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一把脱开他的手,站在原地,仰起头缓缓闭眼,虽然还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的回答他:“我这一走,可就不是二爷了。”   “哪里有什么二爷,没人会知道!”他又要上前拉我。   我退后一步,此时心里的恐惧已经不足以支配我的身体,相反,有另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支撑着我,我虚顺须髯,莫名的对他笑道:“你看不到老夫的赤兔和这口青龙偃月吗?”   说完再不犹豫,转身跑向黑暗的深处,我无主无能,胆小且怂,却无人知,今日一腔风骨,只愿说与魑魅。   我能感觉到曹北望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默默的站在那里驻足望着我,我不回头的冲他拜拜手,心里想到:如果再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你,是有二爷的……   没跑出去多久,我就有些犯难了,因为周围太黑了,一点光线都没有,我正打算停下来翻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燃物时,忽然耳后传来一阵风,我凭借着敏捷而不失优雅的一记狗吃屎前跳躲开身后的偷袭。   可那道风如影而至,我能感觉到对方就跟在我身后。我心里暗骂,这回算是完蛋了,他娘的汉生还没找到就嗝屁了,刚刚那不白吹了吗,一时间竟有一些诸葛孔明当年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凉之感。   就在我准备最后一挣扎的时候,一股巨力击打在我的后脖颈上,巨大的力道压迫神经,是我瞬间产生了天旋地转的感觉,整个人软弱的倒在地。   跌倒前我用尽力气回身望去,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似乎在深深的凝望着我。 第八十一章 出人意料的结局   我能感觉到他是个人,或者说是个活人,因为我除了晕倒前自己的心跳声,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呼吸声。   四周安静下来,眼皮缓缓合上,意识也开始模糊,我在软倒前最后意识到:可能是辫子男,这下完蛋了……   那一刹那我其实还是有点畸形的小期待的,这一路走得并不太平,遇见了很多匪夷所思且恐怖的事物,我没有死在它们手里,如果能这种毫无感觉的嗝屁,也算没有受到什么煎熬。   不知道中间过了多久,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我,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痛,哪哪都痛那种,本来还有些犹豫是不是幻觉,这下子就肯定自己没有嗝屁了。   难不成被辫子男他们抓走我,是要带我回老宅?我心里忍不住暗诽。   四肢也渐渐有了感觉,还是痛,不止是五脏六腑,全身都出奇的痛,我忍不住想到,难不成他妈的老子昏过去了,他们还揍了我一顿不成?这就太过分了吧……   我试着动了一下,根本不行,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在大东北澡堂子里被人搓了一顿似得。   我尝试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一些模糊,不过耳中倒是传来一阵声音,我听着听着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这不是……大头的声音吗?   “咳咳……”   我想张嘴喊他,反倒是因为长时间嗓子口的干渴,一张嘴变成了咳嗽,这一咳嗽疼得我整个人都弓了一只大虾。   “我擦,醒了……”   说话声停止,我耳中听到一阵“扑通”凌乱的声音,接着有个人靠近我身旁,边问:“能睁眼睛不”,边用手指来扒我的眼皮。   我他妈好眼睛也让你扒瞎了……   我想破口大骂,可嗓子紧的很,就沙哑着喊:“水水……”   谁料这货抓着我的手,激动的说:“是我,是我,小曹……”说着还要来扒我的眼睛。   “我他妈要喝水!”我从嗓子眼挤出这句话。   “哦哦哦,来了来了。”   另一个人挤到我身边,是赵顾,他把我头抬起来给我喂了口水,我先润润嗓子,才大口喝了几口,接着我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赵顾和大头,还有另一个满脸血污,却龇着一口白牙的汉生。   “真好。”我只说了这一句,整个人就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估计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我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他们在赶路,我睁开眼睛,视线和肢体已经恢复了知觉,我看到赵顾在前面举着火把领路,大头背着我,这家伙平时看着虎背熊腰的,背在上面还挺舒服。   我想回头,可一动脖子就疼,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嗓音:“别动,我没事,在后面。”   “哟,曹老爷,您这回是真醒了?那会儿可给我们吓一大跳,以为你那是回光返照呢,下回别整这吓人到怪的事。”大头在前面说,虽然是调侃,但语气却轻松很多,显然见我醒了让他松了口气。   “我们这是在哪?”我问道。   “在回家。”大头不回头的说。   “对,在回家。”汉生也在说。   “二爷你放心,咱们这回是在回家了。”前头领路的赵顾也在说。   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前面是爱看直播从不打赏经常口出“黄金句”的赵顾,后面是愿意为了我留在船底的汉生,身下是死大头,这种感觉一下子就击穿了我内心最柔弱的地方,一种无法言表的情愫油然而生,贯穿了我的心扉,当真如他们所说一般,回家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所有的担忧,恐惧,期待全部填满,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大头这次出奇的没有出言讥讽我,等我自己一个人宣泄好了,才叹了口气,说道:“小二爷,咱们这次真的是福大命大啊。”   汉生也赶上来,拍拍我的背,轻声道:“都结束了。”   如果我没有听过曹北望的那一席话,就根本不会知道汉生此番平静的话后,付出了何种沉重的代价。   我不想在此时多说什么,但我心里坚定的知道,自己一定要为再次下船的汉生找到消除羽化的办法!   我侧脸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你不是……?”   “是他。”汉生吐出口气,神色中带有一丝萧索,“是曹北望,他替我进去了。”   “什么……咝……”我激动了拉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直捣冷汗。   “你是说,曹北望替你,替你,留在船上?他……他不是……怎么会这样?”   我做梦也想不到,一心只想离开这里的曹北望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回头,像他那种意志坚定的人,我想不到除非是他自愿,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   这个选择完全和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歇一下吧。”   大头转身将我轻轻靠在石壁上,自己和赵顾做到对面,此时我才看清,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赵顾胡须冒出来不少,脸上沾着血,大头之前受伤缠的纱布上也阴出了斑斑血色。让我松了口气的是,好在两个家伙四肢还很健全,没有什么致命伤。   “二爷,我以为都见不到你了呢。”赵顾将火把插在岩缝里,冲我哈哈乐。   “哪的话,我们都不是什么好鸟,多半是没人上天堂,死了还能在下面相聚。”大头满不在乎的道。   “猪嘴里吐不出象牙。”   成,没事,尽管很狼狈,这两个货还是依然活泼。   我转头看向汉生,一时间百感交集,最终叹气道:“他到底为了什么?”   汉生在我面前盘膝坐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不过在最后时候,他留了句话给你,他说‘好好活着,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毕竟你老子是神仙收官。’”   我无言的别过头去,心里想起和他接触的种种,我到现在依然揣测不懂他的意图,甚至连他是谁我也看不清了,他是那样睿智的一个人,明明已经达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又义无反顾的回头。   我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心意,不同于其他地方接触到的“曹北望”,这家伙他直接,热烈,勇敢,对于自己的情绪和诉望不加掩饰,就是这样一个棱角分明拎清了人生方向的人,却在一处拐点,走出了让所有人吃惊的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我吗…… 第八十二章 离开   我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关于汉生的再次“羽化”和是否还有办法“救出”曹北望,我留给了“从长计议”,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冷静的去分析当前的形势。   我看向汉生,问出了一个压抑许久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我指的是曹北望告诉我的计划,汉生显然参与其中,我现在回想,从他主动到望鱼古镇,再到“失踪”,我们从北京过来,到最后上船,是否这一切都是他算好的!   “从第一次见你。”他没有搪塞,直接了当的告诉我。   我等着他继续说。   “初见时,我就感觉到了,只是那时候还不是很确认,和你待久了,我便确定下来你身体的异常,恰巧此时我到望鱼,见过万红兵后,我便推测到这里有什么了,我知道机会来了。   如果我直接告诉你,我相信你断然不会来,所以我只能佯装失踪,引你们过来。”   一些过往的事情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我问他:“之前那么多次我们走散开,你都能恰巧找到我?”   “嗯。”他点点头,没有多说,我知道肯定是类似曹北望提到的那种“感应”。   “值得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大头俩人在一边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我们话中的意思。   “值得。我说过,你做一天二爷,我就护得你一天周全。”他也认真的看着我。   听闻此言,我有些惊讶也有些莫名的失落,惊讶于汉生对“二爷”之名的执着,哪怕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老人,失落则源于自私,没想到他最终的牺牲,还是为了“二爷”。   正想着我又听见他笑了一声,我抬起头,他龇着牙,血污中一脸阳光,真诚道:“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说着将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靠。”大头搂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道:“恶心得我都质壁分离了,你俩都没谈恋爱,以后搭伙过日子得了。”   我作势要揍他,却拉动身上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汉生只是一旁靠着墙傻笑。   “我这身上的伤咋搞的?”   汉生不笑了挠挠头,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窘态:“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我们跳了水,那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没有办法,况且你当时本就有伤,经过那一跳,一些先前的骨缝应该彻底裂开了,我已经给你做了紧急处理,应该不会留下病根。”   应该……?我看着他无语的拍着额头。   “那你们呢?你们是咋逃离的?”我又转头望向大头和赵顾。   “我操,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大头撸开袖子就要开扯,我挥挥手:“长话短说。”   他总结道:“你们下去后,也不知道从哪就发水了,灌满了洞里,把那些五道将军和秃子的人都冲散了,我和赵儿在一起,也给冲走了,后来在出去的路上遇到汉生,就这样。”   “发水的时候头爷看见他仇人,就是那个秃子,还冲上去给人揍了一顿。”赵顾在一旁补充道。   “那是,老子的仇从来不过夜。”大头一脸骄傲。   “打得好。”我给他竖起大拇指,又问道:“那咱们现在是往哪走呢?”   “顺着水走。”汉生在一旁说:“发水是一个周期,其实古船每次都是伴随着发水才回来的,下面涨水,地下水会顺着干涸的河道倒流,我们要在水退下前赶出去,否则我也没办法了。”   我心道原来如此,这可能是一种地下的自然现象,类似于虹吸,只是周期很长。   我现在没心情去分析那些东西,只要能出去,总是让人高兴的。   歇了会我们开始继续赶路,按照汉生所说,必须要在退水前出去,否则就没了“路引”。期间大头一直背着我,赵顾提议他背会儿,大头说没事,不累,比背个死人强,放在自个背上放心。   我知道这家伙还是嘴硬心软的。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路不一定都对,我们期间也走了几次冤枉路,水能过去的地方人不一定能过去,所以我们兜兜转转了十几个小时,才从地下摸上来。   这是一处地下河入口,位于一个矮坡下面,入口堵了好些杂草,我们低着身子走出来,目测一番,应该是西坡,因为迎面就是久违的夕阳,温暖柔和的嫣红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自不觉的扬起了笑容。   活着真好。   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相比于地下紧张,刺激,原始,血腥的探险,眼前的美好,也是如此的让人着迷。   “我草。”   赵顾突然叫了一声,浑身摸了一圈又挨个瞅瞅我们,脸色难看道:“糟糕了,照明弹都没了,一会要是被鬼猴子围了,咱们可就傻逼了。他娘的这时候口感正好,脂肪都消耗光了,一身腱子肉啊。”   我们这几天都没有进食,的确消耗了不少脂肪,各个脸上脏兮兮的,一身衣服也破破烂烂,大头看着最明显,都瘦了一圈。   “不会。”汉生突然说了几句,只见他向前走了几步,出手极快的在小溪流里捞了一把,抓起一条肥大的鱼,同时说道:“我们应该已经离开鬼猴子的地界了。那些鬼猴子可能是受了下面陨晶的影响,所以才产生变异,当年并非所有的古蜀人都乘船离开了。”   “他们是留下守墓的外围力量?”   我说着,便想起在迷魂凼深处遇见的那只鬼猴子,戴着面具,只看了我一眼就对我产生了一种“威压”作用。后来听曹北望提到,我才了解那是一种“羽化”后的影响,想必汉生说的没错,那些鬼猴子肯定在很久之前,都是古蜀人或是他们抓来的战俘所变异而来。   继而推测,上船的人都是通过养神殿开了三眼的,很可能鬼猴子就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那我们现在在哪?”大头纳闷的看着周围。   “不知道,要走走看看,但应该是从迷魂凼里走出来了。” 第八十三章 返回   我们出来的地方叫做毛鞍岭。   从孙佰江的嘴里,我们知道此地在望鱼镇的东南方向,东边就是青衣江,迷魂凼还要再向东北。   孙佰江是我们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这一路都像是看怪物一样提防着我们。当然也不怨他,搁谁在山脚看见几个跟野人似得家伙窜下来,都不会太理智,尽管我们一再解释是迷路了。   这家伙有点过度谨慎,大头都算健谈的了,愣是没从他嘴里得到几句有用的话,除了简单的支吾了两句本地的信息,甭管问啥都是含糊的应付。   赵顾低声在我耳旁说:“我估计这家伙是看出咱们的身份来了。”   我不留痕迹的点点头,心道我们这群狼狈样一看就在山里转了很久,一来不是本地人,二来此地没啥特色,用小母脚趾都能猜出来,不是打猎的就是挖坟的,人家不防着你才怪。   我摸摸身上,几个人都身无分文,最后愣是把赵顾小拇指上带着的金戒指给撸了下来,他哭丧着问我给报不,我说算你捐赠了。   说完在汉生的搀扶下,走到孙佰江身旁,把他手拉过来,啪的将金戒指拍到他手里,问道:“我们能咋去望鱼。”   刚刚还一脸拘束的孙佰江看到大金戒指眼睛立马亮了,也不管脏不脏,塞嘴里咬了两下,收起戒指笑眯眯的看着我:“东头有县道,再走成渝高速,不过得先过青衣江,绕半圈,再回望鱼,也可以直接走西边,穿村子。”   “有多远?”我问他。   “绕路走高速,得八九十公里吧,而且这个时候车不好找。穿村子,一半路还不到。”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要不我给你们找找车,走村子就行,一个人八十。”   “你扯犊子呢吧,这么近,啥车一个人八十。”大头咧咧嘴,还在为自己没白嫖情报而不忿。   孙佰江道:“就是中巴,那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一辆,出去都靠那车,一般隔一天才发一趟。那司机是我朋友,这也是想让他赚个辛苦钱儿,才多走一趟。”他一摊手,“今天车刚回来,你们要不走,天也晚了,就得在村子里等两天,后天给你们捎到黄坡,从那有车上高速。”   钱不是问题,就是不爽,我们几个对视一眼,虽然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打秋风,不过也不想夜长梦多,就对他说:“成交,我们今晚就走,你再给我们整几套衣服和吃的,到地了我一个人给你二百。”   钱不是万能的,但可以使你快乐。   收了赵顾大金戒指的孙佰江一路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刚刚的怀疑谨慎到现在近乎叫爸爸的热情,转变之快,让人咂舌。   大头烟瘾犯了,从他那要了口叶子烟,咗了两口,爽的一批,问我要不,我闻着就呛便没要,赵顾跟着咗了两口,直流眼泪。   大头搂着孙佰江的肩膀说,我们这趟游玩也没啥收获,当地有没有啥特产,他带回去点。   孙佰江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明知道我们是个屁的游玩,但收了钱敬业精神还是有的,想了想说:“也没啥特产,不过我们村是模范村。”   大头嗤之以鼻:“那有啥用,我他娘的还能带点先进精神回去啊。”   他低头瞄了我们一眼,犹豫了一下,尝试问道:“各位老板没在山里遇到点什么啊?”   “嗯?”大头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侧头问道:“你指的是啥?”   他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我们这山里可邪性了,说是囚禁着一条老龙。”   “怎么讲?”我们看向他。   “这一代老人都知道,山里有时候会莫名的传出巨响,那声音轰隆隆的,他们说是龙王打鼾,而后没多久山里就会发大水,也不见下雨,就是水很大,哗啦啦的往下流,奇怪的是没多久就消失了。之前附近几个村还有胆子大的循着水迹进山,可去了几波没人回来,就此就打住了,没人再敢往深了跑。都说是打扰了老龙休息,被吃了去。”孙佰江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道。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大头忍不住故作神秘的说:“那你们可得听老人的话,别再上去了,万一真惹龙王爷不高兴,再召一场大水给你们村都得淹了。”   知道事情原委的我们并没有很在意,也就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聊,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不被外人发现,也是一种保护。   在孙佰江的带领下我们下了山,他将猪草送回家,让我们在村口等着,没多一会,从村里驶出一辆破旧的中巴车。   中巴泥泞不堪上面的漆都掉了,挡风玻璃还是一张塑料布,孙佰江伸头从里面出来,冲我们招手:“上来啊。”   我们:“……”   我们上了车,如果这也算是车的话,车上大半的椅子都被拆了,就剩单排座,孙佰江看我们脸色不太好,在一旁打圆场说道:“没事,别看车不咋地,绝对安全,没了椅子这不能多拉点人嘛。”   赵顾忍不住吐槽道:“这他娘的是从哪个报废车场拉出来的吧。”   “操,十七手中巴。”大头也骂了一句。   孙佰江笑着递过一竹篮子,里面是干豆腐黄瓜和鸡蛋,这时候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很久没有进食,几个人抓着就往嘴里塞,别说这天然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司机是个黑瘦的小伙,他从副驾驶拉过一个兜子,里面是几个绿色的军用水壶,示意孙佰江发给我们。   就着蒸熟的土豆茄子,大葱干豆腐蘸大酱,我们几个吃了个干净,一抹嘴,打了个饱隔,我从来没觉得蘸酱菜这么好吃过。   吃好后,没多久就开始遭罪了,天杀的实在是路太难走了,他妈的从村里走是近,可是路太难走了,坑坑洼洼烂的没边,而且这破车就别提减震了,走起来叮呤咣啷的哪都响,所以我们后来除了没吃东西的那两个货和汉生,余下仨人在捂着嘴,生怕丢人的喷出来。 第八十四章 住院   十二手的中巴被那位干瘦的司机小哥开出了大G的效果,风驰电射般在崎岖的村路上掠过,我们几个捂着嘴,胃里已经翻江倒海,特别是我,本身就有点晕车的毛病,加上刚吃的东西还没消化,这会儿已经憋到嗓子眼了。   大头也绿着脸,刚刚就属他吃得欢,茄子土豆蒸熟了蘸酱,至少一半都是他吃的。   就在这样的痛苦下,三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忍回了望鱼,三个人迫不及待的下车,并排在车边呕吐起来,刘百江一脸懵逼的看着我看仨,汉生在一旁帮我拍后背笑着不说话。   我吐好了,扶着车窗,一脸怨念看向刘百江:“你跟我们走吧,钱在客栈里,我拿给你。”   他有些谨慎,估计是怕我们做出些黑吃黑的举动,我冲他摆摆手:“我们几个外地人还能把你咋的,你也看到了我们身上没带钱,钱包都在客栈里,你跟我们过去,在楼下等着,我拿钱给你。”   他看我说的真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同意,回头和司机小哥嘀咕了几句,埋头跟上来,只是与我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们也不去管他,现在只想回客栈里赶紧联系老何报个平安,我们失踪太久,估计家里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走近客栈,一旁的汉生忽然蹙了蹙眉头,见他这样我心道不好,是不是辫子男他们还有人留在里面。   和大头交换了一下眼神,我轻声问汉生:“要不我们先去望鱼的堂口,不,堂口也不安全,先隐藏起来,找地方联系一下龙山阁?”   他审视着客栈,吸鼻子闻了闻,而后嘴角扯了扯,开口道:“没事儿。”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莫名其妙的跟在他后头,既然汉生说了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只是我们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进了客栈,大堂出奇的安静,少了我们入住时的门庭若市,只有几个家伙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交头接耳,正当我们踏入大堂的时候,忽然坐在右边的一个黑影骤然暴起,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当然,所有人里面肯定不包括汉生,只见汉生右脚一勾一推,一条老花木的马凳就被他踢了出去,那黑影反应也是快,犹如一只灵活的猴子,左手在半空中一压马凳,整个人腾空而起,翻过凳子,手中一点寒光直取汉生。   两人瞬间贴在一起,也不见汉生如何出手,肯定是出了,似乎是一种绵拳,只是我不识得,那黑影就退了出去,没等他再次上前,忽然二楼传来一声大喝制止了他:“是自己人。”   黑影一顿,虽然没有再次出手,但也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离我们还有几步,提前掀开了帽衫,露出领带略显疲惫的面容,冲我叫了一声:“老板。”   我笑了笑,已经明白为什么汉生说没事了,大堂内的那些旅客此时也都站了起来,我粗略扫过,全是龙山阁的人,还有一些略微陌生的面孔,可能是老何紧急从外面调回来的,都是常年跑土走穴的主。   二楼老何从上面跑下来,看到我们可激动坏了,想伸手摸摸我的头,又颤抖的放下,嘴唇几次嗫嚅,都没有说出话来,眼圈倒是先红了。   我赶紧抓着老人的手,挠挠头傻笑,宽慰道:“何叔儿你看我这不没事吗,我们几个都没缺胳膊少腿儿。”   “你要再不出现,我爹可就要翻老电话本了,怎么着也要拉来以前的老伙计,不能说把望鱼夷为平地,也要挖地三尺了。”小何从一桌人里走出来,拍拍一旁的赵顾,他衣服上腾起一片灰。   “没事就好啊。”老何激动的反复都是这几句话。   我心里大为感动,很久没感受到的温情让我胸膛里热乎乎的,老何真是拿我当亲儿子看待了,小何留在陕西医院里的时候老何也有担忧,但也没如此失态过。   我奇怪的看着周围空旷大厅,小何看出我的疑惑,解答道:“食客都请走了,店也包下来了,还有几个耗子,嗅觉太敏锐,我们起先悄无声息的混进来的时候就被他们觉察了,都是专业的,当时就从后院走了,没留下来,我们搜查了他们的房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留下。”   小何语气有些可惜。我摇摇头说没关系,心道龙山阁的人和那些训练有素的曹家人还是差了一截,毕竟我们只是土夫子,那些家伙都是从小就训练起来的执行机器。   此时老何已经平复下来,拍了拍我肩膀,我们几个已经各个带伤,能撑回来,也算奇迹了,他这一手疼得我直咧嘴,老何吓了一跳,我哭丧着说:“得先去医院看看。”   老何立刻备车,车到了龙山阁的人送我们出门,正巧遇见蹲在不远处抽烟的刘百江,他面前的地上都是烟头,我拍拍脑袋心道给他忘了,他也看见了我,一扔烟头就要上前理论,不过接着就看见凶神恶煞的一票人,立马就尴尬的站在了原地。   我指了指他,对领带道:“给他一千块钱。”说完先上了车。   因为伤势并没有很恶劣,所以我们开车去了雅安人民医院,到了医院,挂号检查拍片等等就不细说,一顿操作下来,我们都被医生要求留院观察了,我们几个要了一个隔间,主治医生来的时候都用那种怪异的看我们,我心里苦笑,心想他也没见过伤势这么复杂的病人吧。   特别是大头和赵顾,我的伤也重,但都很完整,他俩就零散多了,特别是大头身上六十多处伤,几乎外伤他都沾了个遍,幸亏皮糙肉厚,没有内伤,大多伤口都结痂了,最后缝针也属他最多,缝了三十多个肉皮针,不过这货也不怎么在乎,用他的话说,毕竟没有伤到俊美的脸,身上无所谓,都是男人的勋章。   我们开始了百无聊赖的养病生活,大头的伤不影响他行动,没事就下地乱逛,病没怎么养,倒是逗得护士站值班川妹子嘎嘎乐。期间我让小何帮我找了一些资料过来,开始整理这一路的线索,信息太过庞大杂乱,光是将向所罗列出来,就耗费了我和汉生两三日的功夫。   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几天,突发的一件事情,让我们开始再次紧张起来。 第八十五章 老板   有人在监视我们!   这是领带发现的。我们几个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没必要龙山阁的人劳师动众的都码在这,毕竟不能多日无主,前两天我和老何商量了一下,便让他先带着大部分人回去了,只留下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和领带住在客栈里,有需求的时候帮我跑跑腿。   今天下午领带给大头送烟来的时候,敏锐的发现有辆白色面包车停在楼下好些时日,出于谨慎他绕了个弯过去,可没等他走到跟前,就被对方发觉了,对方也很果断,开车就走了,没留下丝毫的线索。   大头看过来,皱了皱眉:“小辫子那些人?”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这次龙山阁全体出动,动静搞的这么大,想瞒过一些有心人的眼睛也不太可能,说不定是派来的探子。”我沉吟道,同时略有些担忧的说:“如果真是他们,那就不太妙了,说明辫子男他们也逃出来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夜眼那家伙虽说被曹……曹北望截住了,但也拿到了一部分记忆,说不定比我们掌握的信息还要多。”   “那在这监视我们是几个意思?”大头纳闷。   我思考一番,恍然道:“不对,估计是他们也没拿到那个地方的位置信息,对,就是这样,夜眼也不知道我拿没拿到,所以他才使人过来监视,就是想断定,我在下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定是这样,当时曹北望挡下夜眼,给我争取了时间,夜眼一定以为我拿到了真实信息。   汉生看向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嗯?”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汉生的意思是就让对方以为我们拿到了真实地址,混淆他们的试听。   想到这我拿起电话,给老何拨了过去,和他大概讲述了当下情况,最后嘱咐他,撒点自己人出去,天南地北的让夜眼他们去追吧,只要我们烟雾弹放的够大,就能牵扯住他们的力量,可以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机会。   “这几天你们也小心点,出门的时候多注意一下,留心身边人。”我叮嘱领带。   他点点头,一副酷哥的样子,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道:“对了老板,我感觉客栈老板有问题。”   我心里一动,看向他:“怎么讲?”   “我从小跟着师傅,有个习惯,就是在外面留宿的时候,门缝都习惯留两根头发,一根在锁上,一根在门上,我昨天回去的时候,锁上的还在,门上的没有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检查了一下,锁没坏,锁上的头发是给人后放回去的,应该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去过咱们的房间。”   领带住的还是一开始我们订的那间房,原本是我和两个人的房间。   “小老弟你挺鸡贼啊。”大头趁护士换班,点上根烟嘬了两口。   领带没理他,看着我们继续道:“之后我问了住在旁边的兄弟都说没听到动静,因为那层楼已经被我们包了,所以我怀疑是内鬼。趁着吃饭的时候我又问了前台的那个姑娘,她也回忆说没看到其他人上去,只有老板上去过--”说到这领带脸色奇怪的有些窘迫。   我脑海中回忆起前台的那个拽妹儿,估计领带也是在她那受瘪,便打趣道:“那姑娘还说什么了。”   领带犹豫了一下,却依旧是挠挠头诚实道:“她说要请我看电影。”   我愣了一下,心底不禁操了一句,重新打量身材均匀一头短发的领带,心道他娘的,原来那小妮子好这一口。   大头吹了声口哨,打笑道:“然后呢,就管鲍之交了一下?”说着不怀好意的挑挑眉。   领带先是迷茫,继而嗔怒道:“别胡扯,我没干。”   “我说啥了,我是让你俩促进一下友谊,好套取情报,你想啥呢?”大头逗着领带。   “你……”领带红着脸干着急。论砍人大头不是对手,扯荤段子领带段位差的太多。   “好了别闹了。”我打断大头的胡扯,问领带:“后来呢?”   领带气哼了大头一句,转头道:“后来我偷偷观察了那个老板,我发现他手下有功夫。”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大头惊奇道:“你揍他了?”   领带已经对他闭口禅,自动无视大头,继续道:“我看那老头总在后院晒太阳,就趁他不注意,把阁楼平台上晾的梅菜干坛子都给推倒了。”   他语气忽然严肃道:“我趁他上去后,又踢倒了梯子。”   “然后呢?”我们所有人都看向他。   “然后他爬下来的时候就摔了腿。”领带一本正经道。   “……”   我能想象到一个七旬老人上了平台后,被领带踢倒了梯子,他颤颤巍巍的爬下去时又因为年老无力,失手坠下摔断了腿,这一切的背后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我哭笑不得道:“有点惨无人道了吧。”   “因此那老板摔通了任督二脉成为了绝顶高手?”大头忍不住嘲讽道。   “不是的。”领带一脸认真,“他确实摔伤了腿,但也没那么重,本来都要站起来了,后来又突然躺下了,我起初也是纳闷,可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们店里的管后厨的那个胖子过去了,老头指着厨师说就怨他没及时收菜干,自己上去收的时候才摔了腿,要扣他二百块钱。”   ……我咧了咧嘴,想问领带,这种老流氓也算高人吗?   汉生却忽然笑了,看向领带问:“先听见的?”   “嗯。”领带严肃的点点头,“耳力及其恐怖。”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领悟了他俩的意思,同时看向大头,他也正巧一脸惊讶的望过来,我俩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就在不久前还提到过,刘半仙的徒弟。   当时我们在湖山工事里就提到过,有些地方的盗洞打异常精准,在没有地质雷达的那个时期,简直就是奇迹,我们当时就猜测,肯定是有高人出手,猜测了刘半仙,不过他离世的早,我们便把目光锁定在了他的二徒弟身上。   想到这我吐了口气,缓缓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家客栈,藏龙卧虎啊。” 第八十六章 内部争斗   我让领带留心客栈老板,先不要打草惊蛇,我有一种猜想,打算出院后亲自去客栈老板那里验证一番。   领带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又说道:“我已经和几个龙山阁的兄弟商量好了,会在医院外面24小时的蹲几天,确定那伙人是不是真走了。”   “辛苦你们了。”我没拒绝,领带这个担忧还是有必要的,如果辫子男认定我读取到了“真实地址”,那么他们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善罢甘休,我们四个现在都躺在这,对方要硬来,被动的还是我们,况且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地界……   想到这,我忽然记起一件事,下意识皱眉头,抬头问他:“望鱼的堂口怎么样了,你去找人他们没有应答吗?”   到现在望鱼的堂口也没来人探望我这个所谓的“二爷”,这就有些明着打脸了。暗里可以不屑一顾,但是面子上要过得去,这点弯弯道道望鱼堂口的瓢把子不会不懂,哪怕派人来走个过场,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他这是要和龙山阁决裂吗?   “堂口最近不太平。”赵顾说道。   “嗯?”我疑惑的看过去,赵顾回忆道:“是前几天何副掌柜的说的。我知道你们遇到危险,先联系的那个跑街,他知道后就赶紧带我回了堂口,不过没见到大手子,被另一个管事的拦住了,他难为我,我没办法,才联系的家里,开始两天副掌柜还在和对方沟通,但好像没啥回复,他就急了,后来直接就过来了,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都有龙山阁的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副掌柜最后亲自上门了一趟,应该是见到大手子了,他们说了啥没人知道,我们那就回了,从那以后堂口人就开始收缩,听一个和我们接洽的堂口伙计说,堂口大清洗,那几天晚上没少死人,应该是有内讧了。”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只是不知道为啥副掌柜没动手干预。”   我没想到外面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随即心里一动,想起辫子男的话,他大方承认自己确实在望鱼插了眼,联想到领带的话,必定是与此有关了,只是没想到安插的人权力如此之大,已经动摇到了堂口的权力核心。   同时我也理解领带的困惑,他没接触过这一行,虽然望鱼堂口是龙山阁的下属,可龙山阁并非是天下独大,各个地方都有相应的场子,而且最重要一点,望鱼堂口是内讧,并非是外人入侵,传出去也只会说是权利内部争斗,这个事在哪个行当都常见。   所以龙山阁没法插手,如果龙山阁出面干预,扶正的瓢把子就没了威信力,不管是堂口内,还是附近这一片,对内以后难以服众,对外其他场子也会借机起事,走江湖还是名声更重要一些。   这就像草原上争抢底盘和交配权的雄狮,它们内部只认最强壮的狮子,一切都要靠爪子和牙齿来获取!   “最后呢?”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到现在望鱼堂口都没来人,难不成原本的龙山阁班底被清洗了?我心里一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今晚。”领带沉声道。   “这也是副掌柜交代的,他说如果他没有来电,我们连夜就要走,前几天碍于老板你们的身体,这件事没有说,但今夜若是堂口变动,咱们就得立即动身。”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车票。   我瞅了一眼,火车票和大巴票都有,他抽出大巴票说道:“火车票是用你们身份证买的,咱们不要坐,这几张长途大巴是托人买的,上面没有信息,比较安全。”说着把几张票分发到我手里。   我看着手里的票,心想以前干砍人的,业务能力就是强。   回头看了一眼大头他们,没料到这家伙已经在麻溜的收拾东西了,我骂道:“丫也太怂了吧。”   “你懂个屁,强龙不压地头蛇知不知道,如果你们家堂口翻天,那些人绝对会来搞我们,这里不是四九城,咱在这没啥武力值。连夜被人做掉,老何他们再回来连尸体都找不着。这种事我见多了,麻溜的准备挠杠。”大头叼着烟屁股一副“我有经验”的架势。   “我觉得也早做打算为妙。”赵顾在一旁皱眉道。   我看看汉生,他点点头,我冲领带比了一个“OK”的手势,有点可惜的道:“好,那你和还留在这的兄弟说一声,晚上等老何电话,不行咱们分散着撤,虽然有点不甘心,大不了等他们消停消停,我们带人再回来。”   这面的堂口和客栈老板都还有很多重要的信息,但也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领带兜里的电话就响了,他掏出来接听,就听里面匆匆忙忙的喊了一声,他脸色刷的就变了,对我们道:“不好,楼下来人了。”   我们几个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汉生闪身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向下望去,没过几秒,声音清冷道:“都是练家子。”   “我草,这大白天的就敢动手?你们龙山阁堂口路子也太野了吧。”大头叫了一声,说着掏出他的诺基亚,“有事赶紧找警察叔叔,天还没黑,有啥猫腻也不至于眼看着我们被砍死吧。”   正说着,就听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吵杂声,我们对视一眼,心里吃惊,这么快,看来是直奔我们来的,估计这几天我们的情况已经被对方摸清了,可能这波人就是和医院外面监视我们的家伙是一伙的。   汉生伸手挡下我后,顺手从床尾架子上掰下一根带着绿皮老漆的铁管,赵顾也翻身下床,抄起点滴支架,一脸杀气的盯着门口。   隔了那么几秒钟,门被缓缓推开,当先进来一个瘦高的家伙,扎着短辫儿,两边剃的青皮,长得有点像小栗旬,低眉扫了如临大敌的我们一眼后,闪身到旁边。   在他之后,走进来另一个中年人,旁边的汉生吸了吸鼻子,慢慢皱起眉头,中年人看到我们这幅样子短暂的惊愕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是堂口的第四把交椅,现在是老大。”   完了。   我心里一凉,龙山阁的人被扫清了…… 第八十七章 出人意料   我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直接,一点不拖泥带水,直接亮出他的身份。   看来这个家伙就是辫子男他们安插在望鱼堂口的眼线,而且此人也算手腕了得,竟然只凭着第四把交椅,就在最后的清扫战中,拿下了望鱼的大当家。   蛰伏这么久,他平时肯定没少在暗中蓄积力量,我到此刻才相信辫子男的话,他们已经盯着龙坑很久了,这股力量一直在蓄积,就是要在关键时刻,给予我们重创一击。   我联想到很多,是否龙山阁其他堂口也有眼线,如果能回去,一定让老何他们去排查排查。   男人身材匀称,穿着的西服上满是褶皱,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大头时候的场景,我心里腹诽,又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家伙。   上下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袖口和裤管上还沾着斑斑血迹,他看到我的眼神,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样,而后莞尔一笑,随意的将西服上衣脱掉,递给身后那个高个子,自己上前两步,没有任何防备的坐在床边。   他这个举动让我们下意识一退,我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对他沉声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他挑了一下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男人脸庞菱角分明,小麦色的肌肤显得健康英朗,配上衬衫下隆起的肌肉,有几分中年姿色……   ……老男人还真他娘的有味道……你在这勾引谁呢……我忍不住腹诽。   他咳嗽一声,打断我的YY,用下巴点着我们几个,“过来坐啊,别这么紧张,大家随意一点。”   ?他妈士可杀不可辱,还准备用唠嗑的方式唠死我们吗?   大头站在边上警惕的扫了一眼男人和他身后的人,估计门外还有,大头这回识时务者的没有先下手为强,盯着男人道:“我们龙山阁的人就在外面,你要想谈判,先把人撤了。”   老男人又笑了,看向大头:“你们人早撤了,蒙谁呢,我把人撤走,你好上来一个擒贼先擒王是不,小老弟套路太土了。”   大头被说中想法有些尴尬,我不想和他多耗下去,就直说:“你准备在这动手?”   “动手?我为什么要动手?”他纳闷道。   难不成还要我们挨个在你眼前自尽?   我心里暗骂一声,“那你要怎么样?或者说你东家要干什么?如果你想要那个坐标,你就先把他们都放了,我留下,否则我们鱼死网破,谁也甭想找到那个地方。”   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辫子男他们现在出手,无非是怕我们回到北京不好动手,现在他们接管了望鱼堂口,在这一亩三分地,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些迷茫,随后出人意料的冲身后摆摆手,等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后,小栗旬关上门,他才继续道:“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是董俊,是龙山阁留在望鱼堂口的暗子……二爷没告诉你吗?”   嗯?   这些轮到我们懵逼了,什么意思,这家伙怎么成了龙山阁的暗子,难道是苦肉计?   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对方眼神很坦然,摇摇头说:“二爷……二爷离开的很突然,没有过多交代。”   他叹了口气,冲我道:“让我看看你的铜钱。”   我知道他指的是九叠篆皇宋通宝,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领下拽出铜钱,示意给他看。   我也很小心,生怕他一顺手给我撸走,这可是三环外的首付啊。   他确认了九叠篆皇宋通宝,神色有些动容,脸上不见哀伤,却几次嘴唇嗫嚅也没说出口,自己摸摸兜儿,抽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白沙,有些急躁的从里面弹出一根扭曲的烟点上,吸了几口,才哑着嗓子问道:“二爷……走的安详吗?”   我看看汉生,用眼神询问他知道此人吗,汉生摇摇头,我也拿不准,但看此人神情也不似演戏,而且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就道:“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抽完这支烟,用皮鞋碾灭,转身对我们道:“我是二爷多年前安插在堂口的暗子,任务就是潜伏,直到龙山阁来人进山,如果堂口里有人阻挠,就将那股势力拔掉,否则就无限期的潜伏下去,这就是我的任务。”   我们大吃一惊,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是你,难道不是老瓢把子才是龙山阁的人吗?”   他摇摇头:“起先我也不理解二爷的意思,林动手腕和心性都是上乘,直到六年前,我发现他暗中偷偷在与一股北方人接触,与堂口生意无关,那伙人身份神秘,我几番查询都没有音讯,后来二爷让我密切监视,我渐渐发现,他每个月都会传递一次消息出去,我这才明白二爷的意思。”   “林动?原来堂口的瓢把子?”我问到。   “是。”董俊点点头。   原来望鱼堂口的瓢把子才是辫子男的人。这事冲击太大,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带着惊讶的神色看向他们几人。   此事虽然震惊,但董俊说的有理有据,很难让人否定,但仅凭他一面之词,我又没法全信,如果对方真的是辫子男的人,这不就让他顺利打入敌人内部了吗,苦肉计啊!   大头我们交换了一下颜色,他就充楞问:“你有啥证据没?”   他就道:“那宅子里有俩人是不是?”   我眉毛一挑,不动声色的问:“什么宅子?”   他双手插胸,说道:“就是客站旁边的那个,你不用考验我,那个地方是二爷告诉我的,他就是要我监视林动的同时,也盯着那个地方,只要你们进去,就到了我动手的时候。还有,宅子后墙有个狗洞,这么多年,里头的食物都是我派人送进去的。”   我心里恍然大悟,之前就猜测他们躲在宅子里肯定要吃穿,必定是有个外人在接应,没想到竟然是他。   “怎么样,该信我了吧。”他问道。   我还是有点犹豫,因为堂口扎根在这里这么多年,老宅子被原来的瓢把子林动发现也说得过去,我下意识看向汉生,他也恰巧望过来,冲我点点头,上前一步,在董俊耳边说了几句,董俊脸色一凛,也附耳回了一句。   汉生听罢点点头,转身对我道:“没错,是二爷的人。” 第八十八章 开诚布公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有交集?我心里不禁产生疑问。   汉生走回来轻声道:“二爷留下过四句密语,对应他留下的四种不同暗子,这些暗语只有当事者和二爷知道,我掌握三种,上次掣肘曹家时就是动用了其中一种关系。”   听汉生这么说,我才定了定心,看向董俊,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我知道,这种“造反”的行为,一旦展开就势必是以彻底清洗另一方为结束,没有撤退可言,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容忍失败者,这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在这一行显得格外残酷。   这个刚刚血洗了望鱼堂口的男人,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注意到他用大拇指食指外加中指夹烟,姿势都和二爷一模一样。   一样的老烟枪……我心下叹息。   “二爷走了,你打算怎么办?”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立场,从他的话中得知,以往的时间里,两人没少通信。这就像是卧底,身份已经被抹除,现在唯一知道他身份的联络人也死了,他已经完全可以用现在的身份去活着,没必要再向谁汇报什么。   或者如果他心狠一点,将我们全部格杀在此,他就是真真正正的望鱼堂口第一把交易。   “哦?”他在袅袅烟雾中抬头看向我。   董俊无疑是聪明的,除了手腕心性也俱是一流,否则也无法在林动眼皮子底下潜藏这么多年。   恐怕不是对方没有察觉堂口有龙山阁的人,毕竟望鱼十分特殊,但可能直到最后也没怀疑到董俊身上,这就是他的能力。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也十分明显:小老弟你是打算收编我吗?   我咳嗽一声掩饰紧张,与这种潜伏多年的老暗子对话,费心也费力,不过也有一半放心,看起来再不济他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狂徒,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他又从烟盒里弹出一根,刚要点上,多天被医院小护士盯着没吸烟的大头,也犯了烟瘾,张嘴要了一根,董俊把整盒抽烟的烟扔过去,点上火看没着急开口,挨个扫视了我们一眼,时间最长的是汉生,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沉声道:“龙山阁的状况我也早有耳闻,其他堂口的瓢把子没人服你,这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下地掏土的时候,你奶瓶还没丢,能否收服就看你自己了,至于我……”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烟,目光灼灼的盯着我:“我和他们不同,我入行要比他们晚一些,我不是龙山阁的人,我只效忠二爷,不管这个二爷是谁在承其重,我都会全力支持,直到有一天我觉得他不配再顶着这个名字,你的事迹我派人打听过,暂时值得我信任,所以你大可不必试探我,今后我如何与二爷直言,便如何与你直言,望鱼堂口我会看着,无论是‘那个地方’,还是每年的账目,我都会亲自向你汇报,龙山阁在四九城有什么困难,也可知会与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现在望鱼堂口是你的了,你也可以随时指派龙山阁心腹入主,我任凭调遣。”   我没想到他如此的开诚布公,说完便盯着我,我一时间不知对这份“投名状”如何回应,本能的想回头看他们,汉生却在此时伸手沉稳的搭在我肩膀上,一如在当初的茶馆,说的也是同一番话:“你是二爷了。”   这种被人挺的感觉很底气,想起以往种种,我知道这回该是我起立的时候了,便一整肃容,对董俊道:“好,我会拼劲全力举起二爷的大旗,若真有一天我不配这个位置,不用你,我自己会离开,关于望鱼的账目,回头我会让老何和赵牧之与你交接。”   董俊的归顺,对当下的龙山阁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无论是从声望上,还是经济上,各地堂口已经很久没有送账上来,有的话也是照顾面子的仨瓜俩枣,根本不解渴。   没有了开头的剑拔弩张,大头和赵顾都松了口气。我们又简单的攀谈了一会,他略微透露了些望鱼堂口“哗变”的事宜,董俊举止大方,言谈轻松,没有老家伙们的那套苛刻古板,但也拥有所有中年人该有的沉稳和魅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优秀的暗子。   他站起身,扫了扫褶皱的床单,对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堂里还有很多事情要整顿,这么大的事上下都要打点,幸亏扎根比较久,一些‘路线’比较稳定。如果你短时间不走,可以随时来堂里找我,如果调查有问题,缺人缺物就联系蒙三,他是咱们的人,会给你解决。哦还有,这是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都可以接听,有特殊事情,打这个。”说着他从床头病历卡上摘下油笔,写在烟盒上递给我。   说完他冲汉生他们颔首示意后潇洒出门,走廊里的人也跟着他哗啦啦离开。   “这个老哥有点酷啊。”大头嘀咕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试探问道:“是不是我也考虑留起胡子。”   “你丑不是因为没留胡子。”赵顾在一旁忍不住怼了一句。   “这人你们看怎么样。”我此时才回首看向他们。   “感觉很真诚,不过口蜜腹剑的小人也不是没有,得观察一阵子。”赵顾说完汉生跟着点头。   我思考了一番,刚刚的交谈中对方是否露出破绽,到最后也没发现圈套的痕迹,便向领带要过电话,给老何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我和他说了董俊的全部事情,老何在那边沉吟许久,最后叹息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先接触看看,董俊这个人我之前也没有太大印象,没想到林瓢把子竟然才是望鱼的眼线。”   我心道是啊,谁能想到第一把交易便已是对手的眼线,也怪不得辫子男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估计当汉生第一次踏入望鱼时,一切就已经开始启动。   我望向窗外,望鱼绝对不是对方唯一插手龙山阁的地方,有一就会有二,二爷在曹家留下了石头,对方也一定有眼插在我们这边,这回回去,一定要让老何他们好好排查一番。 第八十九章 离开   经过多日的调养,我们几个身体渐渐恢复,可就在出院的前一天,领带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客栈老板失踪了。   我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出院行李,皱眉道:“怎么回事?”我还有一些猜测要找客栈老板确认。   领带回道:“人是咱龙山阁的人负责盯着的,开始老家伙表现的跟正常,几乎不出门,就在客栈前后院进进出出或是街上溜溜弯,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因此咱们人也就没跟的太死。可前两天下午老家伙整天没出门,盯梢的觉得不对劲就下楼去打听,才知道老家伙前一天就走了,不过我们的人谁也没见到他出门,从盯着老人的伙计到守门的至少有三个暗哨,都没人看到。”   我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心里迅速沉淀出几条猜测:   1、老人发现了我们的盯梢,他耳力灵敏,超越常人,可能前两天就已经察觉到了龙山阁的人。   我以此问汉生,他沉吟说完全有可能,因为人的心跳和脚步声都很独特,客栈老板如果真有领带描述的那种耳力,绝对能判断出有人跟着他。   老人发现了有人盯梢,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前提下藏了起来,这是一种可能。   2、老人知道我们是谁。知道是谁在盯梢,所以他藏了起来,这种猜想与第一条的唯一区别就在于,他知道我们是谁,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的离开或许就和前几日望鱼堂口的大清洗息息相关,最坏的一种猜想是老人属于辫子男那一系,当他发现老当家林动被剔除后,觉察到危机,自己也藏了起来。   3、老人并非我们盯梢而遁走,而是接到了某种信息。   想到这,我问领带,盯梢过程中发没发现老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见了什么陌生人,收到来信等等,虽然我这么问,但我没抱任何希望,因为现代技术太发达了,所有的接头暗号安全可以通过互联网传达,赵顾他们的监听还涉及不到这一部。   领带蹙眉想了想,摇头道:“似乎没有,期间我也参与了盯梢,老家伙没看出异常,平时打打牌,听曲,在大堂与过路旅人聊聊天,要不就玩玩鸽子,那些旅人我们也派人了解过,没什么特殊。”   只能说老家伙隐藏的够深,他的身份几乎坐实,大概率就是刘半仙的二徒弟,这次离开,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盯梢,那么就绝对是有意之举,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个时候,一定有猫腻,和我们前段时间的下地脱不开关系。   等等……我好想忽略了什么……打牌……听曲……不对,是鸽子,对鸽子!   我眼睛一亮,猛然想起二爷的鸽子,那是一批信鸽,我抬头看向领带:“那批鸽子是不是信鸽?”   领带挠挠头说不清楚,随后看我这么激动,拿起电话拨打回去,确认了两句,冲我点点头:“老板你怎么知道的,那些鸽子的确是信鸽。”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龙山阁也有一批信鸽。   不过北京到距离如此之远,肯定不会是一批信鸽,不过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我原本以为有人和二爷通过信鸽单独通信,但由此看来,这种信鸽通讯根本不是一对一,而是一种“通信网络”!   有一些人都在通过信鸽秘密通讯!   我随即想到老人或许不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盯梢,退一步说即使发现了,我觉得他的离开也与此无关,而是收到了什么人的来信。   老人受召唤而去。   这件事会与我们前几日的海眼墓有关吗?我心里抛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不管答案是还是否,我相信都与我在调查的整件事脱不开干系。当年老人为什么要混在日本俘虏里,他去那里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出来后没有离开,最重要的是,那批使用信鸽通讯的人,到底是谁?!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后我把猜想说给大伙,大头他们没想到没有这样一层关系,收拾好医院的行李,留下一个伙计办理出院证明,我把蒙三送过来的车钥匙丢给领带,要回客栈,我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答。   领带抓抓头,一脸羞赧,“老板,我不会开车。”   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也从没问过领带会不会开车,就说:“小赵开吧,回头你考个驾照去,费用龙山阁出,好好练。”   我们一行人从雅安医院直奔望鱼,客栈周围的董俊都派人排查过了,没有辫子男他们的势力,我们不用小心翼翼,直接进入客栈。   前台还是那个川妹子,今天化了个妆,头也不知道啥时候染了,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噼里啪啦。   我走过去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心想这回没有乔装,总不会在嫌我老了吧,对她问道:“hello,小妹妹,我想和你打听一下,你们客栈老板去哪了你知道不?”   小妹摘下一只耳机,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有事说?”   我很受伤,自觉这次没有乔装,已经展现了我的姿色,虽然不是什么盛世美颜,但也不该如此冷淡啊,我抓抓头,试问道:“那他是哪天走的,走前说没说别的?”   她斜楞了我一眼,脸色露出不悦的神色:“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都说了那是我们掌柜的,我一个小店员我哪能知道,你知道****天天都干啥不?”   “你怎么说话呢,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领带看我被呛,也不管什么怜香惜玉,上来冷着脸说了前台小妹一句。   那小妹一见领带,神色慌乱了一下,随即脸上快速的闪过一道红晕,细声道:“掌柜的去哪了我不知道,他每年都会出去几趟,也不和我们说。”   我愣了一下,我操,一物降一物啊,随即心里幽怨起来,听领带说过姑娘要约他看电影,我还以为这妹子就喜欢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呢,结果人是真看上了这傻小子。   我拍拍领带肩膀,给他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留他自己领会。   啧,年轻真好…… 第九十章 科技研究所   有领带在,小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最后也没能获取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店里的人都不知道老板的身份,只当他是个不务正业爱占小便宜的小老头,平时也都没特别关注。   既然客栈老板失踪了,我们再待下去也无意义,找董俊商量一番,决定第二日返京,他把我们又多留了一日,当然是“白日放歌须纵酒”,他领着那天去医院的高瘦小栗旬和几名亲信,与大头为首,小何赵顾侧翼的酒桌三剑客展开了厮杀,当夜酩酊大醉,各自而归。   机票改成了后一日下午,因为上午这几个家伙都没起来。   傍晚我们到了大兴机场,因为都在北京,也没什么送别,大头自己叫辆车先回了,说得看看自己的摊去,老何已经安排了车接我们,几个人坐车回龙山阁。   入秋的北京已经有些寒意,北京从夏天到秋天基本没有过度,前几天还穿着T恤,一场秋雨就要套上毛衣。   街上的落叶和前几天雅安客栈里的大裤衩形成了鲜明对比,夜晚的街头灯光璀璨,我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前些日子我们还深处不见天日的地底,接触着各种惊险的,诡异的,离奇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这种鲜明的反差让我一时头晕目眩。   北京,我真的回来了吗……   我拉了拉衣领,将脸深深的埋进去,车里的轻音乐让人昏昏欲睡,加之这几天的经历在我放松时刻一股脑的涌来,逐渐产生的无力感,让我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梦中我见到了浑身长满石鳞的男人、嗜血如命的小鬼物、吞噬一切的菩萨草、深沉恢弘的木宮、活死人张道陵、迷雾笼罩的迷魂凼、封建残败的喊山祭台、神秘古拙的龙坑、巨大的天外陨石、深不见底的河道中一艘古老破旧的古船在沉默航行,青铜古棺中体型异常高耸的尸体推棺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推醒时,早已一身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赵顾从驾驶位置上转过身:“老板,到家了,天凉,别睡感冒了。”   嗯……我点点头,推开车门,久违的龙山阁。   一天都在路上,所有人都很疲惫,老何也没问太多,让厨房做了几晚鸡蛋面,每个人热乎的吃好后各自洗澡休息。   倒在床上我便深深的睡过去,或许这是我最近睡得最安稳的一次,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腰酸背痛的起来。   小何他们都出去了,我去找汉生,小南北说汉生叔早清就出去了,我点点头,对汉生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只是不知道他在北京的朋友到底是谁。   去厨房随便对付了一口,回到房间掏出手机充好电,先给这几天没回复的信息挨个报平安,有秦汉堂的老师傅,还有韩静那批偶尔鬼混的好友,都在问最近怎么没信了,再就是一些广告,我往下翻,我看到了老万的留言。   估计他已经猜到我前一阵子做什么去了,一直在等我回信,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久,所以几天前才安耐不住留了言。   我思考了一下,组织好他兄长万红兵的事后,才给他拨过去。   接通电话的老万声音有些疲惫,我们简单的哈拉了两句后,直奔主题。   我小心措辞将他兄长离开之后的事情说给他,我没有隐瞒他与我父亲的过往和事迹,但没有透露出万红兵还在世的消息。万红兵的那种状态实在不适合暴露于人前,而且他身上的羽化还涉及到了我所调查的隐秘,牵扯的越多对于老万来说越是危险。   那种羽化对生者也是一种折磨,我并不想让老万沉痛其中。   况且我相信他也已经对兄长的在世不抱信心了,这么多年的追查也仅是一种执念。   果然老万听后沉默了许久,叹息一声,得知兄长的死讯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像他这般饱经沧桑的枭雄倒不至于被摧垮,对我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便挂了电话。   我怅然许久,心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解开羽化的秘密,将万红兵带到他面前时,也许他会原谅我此刻“善意的欺骗”吧。   接下来的一条信息是孔老四的。   这家伙是我大学同学,之前拜托他查了几条信息,我皱眉回忆,关于扎尕那的勘探队他已经给了我回信呀,随即心头一热,难道是日光站有了眉目?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息,里面是几条语音:   “我说老三,这回你真得请我吃饭了,为了给你查这几条信息,哥哥我是费老劲了。”   “上次你提到的神农架那支队伍有消息了。”   我当下恍然大悟,从多杰那里回来后,我得知了当年第一次的曹家青山之行,我爹他们为了将装备和大队人马带进去,是打着某支南下护林研木考察队的名义,虽然现在查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好歹是条线索,我就扔给了孔老四,没想到他还挺上心,竟然真的查到了线索。   “幸亏你提供了时间,不然还真不好查,那时候神农架还没有成立保护区,当时去科考的队伍很多,不过从92年到95年,正赶上‘改革年’和‘攻坚年’的号子,对那边的投入少了些,只有四支队伍进去过。”   “但你提供的94年10月,只有一支队伍进行了报备,title是佳林农林科技研究所,这个title很有意思,我查了一下,现在主体已经转到香港了,原本的注册地址在沈阳。这种研究所听起来很国有,不过都是一些个人出资的公司,因为毕竟咱们国家幅员辽阔,凭借一个地区性的研究所很难对各个深山进行全面的探索,所以下面会与很多这种私人的研究所合作,由他们进行探索和提供大数据,最后会形成整体的国家数据。”   “这种现象也不奇怪,比如宅基地的勘测,就算到了现在以土地管理局为首的单位,也都是走外包的路子,下放给各个测绘单位,再由他们提供具体数据。”   “所以你要找当年的研究所,很难,香港那边已经到了我的能力边界。”   “不过当年的资料我倒是查到了,发到你邮箱里,抽空你慢慢看。”   “你大爷的倒是回个信啊,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为了逃单就跑路了小老弟。”   “关于当年护林队的进山路线,也有眉目了,因为走了几个官兵关卡,都有路线,万幸被保存下来了,不过进林后的路线就没有。”   “曹儿,我今天又查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那支队伍有问题啊,它们只有进林的报备,但是没有出林的,一个人也没有,后续备注被当时的驻守官兵补上了失踪。这事在当年也不算太稀奇,不过……那之后,同样的办理人同样的队伍,在另一个地方又出现了……”   (第七卷 梁州海眼完) 第一章 进藏   嗯?   此时我脑袋里不禁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那只打着护林队名义的土夫子没出来我理解,因为从多杰口中,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可老四又说“同样的队伍在其他地方又出现了”是什么意思?   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件事还有隐情,多杰骗了我!   因为老四不是涉事人,他只是客观的帮我调查,完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反而多杰在这件事情的身份有些可疑,如果两个人有一个说谎,那我倾向多杰撒了谎。也许当年的事并没有他讲的那么简单。   当然也有一点,就是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么问题就一定是出在那只护林队身上。   想到这我给老四拨了过去。。   “哎我说兄弟,你这潜水的也太久了,最近是不是跑哪闷声发财去了,怎么三天两头的就联系不上你。”老四声音满是埋怨,“前阵子哥几个聚会,都没联系上你。”   “嗨,出差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工作,前阵子有个老先生在山里发现了点东西,让我们给瞧瞧去。”他们现在还以为我在秦汉堂工作,当然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关于龙山阁过多,“对了,你快给我说说那支队伍的事。”我快速切入正题。   “老子以后专职给你打工得了。”他抱怨了一句,而后我听见那边响起“哗啦啦”的翻纸声音,不一会对我说道:“那支队伍同年出现在了康定。”   我下意识瞳孔一缩,“康定?”咀嚼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对,是康定,还在四川,我怀疑那些人是从神农架的另一个方向出去了,所以才没有报备出林场,而后辗转到了康定,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老四在那边絮絮叨叨他的推理,而我则完全陷入了另一番猜想:   如果多杰没有骗我,那么那支护林队其实已经几乎全军覆没,我从老何那里也听过关于曹家白日的结局,据说有一些曹家人陆陆续续回到曹家,不过曹家对于那些人都闭口不谈,多杰也说出去的人身上都发生了某种不祥,似是妖灵附体一般。   所以我认为多杰也没有骗我,问题是在那只支队伍身上!   那不是同一支队伍!   可能真相并非如老四所言那样:他们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方向出了神农架,又在四川出现,这可能只是一种巧合,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重点在于他们出现的那个地方,康定!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在交通还不便利的那个年代,康定代表着川藏咽喉!入藏要道!   就算是现在的康定,也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中转站,满大街的客栈旅舍,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自驾车,背包客,徒步人,自行车族,因为那里是通往稻城亚丁和走川藏南线进藏的必经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数据后,我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那些人的目的,进藏!   先不去琢磨他们的身份,从目的入手,显然那伙人是准备从康定入藏,由于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那会,西藏发生过大规模的武装叛乱,所有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建制规模的进藏都要受到管控,所以那伙人进藏,也必须有一个“合理”的接口,显然佳林农林科技研究所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佳林农林科技研究所就是曹家对外公共行动的一家“特殊”企业。   有着完美的身份掩饰,通过一定的官方运作,以考察农林为科研目标,进出各大山区和特殊地区的这么一个企业。   多杰和老四已经证明了佳林的背后必然是曹家在支持。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开始快速搜索进藏的相关信息,还真的让想起了两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1、我们在龙坑下发现承装枪头的盒子。木盒上印着一套古旧的花纹,纹饰很有西域特色,与龙山阁曾经收过的一张老照片上的花纹很像,那张照片现在不知道流没流出去,我记得那是一张布达拉宫房间的照片。   那张照片我还稍微有些印象,因为布达拉宫在西藏算是很神秘和禁忌的存在,有着严格规定,只有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才会有零星的照片流传出来。   布达拉宫内部结构异常复杂,相传算上山上的修行室共有1000所房间,且每间房间设置也很奇怪,没有任何一间房间是重复的,绝大部分香客都没走过全部的房间,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细思极恐的事。   相传布达拉宫有一条通往宝藏地香巴拉的通道,那条通道就在永不开放的金顶群,就是布达拉宫最上面的那层部分,那一层禁止参观,很少有人知道里面的情景,甚至当地人也毫不知情。当然这都是传说,具体只在西藏那片区域流传,外人知之甚少。   我努力回忆,记得当时收照片的时候,原主人就曾提到过,照片是从金顶层的某间房间流传出来的,照片内容是一张残缺的壁画。   2、青铜牌。   我们一直在搜集的铜牌,铜牌后面的线条描绘的是群山走向,其中一条根据汉生辨认,为念青唐古拉,不难推测,所有的青铜牌后面必是一幅地图。   既然是地图,想必绘制的不会太离谱,毕竟古代的地理堪舆技术没有现代这么发达,想搞到全国地图并不容易,所以地图肯定就是相关区域,那么既然一块铜牌后面标着念青唐古拉,那我大胆猜测,真实的目的地,很可能就在西藏地区!   想到这,我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曹北望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地方”,会不会就是牌子后面标记的那个区域?   我收回发散的思维,这只是因为佳林农林科技研究所到过康定而引发的一个猜想,我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因为太过脱离实际的猜想就显得有些妄想了。   但同时另一个问题倒是让我产生了怀疑,那就是曹家白日后,众脉损失惨重,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一蹶不振,休养生息近十年才恢复元气,那么同年的佳林康定之行又是谁组织的呢? 第二章 追查   推理遇到了瓶颈,对于同年的第二次佳林考察,我这里是完全没有头绪的。   想了想,我给老四发了条消息:“关于佳林在康定的报备,具体人员信息你发我一份。”   没一会老四传来信息:“就知道你会要,已经发你邮箱了,附带的还有第一次在神农架的信息,我核对了两者的名单,几乎一模一样。”   我打开邮箱,翻了几条垃圾邮件,找到了老四的附件,分别打开标注着“神农架佳林报备名单”和“康定佳林报备名单”,细读下去,确实如老四所说,两者组织构成和人员十分相似。   从领队,到副领队,林木研究人员,协调与管理人员,后勤保障林林总总上百人,仅从名字上看,分明就是同一支队伍。   我打开电脑,将Excel导入进去,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才筛选出几个不在康定名单里的人员,顺着看下去,当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我瞳孔骤然一缩,“多杰”,后面挂的title是林业向导。   因为当时林场官兵检查了所有随行人员的身份,所以多杰在其中并不是很怪异,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多杰所属的行列,他是在两份名单不同的那组人员里。   这让我有了一个惊人猜想,如果两份名单的差别是:最后活着离开曹家青山的,没有去康定呢?   这个结论就让人细思极恐了,在康定出现的队伍,全是死在青山里的那批人?!   我捏了捏眉心,这就有些诡异了,他娘的死人复苏?   同时也让我产生了另一个联想,那就是进去扎尕那后面雪山的那只勘探队,多杰他父亲曾留下一句话,“那些人都不是活人!”   两者是否有交集?   此时,我脑海中各种信息开始交会,大脑高速运转,曾经接触到的种种线索不断浮现其中,一些不曾注意的细节此时也清晰被记起。   “滴滴……”   我被手机消息拉回现实,看过去老四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问我还有没有事,最近吊个了大波浪妹纸,没有的话他就去策马奔腾了。   我又问他要来佳林当年在神农架报备的具体地点和出发路线,他也都陆续发到我邮箱,最后约定了约饭时间,他就匆匆下线了。   我看着电脑桌面的“康定佳林报备名单”文件,暗暗吃惊,这是一条从未暴露在我们视线中的行动,如果不是老四的特殊渠道,这条消息必将永远隐藏在暗处。   领队是谁?那些成员真的是死在青山的人吗?望着名单我浮想联翩,心潮澎湃,虽然还没有其他线索,但我隐约觉得,这条线索一定与我爹他们脱不开关系……   到了下午吃饭,汉生回来了,他身体已经恢复平常,对于他去了哪我已经不抱希望,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吃好饭,汉生饭后难得露出有些疲倦的神情,提议要回屋休息。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曹北望曾经提到过汉生的身世,他已经完成了三次蜕变,可却因为我再一次回到了海眼墓,这使他重新进入到“羽化”的状态,我见过万红兵和张道陵,也完全了解“羽化”的痛苦,简直就是对活人最大的折磨,我没法看到汉生也变成那样。   我犹豫着走到汉生门前,纠结要不要找他谈一谈,我有太多话想和他说,可那股愧疚感让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特别是曹北望提到的身世,我不知道汉生是否已经得知,万一他不知道,我又怎么开口。   刚想敲门,屋内传出汉生轻语:“是二爷吗?有事可进来说。”   我被问的措手不及,支吾着说:“啊,也没事,就是问你是不是身体不适啊?”   “还好,只是有些困了,可能睡一觉就好了。”汉生道。   “哦,好,那行,那你休息吧,我没事。”   我狼狈而逃,回到书房坐立不安,我不知道汉生当下的“疲倦”是否与“羽化”有关,但我一定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我坐在藤椅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着与此相关的线索:   汉生的状况最了解的人无疑是二爷,其次是老何,但回忆起往昔与老何的交谈,汉生在他那里始终是二爷的徒弟,并没有太多异样,所以我断定老何应该也不知道汉生的身世。   那么除此之外,想必这世上只有另外一人还了解汉生的身世,曹北望。   当时在海眼墓,他曾亲口说过,“二爷从墓下带回了汉生”。   这句话其实就很恐怖了,汉生是被人遗弃在墓里的吗?   虽然这个猜测很不合常理,但我宁愿相信这就是真相,可这和事实并不相符,海眼墓在一个周期才会开启一次,我粗略计算过,这个时间不会短,至少要十年左右,那么汉生进去过三次,就算从婴儿被人带进去,此时也该三十多,可汉生看起来就如我一般,而且他也有自己孩童的记忆,小时就被二爷收养,教他各种本领。   那么真相就是,汉生在孩提时就已经身在墓中,并且因为某种原因,身体放慢了成长,也就是说他拥有极长的寿命,后来被二爷带离了海眼墓才成长到如今?   不对,我摇摇头否定自己的这个猜想,如果从他有记忆起,就在外面,那这几年又怎么会如同正常人一般成长的呢?   他应该继续保持缓慢的成长才对!   同时另一个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在最后的记忆洪流中看到了二爷,他的确带着孩童离开,但并非是一个,而是两个!   我揉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心律交瘁,几条线索有些冲突,这是推理当中最可怕的事情,并且我还无法有效证明哪条是正确的。   我深吸几口气,再次耐着性子分析眼下的信息。   首先,二爷在这次行动中,有着很关键的位置,我记得曹北望说过一句话,“汉生代表二爷的意志。”   我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大脑抽了一下,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成型,暖和的书房里我已不知何时冷汗淋漓。   二爷离开,汉生出现。   汉生,二爷…… 第三章 意外收获   不对不对,我摇头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恐怖想法抛之脑后,不,不仅不切实际,主要是我不敢想象,也不愿相信……   清空脑袋,我强制将注意力转移到第二点,二爷抱回来的两个孩子。   如果能找到另一个人,也许可以了解汉生的状况。   我深吸一口气,回想种种线索,最终还是放弃了,二爷做事滴水不漏,别提第二个孩子,如果不是汉生主动联系我,连他的存在我也毫无感知。   如果存在第二个孩子,也许他才是暗中的那个人。   我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去翻翻二爷留下的资料,不过大部分我都看过,就给赵顾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二爷还有没有东西没搬过来,赵顾想了想回忆说还有一批老书没搬过来,二爷喜欢收集老书,是些画报、旧刊之类的,二爷平时也不会看仅仅是收集的癖好,他们当时觉得无关紧要,就没拉过来。   我点头说知道了,随后穿好衣服,坐地铁去积水潭老房子。   虽然没报太大希望,但聊胜于无,一点有关汉生的线索我都不想放弃。   下了地铁,我拐进二爷的老宅子,掏出钥匙进屋,屋内落了一层灰,客厅和暗格里的资料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老家具孤零零的摆在房子里面。   我找到了赵顾提到的那些旧书,有两大箱子,真的是旧书,很多都泛黄了,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我叹口气,恐怕二爷这两年突然关注起我爹他们当年的事情后,就再没心思玩这些小玩意吧。   我拉过条凳子,擦掉灰坐在箱子前,一本本的开始仔细翻找检查,可惜直到黄昏时分,也没找到有用线索。   这些就真的是一些旧书刊而已,我心下叹了口气。   回过神来,外面天都快黑了,北京秋天干冷,房子久不住人,我抱了抱胳膊,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将书刊扔回箱子,我环顾了一圈,觉得再没线索便锁了门出来,想了想打算去上次那家面馆给汉生打包一碗面回去,却见不远处的一位骑三轮车的大爷,骂骂咧咧的从我面前过去。   大爷估计心情不好,见我盯着他,嚷了一嗓子:“就儿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没事就往胡同儿停车,兹要有个屁大点儿地就能钻进来。”   我哭笑不得的瞥了一眼,看见斜对面边上停靠了一辆黑色的凯美瑞,胡同本就不大,大爷三轮车走的哆哆嗖嗖,生怕给剐蹭上,这种事还不算违规,只能吼两嗓子发泄一下。   我无奈的摇摇头,打算去找面馆,可没走几步,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我快速走向车前,趴着车窗向里望,一个绿色的小光点在挡风玻璃前一闪一闪,我心里一动,站起身四下张望起来,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车。   找了两圈也没找到车主,我也学着大爷骂了一句粗口,他娘的,车上连个电话号码也没留。   犹豫了一下,我在地上挑选一块趁手的半截砖头,猛地拍在车玻璃上,车身灯闪烁,听见响起刺耳的报警声,我才满意的扔掉砖头,在原地等车主出现。   没一会,一个小青年小跑着过来,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车和我,挑眉问道:“你干的?”   没等我回话,他又指着车里说:“别抵赖,我可有行车记录仪。”   我拍拍手,大方承认:“是我干的,你没有行车记录仪我还不干呢。”   “嘿,我说你是不是找抽,啥意思?”他怒目看向我,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我上前捂住他的手,指着车里的行车记录仪说:“我想看你的记录仪,刚刚没找到车主,连修车钱带记录仪里的储存卡。”   说着我掏出钱包,抽出一千块钱递给他:“够不够。”   他警惕的看着我,试探问:“你啥意思,玻璃钱可以,储存卡不行。”   记录仪毕竟涉及到一些隐私,我懒得和他多啰嗦,就胡诌说:“我媳妇和人跑了,你这记录仪就对着我家,我想瞅瞅那男的长啥样。”说着又抽出五百块。   谁知大哥一听叹了口气,顿时卸下防备,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边说着“好男儿志在四方”,一边伸手拧下记录仪,取出储存卡递给我,一副知心大哥的样子说道:“兄弟,别干傻事。”说着掏出张名片递给我,我一看“1V1婚姻纠纷,专业咨询”   尴了个尬……   回到龙山阁天已经黑了,我将储存卡插上电脑,一段段翻找着记录。   这也是我临时的心血来潮,因为看见那辆车,才发现它就对着二爷家门口,听那三轮车老大爷的口气,那辆车停在胡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简直就是个移动摄像头啊,如果能凭此找到与二爷有关的线索,一千五百块花的也不算冤枉。   我想看看二爷之前都接触过谁。   这家伙的储存卡还算不小,128G的,我看了一下,储存已经满了,这种储存卡会循环储存,满了后会自动覆盖最早的视频。   可惜的是,我把所有的视频都看了,差不多有最近一周,没有一点收获。   我仰在椅子上,有些懊恼,打算抽根烟解解闷,就在我拿过烟盒的同时,看到那张储存卡上赫然写着“360”。   嗯?   我拔下储存卡,看了眼牌子,确定是智能款,我赶紧找出那张名片,给对方打了过去,说明意图后,大哥犹豫了一下,说道确实是智能的,记录仪有云存储功能,能看回放,不过……   我立马明白,随即开始了演技,大哥犹豫再三,我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声讨我的“媳妇”,又说要转过去一千咨询费,他才勉强将账户借给我,我万分感谢,告诉他如果要离婚就找他。   我登录到账户上,开始翻照视频,别说前几个月的视频还真有,不过范围很广,我筛选到晚上,几乎都看了遍,终于让我发现了一处细节。   看下日期,就在我们从乌蒙回来前几天,一个家伙走进了二爷家里,只见他熟练的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我回忆了一下,一拍大腿,我操,我知道了,当时我和汉生在看到我爹给二爷的信时,发现有人撕掉了第二页,而且被汉生发现的那根烟蒂,就是前几天留下的。   这人有二爷家的钥匙,还知道他的暗格,那么有很大几率,我们所缺的那些资料就是他带走的,半截信也是他撕掉的! 第四章 来信   我心情紧张的盯着屏幕,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没有看到与二爷有接触的人,倒是查到了偷偷潜入的那个“小贼”。   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期间我也不敢快进,生怕错过那个人,就在我焦急的等待中,画面中二爷老宅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快速按下暂停,放大了画面,看清那人脸庞的瞬间,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震惊,整个人都呆住了,天呐,我看到了什么,那竟然是……曹北望。   我几乎趴在电脑屏幕上,随后整个人轻颤起来,画面中的人竟然是曹北望,我爹。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这又是哪一个曹北望?   心底的疑问一股脑的涌现出来,我搓了把脸,想不明白,为什么曹北望会去二爷的宅子,难道两个人一直暗中联系?那他为什么又要把给二爷的那封信取走?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头绪,我叹口气,无奈的按下继续键。   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离开了宅子,再之后的录像就都是一些平常事,没多久录像结束。   我向后靠在椅子上,寻找二爷带出来的另一个孩子,这条线索也断了,现在要重新规划当前手中的线索了。   我拽出一个本子,记录下接下来要调查的事情:   1、继续追查当年我爹他们的线索,至少要查到龙坑多久一次“开眼”。   找到“节点”周期,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真的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我们只能图谋下一次节点再闯一次龙坑,逆转汉生身上的羽化。   我在第一条   刘半仙的徒弟,我现在几乎确定当年湖山工事的挖掘,绝对有他参与,而且他的目的也不简单,混进小日本的俘虏队里,故意引日本军挖开通往木宮的路,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不知道他当年是否也下到了龙坑,如果能找到他,可能会获得一张活地图,这对我们再次去龙坑是很有帮助的。   第二个条件,搞清“上船的条件”。   我现在回想,从当时辫子男和曹北望的话中,似乎能推导出,船上还有一个恐怖的存在,似乎只有达到某种条件,才有可能下到   而这个存在,我大胆猜测,很可能就是曹北望口中的“船长”。   联想之前的对话,此时的曹北望是否已经变成了那艘船的船长……   搞清这个事至关重要,龙坑下诡异离奇,这次行动太草率,事前丝毫没有准备,如果不是高明和曹北望,我想我绝无可能下到船上,所以要想再次探墓,这第二个条件必须要掌握。   现在还清楚奉天……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小南北过来敲门,我打开门,他站在门口,把一个信封递过来,“喏,给你哒。”   我接过信封,牛皮纸老信封,上面写着曹傩送三字,字迹有些眼熟,我疑惑道:“谁的?”   小南北小大人似得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前堂的叔儿送进来的,说不知道谁放的,没看到人,上面写着是给你。”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关上门回到书房,审视着这个牛皮信封,这个字迹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会是谁在这个节骨眼给我寄信呢?我没有犹豫,缓缓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纸,和一张照片。   我拿过照片,瞳孔瞬间放大,一瞬间全身鸡皮疙瘩都抑制不住的跳起,后背一股凉气直顶脑瓜皮,连拿着照片的手都颤抖起来。   我不敢相信的盯着照片,换了几大口气,才平复下内心的惊讶……因为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曹北望。   他穿着白色衬衣,正对着摄像头,脸上是那副波澜不惊,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也认识,高明,他手上缠着绷带,吊在肩膀上,右边额头也贴着止血贴,头发剪短了不少,对着镜头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   照片是最近的,背景有个窗子,外面是绿竹,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两个人都很好。   天哪,他们从龙坑下出来了?!   我震惊的看着照片,内心五味杂陈,有兴奋也有疑惑,还有一丝丝的惊恐。   我展开信纸,笔记与信封一样,我现在知道这是谁写的了,因为前不久我才看到另一封同笔记的信:   曹傩送:   嗯,我们出来了,想象不到吧,不用惊讶,因为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出来,在船上无意间发现了一件极为隐秘之事,才让我们有了脱逃之机。   不用试图来找我们,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去寻找自己的宿命,我们走的已经不是一条路了。我会先去奉天取一样东西,再去寻找那个地方,在这里告诉你,我已经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了,谢谢你写的那两个字,我们都兑现了彼此的承诺。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局,那就努力去破局吧,相信我,你的人生要比我这个神仙收官还要精彩。   还有,你最后的那番举动虽然很幼稚,但还算赤城,我认为不智,却勉强可取。   关于这次行动的细节和你在追逐的真相,我想说,要远比你想的深,我们当初面对的,也不仅是一股力量,你所见的,只是其中的一个故事。不必再刻意去追随谁的脚步,因为你已然身在故事中。   若你急流勇退,也不必自怨自艾,万事都有代价,可以看看这些年参与其中人的下场。   若你锲而不舍,需小心谨慎,须知,敌人从来都不仅仅来自于你的正面。   谨记,越到最后,越要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迈出那一步。   --曹北望,高明。   信件内容到此结束,我翻到第二张,上面是一些曹北望对此事件的补充和看法。我默默读下去,有的一些我已经知道,一些不知道,除此之外,与曹家相关的事情,他也记录在内。   看完所有内容,我怅然的放下信纸,真相扑朔迷离,但或许真如曹北望所说,我们要记住的是,当初最早那一步为何迈出。 第五章 南方   除了信件,没多久前堂的伙计又发现了一个长条盒子,我打开盒子,不出意外,里面是汉生借给曹北望的那枚枪头,至少这个人的信用是可以的。   随附的还有一张纸条,我拾起,只有寥寥两字,“保重”,与曹北望不同,此字略显潦草。   我脑筋稍微一转,回忆起当初在龙坑下曹北望的话语,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必高明的恢复必然是与这枚枪头有关,曹北望有手段,可凭借此枚枪头暂时镇压高明身上的离奇。   这也是这枚枪头在历史当中起到的作用。   收起信件和枪头,我看向自己的本子,除了要调查龙坑开眼节点,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查出当年我爹他们的“路程”。   这是第二点。   因为若是龙坑节点过长,汉生等不到第二次开眼,那么按照曹北望所言,汉生的羽化就会将他变得不人不鬼,这是我绝对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反推一下,我爹他们活跃至今,其中,他和二爷,都是当年下过龙坑的人,他们为什么没有羽化?或者说他们一定是找到了某种方法,淡化这种羽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相比于上一条寻找龙坑开眼,那种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这件事就显得尤为急迫。   他们一定是走了另一条路。   眼下紧急的就是推出当年的路线,这件事与追寻“毛线”脱不开干系,必须要先解决二爷他们查到的“毛线”。   我搓搓手,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从抽屉里掏出老笔记本,这还是当初和汉生在推倒胡狐王墓的时候用的,后来从秦岭回来,我也把相关推论记录在上,如今翻到当时记录毛线那页,准备重新推导。   毛线的组成,当时确认了三个点,空白历史,曹家,墓。   现在可以一一对其做出解释:   首先是空白历史,一定就是不为人知的诸鬼时代,他们如何产生,如何灭亡,如何重聚,又因为什么隐世至今。   我觉得导致它们发生改变的一定是某种外部力量。   从小司马那里得到的信息可以推论出,最早的诸鬼时代属于部落时期,除了部族首领之外,最大的就是当时的巫师,当时的巫师可以与仙沟通,故此掌握神权就是掌握话语权。   除了小司马那里,还有一些证据支撑,比如那些诡异的雕像,背生双翅的蟒头人,围着兽皮的牛首人身等等,甚至我和汉生在船底铜棺上都发现了刻有这些雕像的印记,不出意外,每一个图腾就代表一种部落。   而这种平衡不是轻易可以打破的,他们有着相似的文化,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如果出现某种重大事故,甚至分崩离析,那么这种改变必然来自外部。   我大胆猜测,与龙坑。   某种变故让诸鬼四分五裂,不,或许是遭受重创。   那之后他们发现了一种方法,所以有了人骨研究所老师傅的那番推论,全国各地都发现了三眼痕迹的存在。   此时,诸鬼已经重新聚合,他们离开西南,踏入中原大地,渗透进各个历史时期,随着王朝迭代,那些怀有诸鬼血脉的人依然隐藏在了暗处。   这是我对空白历史的理解,当然,此间还有很多谜团是我暂时无法破解的。   诸鬼贯穿在各个历史时期,这是目标,而手段,就是演化出了曹家。   虽然我还不能十分肯定曹家就是诸鬼在当世的人间行走,但大概率脱不了关系。   曹家在那些深沉、隐秘的计划里充当的角色,无疑是重要的,不过这种关系并非起始就有,通过几大块线索可以看得出来,这种“联系”产生于几百年前。   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不想去深究,最明显的一点是,我们在小日本湖山工事后面的墙壁上所看到的的壁画,那些壁画是后期拼凑起来的,绝非开始就在那里,壁画上描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曾经有一些人他们可以望山观气,踏足过各个地区,最后分成了两只队伍,一支北上,一支南下。   我曾经猜测那些曹家人分成了两派,北边人去了东北,就是二姑口中那些帮助清人修建地下皇陵的人,现在看来,这个推论是错的。   并非曹家人分为两拨,而是去往北边的人,演化为了曹家,最后奉天成为了曹家祖地。   向南的那队人,最后进了茫茫的乌蒙山脉,从此了无音讯。   不对!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拉开抽屉,打开曹北望的信,“我们当初面对的,也不仅是一股力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曹北望不是无端会啰嗦的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关键,那么这句话是不是说明,当年对他们出手的不仅仅是曹家?   我突然心跳加快,血液沸腾,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抑制不住的兴奋让我全身都忍不住在轻颤,就在刚刚,那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的一瞬间,很多事情都找到了解答。   对,曹北望想告诉我的就是这句话,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曹家!   如果去往北方的人衍生出了曹家,那么南方的那些人呢,怎么会没有人继承他们的信仰。   所以我爹从乌蒙出来后,就引发了曹家白日,因为向南走的人带走了一部分秘密,我爹已经从朝仙墓中拿到了那些缺失的那部分,更因为如此,他才对二爷说,“一切的一切进到   除了曹家,还有其他人。   想通这一点后,那些“不通”则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首当其中的,就是背后有南方老板扶持的赵金斗,为何频频与龙山阁做对,最近更是对我们大肆下手,完全不是纯粹生意上的排挤,连赵牧之都分析过此人“动机不纯”。   现在看来,是一直隐藏的那股来自南方的力量,要动手了……   我心里一沉,他们蛰伏这么久,绝对不仅仅是扶持赵金斗一个人那么简单,想必一旦决定下手,便是雷霆手段,这对我们来说太被动了。   北有势力庞大,在四九城如日中天的曹家,南有虎视眈眈此时已凶相毕露的暗中人,龙山阁岌岌可危啊。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到,必须要为龙山阁找上一些盟友了,树大成荫,要在狂风中屹立,唯有此行。 第六章 账目   通过曹北望的信件和以往推断,我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除了向北走的那支队伍演化出的曹家,在南边还有另外一些人也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这件事曹北望是知道的,那么二爷是否也知晓?   我猜测是不知晓的,首先,二爷并非是曹家子弟,对曹家那段历史并不会很了解。   其次,汉生一直在帮二爷调查当年的事,如果二爷知晓,汉生大概率也会知晓,可他并不知道。   我猜测二爷一直在追查的只是他的好兄弟,神仙收官曹北望失踪的秘密,也许只是因此才掺和进了曹家的怪事中。   如果以上推断都成立,那么结论将会很棘手,那就是龙山阁并不知晓,在南方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在虎视眈眈。   随时都可能给予我们致命的一击。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双阴沉的眼睛在暗处盯着龙山阁,这种想法很可怕,明里的敌人从来不会让你如此担心。   想到这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去后院找他,推开门我喊了一声“何儿叔”,没人应答,我走进去,就看见赵牧之正坐在桌前,摆弄着几个账本。   我刚要张嘴,他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噤声,何叔在睡觉。”   我“哦”了一声,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小声问道:“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老何年纪大了起来,精神头没有以往那么好了,现在每天都要小睡一阵子。   他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呦呵,还挺傲娇……我心道,就凑过去看桌上的账本,有几个是我从望鱼带回来的,皱眉问道:“账本怎么样。”   “漂亮。”他头不抬的回道。   “说说。”我顺势坐在桌子上,他没回话,瞪了一眼我坐在桌子上的屁股,我尴尬笑笑,乖溜溜的下来,小心搬过来一张椅子坐。   他轻放两个账本在我面前,我翻了几下,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天书了,我一脸为难道:“这玩意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他以哀叹其子学业不良的神色叹了口气,轻声道:“账本做的很好,可以说非常好,事无巨细,每一笔都很清晰,并且。”   他把账本轻放过来,“这个掌柜的是个大才。”   “这就大才了?”我不服气道:“账算的明白就厉害?”   “粗鄙。”他冷笑道,随后这小老弟瞥了我一眼,说道:“从跑街到出货,这其中的流程何其繁杂,想想你自己连看都看不懂,这还不涉及到账本了,账本规整,说明这人心思缜密。”   “其次,每一笔账都很清晰,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何叔我们几个就相当于龙山阁的账房先生,一直在做的工作,就是核算清晰,这期中藏了多少猫腻,凭你的脑子你想都想不到。”   “我什么脑子……”我不忿的挣扎。   他低头抿了口茶,并不理我,抬头继续道:“账本干净,不仅仅代表心细,还有重要一点。”他说到这表情变得严肃,“威信,这人对于整个堂口有着绝对的威信,你以为账目一点一分,都记录在案,说明什么?没人敢在虎口夺食。”   我心里惊讶不已,没想到一本普通账本,竟还有这些弯弯道道,随即想起初次与董俊见面时他身上的斑斑血迹,那绝对不是一个善人。   “第三。”   赵牧之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似乎对于给我这种粗鄙之人的“赐教”过程中,出现的溜号十分反感,“你看那些出手的货物,无论是在哪一个铺子出的,价格与之市场相比,都没有过分的欺压和减免,说明什么?控制力。”   “不偏不倚,即平衡了各个铺子,也得到了最大化的利益。每一个链条都保证不过分饥渴,也不会让他们吃撑着,这不仅是收买人心,保证不会有铺子过分做大,有没事吃饱撑着的人出来兴风作浪,四个字,炉火纯青。”   说完赵牧之又抿了口茶,口气淡淡道:“如果龙山阁的每个瓢把子都像此人就好喽。”   “那我把他调过来?”我试着问他。   赵牧之又以“奈何吾儿智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望鱼的铺子不要了?他走了谁接管?你可以保证接替之人也做的如此干净?再有,调过来替换谁?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不懂?一段时间内没人会服众的,只会白白耽误了此人。”   我细心一想,确实如此,随即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一个后来的家伙都比我了解自家产业,我叹了口气,不过也有些惊讶,段段时日,赵牧之已经近乎吃透了这条路上的弯弯道道,我纳闷问道:“你怎么了解这么多。”   赵牧之皱了一下眉,“都是何叔儿教的,最近他出奇的给我讲了许多经验之谈,原本他希望我循序渐进,先看一年账本,之后在接收铺子的外事,不过最近却很反常。”   我耸耸肩:“可能是倚重你呗,我们铺子可算来了个读书人。对了,你刚刚极度夸赞的这人我见过,叫董俊,如你所说,确实很有能耐,是二爷留下的暗子。”   我不想对自己人也有什么隐瞒和顾忌。   赵牧之听后眼睛一亮,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神色,过了会儿才收敛神色,轻描淡写的瞥了我一眼。   ……我感觉被冒犯了……他的眼神我他娘大概是读懂了,同样是二爷,眼前这人怎么这么差劲……   说也说不过,打……也不能打,这是我们的账房小哥了,读书人在龙山阁都很宝贵的……我郁闷的喝了口茶,他转动笔杆又继续看账本,随口问道:“还有事了没,没事走吧。”   我想起正事,收起玩笑神色,看着他侧脸,语气沉重道:“我想我知道赵金斗频频对我们出手的原因了?” 第七章 对话   “你的意思是说,在南方还有一个不弱于曹家的家族也准备对我们磨刀霍霍?”他放下笔皱起了眉。   “第一,对方的势力我也拿不准,不过既然是他们支持的赵金斗,那么从财力上看,就不会比曹家弱。第二,是不是个家族,我也不确定,我们姑且认为是吧。”   想必这种势力群体最后的演化,应该都会变成家族制,就如奉天的曹家一般,我在心里补充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内堂,轻声道:“最近一段时间,水被搅得很浑,我和何叔一直在盯着这事,就在前一阵子,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股势力。”   他压低声音:“这事我还没和何叔说,他这两天总咳嗽,身体不是很好,问他就说是老毛病,我不想让他太伤神。”   我心里一沉,上次从乌蒙回来后何叔身体就烙下了病根,也找熟络的中医给看过,没看出什么,只能养着,连他自己都说干这行的,太伤气数,走土多了,体内阴气重,年轻时候可以扛着,老了就都找来了。   “嗯。”看来以后不能让他太过操劳了,我点点头道:“你做得对,这事就我们自己解决吧。”   随即又皱起眉头,有些犹豫的道:“只是你一个人独木难支……”   他摆摆手:“暂时还可以。我把冬青抓过来了,他脑袋也算灵光,我在教他如何看账,等时机成熟了,这块应该可以交给他。”   “这小子……”想起那个黝黑的家伙,我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想起一件事,脸色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帮我留一点。”   “我感觉咱们龙山阁有曹家的内应。”   当初在望鱼就想和老何讲这事,不过当时事情太多,被我暂时压下来了,这会得空,必须要试着揪出他们了。   赵牧之似乎已经知晓此事,并没有露出如何惊讶的表情,我一挑眉,尝试问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放下茶杯,语气平静的说道:“但我不觉得意外,龙山阁能在曹家安插眼睛,为什么其他人就不能在龙山阁有眼线,说不定还不止一人,只是看他们地位的高低了。”   我把当初的推断给他讲了一遍,赵牧之蹙眉沉思,过了会儿才开口:“恐怕这人地位不会低,我们的行动几乎可以说完全被对方掌握。”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很可能是核心人物。”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名字,随即被我否掉,我在心底是不愿意接受的。   我摇摇头:“不确定,我们都经历过生死。”   “嗯。”他也点点头,“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事先交给我吧,近期我会查一遍能出入龙山阁的伙计,先由外向内查吧。”   说完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曹子雄来过一次,找你的。”   “啊?”我略微诧异,随即奇怪道:“他就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赵牧之瞥了我一眼:“这才高明,同时也说明他是知道龙山阁有曹家的眼线,只是他不知道是谁罢了,这样只有正大光明的走进来,才不会惹人嫌疑。不过……”   说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也不惊讶,好似知道他会来一样。”   我故作高深的一笑,心道可算让我报仇了,你再傲娇啊……平时在大头他们那堆人里,我都是重要的脑力担当,如今在赵牧之面前,就是个他妈的脑瘤担当,这下总算让我找回了一点颜面。   我没急着回他,反而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有大才。”赵牧之眯眯眼,毫不吝啬的评价。   “与你比如何?”我又好奇问道,委实没想到赵牧之对曹子雄评价如此之高。   “我不贬人,也从不自轻,如果非要对比,十年后可见高低。”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疑惑,迷茫,惊讶一一在我心里闪过,最后看着仔细盯着账本的这个家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的起点根本就不同,曹子雄从小生在曹家,虽说并非嫡亲血脉,但也耳濡目染,无论是资源,人脉,眼界,都是上等,而且在那种家族里,想必权术也是炉火纯青。   而赵牧之则不然,如果不是我捞他一把,说不定还在哪个小池子里沉着。   这个本应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家伙,浪费了太多光阴。   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坐下来问道:“他找我何事?”   赵牧之没说话,一手摆弄着笔杆,一手轻轻翻起一页账本,仿佛当我不在一般。   我瞅了他一眼,随即恍然,失笑道:“真记仇。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找我,我们在秦岭地宫里见过面,他那个人,心思有些活泛,我当时是听出了一些口气,不过碍于当时的情况,不便多说,后来回到龙山阁复盘的时候,我想起一些线索……”   我们在秦岭迷路的时候,汉生曾经给我留下过“登高”的暗号,就是凭着那个记号,我们才找到了大三花聚顶,不过后来汉生却说,那个记号并不是他留下的,我回忆很久,才尝试着确认,在那种环境下,只有曹子雄才可能留下记号。   我到如今也没猜出他的意图,不过赌石之人我倒是见过,都有一股子悍劲,深谙这其中之道的曹子雄就更不用说了,我从不怀疑,他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天怒人怨的事出来,毕竟他们那种人,一生都在赌。   赵牧之等我说完理由,才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他让我联系他?”我尝试猜到。   “他想约你见一面。”   “能看出是什么事吗?”我又小心问道。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他没好气的摆摆手,想赶我走,却又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姓赵的约的鸿门宴你别忘了。”   我一拍脑袋,差点就给忘了,还是去四川前老何给我说的,我问他:“哪天来着?”   “明天。” 第八章 起风了   啊?   我一脸惊讶,低头算算时间,还真就是明个,自打从望鱼回来的这些日子,都在埋头整理二爷留下的那些资料,和追查汉生身世的蛛丝马迹,完全把棋院这事给忘了。   我坐下来,缓缓喝了口茶,脑子里回忆起有关9号院的事。   提到西旧帘子,大概只有上了岁数的人才会知道,因为左近有莲池,所以明代称莲子胡同,也称帘子胡同。后来南侧有了新街巷,就改叫旧帘子胡同,新街就是新帘子胡同。   西旧帘子在清代那会是镶蓝旗地界,走路到故宫才十几分钟,搁在那时候,是只有衣紫腰黄的勋贵才能去的地方。   这种老胡同其实说少在四九城里也不算少,住的也是一眼看不出深浅的人,说不定哪个提溜着蛐蛐罐的大爷就是清儿时身上带着爵位的贵胄呢。   不过西旧帘子胡同东口路北的9号院却不太一样。   那院子是间棋院,据说背后老板身份吓人,几百年了从八国联军打进来到现在就没换过主人,在里面闹过事儿的人,不是远走他乡就是人间蒸发,这其中也包括龙山阁的人。   还是老何告诉我的,两千年初那会儿,龙山阁走人的,可不知怎的,最后砸了一对鼻壶还伤了人,出了棋院就后悔了,去找龙山阁求情,二爷带着他连夜进书院,据传在里面达成了一笔交易,一周后那个大掌柜和家人被二爷亲手送上火车永远离开了北京。   这地方也是各个当家聚首谈话的首选,朋友相聚还好说,要是有个仇怨的,去到谁地盘上对方都不放心,所以默认同行聚首,就在棋院,以示公平。   我心想看来这次“武林大会”约在棋院,还真是如老何所说,赵金斗这老银币是想逼迫龙山阁让地了,动手是不太可能,除非他背后的那股势力能压过棋院,不过这也太手眼通天了,我们活该认栽。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除了这行上有头有脸的东家之外,他还会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各大掌柜,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样一样,当着所有人面,不仅是抄了龙山阁的底,让我们无法事后追究那些被利益拉过去的铺子,还同时打了龙山阁的脸,下游吞吐的货量一旦少下来,这个B必然要龙山阁“割地”,毕竟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个道理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一举三得,老银币。   我心里骂了一句。这场武林大会可不是持久的敲骨吸髓,是抽筋扒皮啊,只要“投诚”出去的掌柜的越多,龙山阁越是伤筋动骨。   我心里盘算着,铺子是绝对不能割出去的,本身由于前一段时间龙山阁的动荡和我继承二爷位置,已经让很多外地的老瓢把子不承认,如果再失去北京的这些本地铺子,那龙山阁的日子就真的太难了。   赵金斗肯定也已经把龙山阁当下的处境分析的死死的,这货是想一战定乾坤!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脸上看不出表情的赵牧之,问道:“明天都有哪些掌柜的会去?”   他不抬头的回道:“七七八八。”   我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心里合计顶多也就是五五开,没想到不知不觉赵金斗已经撬动了龙山阁的根基。   估计上次青宝斋的账房刘宝过来抵货,已经是他们的一次试探了,既然龙山阁表明了决绝的态度,双方的脸皮就算彻底撕开了。   “有什么对策吗?”我有点惭愧,毕竟铺子的事我一点没有参与。   “根本矛盾在于利益,商人重利,你要他们凭什么放下到嘴的肥肉?”赵牧之放下账本看向我。   我心里有些沉重,他既然这么说,就代表道义和规矩已经不足以约束那些人了,叹了口气,心底完全看不到我们的胜算,看来明天只有死撑下来了。   我回到书房,坐了很久也没想到破局点,夜深了躺回床上可一点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的抽了半包烟,直到破晓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早上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到后厅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了,默默坐在餐桌边吃饭。   老何父子,赵牧之,赵顾,汉生,不多不见有些黑了的薛冬青,还有几个青壮一代出手麻利的伙计。   赵顾帮我拉开凳子,“二爷坐。”   也不知是否受了这沉默场面的影响,我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坐下来跟着吃饭。   吃好饭,老何拿起茶缸暖在手里,看向我开口道:“二爷,今儿我就不去了,他们几个小的陪你去吧。”   我略微有些惊讶,这么重要的日子,几乎可以说决定龙山阁的生死存亡,况且去的都是那些混迹道上几十年的老家伙,作为龙山阁二把手,怎么能不去呢。老何去了,也许那些铺子老板冲着香火情还能给几分薄面,不至于让我们很被动,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问道:“何叔,你真不去啊?”   他喝了口茶,将茶缸放下,反手捶捶肩,“老喽,折腾不动了,各大掌柜的,小何都认识,你们去吧。”   我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多意外的神情,想必老何刚刚已经交代了一遍,对策也许也已经和赵牧之商量好了,我便点点头,“知道了,那我们就出发了。”   车停在后门,我们穿过后院的时候,小何贴凑过来,低声道:“今儿不会太平,你揣好。”说着,递过来一把短刀,平时汉生教我耍的那种。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急忙回道:“棋院可不能动手。”他点点头,示意我先揣起来,我“嗯”了声,将刀收好。   小何赵牧之他们几个一车,赵顾给我当司机,和汉生还有另两位伙计一辆车,我们刚驶出后院,还没出路口,一辆jeep从旁里窜了出来,正好将前一辆车和我们截开,同时一把刀“哐当”就砍在车玻璃上。   我被吓了一跳,茫然的向窗外看去,七八个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拿着钢刀对车玻璃就是一顿砍,大片的碎玻璃四飞,与此同时,门口的伙计也从车座,我才回过神来。   他用眼神示意我还OK,我深吸口气,此时明白小何的意思了,棋院不能动手,棋院外可以。   呼……   我长出一口气,真的要起风了。 第九章 截杀   这些人都带着黑口罩,拎着刀二话不说,截停车后,对着出去的伙计就扑了上去。   “看来赵金斗那个老死B是不想我们活着去棋院,汉生你护着二爷。”赵顾大骂一声,从副驾驶车座   两方人瞬间砍在一起,我要起身,却被汉生伸手按住了,我后背满是冷汗,不过也不再是毫无对战经验的毛头小子,就对他说:“咋俩一起去。”   谁知汉生却摇摇头,“你不要动,就在车里看着。”   “嗯?”我看着车外火拼的两批人,忽然意识到到怎么回事,老何他们肯定已经提前获知或是预测到了赵金斗会在路上伏击我们,这不仅仅是一场截杀,更是一击凶狠的背刺!   赵金斗就是要在去棋院前光明正大的搞定我们,让那些还在观望中的老板们看一看,倒戈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这一切已经被老何他们所知,所以他们的应对策略就是--借力打力,就在这场秀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虎兕出柙,当你觉得龙山阁这头日落西山的猛虎不再咆哮时,当你对它出手时,他将以绝对凶猛的姿态,扑杀一切敌人。   而我,这个新晋二爷,一个年纪轻轻,威望、名声、人脉、力量都不如二爷的二爷,也要在这一次的碰撞中,坐稳龙山阁的第一把交易。   这是一场谁先低头谁先下场的致命博弈!   我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想起早上桌上大伙的脸色,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今日浴血的准备,我盯着窗外那些伙计的眼神,那里面是彻骨的寒冷,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对方,我敢肯定,如果他们突破了赵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剁了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个冷酷但清晰的道理。   人和动物,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利益是生存的根本,我们现在,和草原上那些为了食物,领地,雌性,而奔袭,撕咬,冲撞的野兽,没有区别。   只这一会儿,赵顾和那两个伙计身上,就已经满是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我开始有些焦急的情绪,截停我们车的人也从对面下来,直奔头辆车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赵牧之和薛冬青都在上面,也不知道小何能否赵顾得了他们。   我转头看向汉生,他平静的注视着外面,我深吸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经捏得死死的。   这就是当二爷应该承受的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索性闭上眼,耳中是“兵乓”的对拼声,没过一分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心下一沉,我们车外面只有三个人,刚刚匆忙扫了一眼,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怕是赵顾他们也坚持不住了。   忽然“砰”的一声炸响,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龙山阁的伙计,从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缓缓滑落下去,他背后都是血,连玻璃上都是。   我呼吸变得沉重,觉得这一切都很难接受,自己人受伤了,还要假装坚强,假装镇定,只能看着他们在场下无能为力。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二爷在墓下做所有的决定前,都那么的缜密和小心,每一个决定都那么的沉稳和准确,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他已经强迫了无数次自己变得坚强,也许那颗心就真的变强了。   这就是二爷,是规矩,仿佛那个离开的老头子又给我上了一课,先律己再律人。   此时我耳中响起一声清脆又熟悉的金石声响,扭头看去,不知何时,汉生已经取出了枪头,将它轻轻拧在枪杆上。   他一边熟稔的装上枪头,一边平静道:“这些亡命之徒应该都是北方过来的,二爷,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下车,小何会过来开车,你直接去棋院就好。”   我看见他眼神的那一刻,生生将“我和你一起去”咽了回去,他看着我摇摇头,“这时候,你只需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就好。”   说罢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轻轻关上车门,左手枪杆贴臂挡住钢刀劈砍,右手拧着枪头的那节短枪“扑哧”一下扎在对方大腿上,毫不犹豫的拧动半圈,在对方的惨叫中,一脚踢飞了他。   接着,我看见汉生向街对面走了过去,在那边有两个双鬓斑白却身材魁伟不见年迈的中年人。   一人抱着两把刀,我在龙山阁见过,曹老四家里的左手禅青犬太岁。   我看向另一个,面目生疏,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新疆截杀我们的黄阎太保。   我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不止是赵金斗,曹老四也参与这次伏击!   没错,我捏紧拳头,不仅是赵金斗,曹家在与我们的几次交锋中,同样没占到便宜,现在对龙山阁出手,正是雪上加霜的好时机。   这两人的出现,就是绝对的杀器,虽然汉生说过,如果他独自面对曹老四家里这二人,可以拼死废一人,伤一人,但这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我突然很后悔,这次硬着头皮接下赵金斗的鸿门宴,到底是对是错。   车身又被撞击了一下,我刚想去接应,脑海中却记起汉生的话,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赵顾被人踢在车门上,他表情有点痛苦,皱了皱眉,随即隔着玻璃看见了我,咧嘴笑了笑,回身又抡了一刀,将身后的人撞开。   同时另一个黑影从阻挡的jeep上扑下,是小何,帮赵顾挡了一刀,而后拎着赵顾领子吼了一句什么,便自己冲向人群,赵顾被他推的踉跄几步,最终吐了一口血痰后,转身上了驾驶位,吼道:“二爷坐好了,咱们……”   话音未毕,另一辆不知蛰伏了多久的金杯从胡同口里冲了出来,车上还照着一个旧车套,只在挡风玻璃前开了个孔,轰的杀入场中,撞击在我们车尾上,我死命抓住座椅,用小臂护住头,只感觉胳膊一阵麻痛,接着就摔倒在旁边的位置上。   赵顾没有防备,脑袋啪的拍在方向盘上,额上当时就哗哗流血。   我恍惚看见,身后的金杯上冲下来几把个人,为首的家伙正是上次在秦陵地宫里见过的曹子堂。 第十章 博弈   我眯了眯眼睛,骨节捏得发白,不仅是曹五,曹子堂是曹四家心算无双曹二郎的子嗣,看来曹三曹四也想在这次重洗中推倒龙山阁。   我后背冷汗连连,一股凉气窜到头皮,我还是小看了赵金斗他们,这次截杀绝不是单纯阻止我们去棋院那么简单,几方势力都动手了,定是私下里已经达成了分食龙山阁的计划!   有计划,有预谋,就算我们侥幸到了棋院,也定是狼狈不堪,赵金斗等人趁机痛打落水狗,以示龙山阁没落,拉拢各大掌柜的,我们正中下怀,招招要命的连环计!   我感到一阵绝望,这是最致我们于死地的手段,万万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杀招!   随着曹子堂他们出手,另一边的胡同口还有几个人拎着砍刀不紧不慢的也走了出来,我瞳孔一缩,还有后手!   车前的赵顾一退再退,身上的血已经顺着裤管打湿了他的鞋,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我睚眦欲裂,又想起了赵顾在龙坑   对面那几个家伙也算老手,没有在这时候一窝蜂的扑上来,只是围着他,持刀恐吓,他们也怕赵顾临死前的反扑,怎么也能拉一两个垫背,只需再熬一下,赵顾迟早会自己倒下。   赵顾死死挡在车前,左肘撑着车门,右手拿刀指着外圈人,马上就要体力不支,我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其他,甭管是不是二爷了,这时候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到在我面前。   我伸手去推门,却发现赵顾死死的压在车门上,我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他想在力竭之前,不用我踏出一步。   这时候,忽然外面一静,紧接着围着我们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我扭头望去,胡同口刺拉拉的停下好几辆车,车门拉开,更多人从里面窜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领带和大头,他们将车停在胡同口,挡住了所有人的出路。   我略微惊讶,随即激动的反应过来,大头和领带,一个不是龙山阁体系内的人,另一个刚刚加入不久,他们被故意安排在最后,这是一支奇兵,就要在对方所有底牌亮出后,予以雷霆还击。   我兴奋的握着拳头大骂了一声“狗娘养的”。   对于大头他们的突然杀入,几方人马都有些蒙,互相猜疑着摸不着头脑,场面出奇的安静下来,还有个家伙傻乎乎的走过去试探,似乎是和大头说了什么,大头不耐烦的摸了摸下巴,突然一脚窝在对方裤裆,那家伙当即痛苦的捂着下体蹲了下去。   所有人愣神的功夫,一脸杀气的领带出手了,没有任何犹豫,抽出报纸裹着的钢刀,犹如虎入羊群,率先杀入人群。   我认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全是龙山阁在外下墓的伙计,看来老何从四川回来就开始做局,安排他们出去走土,只是对外的假象,他早想到了会有今天。   领带扯掉外衣裹在手上,不顾阻挡的人群,一刀一个,直直在包围外圈砍出一条路。   大头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扛着片刀,领着几个家伙直奔曹子堂过去,与正带着一个伙计死死抵抗的小何会和。   战场瞬间就被分开了几块,赵牧之和薛冬青此时也从jeep对面过来,薛冬青拉开车门,拍了拍赵顾,赵顾晃晃脑袋起身,将他扶了出去,换赵牧之坐进驾驶位置,回头看向我:“咱们出发?”   “你都知道?”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歪了歪头,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问,“一部分吧,还有一些只有何叔知道,赵金斗想一战定乾坤,我们何尝又不是呢。”   说着踩动油门,我们的车原地一顿,接着轰的撞击在前方jeep的车头上,赵牧之看着一副清秀的样子,动起手来毫不手软,连续几次疯狂的撞击,硬是挤出了一条道。   我们一动,胡同口那边的人也动了,所有人抽出刀笔直的奔我们逼过来。赵牧之看了眼后视镜,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这落水狗还真让人眼馋啊。”   “怎么办?”我回首看向后面的情景,看来赵牧之他们也并没有全然知道对方的计划。   互相都在留后手!   “只能让领带他们先挡一挡了。”   领带和大头也看到了那些人,可大头一动,曹子堂的人就压上去,根本没法去支援。无法,领带只得自己带着两个人主动迎着那些人走过去。   曹子堂冷笑一声,招招手,叫来几个人,指着我们车要过来拦截,只要那边人解决领带,我们就被动了。   但没走几步,胡同里那些人忽然脚步慢下来,甚至有些踌躇不前,我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另外一边街口同样拐进来一批人,穿着统一,最前面那个人身材高大,我看着眼熟,眯眼辨认了一番,竟是上次送小鱼来龙山阁,被唤作帝寺的纹身男。   他带着人走到我们车旁,我按下车玻璃,他嚼着口香糖,冲我笑了笑,而后向对面努努嘴,我转过头,正好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她拉开宽大的棒球服,抬了抬帽檐,竟是二姑家的小鱼。   “怎么是你?”我惊喜的看过去,随即低声道:“二姑不是说你们不能正面对曹家出手吗?”   “那怎么办,看着你们被干掉?二姑权衡了当前的形势,你们此番并不占优势,所以给帝寺的指令是,‘如果不可救,就绝不出手’。”她快速的说了一句,而后往后一仰,伸了个曼妙的懒腰,“快走吧,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赵牧之从后视镜看向我,我冲他点点头,他一踩油门,挤着狭窄的通道,向外开去。   曹子堂指点着帝寺,显然二人认识,帝寺双手插在胸前,嚼着口香糖,无奈的耸耸肩,曹子堂看了眼我们缓缓开动的车,低声吼道:“你们真要和曹家做对吗?”   “傻逼。”大头努着嘴冲他竖起自己胖胖的中指。   帝寺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言语不见狠厉,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所有人护着二爷车,谁敢过来,直接宰了。” 第十一章 局势   曹子堂敢怒不敢言,从人数上看两拨人相差无几,但他们的目的,只是要留下我,并非是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此时敢动手,绝对是鱼死网破的下场。   开始截杀我们的那拨人应该是赵金斗的人,此时见我的车缓缓驶出,着急的看了眼周围的盟友,却见他们都无动于衷,终是安耐不住,冲旁边两个人挥挥手,竟持着刀向我这边硬闯过来。   没等领带先动手,帝寺缓缓咧嘴,露出冷酷的笑容,摇摇头,身后立刻就有人围了过去,这波人动作行事干净利落,不再是小何他们那般以恐吓为主的斗殴,直接就以狮子搏兔的架势,将几个人围起来一顿乱砍,而后熟练的用麻袋装起来,帝寺此时扫过对面所有人,冷冰冰的开口:“扔永定河去。”   我看了眼远处胡同外的行人,觉得有些太过火,就对小鱼道:“是不是杀气太重了。”   小鱼素手卷着乌黑秀发,白了我一眼:“帝寺手下养的可不是普通的小混混,都是刀手,而且我觉得他这么做完全可取,我们在这边的一举一动,都会原封不动的汇报到棋院的那些大佬耳中,别人打你,你以雷霆之手段予以还击,这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震慑,何况还是京城道上素有名望的帝寺替你出手,代表姑姑完全站在你这边。哼,你就偷着高兴吧,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欣赏你,他才懒得做呢,姑姑给他的任务,只是保护你而已。”   赵牧之在驾驶室,不回头的说道:“这位姑娘说的对,有些人你对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打怕他才行,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但却是最直接的方式。”   直到我们的车驶出人群,再没有人敢做出头鸟,哪怕曹子堂再无能狂怒,也始终约束着手下,看来帝寺在道上的名声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   车开上高速,我心里才松下一口气,赵金斗和曹家他们再牛逼,也不敢在路上动手,除非他们敢冒着整个家族被上面清算的危险。   我长出一口气,看向小鱼:“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二姑曾经明确说过,可以私下交换情报,但绝不会在明面上站在曹家对面,怕招来曹家的封杀和报复。   “几天前二姑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你以为曹家要我们出手,仅仅是需要那几个人吗?这是一种态度,有人需要我们站队,需要我们态度明确表示要站在龙山阁对面,二姑已经没办法明哲保身,之前她还可以置身事外,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很严重,但这次不一样,赵金斗花了巨大代价,动用了上面的关系对我们施压,二姑考虑了很久,如果我们这次还做好好先生,也许他们收拾你之后也会对付我们,唇亡齿寒,就算我们这次不对龙山阁出手,也会被打上记号,那还莫不如真刀实枪的予以你们支持。”小鱼一脸平静的说道。   “刚刚你说过,只有我们表现的可救你们才会出手,如果这次我们表现的不如人意呢?”我眼睛盯着她问道。   她一笑如春花灿烂,却说着最无情的话:“嗯,那么帝寺就会对你动手。你并不值得姑姑倾囊相助,我们只好继续隐藏下去。”   我吐了吐舌头,想起气场强大冷静如女王的二姑,心说总算没有成为她的对手,随后想起帝寺的武力值,问她二姑这不是挺有实力吗,怎么这几年还如此低调,曹家一脉的生意,大多被曹二三四五垄断着。   小鱼清澈的眸子看了我一眼,直接捅破我的小心思道:“你是想问姑姑能支持你到什么程度是不?实话告诉你,姑姑的产业在珠玉方面,我们这一脉几乎已经不沾地下生意,家里没有太多人,你今天看到的,已经都是帝寺手下的好手了。”   我心里有些失望,二姑这一脉论钱是绝对的金主爸爸,可以力量就差了点,就算临时雇人,也多是乌合之众,况且一些场合根本不可能找外人去撑。   不过也是庆幸的,二姑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我随即反应过来,疑问道:“那你们为何觉得我们还能抢救一波?”   她伸出两根白皙的指头,“第一,二姑已经提前接触了你们龙山阁,不用疑惑,当然不是你,应该是何叔儿,不过谈的什么,没人知道。第二,别看曹家现在铁板一块,可前一阵子曹家出了事,主事的二三四几家,被人压了一头,现在内部很紧张,再加上北京的圈子太乱,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二姑判断,当下是合适的出手时机。”   “被人压了?”我惊讶不已,在这一个行当还有谁能压得了他们。   看来小鱼来之前二姑特意交代过,她并没对我隐瞒什么,直说道:“曹老大从上海回来了。”   “曹大一脉?他们不是早已金盆洗手,建国后没多久就躲到上海那边下海做生意去了吗?”我觉得奇怪。   听老何说过,那一脉的人已经彻底不参与地下生意,建国后宁可自断一臂,斩了当时还大有可赚的地下生意,改投其他行当了。就算曹家当下这一脉的老大哥兼家主,也都好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偶然才会回京几次。   “谁知道呢,那一脉我们也查不出东西,但就是前不久,家主回来了,似乎找过他们几家,闹的并不愉快,所以其实不只是你,曹家另外几脉比你还被动,当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应该也是他们孤注一掷的结果。”   我击打了一下掌心,有些兴奋道:“先别管什么原因,至少捶打了一下他们几家,能帮我们分些火力出去,如果他们内部先斗上,我们岂不是坐收渔网之利了?”   这时赵牧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我,平静道:“别指望了,那家人是何叔请的,当年他们欠了二爷一个人情,这时候插一脚是还人情的,家主那一脉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不过知道的是,他们不会动手,最多只能声援我们。”   小鱼脸色变了变,我瞪了他一眼,心想他娘的就算真是我们找的人虚张声势,就不能回去说嘛,至少给小鱼和二姑点信心,别一会人家觉得我们不能再抢救,为了挽救自己,再给我们一个背刺,那就他娘的热闹了。 第十二章 鸿门宴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鱼,平静说道:“我相信曹家姑姑肯定也掌握了相关消息,以她的智慧不可能没看出来曹家家主只出声不出力的意图,但即便如此,曹家姑姑还是支持我们,对方已经不留余力,我们开诚布公也是理所应当的。”后半句他是冲着我说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赵牧之说的这么干脆,想来以我二姑那对付了曹家儿郎几十年的锦囊和那颗大智近妖的脑袋,这点事想必确实早看出来了,那么还默许帝寺带人出来,这就有点雪中送炭了。   并且,至少应该还有一个人也看出来了,曹子雄。   他在这个节骨眼联系我,大概率和棋院聚首脱不开干系,只是怪我没来得及去和他见上一面。   “其实……”小鱼略微犹豫了一下,有点提醒意味地说道:“家主这次从上海过来,看起来只是跑去那几脉当家的家里骂了一通,实则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姑姑曾说以当年那一脉如日中天的程度,突然沉寂,并且在上海那个风水旺地休养生息几十年,整个曹家现在没人能摸得清他们的底,这时候回来插一脚,连她也看不明白。”   “这么严重?”我讶异道,随即看向前面:“何叔儿请这尊大佛也搞不定?”   赵牧之神色严肃的点点头,不回头的道:“何叔儿也是迫不得已,他确实说过,这一招是无理手,对我们而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路上我们还简单的讨论了一些当前的局势,看得出来二姑在可刻意栽培小鱼,对于曹家最近的一些举动她都能款款而谈,并且她还透露出,自己也在私下调查曹家。二姑父亲的离世,也就是那场曹家白日,是二姑始终的梦魇。   车子开进西旧帘子,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好些车低调的停在一边,司机在外面抽烟,或是坐在驾驶室闭目养神,我匆匆瞥了一眼,管辉腾就五六辆,心里不禁暗骂,这帮孙子一个个平时哭穷那叫一个惨,生意这不好那不好,他妈的花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   小鱼将外套脱了仍在车里,里面是一件素雅的刺绣旗袍连衣裙,随后她将头上的簪子拔掉,甩了甩头发,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柔顺的滑落道到肩上,而后烟视媚行的看了我一眼,嘀咕道:“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咳咳。”赵牧之也在前面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小鱼一直以临街小妹妹的形象出现,此时精致的脸庞在素雅娴静的连衣裙映射下,宛如一朵山脚静静盛开的小白花,我一时看呆了,有些狼狈心虚的也整了整衣服,强行辩解道:“啊,我帮你看看衣服合不合适,你看我合不合适。”   我窘迫的胡言乱语掩饰尴尬,她却认真的打量了我一番,而后温柔的伸出手帮我抚平领口的折子,整了整衣服,同时轻声道:“二爷,很好了。”   我看着窗外那些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赵牧之走下驾驶室拉开我的车门,小声道:“二爷,鸿门宴到了。”   我笑道:“走着。”   我们三个人走下车,赵牧之走在前面,他这个人并没很多次这种大场面的经验,但不知为什么,他那副冷静的面孔,就是天生的装逼脸,此时犹如职业马仔一样,沉默,稳重,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没有丝毫的露怯。   旁边一些抽烟的家伙此时纷纷站起身,向我们张望过来,眼神中有好奇,不解,恶意,嘲讽,我知道他们多数是来看戏的,一座大厦将颓,该有多热闹。   不知为何,突的想起龙山阁前堂上那幅匾额,忽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明的情愫,我面无表情的扫视过每一个人,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9号院门口已经停满了车,我们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期间没人敢拦,不自觉的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我听见有很多人在小声议论:   “快看,那个就是龙山阁心上的二爷。”   “怎么感觉毛还没长齐呢。”   “听说是何大掌柜扶持出来的傀儡,这么点懂个屁。”   “嘘,我可听说龙山阁最近做了几笔大活,都是他带头下得地。”   ……   走进九号院,周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院里种着一小片竹林,中间是以石片铺就的小径,没走几步,便完全安静下来,同时四周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路上也能看到三两个聚在一起的人,不过不像外面那般吵闹,都在低声交谈,偶尔会抬头看上一眼,直到看上我们,才会碰一碰周围的人,用下巴点点我们。   穿过小石路,前面是几间正房,占地面积不小,我们走过去,门口自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伙计相迎。   这间棋院修的风格和我去过的佛寺很像,门槛颇高,进去需要拖鞋,房间地上应该铺着地暖,不少棋桌就摆在地上,已经有一些人坐在蒲团上对弈,一旁是一张一张小桌,上面摆着茶壶和精致的点心。   我看了一眼,要是把茶叶换成啤酒和爆米花,这就是我们大学时候看球赛的场景啊。   脱了鞋,旁边候着的伙计会帮你接过去,放进一旁的架子上,而后递过来一个小木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手牌拿好楼上请,男宾三位。这是我冒出来的一个想法。   “赵金斗应该是包了场子,今天来的人都算他的,直接进就行。”小鱼在我耳边快速说道。   “那应该把龙山阁那几百号弟兄都拉过来,不够的话去旁边的棋牌室把隔壁小区的大爷大妈都借过来。”我吐槽道。   小鱼没回话白了我一眼。   我们换好鞋,向里面走去,我粗略的打量了一眼,门口这几桌人我大概都见过,或是真人,或是照片,一半以上都是我们龙山阁这个世道,道义已经卖不了几个钱了。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牛鬼蛇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怂,当年那个老头仅凭一人就压得这些人抬不起头,如今自己前来,就是要告诉他们,规矩,得守。 第十三章 上海来人   大堂内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轻柔细腻,有一种凝神的感觉,我轻撇了一眼,在大堂的四个角各挂了一个陶瓷香炉。   香炉不大,也就常人半掌,造型却很禅意,一个月牙,香会顺着月亮淌下,最后铺在菩萨上,袅袅烟香中,禅意灵动,启人心智。   我暗自咂舌,这四尊香炉造型独特,一看就是找能工巧匠专门定做的,只请那四座玉雕菩萨,价钱就不会低,一座玉菩萨可以顶的上一辆中档轿车了,9号院背后老板实力雄厚,可见一斑。   大堂内很多人都已落座,我敏锐的观察到,虽然没有人言语,但从我们踏进门槛的一刹那,多数人的目光就默默的扫了过来,尽管只是一瞬而逝,但那看热闹的戏谑目光却不加掩饰,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龙山阁的好戏。   我们也没啰嗦,和赵牧之坐到一张空桌前面,我心里有些本能的发紧,也不知道一会抗不扛得住,小鱼冲我笑了一下,而后摆弄小桌旁的茶具给我们泡茶,她手法讲究,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娴静和平稳,似乎是为了转移我紧张的注意力,她拿着小壶问我:“识得这壶吗?”   我看了一眼,略微一皱眉,又细细观察了一番,惊讶道:“宜兴的紫砂?”   紫砂壶其制作始于明朝正德年间,原产地在江苏宜兴丁蜀镇,从明武宗正德年间以来紫砂开始制成壶,名家辈出,500年间不断有精品传世,属于茶壶中的劳斯莱斯了。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又问了一句:“你再看看。”   我纳闷的端起来瞅了一眼,怀疑道:“周桂珍?”   她摇摇头:“顾景舟。”   我心里震惊不已,这两位老师可都是宜兴的名匠,如果这套茶壶出自他们手,那价格就要再翻上几倍,我吸了口凉气,小声感叹道:“财大气粗啊。”   小鱼分别为我们斟上茶水,冲着棋墩轻轻点了一下,我将视线转移过去,仔细观察,可这玩意我浸淫不多,没啥研究,只能看出木质不错,却分不出好坏。   没想到赵牧之却在此时开口:“这围棋墩是香榧木的。”   “这就是棋盘尤物?”我纳闷道,“你怎么认识这东西的。”   赵牧之平时很少关注铺子里的那些物件,有一阵我想找回点老板的尊严,要教他认宝,让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说俗物丝毫不感兴趣。   赵牧之夹起一枚棋子,落于棋盘,清脆悦耳,他轻轻摩挲着棋盘上的纹路,一脸享受,随后感叹道:“榧木材质坚实牢固,纹理细密通直,色泽金黄悦目,即便是长期使用也不会变质生虫,下棋时,棋墩更会散发着树脂的清香,爱棋之人谁不想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榧木棋盘呢。”   榧木棋盘十分名贵我是知道的,也正是赵牧之说的那些强大特性,使得香榧木成为了风靡围棋界数百年的尤物,我没想到的是一副性冷淡模样的他也会如此痴迷,就豪气道:“你也算咱龙山阁的半个账房,不能亏待你,回头买一个去,这钱我给你出了。”   “二爷大气哦,也送我一个呗。”小鱼巧笑倩兮,这幅侍茶的怡然大方姿态,与素雅的旗袍裙十分搭配。   我刚想点头,不过看到他俩这样,心里突然有些发毛,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嘴:“多少钱?”   “不贵,两个四十万。”赵牧之喝了一口茶。   我尼玛……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俩:“围棋讲究修身养性,棋盘只是形式,太过关注,反而落了下乘,不好不好。”   经过这个小插曲,我心底多少放松了一些,思路也开始清晰起来,随着闲聊,我也默默的观察周围的人,这时,一双脚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我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板正黑西服,留着一头蓝头发的小子。   我们互相愣了一下,这么显眼的蓝头发可让我记忆深刻,正是前一阵子找韩静在酒吧见过的那个不知名小物流经理。   他皱了一下眉,而后露出惊讶的神情,显然也认出了我,今天能在这相遇,这家伙显然也是这条道上的,只是这么年轻没听说过啊,我心里忍不住暗想。   物流经理……难不成是专门走货的?   有很多大铺子走货是无法通过正常的物流的,所以他们会自己投钱,成立私人的物流公司,明面上拿下了运输许可,平时走走普通货,私下里也可以运自家的东西,十分便利。   我示意他坐下说话,这个节骨眼敢单独过来找我,到底是哪家铺子,我心里狐疑,忍不住用眼神询问赵牧之,他却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蓝发小子犹豫了一下,脸色古怪的坐在桌前,我们互相审视了几秒,他才将信将疑的试着开口:“二爷?”   “嗯。”我等他下文。   他愣住了,似乎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好一会才摇头笑了笑,小鱼适当送过茶杯,他点头致谢,端起来喝了一口,平复道:“没想到你就是二爷,怪不得滴血莲花送的那么干脆,我事后也没琢磨透。”   我哑然失笑:“没,当时也心疼的不行,只是憋住了,回去痛骂了自己好久。”   他放下茶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那种方式,真有意思,那我正是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曹玄黄,来自上海。”   我和小鱼对视一眼,心里都很震惊,这家伙是家主那一脉的?   同时我联想到了更多,家主那一脉的人怎么那么早就到了北京?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相近,是这家伙本身就来北京办事情,顺到被留下来了,还是……早有安排?   他盘坐在蒲团上,上身向我这边倾了倾,语调不大,不过也没有刻意背着其他人,开口道:“家里老人没来,不过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大部分人不识得曹玄黄的身份,不过有一些人早已闻到了信息,听到上海,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都格外关注过来。   曹玄黄说罢,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向我递了过来。 第十四章 隐藏的那部分秘密   那是一团有些泛黄的手绢,图案有些山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我注意到手绢上粘着斑斑血迹,面积不大,像是什么东西溅上去的一般,直到露出最里面的东西,我心脏陡然一跳,呼吸也快了一分,哪怕此时只露一角,我也猜出了曹家当代老大哥给我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随着曹玄黄掀开最后一块,一片石鳞赫然出现在他手上。   我的反应他看在眼里,他缓慢的吸了口气,直视过来,说道:“你果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刚要问什么,他抬手阻拦了一下,而后将手绢包好,小心翼翼揣回怀里后,对我道:“不传六耳。”   我看着他陷入沉思,曹大一脉建国后就举族迁到了上海,而且也没有再沾这行,不应该和此时有关啊,据老何说,因为过早的剥离出去,当年的曹家白日,也仅有他们那一脉没有参与,手里怎么会有羽化后的石鳞。   难道……我盯着他,心里一动,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二爷带回来的第二个孩子,就藏在上海?   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如果能凭此找到那第二个孩子,兴许汉生的状况就有救了。   此时他忽然凑了过来,以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上次拿了你的滴血莲花,这次还你人情,我告诉你,这是家主给你的考验,如果你能撑过这关,会请你去上海。”说罢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坐到了其他地方。   他最后一句声音不大,一旁的小鱼显然也听到了,她蹙起秀眉,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我心里此时多少有些激动,如果可以,真想拉过曹玄黄向他问个明白,与此相关事宜,只有二爷和曹家了解,二爷已走,而曹家又几乎将我当成二五仔,绝不会向我透露其中的隐秘,但曹玄黄刚刚的话中意味,已经很赤裸了--曹家主不仅没有抽离干净,反而也秘密的牵扯其中,并且掌握了相关消息!   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曹家每一代的各脉家主年老后,都会回到祖地奉天,那么当初曹家老大去上海……是否就变成一种躲灾?   这一瞬间我好像化身将九阳神功技能点满的张无忌,瞬间打通了奇经八脉,好多不在意的细节都浮现而出,我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吊诡的气息,曹家老大绝对有问题,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掌握了什么信息,才跑到了上海!   我端起茶杯,借此掩盖因为内心震动导致的脸色大变,连喝了两杯,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此时,不经意间的一瞥,让我一愣,因为看到了一个熟人,就在我们这桌不远处,一个家伙低着头在棋桌前玩魔方。   我嘴角扯了扯,似乎有所感应,他此时也抬头向我这边望了过来,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没有任何表情的又低下去头。   石头。   这家伙还挺小心,我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他也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曹家既然和赵金斗合穿一条裤子了,没道理不来棋院加一把火。   只是不知道石头代表的曹家哪一脉,通过上次拍卖会他调用的巨大金额,我就已经怀疑他在曹家位置不会低,这次既然能来棋院,就证明绝对是核心了,至少是“打击龙山阁搞死曹傩送”小队的成员。   为了不被有心人发现,我的视线也仅仅是在石头身上一闪而过,我们两个并无交集,此时长瞩,反而会露了马脚,顺藤摸瓜,被人查到他和龙山阁的关系,也不无可能。   收回视线的同时,另一个家伙也让我停留了视线,正是在秦陵地宫见过面的曹家“幼凤”,曹子雄。   他见我看到他,不仅直爽的抱以回笑,更是拍拍屁股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我见他就大咧咧的在我面前坐下,不禁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诧异道:“你就这么坐下了?”   他故作纳闷的左右看了看:“这不是没人吗?”   小鱼沏了杯茶给他递过去,曹子雄双手接过,在鼻下闻了闻,而后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笑逐颜开,由衷赞叹道:“妹妹的茶道又精进了,上次有幸品尝,还是新年去姑姑家里拜访。”   “泡个茶,有啥茶道,太能扯了吧。”   看见这皮囊与灵魂俱佳的曹家幼凤,“勾引”我方SUP,我打心眼里的不爽,忍不住挤兑他。   没想到,一直闷声不响的赵牧之和曹子雄一齐瞥了我一眼,“粗鄙。”   我尼玛……   “茶里是手艺,茶外是做人。”曹子雄端起杯又抿了一口。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过来,不怕有人说闲话。”我瞪了他一眼。   “嗨。”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轻声道:“不知其中者,断然不会想到我与你有交集,只到是以为我替曹家敲打你。参与者,也同知你我秦岭有过交集,与其躲藏,不如大方一见,回头我自说是过来奚落你一番也就罢了。”   还尼玛文绉绉的……中心思想很简单,旁人觉得以幼凤的段位,肯定不会和我有啥关系,我也就配让他喷两句……真想抽他呀……   “说事。”我没好气的道。   “对,你就这样气急败坏的就行,演得不错。”他笑了笑,指着榧木棋墩,道:“这么好的东西,不下两局可惜了。”说着端正了身姿,伸手示意取棋。   我给了赵牧之一个眼神,对曹子雄说:“我曾经获得过内蒙古自治区科尔沁左翼后旗甘旗卡镇满斗村金葫芦杯少儿五子棋比赛业余组银奖。”   赵牧之端坐身姿,将黑子让给曹子雄。   两人猜先,黑子先行,都从星位开始,接下来就是一些定式,我只能勉强看个输赢,至于布局手段,就完全不行了。   我知道赵牧之围棋很厉害,因为他与老何对弈,在后院总是会赢一子半子,我开始以为这小子还不错,直到有一天,老何告诉他,每一局赵牧之都在控子,即没有故意放水输棋,又不让他输得难看,我才知道这家伙很猛。   但我看着看着,与曹子雄对弈的他,竟然渐渐落于下风,连一旁的小鱼都有紧盯着棋盘微微蹙眉。   “幼凤不仅看玉准,怎么下棋也这么牛x。”我忍不住小声感叹一句。   他将手下提子落下,笑呵呵看向我:“人说看玉难,十赌九输。要我说看人难,石头不会变,人心隔肚皮,你爹才是神人。” 第十五章 棋局   曹子雄小拍一个马屁后,便不在言语,专心与赵牧之下棋,没几分钟,竟被赵牧之又搬回了局势,两人就这样偶有手筋的拆解了大半局,我看不出细末,只是觉得两人棋力相当。   看着看着,我忽然笑了,两个家伙在这一刻都十分投入,无分身份,前半生却有着天壤之别。   一位是先手无敌曹二郎给予厚望的曹家幼凤。   一位是连公交段线都要小心节省的北漂。   人生迥然的两个人,就在这里相遇了,他们此时的区别,只是黑与白。   十分钟后,曹子雄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棋盘边线外的盘面上,我心中一喜,这个我了解,表示投子认输。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曹子雄端起小茶碗一饮而尽,而后向我们起身告别,回到了另一桌。   我拍了拍赵牧之肩膀,赞赏道:“好样的,给咱们龙山阁长脸了。”   他盯着棋盘没抬头,而后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同时我手机在兜里响了一声,掏出来看,竟然就是我旁边赵牧之发来的。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打开app,他发来一条:“他有让棋。”   “啥意思?他故意让你赢的?”我有些差异的回复。   “后来的确有。他中盘长考及强,看似很多无理手,却在后盘风起云涌,风起于青萍之末,平地起惊雷,之后的每一手都犹如狮子搏兔,杀招频现。”   我又问:“意思就是你干不过他呗?”   他短信中透露着自信,“也不是,他善于收官,但开局略显平稳,我若全力,可在先手后搏杀他。”   嗯?   我愣了一下,听这话,赵牧之拿手开局,曹子雄则擅长收官?这他娘的还真是老天开了个玩笑……   “那你咋不在开局猛揍他啊。”我不解的发送消息问他。   “因为我发现,他的棋路有问题。”   我等他下一条。   他编辑了半天,才发过来,“他的意图并非是角逐,我也是在快到中盘才觉察,他在用定式向我预警。南面棋意连绵,延伸部分,插入我大龙,打的胶着,想必代表的就是赵金斗,而后面的那片棋子,则代表赵金斗的背后之人。北边的定式互有厮杀,但大体稳定,只是有南蔓驱使,不用说就是现在的曹家,但在我棋子森罗密布的北边,他还留下了小曲尺,那是典型的死型。还有在靠东的位置,他与我有一记扭羊头,只征一子,这手下的无厘头,起初以为是他要做最后的大龙对杀,没想到与我征子后也是简单收手,正是从这他棋势开始落下。”   看着看着我渐渐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曹子雄,看来当时曹子雄找我肯定是与今日相关事情,只是怪我没来得及联系他,故此他才会在棋盘上对赵牧之暗示。   如果没见过曹玄黄,我可能还不明白曹子雄的意思,此刻便已知他意图:位居上海的曹大一脉,就是胜负手,他在预警我们,必须要将对方争取到手。   难道是他已经觉察到了退居上海的曹大一脉还另有隐秘?   我还没琢磨透,就看见赵牧之继续发来,“这手征子还没完,他又接了一手,村正妖刀。”   这个我明白,也叫“一间高挂二间高夹定式”。据说很多村正刀的传说都指称,当人拿上了这把刀后便会失去常性,“村正刀”被认为是一把嗜血的刀。将此定式称作“村正妖刀”,可能就是因为其变化复杂,某一方只要一不小心,便会当场死亡吧。   与其复杂程度不相上下的,还有“大斜千变”与“大雪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曹子雄这手什么意思?他了解到了上海那拨人的什么秘密吗?他在提醒我,要小心与他们合作?   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他这么着急的联系我,重点不在赵金斗,而是在上海的族人,这是为什么?   我略微一琢磨,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是觉得,眼下遇到的危机,与我而言,并非是最致命的,那么与之相反,他觉得和上海族人合作才是最危险的。   与曹大家族合作危险程度远高赵金斗?!   他是掌握了什么吗?我眯起眼睛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我沉下心来分析,首先,他为什么如此着急,若有事相商,明明可以在更加隐秘的地方和时间,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预警。答案肯定是时间,以曹子雄的心性绝不会表现出如此的不计后果,但既然他表现出来,那就证明,他觉得再晚会坏事,必须在今天。   今天会发生什么?   曹大家族与龙山阁触达?   对,或许就是这样,以曹玄黄为代表的曹大一脉,会通过今天的事情接触我们,继而发生什么,曹子雄就是洞悉了这一点,也是他认为这点是凶险的,才会不惜铤而走险,在这里透露风声给我们。   我又喝了口茶,深深吐出一口气,捏着眉心,心底有些左右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曹玄黄为什么突然找上我们,曹子雄又为什么好心提供信息给我?到底哪一方有猫腻!   我给赵牧之发消息,问他怎么看,过了会,他回复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而后将我俩的对话分享给小鱼,我们刚刚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已经是坚定的盟友,信息共享很重要。   小鱼细细看下去,表情或是惊讶或是怅然,最后陷入沉思,我看她将我们的聊天记录稍微编辑了一下,又转发出去,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向我,小声道:“姑姑。”   我默默的点头,她应该会比我们看的更远一些,如果能结合她的情报,相信此时很快就会有结果。   相比与此,我在意的还有一个点,就是北面棋局的小曲尺,死型,代表的应该就是北方的奉天,不出意外,曹子雄也在曹家历史中发现了什么,甚至他与龙山阁的触达,也是因此。   就在我瞎捉摸的功夫,另一个老熟人走了过来,我心道他奶奶的,今天这是都拿我当出台小姐姐了吗?一个接一个光顾。 第十六章 挑衅   这人我只见过一面,但却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就是我和汉生在茶馆遇到的那个穿着花衬衫的家伙,后来据老何说,这货就是赵金斗的马仔,摊子在报国寺那边。   我心里一动,明白这家伙现在过来,多半是赵金斗的授意。   他还是如初次见面那会儿,笑嘻嘻一副痞样的坐下来,小鱼要给他倒茶,我平静道:“他不渴。”   小鱼不知我和他有旧怨,诧异的看过来,我则盯着他问道:“赵老板怎么没来?”   小鱼眉和赵牧之下意识头一皱,倒是这家伙不见外,见小鱼没动手,自己拿过小茶碗,倒了一杯,干下一口,摇头道:“还是喝不惯这玩意。”   说罢放下茶杯,见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砸吧了一下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嗨,别紧张,我们家老板住得远,来得晚,二爷,你要等的饿了我给你叫个外卖。”   “有事快说。”我沉下脸。   “没事。”他笑嘻嘻的看向小鱼,“我也不是过来看二爷的,就是想认识认识美女。”说着他掏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呗。”   我深呼吸一口气,“没事快滚。”   他眯了眯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声线冰冷下去:“如果是在外面,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保证已经打断你的腿了。真以为自己是二爷那个老东西了,如果不是老何罩着你,像你这种逼崽子,连舔我老二的资格都没有,我他妈摸爬滚打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抄作业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没等他说完,我眼角就见一旁坐着的赵牧之抄起茶杯,朝他脸上泼过去。   可没想到对面这货眼疾手快,在赵牧之抬手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回手拍了下去,一把将赵牧之的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一旁的赵牧之脸色顿时白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   他压着赵牧之的手,身体微微前倾,恶狠狠的盯着我们:“你们砍过人吗,见过一半头皮被削掉,脑浆子从里面流出来吗?”说着撑起右臂,压着赵牧之的手故意的碾了碾。   我愤怒的就要起身,却被赵牧之用剩余的右手死死按住,他抿起苍白的嘴唇,眼神坚定的冲我摇摇头。   我明白,眼前这家伙就是赵金斗派来的一条疯狗,他故意挑衅我们,想逼我动手坏了棋院的规矩,而且眼下这么多铺子的掌柜看在眼里,堂堂龙山阁二爷和一条疯狗在这撕咬,就是落了下乘。   他缓缓裂开嘴,盯着我露出讥讽的笑容,随后转向小鱼又看看自己的手机,“小姐,联系方式你是给还是不给。”   所有人都在看戏,他们都在等,如果我连赵金斗的面都没见到就输了,那么今天也不用“以棋会友”了,所有的老板,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赵金斗那边。   小鱼脸色铁青的拿起他扔在桌子上的手机,缓缓的在上面输入一个手机号。   他又笑嘻嘻的道:“拨过去,我得看看是不是美女你的呀。”说着手上又用力几分,我甚至听见赵牧之沉重的呼吸声。   “啧啧,跟着你们龙山阁真是倒霉了,钱也赚不到,人也死得快,要不美女,你跟着哥哥吧。”说着他又眯起眼睛色眯眯的看向小鱼,“要不再叫声哥哥我听听,我可比这**强多了,给你倾囊相授。”   我面无表情的摸向小何给我的短刀,赵牧之死死按着我的手,缓缓摇头。   我们都知道,这条疯狗不会真的对我们动手,但是看着赵牧之脸上的冷汗,我胸膛的愤怒已经无法压抑,如果二爷在这里我想他也不会受此侮辱吧……我把头转向笑眯眯的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仅见过死人,还杀过。”   说着就要不顾一切的动手,突然四周众人的寂静被打破,响起阵阵惊讶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从门口缓慢却笔直的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伤,血顺着裤管流淌下去,每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是汉生!   他眼神沉默却坚毅,身上笼罩着淡淡的血气,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侍者也未曾出言阻拦,嗫嚅了两下嘴唇却没敢开口。   汉生直直的走过来,花衬衫也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莫名的回头,却见汉生走到他的背后,立马跳了起来,双手举到脑袋两边,一副无赖样子,“可别动手啊,大家都是来下棋的。”   汉生看着赵牧之红肿的手和我的脸色,瞬间出手,别看花衬衫油嘴滑舌,可手下去带着防备,眼神一冷,随手抽出袖中的一截短棍,批头向汉生打去。   汉生腰身一扭,闪头躲过这一棍,右手横肘向对方砸去,花衬衫往后躲一步,一边叫嚷着“龙山阁打人了”,一边以短棍毫不留情的还击。   汉生丝毫没有影响,连消带打,与花衬衫拆了几招。   我心里惊讶,别看这个货油嘴滑舌,想不到身手如此之好,尽管汉生身上带着伤,却还能与他招架几个回合。   不过也仅仅是几个回合,汉生的刚猛超出他的预计,第一次他变了脸色,转向想走,欲将汉生引去那些围观的铺子老板中间,却没料到汉生出手及快,一个转手,犹如金蛇一般绕过短棍,贴近他的胸膛,伸手抓在衣领上,砰的以一记过肩摔,将他轰在面前。   “够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为首一个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所有人在看到他们时,全都站了起来,纷纷示意,叫上“赵当家”,“曹老板”。   曹子雄从我身边走过去时,也轻声说了一句“为一个伙计犯不上”,而后走到某位老人身旁,低声说了什么。   我抬起头望去,第一次正视赵金斗,这人能有四五十多岁,有些许肥胖,穿着一身灰色的唐装,嘴角带着嗤笑道:“小曹老板刚坐上龙山阁头把交椅,火气望了点,不过这里可不是随便撒泼的地方,何副掌柜没告诉过你规矩吗,脾气大,在这里可施展不得。”   全场唯有我们这一桌还在坐着,我一一扫过那些冷眼旁观的掌柜的,这一刻我出奇的冷静,脑海中不禁想起坐在龙山阁堂前,那个犹如孤傲的海东青一样的老人。随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凉茶,清晰道:“告诉了。不过我也告诉你们一个龙山阁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汉生,收他一条腿。” 第十七章 规矩   龙山阁也是有规矩的。   “你敢在这放肆。”赵金斗脸色怒变,暴喝一声,“代价是你承担不起的。”   如果小何或者大头在这里,或许会犹豫,会考虑赵金斗的话,可惜他失策了,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汉生。   就在所有人脸色一僵的同时,汉生毫无犹豫的出手了,只见左手如龙爪探去,擒过花衬衫的左脚腕,眼神中炸出寒芒,右肘坠击,场中响起清晰的一声“嘎嘣”,紧接着就是花衬衫声嘶力竭的惨叫。   望着花衬衫在地上抱腿打滚,赵金斗气得发抖,不过他养气功夫也算极好,转眼就冷静下来,眼神闪烁,盯着我冷笑道:“小二爷,咱们今天怕是谈不成了。”   汉生冷静的站起身,眼神冰冷的对峙着门口的所有人,那几个侍者在经历起初的短暂震惊后,快步离去,怕是多少年已经没见过,敢在棋院动手的人了。   “二爷,走吗?”汉生向前迈出一步,挡下所有人的目光。   我敢肯定只要我点头,汉生会毫不犹豫的从这间院子里杀出去,哪怕千万人阻挡。   就在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趁棋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外面忽然就起了喧哗声,隔着人群向外望去,小何,赵顾,大头,薛冬青,领带……还有很多龙山阁的伙计,每个人都带着伤,大部分人更是浑身带血的冲进院子。   所有人目光中都透露着凶狠,因为刚刚厮杀过,激发了骨子里的凶悍,那些人站在那里,煞气逼人。   越过他们,我看到好多黑衣人持着短棍与他们对峙在门外,不出意外应该是棋院的人。   有人向我们内堂张望了一眼,想要强行冲进来,却不料被一个脑袋出奇大的家伙挡住了。   我估计这家伙是被真打出了血气,他眼睛血红,吼道:“草你们大爷的,今天二爷就在你们这破棋院里坐着,他不出来,谁jb走进去一个我看看,草,都他妈是一条命,来,谁嫌命长,过来一个我看看。”说罢,狠狠吐出一口血痰。   小何他们面无表情的盯着所有人,鸦雀无声,这种肃杀之气,让所有人本能的一退,不敢再上前。我看见他们惊恐的表情,忽然有一种畅快,腰板也不由自主的直了起来,伸手示意向所有老板们,平静道:“继续下棋。”   所有人脸色难看的纷纷看向赵金斗,赵金斗一双小眼睛目光闪烁,似乎在做着什么取舍,最后还是他身后那几个老人中的一人开了口:“好了,都坐下吧。”   我抬头望去,说话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并非很强健,反而是有些削瘦,但绝不会让人觉得弱不禁风,给人一种常年搏杀的野狼感觉。我皱了皱眉,心底闪过一丝熟稔,随即明白,应该是曹家的老人。   声音一落,周围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那些铺子老板纷纷坐下,一边心不在焉的继续手谈,一边关注着这边。   赵金斗看了眼外面,叫人将花衬衫扶下去,脸上再无盛怒,反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眯着眼睛走到我们对面的那张桌前,等几个大掌柜的坐好,自有人给泡茶。   “小二爷,你今天可是威风的很啊,赵某佩服。”赵金斗首先开口,不急不缓的吹了口茶花:“不过你知道这会给龙山阁带来什么吗?当年二爷都曾在这里低过头的,如今龙山阁风雨飘摇,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果因此这棵大树倒在你手里,我想二爷在地下也不会瞑目啊。”   “今天就算二爷在这里,我想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举动,这就是规矩。”我平静的回道。   “规矩?这个年头饭都快吃不饱了,还讲什么规矩,守着规矩要饿死人啊。”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掌柜头也不抬的抱怨了一句。   我抬头瞄了一眼怡然自得的赵金斗,心里清楚这都是他的枪杆子,不过人家单刀直入挑起话题,不可能不应对。   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年轻人:“陈掌柜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是打南京迁过来的,家里祖辈在南京也是古玩界的大户,打明朝就是清贵。不过抗日时期遭了国难,小日本进城,你爷爷怕祖宗的好宝贝流落外人手里,就托人将铺子里的物件全都连夜带到北京,等你年幼的父亲随着大叔到京城时,当时的恩公在干什么,我想想,在拉人力车对不对?见到你们后,人家将宝贝如数奉还,这才有了你们北上的陈家,这才有了你今天坐在这里和我讲规矩不规矩。”   我抿了口茶,低头不去看他,轻声道:“陈掌柜,我觉得有些规矩就算饿死了也要讲,你说是吗?”   现场鸦雀无声,年轻的陈掌柜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羞愤的拈棋子的手都在打抖,众掌柜也都沉默不语。   赵金斗咳嗽一声,打破这种安静,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冷酷,随即恢复笑意,眯眯眼道:“小二爷此言差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孔圣人不还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你总不能因为要恪守自己的道义,就让所有人跟着你陪葬吧,今儿咱们既然敞开天窗说亮话,那就划下道来,我想带这帮兄弟们发财,希望二爷高抬贵手。”   果然被老何猜中了,赵金斗瓦解龙山阁的第一步,拆伙。   自下而上,优先以利益将龙山阁最下游的销售链策反,这是第一步,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因为龙山阁整套体系下来,最外组的链条就是这些铺子。   龙山阁基于二爷生前的计划,逐渐由原来的黑金模式,拆解为了地下和地上两大产业结构。   地下是原来的老班底组成,干的是下地的活,整体运作方式以支锅为主,部分“肥斗”会有自家的队伍出手,所以从资源,到调配,走土,出货,全都由各个队伍的一把手掌握,直到“出土货”送回龙山阁为终止。   而到了龙山阁的货,分为两部分,这里就涉及到了龙山阁另一部分的地上产业。 第十八章 逼迫   走土出来的器物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重器”会送到秦汉堂之类的机构去售卖,一是这部分器物根本不是一般的铺子可以吞下的,除了涉及的金额巨大,也是秦汉堂具备的第二点,资质,以拍卖为主的透明销售渠道。   这是重头。在秦汉堂入手的藏品全都价格不菲,收藏者也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拍品底子不干净,这是大忌。特别是在现有国情下,对这一块管控很严格,秦汉堂依托香港和新加坡的分部,走出海再回流的路子,才洗白了所有拍品,这也是小铺子没有能力吃下这部分“重器”的原因。   除了这一部分,剩下的“小件”就完全由里走的完全是本土化的产业链。   这也是二爷转型的重要方向。   这一部分器物,在龙山阁有一套完整的产业体系,主要走的就是分销。   出土的货物会从龙山阁统一流出,有专门的人负责,这类人我们成为“跑街”,跑街将“出土货”分好后,会以特殊的联络方式,通知各个老板,公开叫价,方式以二爷之前定下的方式为主,也叫“盘子”,价格会和老板们进行磋商,要幌价,叫“提盘子”,对方往下压价,则叫“削盘子”。   当下的地点是没有货的,这里会由龙山阁进行类似秦汉堂的洗白过程,商定好后,负责人会将出货路线传给买家,届时各个老板到指定地点去提货,直到此时,整个体系的重要部分就走完了。   每次组织出货,全都是新面孔,大家只以暗号交接,钱有专门的机构去洗,就算有哪一部分踩了雷,也只会砸了那一块,整个体系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所以说并非是各大铺子对龙山阁如何重要,而是对二爷的转型计划很重要,他在当年就想逐步将龙山阁的产业转移到面上。   不过阻力很大,重点不在北京,全国各地的堂口很抵触,毕竟要割舍一部分产业,这是那些刀口舔血的老家伙们不愿意看到的。   根据老何说,这些年有一部分堂口已经逐步转型了,二爷当年的视野是正确的,走老路的弊端已经逐步显现,剩下的那些老瓢把子也在观望。   北京的龙山阁已经在转型,这时候赵金斗遏制了所有的铺子,对龙山阁来说绝对是釜底抽薪,本来因为我上台,让很多外地的堂口就心生不满,这一手绝对是让我们伤筋动骨的一手。   不过我也很无奈,老何和我复盘过多次,人心变了,如果赵金斗在南边那族人的全力支持下,以大量资金砸进来,北京的那些铺子老板我们的确要放,道义只能约束讲道义的人,对于剩余人来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却重重叹了口气,但表面也做无动于衷,喝了口茶,平静的扫过那些人,特别是坐在赵金斗身后的那几个一言不发的老人,这不仅仅是一次试探,还有曹家人坐镇,这就变成了对所有掌柜的一次选择。   放下茶杯,我直视着赵金斗颇有些得意的面孔,平静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长在自己身上,谁要走,龙山阁都不拦,大家要赚钱,我不拦着,如果念着往昔和龙山阁的情谊要回来,我也欢迎。”   说着我再次端起小鱼斟的茶水,与胸平齐,双手握着茶杯,一一看过在场那些我面熟或不熟悉的掌柜,一字一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往昔旧情,依旧惦念,我以茶代酒,各位,走好。”   人未走,茶已凉,我一饮而尽,而后轻轻放下茶杯,不去看那些冷笑,羞愧,犹豫的面孔,就要起身离开。   “慢着。”赵金斗忽然伸手制止,笑眯眯的道:“小二爷大气魄,一看就是干事的人,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那还有一件事也得说说。咱们龙山阁既然守着规矩不愿意开放,那收缩后,有一些地盘是不是也得放一放了,毕竟占着茅坑拉不出来屎不太好啊。”   龙山阁在许久前是有一些铺子的,都是二爷当年的家底,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一些还攥在自己手里,一些已经以股份发给了表现突出的掌柜,那些掌柜的也算是间接入股进了龙山阁。   现在龙山阁的股权要变现退回,这对龙山阁来说就会出现两个状况,第一个大量资金外流,赎回颁发的股份,造成经济空虚;第二则是闲置店面,短时间内没法添补离开的管理人员。   这也是这一行里不成文的规矩,手里不得压铺子,好地段的铺子那就代表着生意,压着铺子不做生意就是断大家的财路,现在龙山阁明显没有能力再掌管那些铺子。   赵金斗此时挥了挥手,一旁人取出一份名单送了过来,他喝了口茶,老神在在的说道:“小二爷啊,我和你们龙山阁也算渊源颇深,不愿看到你们因为这点小钱毁了清誉,名单上面的掌柜要走,你们肯定要回收股份,这笔钱我想以龙山阁此时的状况,怕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吧。你看这样如何,这些兄弟的股份我来赎,你把铺子股份转到我们,咱们合则两利嘛。”   准备充分,托词清晰,看来老银币是早已计划好了,怕是在场对的大多数掌柜的都已经和他串通一气。第一步,挖人,第二步,夺地,同时反水大量的店铺,抽空龙山阁现金,造成我们无法赎回股份,再以店铺抵债的局面。   我低头草草扫了一眼,草他妈的,果然,名单上的铺子都是黄金地段的,而且价格给的并不高,只有实价的五六成,明摆着就是要打秋风。   我深吸一口气,这种霸王条款怎么能接受,我把名单递给赵牧之,以他心算应该可以简单快速算出上面的大体金额,不过我也没抱希望,既然赵金斗准备这么充分,估计上面的金额应该是我们现在无法承受的。   果然,几息后赵牧之冲我摇摇头,我捏着名单,刚想开口,赵金斗后面的那个老家伙也开口了。 第十九章 杀局   老家伙与二爷年纪相近,干瘦却不显羸弱,反而如孤僻的老狼,眼眸半开半阖,不动声色的道:“虽然你坐了龙山阁头把交易,但在座的也都算是你前辈,你口口声声说道义,总不能让这些给龙山阁卖了半辈子命的人竹篮打水吧。他们之前为龙山阁尽心尽力,虽说换了东家,但那是二爷在世时就答应的,可以任意离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当年和前二爷打拼的是他们,现在被收铺子,让他们卷铺盖走人的是现在的二爷,你这不是戳二爷的脊梁骨吗?他那一身清誉可要尽毁你手里了。”   老家伙语速不急不慢,却句句戳人心肺,明明是众人忘恩负义,被这个家伙愣是反戈一击,先占了歪理,不管我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站在了“不义”的对立面。   不公是一切矛盾的根源,老家伙就是放大了这种心态,其他的各大掌柜一听,就会被引导过去,认为我在摔他们的饭碗。   看似说的轻描淡写,却将我们一下子推到了所有老板的对立面,刚刚那点惭愧之情都被压了下去。   “就是,我当年跟二爷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曹二公说得对,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各有志是无可厚非的,怎么就不能给条出路,太霸道了吧。”   “赵老板愿意赎回铺子,还请二爷成全。”   ……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虽说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老家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完便缄口不言。   如果是赵金斗开口,我们断然不会答应,此时这些曾经跟随龙山阁的老伙计发话,于情于理,都很难再说不,这就是“民意”。   我从老人脸上看不到得意,似乎刚刚只是随意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眯起眼睛,曹二公。   又看了眼坐在他身后的曹子雄,曹家上一代九人,行三四的是个双,不出意外,他就是行四的二弟,年轻时被人唤作“先手无敌”。   老银币。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此时格外想念起曹北望来,收拾老银币还得是老银币,我们火候还差得远。   我皱着眉瞥了眼身旁两人,小鱼低头拨弄茶具,一副小女人态事不关己,赵牧之垂着头看不到表情,想必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见我没开口,赵金斗指了指我手里的单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小二爷,京圈是老圈子,多少年了,咱们从来都是同气连枝,你既然讲规矩,应该也知道圈子有圈子的规矩,咱们这行有句话你应该听过,物尽其用方为良物,你空守着那些铺子,这是砸众弟兄的饭碗啊,说句难听的,不仗义。”   杀人诛心。   我现在很确定,赵金斗和曹家老银币早就通气过了。这是一个逻辑问题,本来是众人不占理,为了利益抛弃老东家,可现在经他俩一说,以一个规矩压了另一个规矩,我们不管说什么,就是不义。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无话可说,哪怕我今年硬着头皮守住了铺子,龙山阁的名誉也要尽毁,而且还要准备那些老掌柜的退股钱。   老银币就是老银币,滴水不漏,现在已经将我们架上火堆,每一句话,都在烈火烹油。   我掐着名单的骨节都攥白了,心里想了几种说辞,却都无法破局,再看赵牧之,脸色也很难看,我叹气一声,虽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   此时曹二公身旁的另一位老家伙也开口了,他脸庞如刀削斧剁,虽然年迈,却有一股狠厉,他无声的看向门外,嗓音清冷:“留给二爷的时间不多了。”   我下意识望去,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挤进了很多人,清一色的黑衫,手持钢管,全都是棋院的人,如他所说,再挺下去,小何他们就危险了。   我心里一沉,后背渐渐起了一层冷汗,怕是这一环也已经被对方算到了,就算我们躲过路上的截杀,他们也会安排我们的人在棋院起冲突,这样正好形成逼宫的局面,让我们陷入窘迫的情况下,无法拖延下去。   今天的“挖人”“割地”,不签也得签。   我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面对这些老家伙我们还是太嫩了,已经落入他们的局,便怎么也挣扎不脱,我咬着干瘪的嘴唇,这就是先手无敌嘛?   “二爷,走吗?”   静静等在一旁的汉生此时回头望向我。   曹老四淡淡的抬起眸子盯着汉生,随后云淡风轻的说道:“今天让你走又如何?”   我心里苦涩,是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算今天走了,却相当于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龙山阁以后再难在北京城立足。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众人循声望去,那些堵在门口的黑衫似乎被什么人硬生生的分开,一队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这些人穿着各异,似乎来自不同的阵营,却都各个气焰彪炳,甚至说嚣张跋扈都不为过,前头一个披着狐裘大氅的家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巴掌将一个当道的家伙扇倒。   大头看见苗头不对,没有上手,小何似乎认出了谁,拦住了龙山阁的人,并且态度有些恭敬的点头示意,分开一条路,放他们进来。   一行人进了前堂,还是那个穿着大氅的人首先开口,他将身上的大氅随意的脱在地上,嘀咕了一句“这貂是真jb热啊”,才大着嗓门子喊道:“妈了个巴子的,听说你们今天都在这熊二爷呢是吗,操你们一群妈的,来谁站出来给我陈满弓看看。”   所有人都被他的粗鲁震住了,听到陈满弓这个名字,一些人脖子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畏惧,恶心,失望,茫然……   各种表情在那些掌柜的脸上一闪而过。   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曹老四也皱了皱眉,第一次露出头疼的表情。   我愣了一下,随即用眼神扫向这一群人,人群中我一下子看见了董俊,他今天穿着黑色西服,似笑非笑的向我点了个头。   我心里一动,随即豁然开朗,大体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心道怪不得老何今天没来… 第二十章 破局来自老瓢把子们的威慑   震耳欲聋的嗓门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有的人皱着眉不满陈满弓的粗鲁,我却捕捉到了曹二公的神情,这只老鼋在听到名字后第一次皱起了眉毛。   不过没人妄动,能坐在这的,哪个不是人情练达圆滑世故之人,眼前这群衣着迥异的妖魔鬼怪胆敢到这里闹事,必有倚仗,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所有人都在私下里用眼神沟通,我也在打量着这群人。   其实我在看到董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这个节骨眼他们杀进来,我还摸不清他们的脉门。   那些掌柜的不敢表态,不代表曹家也畏惧,脸庞棱角分明的曹五厉声开口:“哪里来的蠢熊,聒噪。”   “曹老五,你是眼瞎了,还是老年痴呆了,老子你都不认识了?”面对京城如日中天的曹家,陈满弓怡然不惧,浑然没把这个五脉掌门人看在眼里,粗犷粗糙粗鲁的他,这会儿眯着眼睛,竟如东北寒天冻地中的东北虎,打量过在场的所有人,指着自己,冷冷说道:“我,陈满弓,龙山阁东北堂口当家,老子不喜欢文绉绉那一套,直说,今儿谁要动龙山阁我就弄死谁。”   “陈老虎,你当这是你的东北吗?信不信我让你离不开这四九城。”曹五脸色阴沉,身上散发出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在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   “嘿嘿。”陈满弓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如同一位在深山中潜伏的猎人,他凶光毕露,盯着曹五道:“你大可试试,当年二爷那一战你没少在背后‘出力’,老子这些年如果不是二爷拦着不让进京,早找你算账了。”   “老虎,少废话,说正事。”在陈满弓身后,一位颇有些气质儒雅,鬓角霜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冲着在座所有人抱拳,简单道:“陕西,陇右道。”   果然,我心里一动,陈满弓我没听过,但陇右道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   这是龙山阁最大堂口的霸子!   龙山阁的堂口分散在全国各地,按照吐货量,分为南北方,北方集中在陕西,河南,四川。南方比较弱,主要在江浙和福建,两湖较为特殊,外部人少有可以打进去的。   这其中堂口,顶属陕西堂口规模最大,其堂口,历史底蕴太过悠久,随便一个县都声名远播,全国十之三四的古玩都出自其中,且重器居多。   上次我们从秦陵地宫回来,本想会一会这位在当地鼎鼎大名的柳点,可惜以我当时的段位,无缘会面。   如我一般,陈满弓许多人都不曾知晓,不过陇右道的名声,这些京城老板们不可能不知道,在古玩界那也是声名远播,可以说龙山阁除了二爷,属他声名最响亮。   众人悄声哗然。   多数人都变了脸色,估计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老瓢把子怎么悄无声息的杀到了四九城。   更多的人都在看赵金斗。   龙山阁之所以如庞然大物蛰伏京城多年,也没遭上头清算,除了关系打点俱全之外,最重要的是,它有着庞大的产业链,北京只走地上生意,更多见不着光的买卖全在外地,掌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家就是二爷年轻时拉起的那批老人。   前阵子失去了对各大堂口的掌握,老何方才不得不召集龙山阁的队伍开始重新走土。   而眼下这些人敢对龙山阁开刀,无疑是看到了龙山阁这阵子的风雨飘雨,而且我敢肯定赵金斗也定是对他们做了保证。   他一定通过某种关系,或者龙山阁内部,知道了各堂口对我的意见,所以想在这“众叛亲离”的档口,给我们致命一击。   而这批人悄然降临,又嚣张跋扈的闯进来,无疑是老何在后背出力,虽然最近没与他通气,但照此看来,他也觉察到了龙山阁内部的问题,故此才瞒过我们所有人,将这些五湖四海的龙山阁真正顶梁柱请了过来。   陇右道说话客客气气,可眼神中尽是一代大枭的神采,他对着在座的各位老板朗声说道:“各位也是曾经跟随过二爷的,二爷为人,大家心知肚明,可曾亏欠过各位?人各有志,出处异趣,以后江湖再见,也不勉强,不过现在二爷不在了,各位就想着逼老东家让铺子,这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吧。”   我心里一喜,刚刚曹二公以辈分压人,在座的都是我前辈,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不尊重前辈,后起之秀断老人饭碗。不过此番话若是陇右道来说,便毫无异议了,他与二爷一个辈分,在场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陇右道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赵老板算盘打得精明,我相信各位不会没有思虑,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何曾长远?就算掀翻了龙山阁的大船,谁敢保证赵老板不会先君子后小人?如若要比信誉,相信各位心里有杆秤,龙山阁到底如何。”   漂亮!   我在心底忍不住呐喊,其实在坐的都是精明人,赵金斗以大量资金注入市场,打价格战压我们龙山阁,这种打击手段是致命的,但也是饮鸩止渴,不是持续的道,如果我们龙山阁能继续撑下去,那么资金链断裂,赔的血本无归的就是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赵金斗才召集所有人要扳倒龙山阁,这样京城这份蛋糕他们便可以独吞,最后,还是会结束这场价格战,因为龙山阁退出,赵金斗独家做大,最后他如何摆弄那些铺子掌柜,后者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听着。   陇右道一席话将利害关系说的清清楚楚,如当头棒喝回响在众人耳畔。   一些人已经开始低头盘算,我心道陇右道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相比于赵金斗的一家独大,龙山阁的信誉从始至终,都无人怀疑。   我不经意的撇过去,看见赵金斗脸色变得很难看,恐怕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些情报中已经几乎与龙山阁割裂的老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一章 手段   粗鲁野蛮的陈满弓,雍容不迫的陇右道,二人都已下场,就在众人还在思忖当中时,接过话头的是一脸肃杀的董俊。   早在四川我就已经知晓他的凶悍,能在最后大清洗中替掉稳坐二十年第一把交易的林动,这人怎会是个善茬,只因我们关系如此,所以一直以洒脱一面视人,此番面对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可就没那好脾气了,眼中闪着寒光,语调生冷道:   “各位‘劳苦功高’,各奔前程,想换回龙山阁的股份,本是无可厚非,可怎么说到铺子上了?要钱,陈老虎就站在这,别的没有,要钱找他,二爷答应你们是多少的,一分不会少。担心铺子没人照料,没关系,在下不才,抽调过来几十个精明能干的掌柜的还是有的,京圈这种富贵地,他们可巴不得的求着过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小二爷心性纯良,念在各位前辈辛苦一场份上,没有多计较,不过我们当伙计的可不答应,各位走是走,可走前,这位蒋先生可是会派人进驻铺子查清楚账,各位在行离开。该是谁的,龙山阁一分不会少,不该你拿的,多动一个子,我就剁你一只手。”   董俊一身杀伐气焰,丝毫不顾及在场人的脸面,他的中心思想只有两个词,有钱,有人。   我忍不住看了他,还有一旁穿着博柏利黑色羊绒长款风衣的“蒋先生”一眼,心底顿时明白,这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啊。   董俊就算有心想告诫这些掌柜,龙山阁不差钱,不差人,也不至于如此强硬,本可委婉或是平铺直叙的说。   他这般作态,看来是这几个老家伙早就商量好的,陈满弓先声夺人,以近似乎嚣张跋扈的态度,压一压众人的气势,不过这不解决问题,此时陇右道杀入,不卑不亢,点出赵金斗的“叵测居心”和长远意图,振聋发聩,让大家明白推倒龙山阁的实际获利者。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深谙平衡之术的董俊再出手,以强硬势态警告众人,龙山阁并非任人拿捏,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赵金斗和曹家有的,龙山阁一样有,缺了谁,龙山阁照常营业!   恩威并施,威逼利诱,被董俊玩得得心应手。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龙山阁似乎依旧是那头庞然大物,只是那些爪牙藏在暗处,才给了他们自以为可以撼动的错觉。   不出意外,该是收网的时候了,果然蒋先生站了出来,笑呵呵的扫过所有人,操着一口广普介绍自己:“我叫蒋国忠,在浙江一代厮混,做些见不得人,哦不,做些小生意,其实要我说,龙山阁的生意,大家有目共睹,大家提着脑袋做这行,无非图个养家糊口是吧,可脑袋都没了,还糊口个jb,还糊口个七七八八呢?你们想想,在龙山阁拿货可曾出过问题?价格可曾有过不合理?我也知道‘外出’的利润,不过那是要掉脑袋的,你们只看了眼前的丰厚利润,但若上头查下来,最先人头落地的会是谁?干这行,你们不会不懂吧,龙山阁有龙山阁的规矩,但也是这层层的规矩,保护着我们,我相信在做的诸君,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大家和气生财嘛……”   蒋先生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偶尔一不小心暴露的粗口,生动形象的讲述了什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这层利益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那些掌柜的听。   我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第四步,软硬兼施,这些老瓢把子最后的目的,并非是刚死所有人,毕竟京圈还要混,能留下人是最好的。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我看到很多人低头在盘算,心里便定下来,知道有这几个老家伙的坐镇,这场仗不会输了。   “几位当家的,你们这是在威胁我这些兄弟们吗?只有你们龙山阁的饭能吃?”赵金斗不死心,有些坐不住了,见曹家几位大佬读不言语,忍不住色厉内荏的厉声喝道。   “别他妈的兄弟兄弟的,这些人都是喝你妈的母乳长大的啊?”陈满弓满口粗话,“老子从来不威胁谁,不爽当时就干你了,就是你瞎哔哔,这些人都干得好好的,非鼓捣人家造反,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夹着尾巴鬼鬼祟祟的,这突然冒出头,是背后有人吧,都拿他们当枪使。说吧,背后的缩头乌龟是谁,划出道来,我们龙山阁接着。”   赵金斗被陈满弓骂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不过话糙理不糙,我深深的看了眼这头粗犷的东北虎,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家伙并非外表那般粗鲁。   这番话也让更多人恍然过来。   “你们家小二爷都没开口,几个跳梁小丑在这聒噪什么?”曹老五脸色阴沉。   听闻此话,一向儒雅陇右道脸色冷了下来,嗓音低沉道:“是,我们不该管,别说姓赵的蹦跶出来,就算你们曹家的老东西站出来,我们也不会张嘴,不过不管你怎么考教这小子,能不能站住是他的事,但你们去龙山阁闹事,要砸二爷的匾,就是找死了。”   说到最后,声音冷的犹如一场冬雪。   不止是他,陈满弓,董俊,蒋先生,还有剩余一言不发的几位老瓢把子,全都满脸杀气的盯着曹家人。   我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几位老家伙出山,感情根本不是冲着我,他们和二爷都是过命的交情,我这小打小闹就没被他们放在眼里,按陇右道说的就算我被打回娘胎估计都不会出手,可这次对方触犯了他们的逆鳞。   应该是上次曹五家的左手禅青犬太岁大闹龙山阁,加上这次要分龙山阁的铺子,终于让他们忍无可忍。   不过我也觉得很庆幸了,如果不是这些龙山阁真正的中流砥柱,我们今天恐怕会输的很惨。   “那又怎样,弱肉强食,能者居之,难道不是这世道的生存法则吗?”曹二公淡淡的扫视着这群龙山阁的牛鬼蛇神,并无惧意。   别看这几位瓢把子如何威风,毕竟这里还是在北京,身为四九城如日中天的曹家人,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第二十二章 大义所在   “几位当家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   “一群莽夫也敢翻天?”   “真当你们龙山阁无人敢惹吗?”   “值得打杀。”   曹家老一辈几人群情激愤,被龙山阁这几位当家的嚣张气焰惹火了,唯有一向神情淡然的曹二公没有开口,他不动声色的等待,叫嚷声小了下去,才抬起眼皮,声音不含任何情感的说道:“当家们好生手段,如此大费周章的扮演野蛮,不过是想激我们动手罢了。   进则反将一军,退则双方罢手。   啧啧,可惜你们的算盘要落空了,小二爷先动了手,今天这事,轮不到我们了,有人自会找你们清算。”   随着曹二公抬手,我们注意到院子里又来了许多人,我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老瓢把子们的连环计是我没想到的,曹二公老奸巨猾能一眼识破也是我没料到的。   如果刚刚那番言辞能顺便激曹家动手,至少我们此时就不会很被动了,如果我们早先就没动手,那曹家动手,曹家现在就是我们这番田地了。我心下叹口气,看来过来前,老瓢把子们就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料到我会率先出手。   领带满身干涸血迹的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径直走到我身前,神色略带犹豫,我道:“你说。”   他看了眼汉生,俯身过来,开口道:“外头又来了许多人,对方让我们交出动手之人,念在二爷昔日交情上,龙山阁人可离去。”   此言一出,曹二公脸色一变,赵金斗更是直接急的站了起来,口气不满道:“怎么回事,棋院铁打的规矩,动手的是龙山阁,为何要放过他们。”   按常理说,如果龙山阁只放弃一个人,今日就能息事宁人,这个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上几位当家刚刚的言论,我相信会有大部分掌柜的会想明白这层关系,可以说这次会谈,赵金斗不仅没有讨到便宜,此前的诸多布局也付之东流,对他与曹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反观龙山阁,不管几位当家的今天心口是否合一,对我们都没坏处,如果这些铺子能保住,对于赵金斗和曹家,在北京这块地盘上,我们就还有一战之力的。   这时陇右道几人的目光望了过来。   大多数掌柜的也私下里松了口气,如果我们和棋院起冲突,殃及池鱼,今天几位当家说的恐怕也难以兑现,就算他们不归顺赵金斗都不成了。   在场要数赵金斗几人脸色最难看,这场连环胜负手,他们在付出了及大的代价下,终究没讨得便宜。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其他人,只对领带说道:“准备杀出去。”   众人哗然。   多数人都茫然的看过来,似乎是我的决定及其荒唐,甚至有人忍不住小心提醒道:“二爷,棋院只让你交一个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龙山阁能安然无恙,已是万幸。”   我皱了皱眉,不去管身后的哗然,示意领带传出去,却没料到转身离开的领带被陇右道拦了一下,他脸上不看不出喜怒,看向我问道:“值得吗?”   这回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   我吸了口气,脸色严肃的确认道:“值得,我知道或许你们会觉得这个决定欠考虑,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者有些人心里干脆认为它是愚蠢的,一人换所有人太平,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退一步海阔天空,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喜。   龙山阁荣辱与共,你让我放弃一个伙计,然后安心的回家睡觉,我怕夜不能寐。   我曾经不退,今天也不会退一步。”   退一步,二爷就不是二爷了。这句话在我心里没说。   领带右臂拐了一下,一并细长的短刀从袖口滑落到手中,他充满敌意的盯着陇右道,冰冷冷开口:“你要挡我吗?”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恐怕心里都在嘀咕,这是个疯子吗,要对陇右道出手。   我也替他捏了把汗,但我知道领带的想法,可还没等我开口,陇右道出奇的左让了半步,让领带离开,而后笑着看向我:“这个小家伙我喜欢,和蒋老板年轻时一样。”   “唉,我哪动刀子嘛,他妈的,哦不,他妈妈的教育是顶呱呱,我就是个商人。”蒋老板摆摆手谦虚道。   陈满弓第一次正眼瞧了我一眼,而后咧了咧嘴叫,这个来自东北的老瓢把子一如既往的粗鲁:“行,还算有种,你jb要敢把人送出去,老子非抽你几个大耳刮子,没给二爷丢脸。”   看见几个人的态度,我心里松了口气,我刚刚生怕他们觉得我的举动会给龙山阁带来不测,继而强行扣下我,然后号令龙山阁的人离开,这样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毕竟不可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陇右道不愧有大才,转身对所有人拱手道:“山水有相逢,今日事望诸位可以回去思忖思忖,我代表龙山阁和各位保证,今日事今日毕,绝不会过多追究。”   说罢,转身看向曹家人,这位饱经沧桑颇具儒将气质的陕西瓢把子,眯着眼睛寒声道:“咱们的事,可不会就此了结,当年你们做过什么,陇某没齿难忘,以前二爷为了避免事端,劝告我等不要追究,此番前来看见小二爷,深明大义,嫉恶如仇,咱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可以好好清算清算了。”   “陇老大说话文绉绉,你别听不懂,就是要干你们。”陈满弓大声解释道。   陇右道再不去管他,转身对我轻声道:“小二爷,你们先回去吧,棋院这边我来交涉,今日事明显有人故意挑衅在先,放心,一个兄弟也不会留下。”   我点点头,知道以他的资质,此时显然要比我这个毛头小子出面要好得多。   临走前,我转身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赵金斗,也学着他的样子笑眯眯的道:“赵掌柜,回去转告你身后的家伙们,今日诸事,龙山阁牢记在心,改日定要登门拜访。” 第二十三章 放虎归山   事情顺利的超出我的预期,除了陇右道和蒋先生,剩下的人和我们一起回了龙山阁。   我们离开棋院时,无人阻拦,到了门口我才知道为什么陈满弓他们底气那么足。   棋院后街,也就是西旧帘子,一条街上全是路虎和霸道,打眼一看,至少也要有个十几辆。   陈满弓披着他的貂皮大氅,回头斜眼瞅了眼棋院匾额,歪嘴道:“要不是在北京老子的人来不了,刚刚真想出手干了那几个曹家的老逼。”   董俊身着干练的黑西服,走在后面笑了笑,“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小何这时候走了上来,挠挠头冲陈满弓颔首:“陈叔儿。”   陈满弓哈哈一笑,也不顾小何身上的血污,用手臂单手夹住他的脖子,揉着他头发道:“小家伙长这么大了,那会儿看你还穿开裆裤呢,我还弹过你鸡儿呢,还记得不。”   小何满脸羞红,臊得一批,挣脱陈满弓的胳膊,用咳嗽掩饰尴尬,指向我介绍道:“叔儿我都大了,这是二爷。”   陈满弓回首望过来,第一次正经的打量我,似乎是有些满意的拍了拍的肩膀:“不错,像你爹。之前听说是个娃娃替了二爷的椅子,我以为老何瞎了,不过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没给二爷丢人。”   我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苦笑道:“陈大当家的谬赞了。”   他摆摆手不在乎的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做的确实不错,别文绉绉的跟陇右道那个家伙似得。”   我们一行人返回龙山阁,受伤的兄弟拉着去处理,各位瓢把子坐自己的车,小何伤的不重,给我们几个当司机。   我和小鱼坐在后面,副驾驶坐着赵牧之,他捏着眉心沉默不语,似乎在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我向小何问道:“今天受伤的兄弟多吗?”   小何沉吟片刻,估计道:“得有个十几人吧,不过还好,只有两个重伤,他妈的,开始赵金斗那帮孙子的人下手忒阴忒狠,幸亏后来帝寺带着那批刀手,个顶个的是好手,对方才走的。”   “那两个兄弟咋样了?”我有些皱眉。   “皮肉伤不致命,早就送医院去了,放心,已经安排人照顾了,顶多在医院躺个三两月就又活蹦乱跳了。”小何道。   我心道乖乖,在医院躺三两月还算皮肉伤,估计得跟小何他自己从秦岭回来那时候差不多了。   “对了,今天那些瓢把子的人怎么没提前安排进去?”   我心里纳闷,如果这些人是老何请来的,那棋院门外那些人伙计也是一股力量啊,不应该不派上场啊。   小何嘿嘿乐道:“你别看那些车,车里其实没啥人,都是几个大佬搞来撑声势的,这里不比地方,堂口人都带不来,那些伙计要是招摇过市的进北京,多半到不了龙山阁,就得给点子扎了。”   我恍然大悟,感情是“虚张声势”啊,不过一想也对,堂口那些“动手能力”强的,案底多半都比东西高了,哪能随随便便来这。   随后感叹道:“想不到这些瓢把子能过来啊,特别是陇右道,咱们上次路过西安,连面都没见到。”   小何连忙解释道:“二爷,我爸不让说你别生气啊,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都是那几个瓢把子的主意,他们想瞧瞧你,但我看陈叔儿刚刚的反应,似乎对你很满意。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儿的。”   我不介意的摆摆手:“没什么生不生气的,我什么资质,心里还是有点b数的,这次雪中送炭,都要感恩涕零了,哪还会生气。”   “嘿,二爷,你别看陈叔儿大老粗一个,不过他们堂口可不比西安的差,全国,如果说能有哪一个堂口和陇当家叫板的,那非陈叔儿不可了。”小何眉飞色舞的说道。   “我知道。”我点点头。   “嗯?你认识他。”小何诧异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笑道:“我在以前就知道,全国除了西安是文物大省,东三省也是一块肥地,当年东北成立伪an洲国,pu仪带着大清半数国库过去的,宝贝能少,那边还是少数民族的发源地,元,金,清等等几个大国的族地都在东三省,陪葬少不了。”   虽然我不认识陈满弓,但刚见到那个跋扈的东北虎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小何说的不错,那个地方的出货量,一点比陕西少多少,真正让我心动的是,陈满弓今天对我们的态度,想到这我心里一热,如果几位瓢把子能恢复以往对龙山阁的账目,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在北京的地位,到时候灭了赵金斗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么多年,龙山阁日薄西山,才让他有了嚣张的资本,其实在北京城,真正是龙山阁对手的,只有曹家。   况且,现在曹家里,二姑一脉,石头代表的曹家力量,还有关系不明的曹大一脉,都不会是我的敌人,真正要对付的就是曹二公那几个老银币。   尽管如此,今天也赚够本了,至少粉碎了赵金斗和曹二公他们的联合围杀,特别是最后几位瓢把子的话,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提到东三省,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奉天的曹家,我爹在信中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也不知道陈满弓有没有了解,抽空还是要和他打听一下。   小鱼在一旁“噼里啪啦”的发信息,我悄悄抻脖子过去看被她躲了去,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哪有你这么直白看女孩子手机的。”   我尴尬的挠挠头,打哈哈笑道:“手机壳很漂亮啊。”   她用卡姿兰大眼睛白了我一眼,哼哼道:“今天事情结束了,我要回去给姑姑汇报一下大致情况。我们合作的事后面再谈,不过经此一事,咱们两家的关系算是彻底暴露了,姑姑少不了对曹家的应付,还有其余几位家主的苛责。”   我郑重其事的点头:“恩情记下了,当初的条件不变,如果还有什么我曹傩送能做的,定当赴汤蹈火。”   “哼,还算你有良心。”小鱼穿上外套,招呼小何车在前面停下来,原来帝寺的车一直跟在不远处,她临关上车门前,对我眨了一下眼睛,俏皮道:“二爷,你赴汤蹈火的时候不远了,准备好哦。” 第二十四章 后续   小鱼临走前留下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怎么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仔细一琢磨,不由得有些后知后觉,以我二姑的手段,她敢全不顾自家生意,冒着大不韪与曹家几脉翻脸,一定是在我们身上看到了值得出手的地方,难道眼下的示好,已经是为后手做准备?   我自认为还没有和她关系好到那个份上,无非是“有利可图”四字。   那她又会要求龙山阁做什么呢?   想不透便不去琢磨,我仰在后座上,心里盘算今天的事。   几方人马全部出动,龙山阁,各个堂口的瓢把子,赵金斗,还有他背后那些就算没明面上出人却绝对暗中出力的家伙们,再有就是曹家。   权衡再三,今天的事,如果陇右道能摆平棋院的风波,那对我们来说,就是赚的。   第一,打破了赵金斗他们的“必死局”。   多番算计,一朝做空,想必他们这阵子付出的也不会少,不说满盘皆输,也算是落了个竹篮打水。   第二,试探出了曹家的虚实。   我们的敌人不止来源于曹家,但曹家也不尽然都是我们的敌人,至少二姑明面上已经和我们穿了一条裤子,曹大一脉态度不明,起码不是敌人。曹子雄态度暧昧,意有所指。石头是友非敌。   真正需要对抗,且实力强大的,目前似乎只有曹家那个双,和几番欲致我们于死地的曹老五。   第三,老瓢把子们的“认可”。   虽然这个认可还很有限,我也知道只这一次表现,难以让那些枭雄对我心悦诚服,但能求个另眼相看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不奢求他们能恢复到如往昔二爷在一般,今天的态度就非常重要了,至少再有谁想碰龙山阁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龙山阁再不是孤立无援。   第四,资源。   临走前那些掌柜的表情我可都看在眼里,特别是陇右道和那些瓢把子的话,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站位,虽然今日事后,赵金斗还是会拉拢一批人,但绝对不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   虽然曲折,但也收获满满。   回到龙山阁,老何已经笑意满满的等在门口,几个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老伙计都被请回了屋里,老何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衷感叹道:“一年左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听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做得很好,没给咱们龙山阁和二爷丢脸。”   我羞愧道:“叔儿,你可别夸了,要不是你请来的这些霸子们,我估计今天都得让人给吃喽。”   老何摇摇头:“这些人可不是我请来的,是他们自愿来的,可别看他们和你置气,那是觉得二爷不声不响的将位子传给你这个孩子,他们不服气,可那都是家里事。若谁要对龙山阁不利,就是触了他们的逆鳞,而且他们也都想看看,看看这个做了龙山阁东家的年轻人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我揉了把脸,苦笑道:“可别涮我了,三头六臂个啥,那些堂口老大哪一个不比我强,就我这点道行还不给他们看得呢。”   老何笑道:“所以更要他们来。赵金斗还好说,一个被扶持的阿斗,主要是曹家那几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就被二爷压着,现在二爷不在了,就集体跳出来欺负你,就得陇右道这些越老越有跋扈气焰的老家伙对付。   短短时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有些事情就要有人去分担。”   老何回内堂招呼那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我和小何还有大头留在外面,小何身上的伤看起来不少,但并不严重,毕竟是受过部队正规训练,打斗时凭肌肉记忆会下意识的回避要害,所以基本都是皮肉伤。   薛冬青和领带则不然,一个年轻气盛,打红了眼,另一个下了狠手,也遭了大罪。   大头因为与曹子堂对峙,两方人最后“你瞅啥”了半天没动手,所以只有他和小何现在还能满地溜达。   赵顾已经送医院去了,小何说虽然血流得多了点,不过也无大碍,躺一阵子就好了。   我们在外面,还有几个堂里机灵的家伙,安排好了瓢把子们带来的伙计,还有一些“上下事”要打点。虽然几率很小,但也担心赵金斗鱼死网破的反扑,调了一些人监视那边的动静。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汉生,虽然在棋院见他满身是血,但大都不是他的,据他说曹老五的两大金刚都没有玉石俱焚的念头,只是拖在拖延时间。   我心里一沉,这固然好,但也代表着汉生已经正式进入对方的视线,所以才会在这次围杀中,特意分出力量对付他,如果两大金刚加入围杀阵营,相信我们今天的损失绝对要更加严重。   “他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汉生低声说了一句。   我皱了皱眉,自从上次青犬来过龙山阁,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汉生的身手与二爷太像,再加上几次与我们的行动,难免不被人猜到。   “他们有说什么吗?”我很在意青犬那句“曹家提偶术”。   汉生摇摇头。   “成,没受伤就成。”我点点头,暂时还没有精力去猜他们的后手。   安排好了所有人,日头也落了,直到天黑陇右道才回来。   出奇的老何晚上没有安排食堂的师傅准备吃食,等陇右道一回来就被他找进了内堂。   内堂里已经等了不少人,特别是一些龙山阁骨干,连轻伤的一些人也都在。   烟雾笼罩,满地烟头,现场没人说话,偶然响起几声手机的提示音,空气滞凝,压抑极了。   在陇右道他们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他与二爷同年代,可能稍微小一点,白日看着还有儒风,此时经历一天的颠簸和算计,脸上也不禁染了些许疲惫。   我心里一动,猜到估计多半是在棋院耗费了心神,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此时龙山阁就属他的名气可以顶出去,如果棋院不卖面子,少不了一场“恶战”。   要让我放弃汉生,是万万不能呢,哪怕不做这个二爷。   他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点头冲我示意一下,我有些惶恐的颔首回复。   他声音中略带疲惫的问陈满弓:“老虎,那批人都到了吗?” 第二十五章 结果   “密云和怀柔的那批伙计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昌平的人……”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抬头道:“应该也来得及。”   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听他们对话,似乎已经有几批人从不同地方早于他们一天就到了北京,并且就隐藏在北京周边?陇右道早就料到了今天?他们有什么计划?   我满头雾水,就见陇右道又看向老何,“我们的人呢?”   “都准备好了,除去伤势太重的,剩下的人数和我们预估的差不多。”老何看过去说道。   “等等。”我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默契的投了过来,我忽然有些紧张,硬着头皮问道:“要对他们动手?”   老何笑眯眯的点点头。   “就在今夜?”我又问,“赵金斗的盘口吗?”   “还有一些不规矩的铺子,这阵子我们已经观察了一些人,他们早就站在赵金斗那边,今天这局面,也有他们暗地里在出力。没有欺负人到头上还不回去找找场面的道理。”赵牧之在一旁冷静的说道。   “是不是太着急了?还有如果推到了赵金斗,那些铺子自然会归顺,是不是没必要……”   没等我说完,董俊站了起来,这位潜伏了十几年,一朝坐稳四川堂口瓢把子的枭雄平静道:“二爷,此时可不能手软,我们白天和他们碰了一场,下午又收缩人,并且安排人去监视他们的动向,就要给他们演出一种小心翼翼,他们自会错觉的认为这回合已经结束,但这也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商场如战场。”蒋先生带着金丝眼镜,一直一副乐呵呵的小老板模样,我下午才发现他的眼镜根本没有镜片。   “相信我,不趁着今天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给予迎头一击,他们多半还会卷土重来,在北京我们对赵金斗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陇右道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对付赵金斗吗?”   我皱了皱眉,虽然心里觉得还是有些不忍,特别是那些被利益支配的铺子,但也不是迂腐之人,更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几位老瓢把子的话我完全懂,这不是仁慈的问题,今天不痛打他们,来日就会向我们再挥“屠刀”。   “当然不。曹家在这里根深蒂固,暂时还无法拔掉它,哼,不过会先收点利息,今晚我们会碰碰他的几个盘口,也让他知道知道,以前的龙山阁他碰不起,如今依旧。”陇右道杀气自在眉睫。   “那棋院?”   其余的人也一并望过去。   陇右道捏了捏眉心,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今日先不提。”   接下来以陇右道和董俊为首,两个人安排了今晚的计划,事无巨细,我听的胆战心惊,心想这他妈要是拍出来就是大片啊。   大约一个小时后,陈满弓看了眼手机,压着嗓音说了一句:“人到齐了。”   “出发。”   我自然是不用出去,面上活儿有龙山阁的人,那批讨债的事的全都由早就进京的伙计们去做。   我掏出手机低头给石头发了短信,告诉他今晚不要去盘口。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石头属于哪股势力,避免误伤,只能让他先躲起来。   他也是个机灵人,没一会儿短信就回了过来,“要动手?!!!”   后面直接发了三个感叹号,显然此事让他十分震惊。   我收起手机没再回复,想必以他的脑袋应该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我想了想,又走到老何身旁,低头和他说了曹子雄的态度,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安排人吩咐下去,今晚如果遇见曹子雄不要动手。   我虽然有曹子雄的电话,但他态度还有些暧昧,没必要短信示警,万一这个二五仔出卖我们,今晚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年轻一辈只剩下我和赵牧之,小何、大头,汉生全都跟着出去了。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除了担心和焦虑,竟然还有一丝兴奋,我连喝了几杯茶都没压下去,直到后半夜,疲倦来袭,身体先受不住,才让我的焦虑少了些。   我们熬到凌晨,老何手机忽然响了,同时其余几位老瓢把子的手机也纷纷响起,老何看完,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褶子纷纷绽开,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大局已定。”   我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至此才松了下来,总算结束了。   又挺了一会,他们还在扫尾,我也不好去休息,就一直在内堂抽烟喝茶,不过白天紧张又刺激,这会儿根本顶不住,不知何时迷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清,身上被人披了件衣服,是董俊的黑色西服外套,旁边换成了满身污秽的小何,大头在右边仰头睡着,嘴角还有些许口水。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看着满屋疲惫睡着的人,心里不禁有些愧意,昨晚的行动一定不似这般“风和日丽”,定有更多的人为了这场“商战”前赴后继。   我悄声从前堂出去,汉生在院子里打拳,一招一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是他铁打的规矩,只要没在地下,每天早清都会练功。   见我过来他缓缓收了拳势,“没休息?”我问道。   他摇摇头:“也刚醒,何叔他们倒是刚去休息。”   我点点头,与他结伴到侧厅,赵牧之一大早就找了食堂师傅们做早点,热乎乎的一大桌,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   期间,汉生边喝着白粥,边给我讲述昨晚的行动。   他和小何负责赵金斗的一个盘口,曹家的桩子多半是陇右道他们找的伙计去拔。   赵金斗的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稳,早些年自有龙山阁和曹家压着,根本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势力,手下的伙计或许摇旗呐喊是把好手,却根本经不住考验,结果不言自明。   我心底知道,都是南方那个隐秘的势力用钱砸出来的,很难经得住龙山阁这种老牌势力摧枯拉朽的一击。   虽然还没得到老何他们的具体消息,但从昨晚的语气来看,多半在北京,再也看不到赵金斗这个人了,一个前些日子将京城搅扰的风雨并起的庞然大物,就在昨夜众人睡梦中,被连根拔起,想必今天会震动所有人吧。   “对了,昨晚大头那队人碰到报国寺的花衬衫了。”汉生笑着看向我,“以后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斗口   我点点头,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甭管是大头还是陇右道董俊他们,骨子里都是枭雄的主儿,既然已经将对方划为敌人,就绝对没有心慈手软一说,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赵金斗这个人,恐怕从此以后就要在京圈儿销声匿迹了。   一夜间翻天覆地,多少铺子老板要重新站队了,我心下叹息一声。   赵牧之盯挺着黑眼圈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啃馒头,我见他神色虚弱,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他摇摇头,这事儿不小,需要打点的太多,从安排早餐开始,换班的伙计,小伤的兄弟,伙计离京,瓢把子亲随衣食住行,等等他都在参与,老何年纪大了,赵牧之正在努力接手龙山阁的工作。   我拍拍他的肩,笑道:“辛苦赵相了,朕甚感欣慰啊。”   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人陆陆续续醒来,所幸赵牧之安排好了早餐,所有人都在食堂吃了顿包饭,我以为接下来本该风平浪静,可事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陇右道他们的攻还击还有第二波!   内堂里的人比昨天少了许多,一部分人在昨夜的行动中受伤回去修养,另一部人被老何他们派了出去,我大概能猜到那些人的去向,行动过后,此时是向他们要一个态度最好的时机。   几个古香古色的锦盒被人端了上来,董俊一一打开,里面盛放的是一些老物件,瓷器和铜器居多。   大头眼睛一亮,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能吸引到他,一是娘们,二就是古玩。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边走边啧啧道:“你看看,龙山阁就是财大气粗,这是要论功行赏了吗?”   董俊笑笑没说话,我皱着眉看向对面几位老瓢把子,心里一动,猜得道:“你们要斗口?”   斗口本来是旗人玩鸟的术语,大概意思是斗口不斗手,不玩真的。后来才到了古玩行,就成了卖主儿到铺子,并非是真的要卖东西,而是考教收货人的眼力。   再到后来,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几乎变成了一种挑衅。一般铺子收东西,如果被打了眼,那就肯定是自己认栽,所以收货前必须要仔细核对。   之所以说龙山阁的货最是保证,就是因为龙山阁的一条铁律,任何人从这里带走的货,保真。   到了现在,斗口几乎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砸店不敢,砸人招牌才这么干。   斗口也是有彩头的,如果你拿着假货,被硬茬子说出了缺口,那么吃亏的就是自己,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一般没有深仇大恨,没人这么干。   不过一旦收货人指不出赝品的问题,那么招牌和彩头就都要让人摘了。   陇右道笑着点点头,伸手示意我们去看看。   大头顿时意兴索然,摆摆手,他对假货不感兴趣,可随意看了几眼后,嘴里“哟呵”了一声,又低头看过去,半天抬眼看了在座的各位瓢把子,犹豫道:“你们不会坏了规矩吧。”   斗口就是要考教对方眼力,所以东西必须是赝品,不管彩头多大,都不可拿真品,一旦拿真品坏了规矩,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陈满弓不知咋的,这两天和大头特别对胃口,笑着骂道:“滚几把蛋,你看不出来就边站着去。”   大头挠挠头,回头看我,冲我努努嘴。   我也被勾起了兴趣,走上前去,想看看几位老瓢把子带了什么货来斗口,虽然不如小司马那样精专,但一般的眼我还真打不了。   “见过没?”大头在一旁问。   这几尊器物一一列开,形态各异,粗略看年代都不远,可中国的古代艺术品制作,历史悠久,样式众多,产量庞大,除了历代流传下来大量的传世品,地下出土物亦是层出不穷,不可能都见过。   我摇摇头,“没见过。”说着拿起第一件瓷碗。   古玩鉴定马眼子(手法)很多,秦汉堂里就有很多大家名师,他们手法独特,有的人甚至凭借敲击回声,就能分辨出器物的真伪。   常规鉴定就要简单许多,有一些基本套路。   第一手就是观察包浆。   包浆又称黑漆古,各种老物件在岁月沉淀中,因为汗水,手泽,或者土埋水浸,经久摩挲,甚至空气的氧化等等原因,会在器物外层形成一层表面皮壳。   这层包浆就代表着年纪,恰恰与刚出炉的新货身上那种刺目的“贼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摸着眼下的瓷碗,入手光润,光照下幽光沉静,温存的旧气很明显。   包浆也能伪造,我也见过一些,不过人造的终究赶不上岁月沉淀,色调上会显得略微浮躁,肌理也有颇为干燥。   手下这瓷碗的包浆绝对没有问题。   辨别的第二手,看年代。   有的器物根本没有在那个年代,完全就可以断定是仿造。   这种例子就多了,也显得格外外行。   水瓶底有文字:“明成祖内阁司礼太监御宝、大明永乐六年戊子秋”,这假货就完全没水平,因为年代的特点摆在那里,那个年代还没那东西。   不过如果符合年代,又是后代仿造的,那甄别难度就要提升很多。   古玩鉴别,除了鉴别是真品,还要区分出是赝品还是后代仿作。   比如一件写有“大清康熙年制”年款的瓷器,除了是否是古物外,还要确定它是否真的是康熙时期制作的瓷器。   如果并非是像热水瓶那样“不合时宜”的伪造,而是如龙泉窑瓷器,在宋、元、明都有生产,那么判断瓷器具体是哪一个年代的,就及其考眼力了。   毕竟同一个瓶儿,在宋、元、明三期,现代价格相差甚远,你要没点眼力,明朝的瓶子当做宋朝收了,亏的只能是自己。   而且就算断代成功,还要断窑口。   古董的产地,也就是某一窑口,同时期的一件器物,几个窑口都在烧制,宋朝的汝官哥定钧,还有大大小小的窑口,比如一件印花青釉瓷器,可能是耀州窑也可能是临汝窑,这两者之间的价格就天差地别了。 第二十七章 神器   窑口一般和工艺相关,每一个大窑,都有独家屹立百年传承的手法。   同一个物件不同窑口烧制出来,也有千差万别。   古代窑口最神秘的莫过于柴窑,据说是五代时期被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取代的那个后周世宗柴荣创设,窑口应位于河南郑州,其瓷有着千古第一名瓷-柴窑瓷的美誉。   除了有众人传颂的“雨过天晴云**,者般颜色做将来”,还有“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盛赞。   这些可是其他窑口拍马也赶不上,或者差强人意的地方。   不过眼下这个小碗明显不是柴窑工艺,我端起来用拇指细细摩挲,闭上眼感受它的形制。   很舒服,曲线凹凸,坯延流畅,浑然天成,至少是个古件。   我眼睛一亮,心道看工艺应该是个元代的东西。   因为不同工艺,对烧制的气氛和燃料掌控是不同的,这种差别在陶瓷器上多少会留下不同的特征。   可能外行人一眼瞧不出什么,不过懂行人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比如定窑瓷器采用覆烧工艺,烧成的器物口沿无釉,圈里人叫做“芒口”,有芒口的,多半就是定窑产。   眼下这个小碗应该是元代工艺。元代烧制青花瓷时,采用的是脱坯脱出来的,而非传统的手拉坯,他们的区别就在于拉坯薄厚较均匀,脱坯摸上去则会高高低低,不很均匀。   小碗曲线凹凸,必是脱坯工艺。   我看向董俊,尝试问道:“元代的?”   他和陇右道同时笑着点头。   他们既然承认,就证明此处并非是缺口,这碗的确是元代无疑,那么就不是赝品,而是后代仿造。   我翻过来调过去又看了几遍,心里不由纳了闷了,没看出其他不对的地方啊,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失笑道:“献丑了,眼拙,没瞅出来哪不对。”   大头一听来劲了,就跳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般指着陈满弓嚷道:“你看看你看看,老家伙,二爷都说不是假得了,你们不会真搞个真家伙来吧。”   他这一说我更尴尬了,赶紧解释说:“我可没说是真的,是我自己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陈满弓作势要揍人,大头一溜烟跑回去老实坐着了。   董俊笑着起身,边走边道:“以二爷年纪,眼力有这个火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们来带的这几件货物也不是一般的赝品,否则怎么去砸曹家的招牌,看不出也算正常。”   他走过来将小碗举起,给我们看碗又狐疑道:“这几个字看着没问题啊。”   又补充说:“肯定不是现代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东西是蒋先生带来的,其实他不说,先前我们几个看到也没瞧不来不对劲。”   蒋先生扶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说:“好几个老先生都栽跟头了。”   听他一说,我们越发好奇了。   董俊拿起小碗,徐徐说道:“款可以表明一件瓷器的时代、制作者、窑口等等,也是鉴定古瓷器的依据之一,不同的朝代,书款的方法、书体和笔法,以至书款的部位都有所不同。”   说着他接过蒋先生的一枚放大镜递给我,“元明清三朝古董瓷器大多是青花为主,如果用放大镜照一下,会发现多是深厚下沉,是后世绝难仿效的特征。”   我接过来辨认了一番,却有些尴尬的递还回去,因为并没有看出什么。   陇右道哈哈一笑,讲解道:“元朝盛行书法字体,又称元代书法,元初书法总的情况是崇尚复古。文宗天历初建奎章阁,专掌秘玩古物,元文宗常幸奎章阁欣赏法书名画,书法一度出现兴盛局面。他本人也对此十分痴迷,主张书画同法,注重结字的体态,并且后世几代皇帝都继承了他的风格。   所以当时一度兴起了文宗体,在民间也是风靡一时。   你再看这小碗的瓷色,一种介于白釉或青白釉色调之间的瓷器,它与青白瓷最大的不同是,一般白瓷釉是透明釉,枢府釉温润而不透明。   由于釉色类似鸭蛋青色,所以人们又称它为卵白釉瓷。   明初的曹昭,在洪武时期写的《格古要论》一书《古饶器》条中说:‘元朝烧小足印花者,内有枢府字者高。’曹昭是看到了印花中有字样的瓷器而写的。后人相沿成袭将此器称为枢府瓷。   而这枢府瓷是只有元代在景德镇设立的浮梁瓷局才有烧制。”   董俊笑呵呵的拿过小碗再次指给我看:“官窑的话印款肯定要使用文宗体,白捡的马屁不拍白不拍。但你看这字的字体和笔法。道光以后的款字泛青则散涣,而且浅淡上浮。这款乃是道光后的款。”   我大吃一惊,同时也心里也充满疑惑,脱口而出道:“不对呀,看字应该是烧制后就印上去的,并非是后世伪造的。”   这回轮到蒋先生,他走过来将小瓷碗接过去,举起来顶着阳光解释道:“没错,字确实是烧制后印上去的,但底不是,这个小瓷碗当时应该是个残品,有能工巧匠将瓷碗的底部打磨后,又找来一个道光时期同等大小的碗底嵌上去的,啧啧,这手艺堪称巧夺天工,我手下很多掌柜的都打了眼。”   我们不知情的几人都吃了一惊,我接过来用蒋先生的放大镜仔细端详,最终感叹道:“一点做活的痕迹都没有,厉害,实在厉害。”   大头也不信邪的拿过去看,好半天砸吧砸吧嘴,伸出大拇指撇撇嘴道:“牛逼,这就是斗口神器啊,不知情谁也看不出来。”   小何也唏嘘道:“这手艺绝了,只是不知道这工匠还在世不在世了。”   修补肯定要在道光后,民间卧虎藏龙,有这样鬼斧神工的手艺人也不奇怪。   “那这不天下无敌了。”大头哈哈笑道。   我摇摇头,打击道:“别高兴太早,如果这玩意没人能看出来,蒋先生是怎么发现的呢!” 第二十八章 神仙队伍   蒋先生摆摆手,失笑道:“我可没这本事,这都是二爷的功劳。”   我诧异的看过去,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不是我。   蒋先生抿了口茶,脱了风衣里面是一件米黄色的马甲,一副小老板的做派,笑着解答道:“这源于二爷很早提点过关于转型的事,我们后续有过详细商量,我那边的堂口近于景德镇,又有上海及长三角的地理优势,所以一部分资源已经先小打小闹的投入到修瓷上面。”   董俊笑了笑:“蒋先生谦虚了,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民间的古陶瓷修复高手十之八九都在景德镇,而全中国素有名望的修瓷专业人士也不过也就200多人,其中被称为‘大家’的不过一掌之数,除了故宫里那几位被人熟知的,其余的都在上海和长三角,相信蒋先生手里队伍的人不会少吧。”   “就是,老蒋,别藏着掖着的,又不管你要钱,给说说。”   蒋先生的产业在由灰变白,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几大堂口,能再漂白的同时,保持巨大的利润,就算是同为几大瓢把子也有些眼红。   他们当下的生意,都是建立在走土的基础上,说白了就是黑金,而这个产业一定会在将来逐渐消亡,并且承载着巨大的危险性,而蒋先生是第一个看到其中关键,并且愿意承担风险,走了二爷转型计划的瓢把子。   蒋先生这些年看似修生养息,实则聚拢的巨大财富才是真正“干净”的财富。   蒋先生哈哈一笑:“这都是二爷指点的,他说改行后就要在商言商,不能粗鲁,要有文化,谦虚谨慎,没事多看书。”   说着还象征的弄了弄领结,沉吟道:“不瞒各位,我那里确实在很早以前,就供养了一批修瓷大师,所谓‘大巧若拙,大工无痕’,这几位都是可都是我的宝贝,在当今国内,也绝对能堪称上是古瓷修复‘高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大家都是做这行的,这句话代表的着什么,最清楚不过。   古瓷由来已久,并且颇为脆弱,且传世少,多为地下出,非完璧的器物占了大多数,而这样的器物在流传中就会身价大跌,那与此相对的,古瓷修复,只要手艺到位,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这项生意能带来的利润绝对丰厚的让人眼红。   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蒋先生不声不响的聚拢了这样一批高手,简直就是摇钱树啊。   董俊喝了口茶,含笑道:“17年在香港苏富比秋拍会上,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洗以2.94 亿港币派出去,听说本来原有是瑕疵的,预估价只在1.4亿左右,可不到一个月,瓷器修复的完美无瑕,成交价反而超过原来的底价,这种鬼斧神工的工艺,想必也是出自于蒋先生的修瓷高手吧。”   蒋先生谦虚的摆摆手,脸上却带着傲人的表情:“也就是几位大师合力修复的而已。”   “举重若轻的吕道银大师,他熟悉掌握各个时期古法陶瓷器制作的工艺,对各个窑口的风格、特点,有关瓷器的胎、釉彩的配方,以及成瓷后的收缩比例、器物拼接处的处理、新器做旧等一系列高难度的技术都很有发言权,国内除了故宫里那个刘老爷子,再也找不出这样的顶尖高手。”   “妙笔回春的杨爱萍大师,是卜允辟先生最小的徒弟,专攻文物修复,至今已经有近50年的光景。   俗话说‘破镜难圆’,瓷器修复,最难的就是做到无痕,做到真正破镜重圆。杨大师善于,也一直坚持使用最费时、最耗精力却也最细腻无痕的方法——笔涂法。   那尊北宋汝窑的天青釉洗修复时,妙笔生花的杨大师出力最大,说是笔“涂”,实际操作起来要精细得多。   我有幸见识过他们的修复工作,才知道这一套流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   除了心细手稳,还需要具备扎实的绘画功底和足够的耐心。   特制的毛笔一层层描画,以常人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一点一点接近最终的目的。   在这以千计的笔触中,只要一笔出了问题,就可能前功尽弃。”   蒋先生见众人露出震惊又赞佩的神色,满意的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嘿笑道:“除了笔法这门独行天下的神技,杨老师另一样为人称道的是她修复的釉上彩瓷,几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   “古瓷的冲口、崩口、炸肚一类的缺憾,经过杨大师的复后,敲击不曾闻有破碎声。而且她使用的独家修复材料,老化时间能持续到10年以上。”   “我再给你们说个比较神的事儿。有一次我们堂口受香港那边的一个活儿,委托人想修复一尊缺损了手的瓷观音。   事情也比较紧急,以杨大师为主,几位老师连夜翻阅了大量有关观音的图文资料后开始动手。   观音的手指造型不同于戏剧舞台上的‘兰花指’,也不是窈窕淑女的‘葱根指’,而是丰满、端庄又风韵多姿的观音指,必须与观音的特色相配,难度极高。   几位老师用了三四天时间,最终参考了福建德化窑和明清江南木雕观音及佛像的手指形态,才确定了样式。   除去给几位老师的‘辛苦费’,堂口最后拿了一个数。”   看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蒋先生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第三位是布衣半仙,刘勉老师。”   “这支元代碗儿就是刘老师瞧出的端倪。”蒋先生指着桌上的碗,兴致高昂的讲述道:“在这个圈里修复是一层境界,但不是最高,最高境界是‘羚羊挂角’,讲究个无迹可寻,而刘老师对于这个称号则是当之无愧。   和一些开门受徒的名家不同,刘老师十分低调,在景德镇许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不做文不受访,半生朴素,我去他工作室时,那就是一间简陋的出租屋,桌上除了修复工具,只有一杯茶和满地的烟头。   作为大隐隐于景德镇的民间高手,刘老师绝对是翘楚,台北故宫里有一个明嘉靖年间青花花鸟纹八方盒,曾经因缘巧合的被刘老师修复过,不过知道的人很少,两年前被送到过日本展览,据说当时工作人员对注明的‘修复’一次疑惑不解,都在说‘明明是完好无缺的!’” 第二十九章 前景   蒋先生对于众人艳羡的目光很享受,不过这也的确值得骄傲,恐怕龙山阁所有的堂口里,只有蒋先生的铺子剥离的“黑金产业”最多,也是最能放在面上去谈论的,这才是转型的最终目的,不再只能行走于黑夜。   蒋先生喝了口茶水,一脸得意的继续讲道:“刘老师为人低调,手艺却出奇的好,我曾经与他闲聊,问及出身,与其他老师不同,刘老师师从无名之辈,当然这是他的原话。   不过无名之辈,肯定也是大隐隐于市而已,他手法古拙,不出意外,传承肯定是古时候的官家手法,说不定是哪些个流落到景德镇的匠人世家,毕竟在那时候,甭管手艺多高超,在朝廷眼里,也不过是个工匠而已,品级很低。”   “但刘老师本人很神,有两大牛……牛哄哄的地方。”蒋先生讲到得意的地方,眼看要放浪形骸,却及时刹车,硬生生将“B”憋了回去。   众人不禁畅笑,蒋先生佯怒道:“你们懂什么,二爷说这叫在商言商,不兴搞粗鲁那一套,老……老人家我是个文明人。”   “还听不听?”他扶了扶眼镜框,威胁道:“不爱听不讲了。”   “赶紧说。”陈老虎催促道。   他咳嗽两声,又抿了口茶水。我看得出来,对于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他还是很想“卖弄”一番的,也是个人前显圣的主儿。   “刘老师有两绝,一为火眼,二为圣手。”   “如果手里没有工作,刘老师的爱好就是观察,这种观察就是他‘炼’出火眼金睛的关键。他的手艺毋庸置疑,但时间消耗也是众多老师中最久的,因为往往拿到一个残品,他不会立即动手。   而是观察,判断其形态、纹样和材质,每一分每一毫,细致入微。   我曾经见到过他为了修复一只残缺不全的元青花玉壶春瓶,多次在上海博物馆的元青花展柜前驻足揣摩,了解元青花玉壶春瓶的器皿口径,外方内圆的角度,白瓷的净度、亮度,青花的色釉等等。   待心中有底,之后再根据形状拼对、粘接、平整、上色、绘花纹、上光,那一次消耗了近四个月的时间,只上海博物馆,我就陪同刘老师去了不下三十几趟。”   蒋先生放下茶杯,环顾四周,见我们兴致盎然,便继续道:“刘老师有个师弟也在我那,平时爱喝两口,刘老师身上的事他自己不爱说,我都是从他师弟哪听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刘老师也向往过体制班子,你们懂的,不过他出身不好,名不正言不顺,几经介绍,以临时人员进去过修复队伍,当时还随队去过一趟香港。   有一次香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拿来一个箩筐,里面装有一个包裹着上百片碎瓷的土疙瘩,想让当时的队伍修复,刘老师恰巧在,他仔细辨认,当时就判断,是3件陶瓷,高度大概在21左右。   可工作人员不怎么相信,因为那时候仪器还没现在先进,也没经过系统的恢复,只凭一眼就能下决断,搁谁都会起疑。   后来刘老师还因为这事被批了一个‘学术不严谨’的名头,没过多久,碍于签证到期就遣返了,哦对了,那时候香港还没回归。   后来没过多久,修复结果出来后,发现果然是3件陶豆,每件高度在21.5,只是当时刘老师已离队,心灰意冷之下再没有要进入体制的热情,就留在了景德镇。”   “这种匠人,怎么就让你这家伙捡了去。”陈老虎听罢不屑的撇撇嘴。   蒋先生笑眯眯的听着,而后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故作奇怪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酸,是不是后厨的醋坛子倒了。”   “那第二项绝技圣手又是什么?”陇右道不理两人的互怼,好奇问道。   我看了蒋先生一眼,眼里不由古怪起来,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也是个圆滑世故的老家伙啊,他今天这番话看似是在“卖弄”自己的家底,实在也在给这些个年轻时一同出生入死过的老伙计们指条明路。   “有本事你也去捡一个给我看看。”蒋先生冲着陈老虎美滋滋的哼了一声,而后向陇右道回答道:“细致,细致到极致,就是刘老师的圣手。他自己也说过本身的天赋并不高,修复这一行讲究个灵韵,前者爱萍老师就天赋极高,对残破的器物有想象力,而他就是孜孜不倦的练习。”   “‘暴汗’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点点头。   “暴汗”是指在不挂釉的陶器上,经过入窑焙烧后,器表面出现的一种极薄的亮层。   蒋先生继续道:“我们拍过一件汉代三足陶鼎,是个残品,火石红上就有暴汗的断层,刘老师用了两个月时间,手法我就不细说了,什么仿釉颜料上色之类的工序很多,最后达成了完美的复原,暴汗处完美无瑕。”   “可惜刘老师有个铁律,就是只要是别的修复师修复过的器物他坚决不修。”   蒋先生伸了个懒腰,伸出四根手指头,“第四位老师,八臂哪吒裴元义老师。”   “为人爽朗,个性如其浮雕艺术一般,棱角线条毕现,之所以称他为八臂哪吒,是因为裴老师不仅修复瓷器,在雕塑,工艺品制作,绘画等其他方面也有着不俗的建树。”   “裴老师年轻时留过洋,我只给你们讲一个事,曾经有人将一只半人高的古瓷瓶交与他,品相极好,缺憾是内壁上有一条掌长的裂缝。但这瓶儿口小腹大,伸手进去就塞满瓶口,完全看不到裂纹,裴老师便依靠自己的手感,硬是修好了瓷器内壁上的那条裂缝,并且无人能看出之前的瑕疵。”   蒋先生看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满意的伸了个懒腰,笑道:“不瞒各位,这四位老师就是我做这行的倚仗,除此之外,我们还修了两处研究所,陆续收纳了六七十名有才无名的民间高手,正在逐步将修复陶瓷器,逐渐向其他方向过度,至于这一块的利润吗,嘿嘿……”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老师会甘心情愿为你工作呢?”赵牧之当下问道。 第三十章 心里话   听到赵牧之的问题,蒋先生笑眯眯道:“是人就有好恶,老师们不好黄白之物,但却对古物砥志研思,恰巧我手里这些东西多了去了。   别看各位老师技艺精湛,可要接触那些东西没些繁杂的流程也是不行的,一些重器更是触碰不得,不过在我这,可以丝毫不吝啬的与他们共享,这就是我的优势。   再往下的那是所谓的专家和学生,要名的我给名,要利的正合我意,好色的我找人伺候着,有事的我给办,需要地方的我给修,清心寡欲的你总有个亲戚吧,总有父母吧,就这样聚起的这批高人,我的摇钱树,不,合则两利,二爷管这个叫双赢,商人讲究双赢。”   蒋先生这一番话不可为不发自肺腑,看得出来,各个瓢把子都被他这一席话打开了心门,二爷多年前的计划在蒋先生身上得到了有效的验证,红利伴随着低风险,让他们有了接受之心。   有了这件小碗开头,我也没啥信心继续辨认余下的器物,董俊也就不卖关子,一一给我们讲解了这些提前准备好的斗口“杀手锏”。   一番介绍真是让我大开眼见。   瓷器上的纹饰烙印着鲜明的时代特征,比如成化彩绘中没有黑彩,当时除用釉下钴画蓝线外,也就只有红、赭色描绘轮廓线,若是这些还好看出一些,可接下来那个元青花瓷器的破绽居然在纹饰图层上。   这种涂层少则三、四层,多则七、八层,而这涂层数就是鉴定真假的重要线索。   这种断古手法已经超出了我的眼界,平生接触,可能只有秦汉堂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师傅才有眼力看出问题。   等董俊介绍完这些“大杀器”,大头他们几个不禁拍案叫绝,带这批货出去,恐怕不是曹二公那个级别的老人物出手,绝对看不出问题,但铺子斗口这种事就让那些老家伙出面,还真是落了京城曹家的面子。   这个手段就如同之前对付龙山阁一般,几位老瓢把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曹家哑巴吃黄连一次。   事情当然不用我们出面,还是陇右道找的生面孔,各自带着器物去斗口。   这种有意思的事大头当然不会错过,连一项不喜热闹的赵牧之都有些心动,随着小何他们去凑热闹。   我也想去看,但老何给了我个眼色,我知他有事与我相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我和老何来到后院子凉亭,他坐下笑着问道:“不会怪我没提前通知你吧?”   “何叔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咱们龙山阁好。况且回来前,小何已经说了大概缘由,还是各个堂口的老瓢把子们想瞧瞧我配不配坐这张椅子,说真的,你能请动他们,给咱们一个展示的机会,我都觉得赚大发了。”我真诚的回道。   “不止这个,还有这两天的行动。”他抬眼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问询。   我皱了皱眉,半响道:“起先觉得有些过了,后来有些谅解,现在认为十分合适。”   他脸上的皱纹渐渐化开,犹豫了片刻,对我说道:“我有的时候就想,是不是对你太苛刻了些,很多事情逼得你去做,其实我瞧的出来你骨子里是个纯良的孩子,和你爹不一样,和二爷也不一样,这些事或许就不该你去承担。   但我看你如此执着,又不忍心叫停,因为曾经他也如此坚持过,并且为之付出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知道他指的是二爷。   老何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有些感慨道:“就算这次我都在想,要不就算了,二爷留下的龙山阁足以保你此生平平安安,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好多事情都看开了,没了当年的血勇,觉得你们这些后辈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每次你们下地,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心里就紧的慌。”   “最后我还是咬牙把计划拍下来了,我知道做的可能有些过了,我也担心这种激烈的手段你这孩子接受不了,不过……我们都老了,终归有没了的那一天,前些日子看着你忙来忙去,不知怎地,就让我想起当年和二爷的日子。   小曹儿,我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蹦跶多久,其实这次我也想借着这些老伙计,看一看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   老何忽然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和我念叨了许久,说了许多我们不曾谈过的话。   我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这样的对话,还是发生在去乌蒙的客车上。   我听着听着不禁有些惶恐,又有些担忧,老何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忧虑,笑着道:“别担心,这把老骨头也不是说没就没的,还能帮你看看路,我只是这两天见到那几个家伙,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你别看小蒋现在一副企业家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土猴子,发起疯来也就二爷能治得了他。”   听他这么说我才有些放心,不过老何眼中的疲惫和身上的暮气,让我知道,他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自从乌蒙回来后,老何几乎就没断过药,那一次伤了元气,再加上年岁已高,身体里的陈年旧病就都找上来了,我真担心他会病来如山倒。   我按在老何单薄稀松的手背上,轻声道:“叔儿,我家状况你也清楚,等我结个婚抱个娃啥的,你就是我高堂。以后就少操些心思在铺子上,赵牧之那小子没啥问题,你安心养好身体,我也没啥亲人了。”   老何眼眶有些湿润,而后稳了稳情绪,欣慰道:“咱爷俩就不煽情了,我给你说说昨晚的事儿。”   接着老何详细给我总结了昨夜行动的收获,老瓢把子们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这,有些事物我们必须了解甚至是接手。   经过昨夜的“腥风血雨”,在老何的运作下,众多铺子算是老实下来,在得知赵金斗失踪后,连之前那些跳梁小丑也都安分下来,龙山阁整条地上链路,又运行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棋院的态度   老何和我聊了许久,包括这次行动前期如何规划,如何部署,如何安排力量,后期怎样扫尾,拉拢谁打击谁,这其中哪家受益,哪家有损,都仔仔细细的讲给我。   这次谈话更像是一次授课。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大头他们回来了,一见面就眉飞色舞的嚷嚷着精彩,真他妈精彩。   就算没去现场,凭借着那几件器物,我也能猜到曹家必定吃了个大亏。   对赵金斗势力的摧毁必须摧枯拉朽,对曹家尝试打压,这是老瓢把子们和老何早就定好的两条策略。   至少京圈儿可以安稳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众人热闹的庆祝了一番,以大头为首的青壮派和陈老虎他们拼起了酒,席间陇右道没怎么喝酒,我也是一直跟着傻乐没怎么喝,因为我在等他,此间事了他们就要各自回去,我知道今晚他一定会找我。   果然没多久我见他看了我一眼,便拿着烟盒率先出了门,我紧随其后,两个人来到了后院。   他点上烟没开口,在烟雾中良久的注视着我,随后莞尔一笑,将烟盒扔过来,“和你爹还真像。”   我点上一支烟,诧异道:“你们认识?”随后意识到,二爷与我爹走的极近,肯定是见过面的。   陇右道点点头,笑意温醇道:“那时候还没如今这些个规矩,只要在这个圈儿还没人不知晓神仙收官的名号,你爹与二爷两人,啧啧,想想那段岁月是真的精彩啊。”   感慨后,鬓微霜的陇右道看过来:“你知道我会找你?”   “嗯。”我点点头,“猜到一些。”   “先前我们的态度,你心里记恨不?”他又问。   我略微犹豫一下,苦笑道:“谈不上记恨,就是有点不忿,那时候想着你们都是前辈,岁数也不小,咋就欺负我呀,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慢慢也就想开了。”   陇右道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我这么直言,随即破天荒的笑骂道:“欺负你个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屁股么简单的坐上去过了,我们还不能敲打一下?”   我抓了抓头发,小心问他:“还行?”   “嗯。”他算是用鼻音回了我一句,似乎不在意的道:“看起来还凑合吧。”   随后他转头看向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我精神一抖,知道担心的正事来了,尝试道:“棋院的事?”   他神色严肃的点点头,开口道:“结论是棋院不会追究我们。”   没等我这口气松下来,就听他继续道:“但与我无关,是因为有人替我们把这事扛了下来。”   我眯了眯眼,脑子里想了几个人物,最后摇摇头:“猜不到。”   “曹家。”   “我草。”   我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打死也想不到曹家会替我们当下这一灾,我满脸震惊的看向陇右道:“叔儿,这事可不兴开玩笑。”   他郁闷的吸了口烟,似乎对这事也很纳闷,继续道:“没和你开玩笑,就是曹家。当时我见到了棋院的一个负责人,但另一个人比我先到了。”   “谁?”   “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小家伙,代表上海的曹家一族。”他道。   我心里一震,陇右道虽说是手眼通天的瓢把子,可在曹家这件事上却知之甚少,整个龙山阁也许都以为曹家只是一方豪族,却不知道他们的另一面。   恐怕只有与我爹纠缠其中的二爷,方才真正的了解。   曹玄黄出手了,就代表着曹大家出手了,这即出人意料,却又不合常理的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因为曹玄黄的那块石头,因为曹子雄的态度。   其实这两天安静下来,我也有暗自咀嚼这件事,我知道曹玄黄找上我绝对不是偶然,那么曹子雄就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给我预警。   他对曹大家的态度是相反的,只凭着他冒着被认成是二五仔的风险给我预警,我便有些犹豫,所以这些日子没有联系曹玄黄,因为我想先听听曹子雄的想法。   此时陇右道的话让我一下子警惕过来,天上没有免费的早餐午餐晚餐和夜宵,不管曹大家花了多大代价平了棋院的风波,这个人情卖给我,肯定是有事相求。   当别人想让你占便宜的时候,就是他要占你便宜。   这是我相信的。   我的表情变化都看在陇右道眼里,他估计可能也猜到了我和曹家之间的恩怨,不过没有多问,只是说:“你现在是龙山阁的二爷,有些事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你的意愿就是龙山阁的意愿。”   “那个小家伙似乎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只是约了个时间。”   我皱眉道:“我猜到了。”   陇右道也皱了皱眉,犹豫道:“我们也可以不依靠他来出面。”   我笑了一下,知道他是怕我有难处,便故作轻松的说:“没事,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去会会他也无妨,龙山阁能与棋院少些冲突自然是好的。”   他略微犹豫,随后点头道:“行,如果需要我们几个出面尽管说。”   见他要走,我急忙招呼了声,他奇怪的回头看我,我咧着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嘀咕道:“还有一件事,那个,账目的事,以后,哈哈哈,这个,要不要算一下。”   我紧张的不行,他妈的管陇右道要钱我说出去也够吹一阵子牛逼得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骂道:“我们各自会恢复原本的一半,再看两年,剩下的后面说。”   我松了口气,心想一半也够了,这些老瓢把子们富得流油,这一半也足以让龙山阁在北京施展些手脚了。   来之前赵牧之就和我通过气,他说这次老瓢把子们还算客气,看起来认可了我们,有可能会松口,让我张嘴要一要,说不定能扣下来一点,当时没给我吓死,跟这几位老瓢把子们张嘴,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不过后来一想,单靠董俊的资金源,还不足以支撑龙山阁恢复到往昔的地位,合计着怎么也要拼一下,没想到陇右道也算仗义。   现在剩下的事,就是去会一会上海来的本家了。 第三十二章 曹家一脉   我拿着陇右道给的地址驱车到了这个地方。   我本能的皱了皱眉,地址在东三环外面的一片住宅区,拐进来这里很安静,人不多,而且每座院子规模都不小。   我觉得蹊跷的地方正是在这里,在北京想找这种规模的清静地儿可不好找,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如果曹玄黄只是临时落脚,完全不该住在这里才对,高级酒店很多,要比这方便很多。   我心里有种隐隐的不适,还是将车停好,按着地址拐进胡同。   敲了敲门,门内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曹傩送。”我回道。   门被打开,是个穿着黑T的年轻人,他谨慎的看了我身后一眼,似乎在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随后点点头,让我进去,关好门后不回头的对我道:“跟我来。”   院子很大,不过看得出来应该许久未曾人居住过了,满地杂草,显得有些荒芜。   我们穿过前堂,他指着前面的月亮门道:“在里面。”   我诧异的看了这家伙一眼,他不理我潇洒转身离去。   我走进去,月亮门后面是个小院,院里有棵老树,旁边搭了个亭子,地上满是枯黄的叶子,想来盛夏即为茂盛。一头醒目蓝发的曹玄黄就坐在凉亭里面,亭内架起一个小火炉,在咕咕的煮着茶水。   陶壶龙眼炭,旁边是干笋皮,炉架上还烤着几颗干涸红枣。   他递给我一只杯子,我端起来闻了一下,茶水很香,不由得打趣道:“这可和你这头蓝发不相配,想不到上海小哥儿也好这口。”我指了指红枣。   他笑着回道:“别忘了,我们也是打这边过去的。”   随后又道:“怎么样,这两天看那几个叔叔被你们压得挺惨的。”   我苦笑道:“这话严重了,算是勉强扳回一城吧,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   说罢,冲他拱手道:“棋院的事多谢了,只是我很纳闷你们是怎么摆平的。”   他放下茶杯,低着头伸出手在火炉上烤火,轻声说:“棋院背后的东家在上海,与家里长辈有些交情,前些年承过一次情,这次开口,两不相欠了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知道这份情可不免费。   果然,就听他说:“这个人情算是家里长辈给你的见面礼,多年未见,希望你不要介意,旁里有人瞧着,家里老人不方便过来,只能以这种方式出力。”   我心思一动,脱口问道:“奉天?”   他挑了一下眉头,略微惊讶的抬头看向我:“应该……是的。”   应该?   他想了一下,补充道:“是我猜的,这件事还不该我知道,不过我私底下调查,似乎几年前家里老人就不出上海半步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也没料到他如此直爽,私底下调查自己人的事都能与我明说。   他笑了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说道:“我们算是彼此彼此。”   我一愣,也摇头失笑道:“你这么说,还真是。”   他提起小陶炉,添了些新炭进去,有这小炉,颇有秋意的凉亭都暖了许多。他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抬头看过来,单刀直入道:“小二爷,今天找你是为了做一笔交易。”   我心里一震,知道正事来了,下意识挺了挺腰板,脸色也严肃起来,没有立即表态,点点头示意他先说。   他见状微笑道:“别紧张,咱们不妨先交换些情报。”   “哦?”我纳闷看过去,有那块石鳞的前车之鉴,我大概可以猜测到他口中的情报指的是什么,便不解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一脉,在这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听老何的意思,曹大一脉很早就割舍了当年的生意,下海经商,举族迁到上海,似乎已经和当年的事情再无关系,这一点小鱼也确认过。   可眼下瞧得出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也同样在这,单不说这其中的隐秘,只说曹大一脉隐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节出来“抛头露面”?   如果想坐下来谈判,我必须要知道对方的立场!   他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想隐瞒什么,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似乎并不吃惊?”   我耸耸肩:“那片石鳞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夹起一枚烤的火热的红枣扔进我的茶杯,又添了点水,不抬头的缓缓说道:“一切事情的源头,还要从你爹带回来的那具棺材说起。”   我心里一震,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僵硬的看向他,他平静的看向我:“对,就是那具引发了日后被称为曹家白日的棺材,确切的说,是棺材里面的尸体。你爹当年带回来的那具尸体,让曹家人不顾一切的压上了全部力量,跟他去了那个地方。”   他见我皱着眉半眯眼思忖,神色反而有些好奇,随后有些笑意道:“你……知道?”   这一块在我和汉生推算曹家青山时就复盘过,他曾说过,我爹带回来一具石人,而且还涉及到了曹家先人的一个秘密:在曹家里有人需要墓中的一样东西,而我爹似乎非常诡异的和百年前的祖先达成了某种契机,要守护那样东西。   这是当时我和汉生得到的结论,而故事的前因也在秦汉堂由二姑给我补齐了。   那样东西,是道光年间的曹家先人从关外的墓中盗走的,最后藏在了曹家青山中。   我点点头,想要交换情报,这点诚意显然是不够的。我们已经不是当初两眼一摸黑的愣头青了,在这些次的出生入死中,我们掌握了很些个关键线索,不知不觉,已经拥有了足以与曹家的各脉平起平坐的权利。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曹大一脉在这些年的韬光养晦中到底参与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有可能,非榨出一些当年的隐晦事来不可。   我咳嗽一声,略微沉吟后,故作高深道:“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那具尸体,还是一具石人吧。” 第三十三章 胶卷   这次曹玄黄露出了惊容,皱着眉半响才感叹道:“龙山阁果然查到了许多。”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神在在的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们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只是这个程度,恕我不能再说什么。”   曹玄黄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舒展开眉头,看向我笑道:“你可比情报中更像二爷啊……”   我耸肩道:“远远没有当年二爷背负的多。”   他放下杯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看过来正色道:“好,看来得拿出点真东西了,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情,当初我们这一脉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一代的老人已经……失踪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当年我们这一脉的确不是简单的下海,想必你也猜到了,不过那一代人身上的任务……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就连现在家里的老头子,也只是有些猜想,但肯定有些谋划。   当年的家主叫曹青阳,带领我们这一脉迁到上海后开始经商,全部产业都在阳光下,做的是珠宝和玉器,并且严令禁止与北京的本家有任何关联,基本上当时我们这一脉成为了孤族,只是偶尔曹青阳才会离开一次上海。   那时候我家老头子还小,记事不多,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某次曹青阳离开后的聚会,当时分散在上海的族人都过去了,气氛很压抑,那些大人在谈论什么,从此以后,我家老头子就没在见过曹青阳。”   他摊摊手,无奈的道:“曹青阳应该是知道一切的人,不过自从他神秘消失后,我们那一脉几乎不再提当年的事,开始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现在家里还活着的,了解当年些许内情的老家伙,对此事都讳莫如深,家里没人再谈论。”   我边听边在脑海里分析他的故事,看向他:“将计就计?”   他点点头,认同道:“我也是这么猜的,当时曹青阳消失后,家里那帮管事的老人肯定是想趁机将自己摘出去,他们也确实做到了,我们那一脉安稳了许多年。”   我点点头等着他的后文,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就听他继续说:“曹青阳为人低调谨慎,并且贵为家主,所以当时自己独居在一个院子里,待他失踪后那些当家的老人就把他的院子封了,我家老头子当时好奇,在封前偷偷藏起了一个牛皮袋子。”   “袋子里是什?”我追问道。   他笑了笑,见我来了兴趣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一些曝光的胶卷。”   “据老头子说,那是一坨曝光的胶卷,当时他并不懂那代表着什么,就没有在意,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想起此事,便将那袋子找了出来,可惜大部分的胶卷都花了,而且时间太久了,只恢复了出了几张。”   “就是这些照片将你家长辈又拉回到了曹家的轮回当中?”我平静的看向他。   他长出了口气,失笑道:“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些曝光的胶卷。怎么样二爷,我们有交换情报的资格了吗?相信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胶卷的内容和你追查的事情有莫大的关系。”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脑中飞快的分析当下形式。   我们的调查到了瓶颈,汉生的事情却迫在眉睫,不管曹玄黄的情报是否有用,我都要赌这一把了,况且看来他们和曹老三他们并不是一路人,情报共享,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危害。   我脑海中简单的权衡了利弊,最终向他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他也伸手出来,握在一起,“相信会解决我们彼此的难题。”   他收回手,深吸了口气,探过身子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那些噩梦一般的照片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与此同时,他从一旁的小桌上取过一张照片,背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我歪了歪头,惊讶于照片对曹玄黄的影响,伸手将照片反了过来。   视线转下去的同时,我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久违的寒气顺着我的后脊骨直冲头皮,仿佛秋意渐浓的下午,这间无人的院子都冷了几分。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还有大片的曝光斑点,不过中间的事物却很清晰,那是一个个悬吊着的尸体,如同被吹拂的风铃,七上八下的挂在那里。   我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他,我知道只凭这一张照片,不足以让曹大一脉如此紧张。   曹玄黄指着那张照片,苦笑道:“恐怖吗?”   我点点头,但也没有觉得多恐慌,因为我见过比这更惊悚的真实画面,更多的是惊讶于这件事情本身,我知道,眼前这个曹大一脉的小公子可能还是个没下过地的新手。   “老头子当时也很惊讶,没想到多年前的照片内容竟如此恐怖。”他唏嘘道。   “你们后来没去那间被封的院子吗?”我皱眉问道,按理说他们都在上海,不应该只有这点线索。   他苦笑道:“院子已经空了。有一年失了一场大火,院子烧了个干净。”   他微微眯眼,意有所指的问道:“这么巧?”   他摇摇头:“我所说句句属实,你别觉得我有什么要故意瞒着你。那间院子确实烧了,但和你的想法相同,我和老头子都觉得这事没有这么巧合,院子就无人居,怎么会失火,但他就是发生了,所以……”   他说着像前面凑了凑身子,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我们院子里不干净,老头子怀疑当年曹青阳失踪后,院子就被监视着,只是没到启用的时候,所以才让我们安生了那么久,但那双眼睛,从未离开过。”   我猛然一惊,倒是他这句话让我感到些许惊悚,这种感觉太像了,从当年的曹家白日事件后,这种感觉,在龙山阁,在我身上,都出现过……   我突然感到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不只是我,曹玄黄所在的曹大家也有这种情况,那么其他几脉呢?   我突然有种疑惑,整个曹家,在整件事情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第三十四章 奉天的秘密   曹玄黄眼神复杂的看向我,静静的抿了口茶,我们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我抬眼看向他,心里一动,开口道:“说吧,还有什么,只是这一点可不会让你们一脉孤注一掷的找到龙山阁。”   他吸了口气没说废话,脸色严肃的从一旁取出了另一张照片,同样是背面朝上的推过来,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自己看吧。”   我疑惑的翻起照片,只瞄了一眼,顿时瞳孔收缩,内心震惊无比,无数的猜想在我脑海中翻腾,最后却化为一句沉重的“不可能”。   我脸色一点点发白,震惊的看向曹玄黄,咬牙再一次重复道:“不可能。”   这张老照片还是上一张的背景,只是镜头近了许多,移到了其中一具吊尸上,这具吊尸被拍的清清楚楚,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根老旧牛皮绳子挂在他的颈骨上,看起来已经死了许久。   真正让我不能接受的并非是这个场景,而是这张脸,这张我清清楚楚记得的脸,他属于--曹北望。   我爹。   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对,我后背忽然起了一层冷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不可能是我爹,曹青阳活在曹玄黄他家老头子的年代,而他家老头子又是我爹的兄长,那么曹青阳的院子里怎么会搜出我爹现在的照片,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年代。   我霍的抬起头望向曹玄黄,在等他的解释。   曹玄黄从上海过来,就算有心机,也不可能搞这么简单的骗局来框我。   他苦笑着道:“你也想到了是吧,我家老头子起初也很震惊,后来也寻思过来,但照片绝对是真的,没有人动手脚。他想了很久,如果两个存在都是真的,那么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就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我,“这个人是你父亲的父亲。”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某些事情。   然而曹玄黄没给我继续多思考的时间,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张老照片,也是张黑白的,推过来道:“这是我家老头子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你看一下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人。”   我看过去,陡然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诧异问道:“老一辈的?”   “对。”他点点头,直起身子,看向荒凉的院子,缓缓说道:“老头子当时找了很久,在一个大叔家才抠出这么一张,这里面的人就是曹家现在这些家主的老一辈,也就是咱爷爷那一辈。”   他指的那个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白净,略有些瘦削,有些文气,但这张脸确实和曹北望很像。   有了这张照片,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那具吊尸不是别人,正是曹北望的爹,我爷爷。   我苦笑着拿着照片,看着自己爷爷吊在那里,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把它放下,我看向曹玄黄:“有线索吗?”   “有。”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曹玄黄,点了点头,他也苦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可能我们那一脉过早的迁出来,让他对这些离奇的事儿产生了好奇,而且还涉及到了他的兄族。”   “他查了许久,最后通过种种手段,查到了照片的来源,毕竟在当时这种胶卷还是很稀缺的。”   我盯着他,但这回他却没着急开口,而是恢复了商人本色,看着我沉吟道:“二爷,既然咱们已经上了一条船,我就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但也希望咱们能真正的合租愉快。”   我点点头。   这些事如果不是涉身其中,是绝对杜撰不出来的,到此时我已经明白他不是在虚张声势,当真是掌握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是他本人,我还不怎么相信,但若是他家老爷子,在那个地位那个年代,查出一些秘事,我相信真相绝对会让我大吃一惊。   想及此处,我便点点头说道:“我们自然是已经达成了合作。”   听我一说,他才松了口气,微笑道:“此行我一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有些着急,但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得不住的喝茶,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的急迫,不在卖关子,继续前话说道:“胶卷来自东北,确切的说是--奉天。”   曹家祖地?!   尽管我已经猜到了那个地方会让我大吃一惊,但却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来自曹家祖地。   “是曹青阳从奉天带回来的?”我追问道。   他点点头,而后很快的又摇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老头子与你的想法一致,但无法断定是不是曹青阳亲手拍的。”   我皱起眉头,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如果第一张照片是真的,那么照片拍摄的地方又在哪里?   我想起之前与二姑的交谈,难不成在曹家祖地……的   如果当真有猫腻,地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一瞬间我脑子里蹦出很多信息,年老后回祖地养老的那些曹家老人……难不成都在那里?!   我倒吸了口凉气,一些事情没来由的串联了起来,我看向曹玄黄,身体忍不住的轻颤起来,这太疯狂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曹家祖地以这种方式保存了所有曹家人的尸体?   曹玄黄端起茶杯润了润干瘪的嘴唇,看着我震惊的眼神,苦笑了一声,说道:“不亏是二爷,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不错,这就是我家老爷子当年查到的信息。”   顿了一下,他又道:“而且,他要长于其余几位,似乎已经到了那个年纪……”   我完全明白了曹玄黄的意思,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曹家老爷子从不离开上海,原来儿时曹青阳的失踪,和这些年所查出的隐秘信息,让他似乎猜到了真相,他恐惧,胆寒,震惊,以及深深的忌惮……   “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你解决老爷子的问题?”我尝试问题。随即心里确认,一定是如此了,我们追查当年曹家的事,在家族里已经不是秘密,想必这引起了老爷子的兴趣,特别是我爹的存在,他觉得也许我们会有某种线索。   此话一出,却没料到曹玄黄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我说过,这只是我此行的一半任务。” 第三十五章 石人的真相   我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笑容苦涩的端起茶杯又放下,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惊恐,“曹青阳又回来了。”   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错愕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赶忙放下茶杯,解释道:“是我没说完整,不是曹青阳这个人回来了,而是……他的随身信物,还有你看到的那片石鳞,一起被人送了回来。”   “被谁?”我追问道。   “不知道。”他神色严肃的摇摇头,“凭我们家在上海的能力也没查到人,东西是寄过来的,但我们查了物流,经过了几个地方的转发,最后到的上海,而发出地则是……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奉天?”我看着他古怪的脸色猜测道。   “嗯。”他肯定道。   我心里一沉,本能的觉得这事不对,那片石鳞代表着什么我很清楚,如果说曹青阳还活着,只能是以那个方式,但这解释不通眼下的问题,此时的焦点在于,为什么“旧事重提”,又是谁在背后主导着一切!   曹青阳失踪,曹玄黄和他家老爷子大概心里有数,人去了哪里,否则老爷子也不至于这些年不敢离开上海。   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有人邮来曹青阳的信物和那片石鳞?   这是一种提醒亦或是……威胁?   我倾向前者,如果仅仅是信物,那么威胁的意味很大,可带上石鳞便成了一种线索,一种提醒,提醒我们曹青阳和石鳞之间的关系,但与此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是这个节骨眼?   我压下心里的疑问,问向曹玄黄:“那你们为什么找到了我?”   他没开口,而是缓缓伸手在火炉上暖着手,我一笑明白他的意思,就对他说:“其实我们查到的事情要比你们家的还复杂,但有些是交叉的,不妨听我说说。”   便将除了涉及汉生的秘密和一些及其隐晦的隐瞒下来,其余的都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一遍。   几次下地得到的线索,还有那些我们推敲出来,关于曹家的秘密都十分详细的讲给了他。   这一说就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喝了几泡茶,茶叶都没味了,才将将说完。   这期间他没有开口,只是脸色的变换和眼神闪动,暴露了他心底的震惊程度,也多亏前车之鉴,让他了解了些许隐晦信息,否则外人听来,指不定觉得多荒唐。   他听完久久无语,我也不去打扰他,就让他在沉思中慢慢消化那些骇人听闻的隐秘。   “有用吗?”我问他。他咬着嘴唇摇摇头:“老实说,你们查到的比我家要多得多,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你的话,根本没办法有什么联想和启发。”   “那说说你的事吧,我想你一定有足够的原因才会找到我。”我说道。   他定了定神,给炉里添了点碳,吸口气说道:“还记得我开始和你提到的,你父亲当年带回来的那口棺材吗?”   我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见过那口棺材里的石人吗?”他先问道。   见我摇摇头,他才说:“那是一具三眼石人,而且整具尸体和常人大小无异,只是全身已经实质化,并且……石人身上覆盖的就是我们收到的那种鳞片。”   我心里一惊,虽然早就听过石人,但这和我想到却不一样,我以为石人是某种象征,却不知当真是石头雕刻。此时听他一说,我心里便立刻断定到,那就是一具真实的尸体,只不过已经完全“羽化”,没有了生命迹象。   万万没想到我爹当年就找到了羽化后的尸体。   ……等等,我心口一热,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爹当年就发现了羽化,他那时候可还没去龙坑,那么就是说,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造成羽化,同时可以理解,我爹迟迟没有触发羽化的法子,就是在那时候得到的?!   太好了,如果能找到那个地方,便很有可能找到抑制汉生身体的方法。   曹玄黄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当年虽然你爹是曹家的神仙收官,可当时曹家家族势力雄厚,家族内部分支众多,凭什么他能说动那些老家伙跟他去青山?真金白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些人又怎么会倾尽全力跟你爹走?   还记得我开始和你说的,有人在盯着我们吗?   离奇失踪的曹青阳……   那些归去奉天养老的曹家老人……”   他向前微微倾斜身子,坚定道:“通过和你的情报交换,我现在断定,整个曹家都在被人支配着!   我没乱猜,你爹从奉天回来性情大变,但你想过没有,他为何会跑去奉天?还有先前的那张照片,你爷爷也在其中……”   “你是说我爹去曹家是被人安排的?”我皱眉道。但心中已经忍不住联想,曹北望信中说过的,他养好了伤就会再去一趟奉天老家。   很难想象两者没有关系。   曹玄黄默认的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一点证明。也是我开始的问题,你爹为何能得到那些老家伙的支持,带着曹家所有人去青山,我告诉你,就是那具石人尸体,打动了他们。”   我脸色一变,默默看了曹玄黄一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正打动了曹家人的不是曹家青山,而是那具带回来的石人。   但对于当时以走土为业的曹家为何金银没做到的事情,反而石人做到了。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曹家,我爹带回石人就是要给背后的人看!   他知道那些人要什么,他要带曹家人去青山,就要拿出“诚意”!   但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想必你爹当初从奉天回来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是……他在奉天接触到了什么人……”曹玄幻一顿,眯着眼睛继续分析道:“你的信息给了我很大启发,曹青阳去了哪里,几乎已经不用猜,所以才会从奉天邮递那个信物过来,但同时还有那片石鳞……我想又是背后的人,想让我们想起什么。”   “等等。”我打断他说:“为什么你会觉得那片石鳞一定能让你们联想起当年?”   他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因为当年带回来的那口棺材就在我家。” 第三十六章 合作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搞清楚了曹玄黄的意思。   事情很震撼,他与他家老头子调查出来的结果,指向奉天的一股势力,一股潜藏在奉天曹家内部的势力。   主谋不祥,目的不祥。   多年前引导我爹发现了曹家的秘密,现在又来通知曹玄黄,“他”这次又想要说什么?   曹玄黄一脸郁闷喝着茶,我大概理解他当下的心态,老头子年轻时种下的心结,到老了惶恐不已,曹玄黄凭借着商人敏感的嗅觉发现后,开始逐步刺探老头子的秘密,可越查越深,到最后老头子的心结就变成了他自己的心结。   直到如今那个信物和石鳞,又将这一老一小带回了当年曹家的阴霾当中。   “当年的青山之行,你们这一脉到底参与了多少?”我追问道。   他放下茶杯,直言道:“所有的关系都是我们负责打通的。那时我们手中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但却掌控了另一些力量。”   我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之前还疑惑当年曹家那么大一批人和装备是怎么绕过驻场官兵的检查进去的林区,原来是曹玄黄他们那一脉动用了力量。   “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曹玄黄长出了口气,难为道:“说实在的,我们没得选。”   “那你们是要……”我皱着眉,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直起身子盯着我:“我们想要再进一次青山。”   “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脉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那个地方,而且此事也不可能假外人之手,所以,只有你了。无论是龙山阁的能力还是你所掌握的线索,都让我们很满意。”   “你们……为什么不选曹家。”我沉吟问道。   他正色道:“并非没有考虑过,但他们好似并不知道青山的位置。”   我反问道:“那为什么你们相信我知道青山在哪,要知道当年青山之行几乎没有活人回来,我那时候还是个崽儿呢。”   他苦笑道:“赌。前一段时间龙山阁的出手,道上可能没有信儿,但曹家内部不可能不清楚,尽管我们已经不在这一行,但消息还是有的。老头子听闻了你的举动,说你很像他那个弟弟,才允许我与你们触达。”   听他说完我摇摇头:“抱歉,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并不知道。”   他脸色一暗,捏着杯子的手骨节都白了,抬眼望向我:“没有办法了吗?”   我双手叉在一起,两个大拇指相互交替着,半响没开口,等他有些急躁的连喝了几口茶,我才叹口气:“我确实不知道青山的确切位置,但……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道:“确定吗?”   我摇摇头:“像你说的,这就是赌。我并不保证可以找到。同样的,你们可以付出什么?”   他身体坐回去,露出熟稔的笑容,带着商人本色开口道:“这个院子是我和老头子背着家族人购买的,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们可以出钱,出装备,关系,还有你之前见到的火候,是专业的探险专家,他们团队有五个人,穿越过缅甸的雨林,探险过柬埔寨的遗迹,能力很强,值得信赖,现在缺的就是你们你这个人,我需要你带领他们去青山,带回里面的秘密。”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曹玄黄虽然嘴上说得真诚,可从这个院子来看,他们早就有所准备,我并相信他说的,是从收到信物和石鳞后才动的心思。   或许在这么多年的追查当中,青山的财富撩拨了这位小公子的好奇或是欲望。   无论什么原因,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除了他刚刚讲述的原因,他此行还另有企图。   不过……   我点点头答应他道:“可以。但这样肯定不。”说着我伸出三根手指给他。   “第一,光是你的队伍不行,虽然我不了解他们,但我们的勾当你们也不了解,我要安排自己人,而且去青山,还需要当地的向导。此行由我带领,你的人如果参与,必须服从,这一路凶险万分,我不能让我的人有额外的冒险。”   “第二,装备。户外设备你的人是专业的,但涉及到下地,我会列给你一份清单,你来采购,要最好的。”   “第三,钱,我一分不要,但我要你们集团在北京的合作合同。你放心龙山阁在转型,所有的货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曹玄黄沉默的听着我的条件,当我说到第三条时,我注意到他脸色明显有些不悦,盯着我道:“二爷,你们这两天的事情处理的相当不错,小有损伤是有的,但伤筋动骨完全说不上,不会看上我们这点份额吧。”   我平静道:“我需要你们的名声。龙山阁在转型,而你们一脉在上海玉石圈里素有名望,我需要你们的名来帮我们打开市场,当然价格好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其次,我需要你们的态度,既然咱们已经开诚布公的交换了情报,那么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其余想对付我的人,势必要考虑你们。”   我说的“其余”他很清楚,虽然不知道能顶大多用处,但我必须要告诉曹二公和老五他们,曹大现在站在我这一边。   “二爷,这是两门生意,我们当下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我来提供资源,你带我去青山,其他的我不想多掺和。”他声音有些低沉,很抵触我把他拉进来。   不过这就是我的目的,怎么会轻易放弃。   我摇摇头:“在我这就是一门生意,这次我们龙山阁出手,一定会有损伤,这个损伤必须由你补偿,钱不行,必须是龙山阁的利益。况且我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仅是这一次,而合作的前提,就是我们龙山阁的过得好。”   他咬咬牙道:“没得商量?”我摇摇头。   他皱着眉,半响不吭声,似是在心中盘算,最终叹气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晚些给你消息吧。”   我端起茶杯笑道:“静候佳音。” 第三十七章 戏楼邀请   离开院子,我没有着急走,在驾驶座上长长的出了口气,翻出一支烟点了起来。   我想去曹家青山,这是在我猜测到曹北望身上的“羽化”就是在那里得到缓解时,就决定的。   但我猜不透曹玄黄的心思,所以不能表现出来。   而且龙山阁也需要他的支持。   曹大一脉,必须明确且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方,加上棋院之行已经表明态度的二姑一方,这才有能力让曹二公和老五他们有所忌惮。   曹家青山,在整件事情当中绝对占了很重要的位置,曹玄黄虽然有所隐瞒,但我想他猜对了,奉天所求在青山,否则我爹当年不会凭借一具石尸,就能将曹家都拉进去,我想这次暗示也预示着,时隔多年,青山里面的东西又一次引起了奉天的觊觎。   我将车打着火,缓缓驶出这片院落,开上三环的时候,意外的接到了小鱼的电话。   “小二爷,最近可好啊。”电话里面传出小鱼跳脱的声音。   我苦笑一声,自嘲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腥风血雨啊,赶紧回家收衣服去吧。”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就听小鱼笑了一声,调皮道:“小二爷赏个脸吃饭呗。”   我心里一动,尝试问道:“二姑?”   “嗯。”   “明白,时间地点你来定吧,我随时有空。”我回道。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沉重,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回到龙山阁的时候,一些瓢把子已经回了,毕竟家里铺子也要人照看,只剩下陇右道和董俊。   见我回来在后堂喝茶的陇右道关心的看过来,我紧忙微笑道:“不为难,曹玄黄找我合作,与龙山阁无关,是当年曹家的事。”   此言一出,老何他们都点了点头,陇右道道:“好,如果有事可以明言,既然答应你解决棋院的事定当做到,既然是你们曹家的事,我们不便多问,你自需把握好即可。”   他说罢转头看向老何,“那我明天就先回去了。”   见我要起身,陇右道摆摆手,“自家人不必客气,想必二爷……若看见如今一幕也会很欣慰,我们这些老家伙,除了蒋先生和小董他们,都已日薄西山,能帮衬提携些后辈,也是乐意的,只希望你日后行事,莫忘初心。”   说完左手搭在右肘上,右手竖起拇指,打了一个手势,“将军不下马,各自好前程。”   我起身正色的冲眼前这位瓢把子拱手一拜。   拜的是当年他们的情与义。   第二天陇右道也走了,只剩下董俊一人,他这次来也顺便带来了账本。   董俊不同于其他人,四川的账现在全额都在支持龙山阁,我们简单聊了聊,期间我问了神农架相关事事,他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两湖外来的土夫子插不进手,这是圈儿里都知道的。   又过了两天,这趟浑水终于平稳下来,铺子的事有老何与赵牧之他们操着心,我几乎没怎么关注,总体看是好的,少了赵金斗,多了陇右道他们铺子的支持,龙山阁总体在向之前的声势回归。   我也按时赴约去见了二姑。   地方是在一个丰台边上的小戏楼里,不出意外,我在楼下停车时又看见了那个纹身男帝寺,他叼着烟冲我笑,我也笑笑示意。   上了楼,二姑和小鱼在看戏,我进了屋见二姑没理睬,便也没吱声,点头见礼后老实坐在一旁陪着看。   我对戏剧不熟,甚至听不出台下唱的是啥,也不好抽烟或是玩手机,就只能迷糊的跟着听,二姑和小鱼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手下一拍一拍的跟着打点儿。   过了半个钟头,一曲唱罢,神色端庄的平静的二姑转了过来,小鱼在一旁奉茶。   “二姑,您找我。”我强起精神笑着开口。   “曹玄黄那小子求你进山?”她淡淡的看向我。那双眸子如渊潭平静,却有一种深邃和穿透,那是种隐而不发的张力,看得我淡淡心惊。   我有些头皮发麻,心道这个二姑还真难对付,每次见面都如履薄冰,这才多久我和曹玄黄的见面就被她知道了,甚至猜到了他的意图。   我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承认道:“是的,不愧是二姑,预计到了他的想法。”   对面这位曹北望的亲姐姐神色不变,语调平静,完全没有升降调,以超出常人的平稳心态开口道:“你不用试探我,这事情不是他泄露的,是我猜到的,我那老哥为人低调,处事谨慎,这几年对北京这边的几次试探不可能不引起我的注意,大概早两年我就猜到他的意思了。”   “只是他一直还找到合适的对象合作,看来这次是把宝压在你身上了。”   说完她嘴角微微翘起,打破了自始至终的平稳,露出一丝嘲讽之意,“连我也想不到你已经知道青山的位置了。”   我顿时大汗淋漓,心想二姑这是怪我没和她通气了,说好的交换情报,结成联盟,我却向他隐瞒这么大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心结,在青山里有他父亲。   也怪不得二姑如此动容。   我连忙解释道:“二姑我其实并不知道青山的确切位置,只是,嗯,大概,有那么点儿线索,我发誓,只是线索。”   我其实并没骗她,因为那点线索来自于我爹当年的向导,多杰。我听过他关于当年的描述。如此而已。   二姑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正色回看回去,以示丝毫不心虚。   “姑,看来小二爷这次很老实哦。”小鱼在一旁掩嘴笑道。   二姑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这一关算是过了,我感激的看向小鱼,她却不留痕迹的避开了我的眼神。   “我有一个条件。”二姑刚端起的茶杯,忽然又放下,“你们此行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我要知道青山里有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爹全然不顾的将曹家人埋葬在里面。”   我抿了口茶,知道这是二姑的执念,一个自小爱护的小弟突然变成了伤害自己父亲的凶手,这事就算是冷静如她也不能接受。   我心下叹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刚刚知道一些事情,可以让二姑你对当年的事想明白一些。”   说罢我将和曹玄黄的一部分推理一五一十的讲给她,特别涉及到奉天那部分,当年我爹为何会去族地,为何带回石人,为何要去青山…… 第三十八章 着手准备   离开戏楼时天已经黑了,今儿周五,路上格外的堵,特别在东三环三里屯太古里这边,地图上飘红一片,看着两边车里的花季少年少女,我不禁有些出神,明明年纪相差无几,我却感觉自己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我默默的转过头,摇下半截窗户,叼起根烟,心里已经没有太多的念头或是不甘,我知道一切都是命。   老一辈土夫子下墓后,都会在棺前撒一些纸钱,同时念道几句“尘归尘来土归土,牛马人佛命里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想在想来,这几句又何尝不是说给那些倒斗人呢。   龟速的穿过长虹桥,车子总算是快起来,到了龙山阁都快凌晨了。   本想默默的回去,却看见老何还坐在内堂,犹豫了一下,我走过去,轻声的问了一句:“何叔儿,还没睡呢。”   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知道你今天去见了二小姐,有点担心,睡不着。”   我听他殷切言语,心头一片感动,忙扯出张笑脸,说道:“嗨,没事,二姑虽然强势了一些,但待我还算不错。”   深秋以至,老何放下暖手的小砂壶,感慨道:“如果没有当年你父亲的事,二小姐当是对你爱护有加才对,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年二小姐也未曾难为过龙山阁,也是一种情义了。”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一边是小弟,一边是父亲,这么多年在二姑心里,多半已经没有恨意了,更多恐怕是不甘和芥蒂,如果他还恨着我爹,恐怕我早被帝寺在身上扎几个窟窿了。   “何叔儿,我可能要去一趟青山。”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说,毕竟铺子刚刚安稳下来,虽说有我没我都一样,但这甩手掌柜的当得也忒不称职了点,我多少心里有些愧疚。   况且每次出去,老何都要担心许久,但也恰巧是这点,看着脸上皱纹越发深沉的老人,一个打小就给我开家长会的老人,我很难瞒他什么。   老何沉默了,半响才重重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从乌蒙回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兹是你参与进来,就会有一天重回青山,我心里一直很坚定。你……准备好了吗?”   我挠挠头,“还没,这会儿就是先敲定下来,具体的我还没准备,还有,我得回陕西一趟,关于青山的位置,我再去问问。”   “行,那我给你准备人和装备。”老何站起身,似乎当下就要去筹备。   我赶紧拦住他:“何叔儿,别急,人有,装备我明天列个单子,有人去准备。”当下便将与曹玄黄的约定给老何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听后老人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夸赞道:“你的决定非常正确,如果能将上海那拨人绑在咱们车上,对以后的转型会便利很多,尽管他们不会为了咱们出手,但树的影人的名,多少会有人冲他们给咱们些方便。”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曹家那脉人的根基毕竟是在上海,有些东西搞不到的,你找小何让他给你准备。还有就是,安全第一,就算到头来什么也没求到,叔儿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老人最后拍着我的手仔细叮嘱道。   第二天,我让薛冬青往家里去了电话,侧面打听一下多杰的事,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多杰不见了。   他大伯说不知道啥时候,可能是半个月前,后山的多杰就失踪了,当时还有人好奇去屋里找过,烟斗和柜子里的衣服都不见了,似乎是出门了。   听冬青说完,我心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就是曹北望给我邮寄信的时间,难不成多杰被曹北望带走了?   没办法,多杰的失踪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不能阻止我们这次行动,只能两手准备,一边组织人手和工具,一边筹划进山路线。   让冬青先去忙,我找来一张详细的中国地图,又掏出本子,开始回忆多杰当时的话。   首先,多杰应我爹要求,到重庆巫山县下的一个村子会和。   村子名不祥。   但是村里有招待所,当时我爹他们就是住在招待所里。   这是一条有用的线索,虽然过去了许久,但那时候的人应该还有不少建在,“护林队”这是我爹当年他们的打得旗号,人不少,想必当时住进村里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应该还会有人记得,只要细心打听,找出这个村子不是难事。   接下来他们在村里整修了三天,实则是在等手续,从村里出发,用了不到两天进了神农架林区。   首先当时神农架的林区和现在有很大区分,当时条件落后,探索的地域很少,现在神农架的林区扩展了几座大山,早已不是当年的范围。   我把需要调查的事情写在右边--查找当年神农架林区的范围。   这点很重要,两天赶路进了林区,以当时汽车的速度,两天不算远,至少可以判断出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进入的。   再之后他们顺着古道进山,穿越了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到了鸾英寨。   我皱着眉回忆当时的对话,也不知道这些地方现在还有没有了,我只能先记录下来。   接着他们便是开始找熊粪,带着石榴籽的熊粪,因为他的目标是一片石榴林。   之后便挖出了镇墓兽骨,找到了入口。   我放下笔,捏了捏有些跳动的眉心,目前的线索就这么多,要查的事情也不少,必须加快脚步了。   第二天我给曹玄黄去了电话,列了装备的单子给他,又给他分配了任务,既然当年曹家青山之行的关系是他家“打点”的,那么这部分自然由他去查,目的就是找出当年队伍是从哪片林场进去的。   接着我又联系了董俊,他那里靠近湖北,派人尽量去巫山县找出当年的那个村子。   其次我在网上开始搜寻二十年前的神农架地图,希望找出多杰口中的龙滩子马儿河等地,现在只有推测出我爹他们的路线,才有可能找到曹家青山,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第三十九章 万事俱备   这几天曹家很安静,风平浪静,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猛扑和针对,似乎前一阵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奇怪的是,曹子雄留下的私人电话也打不通,可说不上为什么,越平静我心底越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过眼下的事情已经运作起来,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各方人马都在紧张的筹备当中。   就在第二天,老何来到书房找上了我。   曹家的态度也让他有些不安,有些愁容的说道:“你们要小心,二小姐,曹玄黄,和龙山阁最近动作有点大,一般人瞧不出什么,可曹老四那个老家伙洞若观火,也在这行,完全能猜到我们要做什么,可他偏偏不闻不问,我觉得不太寻常。”   我也觉得有些棘手,但准备好的拳头打在空处,我们就算有心提防,但完全不知道要应对的是什么。   我心烦意乱的抓抓头,“那怎么办,也不能现在停手啊。”   老何思忖道:“这事得提前准备,你们不能直接去。”   “什么意思?”我诧异问道。   老何一笑,“这种伎俩不算高明,但胜在好用,当年也与二爷长做,我给你说说。”   一直到午饭,老何一直留在书房,帮我不断修改此行计划,我不得不感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着本子上我们洋洋洒洒记录下的规划,心里总算有些安心。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这一手已是当下最好的安排。   又过了两天,曹玄黄打来电话,带来一个坏消息。当年队伍进入林场的路线他没能拿到,因为当初曹青阳失踪后,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也就是说与曹家那一段彻底割裂了,现在回去找,关系链完全是断的。   我心下叹口气,当初那一脉壁虎断尾,为了自保彻底毁去了与曹家相关的线索,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装备准备的还算顺利,不过也仅限一些常规户外装备,有一些他们也没渠道,我说其余的龙山阁来负责。   挂了电话,我又给小何去了电话,让他帮忙准备装备。   中午草草吃了口饭,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电脑前,试图找出当年那个神农架林场的范围和笔记上的一些地理坐标。   不过信息很少,烟倒是抽光了一包,我想起件事,给小何打去电话,告诉他最好准备几个家伙,怕是这次不太安稳,小何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后,说跟着我没有一次是安稳的。   我苦笑着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给大头拨通了电话,好半天才接通。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孩子的欢笑声,我觉得奇怪,大头怎么会在那种氛围里,心道坏了,难不成这货穷疯了偷孩子去了?   我怒骂道:“操,你别残害祖国的花朵。”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但知道我在骂他,也没好气的小声骂回来:“丫逼逼啥呢。”   “我问你,是不是偷孩子呢,咋身边还有那么多孩子呢。”我说道。   “别墨迹,有事说,我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他一直压着声音,我本能的觉得不对。   “是你别墨迹,快说干啥呢,怎么还偷偷摸摸的,违法的事咱可不兴干啊。”我一直追问。   “你懂个P,再说丫违法的事你干的还少啊,拉出去都够枪毙你几回得了。我在外面陪孩子呢,没事挂了。”他没好气的说。   “等等,陪孩子,少胡说,你他娘的哪有孩子。”我高声嚷道,根本不信他的屁话。   “不是我的,是一个小学的,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我明天回去,见面说。”   这货不等我再继续问,骂骂咧咧的就把电话挂了。   我嘴角翘起,这两天的抑郁一扫而空,大头很简单,和这种人相处,慢慢的你也会很简单,可能这就是我能和他成为挚损友的原因吧。   神神秘秘的,回来非问清楚不可。   我嘀咕一句,随后将电话扔在床上,端起茶缸子猛干了一口,一抹嘴,继续回归到搜索线索当中。   就这样耗了两天,我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电话是董俊打来的,当年我爹他们落脚的那个村子打听到了,在巫山县长江南岸的一个小村子,叫跳石村。   事情要比我想象中的简单。消息是铺子里跑街打听来的,这些人常年走村窜乡,偶尔也下去收东西,十里八村都很熟悉,从消息扩散出去,除去传播的时间,几乎是一下到底层,就有反馈上来,这事虽然过去的时间久了点,但好在还有不少人记得。   当事人是个小超市老板,他就是当年招待所的所长。title听起来虽然名头很大,但那小村子本来人口就不多,平时也没有领导下来视察,所以那次护林队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好事成双,曹玄黄终于发挥了他们家族的力量,虽然当年的关系彻底断了,没拿到当年的进林路线,但好歹帮我找到了一份神农架林区的早期地图,听说是从一个副教授手里搞到的。   再加上我从多杰那里听到的几个地名,又硬啃了两天,终于确定了我爹当年他们进林区的路线。   虽然林区内的路线还是不清楚,但最起码有了好的开始,只要能顺利找到那片石榴林,就算打成了目标!   我兴奋的击打在掌心上,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敲下来了。   我给曹玄黄和二姑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知道了大致方向,并且约定好了时间,曹玄黄对于我的效率很满意,我们又约着见了一面。   见面后详细给他讲解了我的计划,对于我拒绝他随行前往的建议,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我也没多想,这家伙身子骨太差,做生意行,下地还是太娇弱。   不过那个探险小团队要带上,这个就没啥好拒绝的了,这次青山也算合作,总要带上他的人,这些队员怎么说也要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至少在体力上不会拖后腿。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曹玄黄的意图,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和他家老头子所图的是什么。   而且那五个人的身份,估计也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从那个院子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准备了好久。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大家在合作,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   我缓缓躺在床上,脑子里盘算着哪里是否还有漏洞,计划就在后天,出发…… 第四十章 暗度陈仓   龙山阁效率很高,没多久便筹备完毕,万事俱备,可惜的是还是没有联系上曹子雄。   我捏了捏眉心,无论是形式还是我个人,都等不下去了,略微沉吟,便用指骨敲敲桌面:“不等了,后天出发。”我看了所有人一眼。   此行要去青山的人都被我召集了过来。   汉生,大头,小何,领带。   冬青也嚷嚷着要去,但是被赵牧之揪走了,赵顾还在医院躺着,目前集合的已经是我全然信任并且最强的战力了。   同行的还有曹玄黄的那五人野外探险小组。   “装备已经运过去了,有一部分扎手的是董俊帮着筹的,他那边走陆路,已经到了。”小何说道。   “曹玄黄的人会自行过去,我们在巫山县汇合。”我补充道。   看着所有人安静的坐在那里,我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口才实在有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员一下气氛。   还是大头了解我,一看我这出,就摆摆手:“没词就别硬憋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搞的跟赴刑场似得,咱们就是做一回大自然的搬运工而已,我倒要看看圈里津津乐道的曹家青山到底有什么玄机。”   确实也没什么可说,桌上的人除了领带新来的,其余的人都算过命的交情,期间的默契自然不用说,相视一笑,我也咧咧嘴,一锤定音:“那就出发。”   倒是大头边起身边叹气:“哎,赵儿没来真可惜,你们几个跟闷葫芦一样,路上得寂寞死。”   我一看还真是,大冷汉生,小冷领带,和说不上三句就得吵起来的小何,大头默默的用幽怨的眼神看过来,我吼道:“少扯淡,上车睡觉,下车尿尿。”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散了,老何最后出来,看着背着双肩背的我,感慨道:“一晃都这么大了,领着你去幼儿园的时候也就到我小腿高。”   我有些感动,知道老人心里想的什么,强颜欢笑道:“叔儿你放心,我们几个看着苗头不对就撤回来,平安最重要嘛。”   老何没再多说,倔强的一个人在夜里站着,冲我摆摆手,我深吸一口气,冲他鞠了一躬,而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车是租的,晚上不堵,半个多小时就开到了丰西,还有一辆车早已经等在那里,车里正是汉生他们几个。   我打了几下双闪,大头下来换到我车上,小何从一旁拉开车窗,扔出半截烟头,我冲他点点头,两辆车同时呼啸而去。   我们奔着五环上去,两辆车都是租的,家里的车还停在车库,老何明天也会吩咐下去,准备我们后天的“行程”,实则我们今晚便开始上路。   这就是老何的计划。   明面上我们明天才会出发,从京西乘火车到汉口,驾车四个多小时再到巫山县,车票自有人去订。   实际我们已经暗度陈仓,开着租的车连夜驶往巫山县。大概要走17个小时,明天下午到。   这个计划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按照老何的意思,尽管不知道曹家的意图,但不让他摸到我们的脉门,他也没辙。   一切的算计都要建立在对手身上,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对手已经悄摸摸的进了神农架,让他有什么算计都白费。   我们车上带的装备都是干净的,路上就算有检查也不打紧,北京圈里那个古怪的气氛就让它继续发酵,明儿我们已经到了重庆。   大头把后座放下,整个人躺在上面,问了一句:“要不要替你开会儿。”   我回道:“还是算了,你好好歇着吧,咱们几个,汉生和领带不会开车,咱仨得开俩车,你先眯着,后半夜去替他,等他睡好了再来换我。”   汉生领带和装备都在小何车里,后座已经不方便睡觉,所以休息的人就安排在我的车里。   没一会大头就打上了呼噜,像他着这种人对这样的赶路一点也不会陌生,反而还会有点亲切,也不会耽误他的睡眠。   路上车不多,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夜色,有一种莫名的孤寂。想当初第一次下地,一切还是老何他们安排的,我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一路傻跟着,现在想想能活着回去,是多么大的幸运。   到了后半夜三点多,安静的车里忽然响起“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嘹亮歌声。   大头呼啦坐起来,气急败坏的掏出手机,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小何在对面吼道:“丫要冬眠是不是,前面有个服务区,老子撒泡尿,你赶紧起来替二爷开会儿。”   大头一边没好气的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挂了手机。   我动了动肩膀,觉得体力还行,就对他说:“你先去替他开会吧,等他睡好了再替我。”   他打着哈气道:“还是你先躺着去吧,他体格好,天亮了去换他。”   我们在服务区随便吃了口东西,然后继续上路,天亮了后我去换小何,一路不再细说,一切按照计划,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看着导航终于驶进了巫山县地界,进了跳石村。   从小道过来,村子要比我们想象中小一些,曹玄黄的五个人也住进了翻新后的招待所。   招待所加盖过,是个二层,已经等在门口。   五个人都穿着迷彩服,四男一女,有女人让我很意外,却也没太惊讶,毕竟赵敏一个人可以打死我三个。   我们下车,火候站在前面,低头看了眼表,嗓音清亮道:“你们晚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刚进重庆的时候大头非嚷着要吃火锅,我们中午大快朵颐了一顿。   在他身后的一个短发家伙,口气略有不悦的说道:“准时是一种规矩,剩下的路很危险,你们指望着我们的保护,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我抱歉的笑笑,身后的大头就没那种好脾气了,其实不止是大头,那几个家伙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主,大头皱眉道:“什么保护我们,你们能自保就阿弥陀佛了。”   五个人对五个人。   我有点头疼…… 第四十一章 进山路线   为首的火候站的笔挺,脸庞如刀削斧凿般菱角分明,此时微微皱眉,不过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开口道:“来之前老板已经告知我们任务,我们会安全的将你们送到目的地,如果途中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听说贵方……也在户外工作,但请相信我们的专业会给你们一些帮助。”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有台阶下,我赶紧接过话:“一定一定。”   见双方人都没说什么,我忍不住抹了把汗,这会儿发生冲突显然是非常不智的事。   进了招待所,队里的姑娘带着我们去分了房间,显然来前对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房间很干净,目前整栋招待所,除了我们,就只有一伙来收药的湖北人在住,我低声问前面介绍的姑娘,“人没问题吧。”   她在前面点了一下头,回答简洁:“没问题。”   “晚上六点楼下开饭。”留下一句话,女子转身冷酷的离开。   “哇哦,比你家赵敏还酷。”大头小声嘀咕道。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们放好行李,看了眼表,还有俩小时,小何他们都去补觉,我看了眼汉生,问他困不,汉生笑着摇摇头,走向窗边望向外面。   “怎么了,心里有事?”我脱了鞋爬上床,一路上睡得也不安慰,还是床舒服。   见他没吱声,我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爹应该在青山里发现了对付羽化的办法。”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转身轻声道:“放心,我没事,就算……身体出了问题,我知道去哪里可以压制这种变化。”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秦陵地宫?”   他不置可否。   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心里知道果然,他果然在秦陵地宫述也并非是全部,我那时就断定他一定走的更深。   一想到秦岭汉生,我不会你去那种地方的。相信我,从我对我爹当年的事迹中研究得出,那片山里,就有解决羽化的办法。”   他呲着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冲我点点头。   看着他那干净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苦涩,心下忍不住叹息道,汉生,你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到了六点,我过去给小何他们都揪了起来,一起下楼吃饭,火候他们五个人已经到了,旁边桌空着,靠墙的那一桌坐着三个粗黑的汉子在吃饭,桌上有一瓶邵阳老酒,几个人喝得正欢。我侧头看了眼汉生,发现他也在盯着那偷看,随后摇摇头,我放心下来。   到了桌边,火候冲我点点头,我笑了一下,几个人坐下吃饭,由于中午那阵的小冲突,现在场面有些尴尬,进入神农架深处危险重重,这种互相情景也不好,如果不能互相信任,是要丢命的。   我看了眼平时插科打诨行家里手,现在只顾闷头啃粮食的大头,咳嗽了一声,他没鸟我,我心里稍有些无奈,随后自己问向火候:“你们对神农架了解多少?”   他望了眼那头酒气熏天的几个采药人,看到对方没有什么异样,才轻声道:“神农架位于湖北省,主要由两部分构成,分别是西边的神农顶和东边的老君山。”说着他抬首向早晨开口的短发男人示意。   后者从小腿上抽出一卷地图,小何用筷子推开几盘菜摊开在桌子上。   地图是神农架的详细地图,包括周边的接壤,西北是十堰市,西南是重庆,南部是恩施州,东南是宜昌市,东北是襄阳市。   以神农架机场为核心,周围分布着天燕景区,画廊谷景区,太阳山景区,香溪源景区。   大致以神农架顶和老君山为分界。   火候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圈,“这里基本上都被开发了,中间的连通部分偶有些人迹罕至的小路,除此之外,西南部和东部这面,都是原始老林,而且是中国中部地区最大的原始森林。里面有很多野生动物,蝾螈,金钱豹,亚洲黑熊,十分凶猛,需要格外注意。20世纪初的时候,一队国际植物收集探险队伍进去后,就遭遇了黑熊的攻击,损失惨重。”   “除了野生动物,它的环境也不容小觑。神农架是现在中国内陆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点绿洲。它所拥有的在当今世界中纬度地区唯一保持完好的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危险程度不亚于越南丛林。”火候说到这里皱起眉毛,神色有些严峻,想必当初那里给他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大头这时用筷子指了指小何,“林子我这兄弟也钻过。”   他们队里有两个人抬头看了眼大头,又轻描淡写的看了眼平静吃饭的小何,脸上闪过一丝微嘲,估计以为大头在吹牛逼,或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顶多就是个挖坟掘墓的土夫子,就算钻林子也想象不到越南丛林的危险程度。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理了,注意力放在地图上,他的这张地图很详细了,绝不是市面上可以轻松搞到手的,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   “有笔吗?”我问道。   火候掏出一支递过来,我冲地图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是否可以在上面画,看到他点点头,我开始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跳石村,接下来的路线大概是这样,要去鸾英寨,再往深处走……”我手下不停,在地图上描了一条线路出来。   “为什么要绕这么远,从此处进去不是正合适。”队里唯一的姑娘皱着眉,问道。   我苦笑着摇头:“想必你们的老板说过,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也并非把握十足。家族有长辈多年前去过,走的就是这条路,我也只有寻迹而去,才有一点把握。”   “还有。”我指着地图上的那条线路说道:“当年这里还是林区,并没有多少开发,不过如今几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景区,我们要过去,装备……”我抬头望了眼他。   他说:“你尽管标一下线路,装备的运输我来搞定,老板有一些资源在这边。”   我点点头,当年他们的线路是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再到鸾英寨。   如今很多地方都已经变成了景区,更有一些连名字都对不上,经过前几天的反复核对,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条路。   塔坪河——塔坪——丁家坪——龙滩子——破船口——华场子——马踏河——黑龙洞——鸾英寨。   马儿河没有找到,但在线路上多了一个马踏河,两者应该是一个地方。 第四十二章 动作   桌上我们讨论了进山的路线,看得出来几人在户外这块还是很专业的,就神农架的气候和地理条件,给出了很多专业性的建议,最后还列出了一些装备,火候拿着单子说一天就够补齐的,所以我们将进山时间定在后天清晨。   当夜无话,第二天傍晚就收到了家里的消息,家里的“我们”果然出事了。   车还没出北京就被人跟上了,过了检查站,忽然被雷子堵住,几名绿衣从车里下来,连人带车都被扣下。   当然车里面不可能搜出什么来,因为里面都是清清白白的伙计。   这事刚让老何警惕起来,紧接着运货的“路线”就出事了,不知道是不是龙山阁太倒霉,走货的里面夹杂了一只错金银的当卢,被便衣无意中查了出来,本来东西不大,可年代古老的吓人,眼看着整条线就要搭进去。   而且更诡异的是,东西的来源没人知道!   因为这次是常规走货,都是是各地收上来的一些小玩意,这只当卢根本没人报备,也就是说不知为何,这个原本不属于龙山阁的东西会夹杂在货单中。   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东西是哪来的。   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干干净净的一条收货线搭进去了。   因为虽然只出现这一次,但上头绝对不会这么理解,全当走私严查了去。   下午老何和那条线上还干净的伙计开了会,这件事肯定是人捣鬼,否则价值不菲的当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货车上。   最明显的就是我们的“人”上出了纰漏。   听到赵牧之电话中特意点出的这句话,我心里一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之前说的龙山阁的二五仔,出手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并且了解走货路线,绝对是龙山阁内部人干的。   挂掉电话前,赵牧之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家里既然出了事,也务必让我们这边也小心些,那边的动作不会停,而且,不保证暗中的敌人不会对我们也动手。   放下电话,我坐在窗前,看向小村深处,家家户户已有袅袅炊烟升起,山坡上偶有赶牛的老爷儿迎着晚霞归来,一群孩童背着书包嬉耍打闹的从村口跑进来,一些看似都很美好宁静。   可我知道这份宁静下隐藏是什么,只因赵牧之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既然让我们小心这边,就证明前一阵子我要他排查的核心人员有了结果,知道我们在跳石村的人不多,不是关键人物出了问题,不会有他那句特殊的“叮嘱”。   吃饭前我把小何大头他们都找了过来,说了家里的事,几个人都深皱眉头。   “消息可靠吗?”大头问。   “赵牧之既然开口了,就八九不离十了。”我回道。   小何下意识点头,赵牧之这一阵子在龙山阁的表现有目共睹,冷静,理智,机敏,大气,也有狠辣,这一切都很符合我们这个行当,仿佛他就是天生做这个的料,小何对这个同龄人也是很服气。   “那,要不要通知那五个家伙一声。”   他指的自然是曹玄黄的人。   大头继续道:“你们老曹家人做事狠,如果咱们的行程真的已经泄露,这一路可不保安全,别几个人还没跟咱下去,就在路上嗝屁了。”   小何啧啧两声嘲讽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我看你这两天盯那姑娘臀瓣可紧啊。”   大头脸上一红,随即争辩道:“呸,别胡说,老子是关心战友,丫还说我,跟你没瞅似得。”   我作证,小何也盯着看来着,只不过没大头那么赤裸裸。   我心里一笑,表面正色道:“不管是不是因为屁股,咱们都得通知他们一声,毕竟是一路走来的,况且路上真发生什么,他们也是一股力量。”   领带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我问道。   领带轻声道:“昨晚我听到一些声音,但不能确认。”   大头和我们去过四川,知道领带的耳朵异于常人,再联想到我刚刚的话,随即警惕道:“那几个采药人?”   领带眼神一冷,随即手中翻出匕首,就要出去,我上前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的问道“干什么?”   “我去门口守着,敢有异动就先宰了他们。”领带干脆道。   我苦笑一声,上次带领带傍身去望鱼,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走散,他回来听赵顾提到人可能有潜在危险,便要先下手为强。   大头也失笑道:“哟,小汉生啊。”   汉生笑笑不说话,一直酷哥视人的领带倒是脸色出奇的红了一下,瞥向汉生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和尊崇。   我们住在一个院子,汉生练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指点过领带,汉生也亲口说过,领带的刀法有清廷武状元刘秀虎的刘家刀架势,抗日时期中央大刀队的刀法就是正宗的刘家刀,汉生点评过领带刀下有血勇。   我道:“不急,先查清楚,别误伤了其他人,再说火候和汉生都确认过那伙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小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招待所里有外人?”   我眯眼道:“也说不准,今晚咱们轮着休息,眼睛放亮点,看看老鼠到底是哪来的。至于火候他们,先不用知会,暂时没有危险,以免打草惊蛇。”   我和汉生一个房间,小何和领带一个房间,大头打呼噜太响所以自己住,晚上也不着五个人,领带自告奋勇说他可以守夜,小何就顺水推舟说那他们两个来看就好了,我想想也行,毕竟不是野外,休息半夜也没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火候同步了信息,装备已经调好了,我们直接穿景区就行,明天可以上路。   在楼下我特意留意另外那桌采药人,就是几个粗粝的汉子,交谈中也都透露着当地口音,看不出什么蹊跷,我瞅瞅汉生,他也皱眉的摇摇头,我心里更纳闷了,领带昨晚听到的动静究竟是哪来的…… 第四十三章 来人   晚饭吃的还算和谐,不过两拨人明显尿不到一壶里去,对方小看我们是挖坟绝户的土夫子,大头觉得他们小打小闹的经验就猪鼻子插大葱开始装相,不过好在没有擦枪走火,有些不快也就不咸不淡的扔下两句话,饭后各回个的房间。   回屋前,走廊上的领带冲我点点头,并没有随着小何回屋,而是身形一闪,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从二楼望下去,大堂的声控灯偶尔亮一下,我仔细瞅,也没发现领带的身影。   汉生向深处努努嘴,看口型是“房梁”。   我小吃了一惊,这家伙根本没看到动作就上去了,也就只有汉生这种人能发现,随即心里稍稍安心。   我们回了房间,到了十点以后,招待所楼下杆子上的大头灯也熄了,农村休息的早,从窗户看出去,村子里黑咕隆咚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院子灯还亮着。   过了十二点我困意上来,看见汉生在另一个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着我,不知是否睡了,我打了几个盹也跟着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呼啦”声响,我睡得并不踏实,所以第一时间就机警的坐起来,强撑着困乏看向四周。   屋内的灯不知何时被关了,窗帘也被拉上,眼睛一时间没适应过来,漆黑一片。   我刚想发声,就感觉一阵风扑面而来落在我身旁,随即响起汉生的冷静的声音:“是我,来了。”   话语很简洁,但我知道什么意思,立即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汉生送我的短刀,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便外面走廊上传来“扑腾腾”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某种持久的怪声。   汉生动作最快,伸手拉开门窜了出去,我注意到他手里已经提起了他的枪杆。   我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接连亮起,一瞬间炽白的光线有些刺眼,我伸手挡了一下,随即看见领带站在二楼走廊的窗户旁,侧望着外面,他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甚至是惊恐的神色。   汉生已经落步在他身旁,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领带方才有些悻悻的回过神。   我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还是忍不住向窗外飘,“有人。”   我好奇抻脖子瞅了一眼,窗下不远是一片半人高的果林,随着晚风呼啦啦的摇摆,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滩清亮,却也不见异样。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惊惧,强行压着指过去:“那里有东西。我在梁上听到楼下有动静,感觉像是有人从外面拉门,我就爬下来看,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我想等他上来再制住他,可……”   说到这他眼中的惧色更盛了,声音也有些生硬,“可是另一个影子速度很快,瞬间就将那人拉走了,拉进了那片林子。”他指着窗外的林子。   我皱了一下眉,与汉生对视一眼,两拨人?   汉生将手搭在领带肩膀上,沉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领带使劲揉了揉头发,似乎要将脑海中的恐惧挤掉,他深吸口气看着外面,压着嗓子说:“我看见一个人,将先前来人拉进去,那人就站在林子边,他……歪着脑袋……就像……”   我心里一沉,“是不是扭到了夸张九十度,耷拉着肩膀,就像一个吊死诡。”   领到快速点头,“对对对。”   我和汉生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那个身影我们不算陌生,正是发生“羽化”的表现!   走廊里的声音吵醒了大部分的人,火候穿着绿色的背心警惕的拉开了一脚门缝,小何也窜了出来,我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   火候的人全都出来了,我也没隐瞒,告诉他们晚上有人偷偷摸上来了,被“人”拖进了果林。   火候从窗户望下去,皱眉道:“后者是你们的人。”   我摊摊手,苦笑道:“不是个人。”   火候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有,提议道:“过去看看。”   我看旁边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便点点头同意。   我们一起下楼,夜晚还有些凉意,火候的人要打着手电过去,被汉生拦了一下,示意他先过去看看。   汉生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担心有异况他们会受伤,可落到他们眼里似乎觉得被轻视了,特别是那个姑娘,听她冷哼了一声,一闪身躲过汉生的手臂,拎着手电扎了进去。   我无奈的摇摇头,几个人先后逾越而入,没几秒里面就忽的响起一声惊呼,我心里一沉,不禁着急,难道那个东西还在里面?   其余的人紧随其后的扑进去,却没有看到那东西,火候的人都蹲在地上,我看见那里有一道拖行的痕迹。   一个留着寸头的家伙脸色很不好,抬头看向火候:“头,有东西。”   “野猪吗?”火候边走过去边问道。   可无人回应他。   走到跟前,我发现那几个先进来的伙计脸色很不好,火候有感到了不对劲,走过去一看,在托痕旁有一串脚印。   “是人?”他瞳孔一缩。   那女的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这些果树也不算细,此时被生生的裂开了一道裂缝,拖向深处,如果是人做的,这得多大的力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我耸耸肩,这几个家伙的三观要被动摇了。   火候苦笑的看向我,我叹气道:“是人也不是人。”   一个汉子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脸色有些铁青,置气道:“我不信,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去吧,你看这些树被撞碎的岔口,也就碗口粗,一会我们也进去给你收尸,你快去吧。”我在一旁抱着肩膀说道。   那女的拽了他一把,气哼哼的挖了我一眼,随后问向火候:“怎么办?”   火候又看向我,我挥手道:“先回去,今晚叫你的人先别睡了。跟我们走,这只是开胃菜,还有,接下来的路程,请把你们这几十年对世界的认识抛在一边。” 第四十四章 登山过夜   所有人撤回招待所,火候留下一个家伙盯着外面,我想了想不是很放心,让领带也跟着留下。   小何进屋前,一个闪身拐进那几个采药汉子的房间门口,轻飘飘的贴在门上听了会,才放心的回来,冲我摇摇头,轻声道:“都在里面呢。”   我们回了房间,除了依然在屋内酣睡的大头,所有人都在这里。我当然不能将所有事都讲给他们,只得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给他们,最后盖棺定论道“一种被辐射感染的人”。   说到这里,我注意到火候几人一直紧绷的神情稍稍松了口气,毕竟没从我嘴里说出什么神仙精怪,就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   我心里感到好笑,要是我刚刚说那是土地老,不知道几个人会有什么感想。   他们队里那短头发代号叫Q的家伙,忽然皱了皱眉,口气有些质疑的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东西会来,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我们。”   面对他略有不善的口气,我耸耸肩,“第一,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并非上下级。第二,显而易见,怕你们坏事呗。”   “你……”   火候拦了Q一把,深吸一口气,正色对我说道:“二爷,事情的确出乎我们意料,接下来的行动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笑了笑,“没问题。”   送走他们前,我在走廊里拉了火候一把,他疑惑的回头,我凑过去低声道:“我不知道曹玄黄派你们来做什么,但我肯定,绝不仅仅是帮忙,我也不去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至少在下到遗迹前,我们是一路的,会互相帮持,情报我也会选择性的和你们贡献,但,不要动歪脑筋。”   他眼中闪过刹那间的诧异,而后转为惊恐,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发出了沉重的“嗯”鼻音。   我选择与他开门见山,是因为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曹玄黄派这队人的意图显而易见,甚至这伙人的出现包含在了我们的协议里面,他们可不会是帮忙那么简单。   小何出去接替了领带,不过这一闹天也快亮起来,领带回屋眯了一会,我和汉生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清晨,倒是大头这货精神最佳。   吃了早饭,我们坐村里的车上了高速,最后按着路线,乘坐巴士开始向神农架出发。   从此刻起,我们已经开始伪装,火候他们自然是登山的背包客,我们几个“燕瘦环肥”的四不像,只能装作游客。   用了一天多,我们成功的混进了神农架景区。   这边开发的与二十多年前已经大不一样,很多我爹他们当初走的路线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景点,路也自然修了上去,我们做了观光车,要比当时速度快上不少。   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们傍晚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景点留宿了一宿,该吃吃该喝喝白天起来再继续拍照进山。   我们一路穿越了几个地图上的标记地点,当地大都开辟了景区,也有个别地方由于山体滑坡已经彻底消失,不过我之前做了功课,终点相同,路线上我稍稍做了改变。   这一路就属大头最欢脱,丫就跟真来这度假似得,该泡脚泡脚,该农家乐农家乐,要不是我拉着,都要跟当地的猎户打兔子去了。   最终我们到了坪阡古镇,这里是靠近鸾英寨最近的景区。   我们住在万豪酒店,稍微整修之后,向着东北方向的南天山方向进山。   酒店没有退房,省着惹人怀疑,不紧要的一些装备也都留在了房间里,此时众人是最精简的状态,因为要登山,这个季节携带太多东西反而很危险。   买了通票后,我们直直奔着鸾英寨过去。   我们尽量选择僻静之处赶路,路上有很多灌木,走着并不轻松,到了下午,才赶到鸾英寨。   还未走到,众人便已看到气态恢弘的鸾英寨,古时以鸾英寨为核心的阴条岭被称为九焰山,主峰有一巨大石龙横卧山岚,附近九个山头呈合抱之势,蔚为大观。   这些年当地政府对古迹做了修复,修葺了寨墙,此时看过去已有四五米高,全是当地的石块垒成,不仔细也瞧不太出翻新过。   进入山口,可见山岩壁立,唯有一条小路正对着山上,半腰则是凹进去,形成一块平地,寨就筑在岩石处。且两旁皆是悬崖峭壁,地势险要。   石径并不曲折蜿蜒,但却微微有些陡峭,进了寨子,这里的游客已经少很多,大多是一些青壮,到这里也就是拍拍照留念而已。   火候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点点头,几个人等在原地,他带着Q和另一个叫西河的伙计七拐八拐的进了寨子深处,大概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绕过大多数人的视线,背着几个大包回来。   小何和大头去接下来,火候凑过来歇脚,低声道:“装备都在,没问题。”   附近还有稀稀拉拉的游客,我点点头也不便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许的惊讶,这些装备肯定是曹玄幻家里的势力安排,绕过了驻防的守林队伍运进来的。   我们几个又在附近转了转,快日落西山,游客们已经熙熙攘攘的开始下山,我们看准四周无人,转换方向,向着人迹罕至的深山奔去。   这边已经开始没有路,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离开景区附近,否则夜晚山里潮湿,我们生火很容易被晚上的护林队伍发现。   我们的人和火候的人轮番开路,又担心留下过重痕迹,没有动刀,一路穿行的都很累,树上脚下,到处都是绊子,一不小心就要摔跟头。   山里越走越静,我们也没空说话,一直快到天黑众人才停下来,五个人面对面的喘着,就算是火候他们常年进行野外作业也有些受不了,却发现我们几人虽然也喘,但并不如何狼狈。   我心道这要是一年前我现在肯定已经躺在地上喘成狗了,好在无数次生死之间徘徊,已经大幅度提升了我的体力和耐力。   我随意的抹了一把汗,转头看看四周,已经彻底没了人烟,就对他们道:“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咱们就在这附近过夜吧。” 第四十五章 突发状况   火候点点头,将肩上的背包卸下来,双手称在上面,不避讳的感叹道:“没想到你们的体力这么好,起初我还想要不要照顾一下你们的脚力。”   Q他们同样眼神古怪的打量着我们几人。   我笑了一下,心道在他们心中,恐怕我们还是那些常年在地下淘土,终日不见天日的小毛贼呢。   我也没有过多解释,我们的故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几个人歇了会儿开始分工,火候的人很专业,至少在露营这方面,捡柴,搜索附近水源,上高警戒,搭帐篷,生火一气呵成,都在默默做事。   不过我们几个也没闲着,小何从包里掏出几个白色小瓶子分给大头,里面是淡灰色的粉末,两人围着营地撒开。   等我和领带将己方的帐篷搭好,他们也拍着手回来了,叫西河的家伙好奇看了一眼,大头一乐,凑过去大方给他看,前者疑惑的摇摇头,又接过去闻了闻,还是摇头。   大头哈哈一乐,指着小瓶子解释道:“晒干的熊粪,防野兽的,有时候比火堆好使。”   西河绿着脸悻悻的走开。   火也生了起来,地上铺了防雨布,我们几个人围着坐下,林子里湿气非常重,稍不注意,就容易中风。   用铝锅烧了水,代号叫栖霞的姑娘煮的干蔬菜包,几个人就着压缩饼干吭哧吭哧的饱餐起来。   看着吃得差不多了,火候沉吟开口道:“那个,嗯,那个怪人会不会跟过来?”   “有可能。”我放下饭盒抹了一把嘴,点头确认:“而且十分有可能。”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谁,而且有一点肯定的是,这个家伙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因为那东西如果一直躲在村里,恐怕村里早有些风闻和事端了,可从来没听人说过,所以那东西只能是随着我们来的。   “那?”火候皱着看过来。   我挥挥手,“咱们分工明确,名义上你们是来协助的,但也不能一直让你们当包身工,今晚我们守夜,毕竟对付那东西我们在行,明儿开路就得仰仗你们了。”   火候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显然那东西在果林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吃了饭我们回到帐篷里开始分工。   汉生和领带前半夜,小何与大头前半夜,虽然后俩人有些拌嘴,但好胜在能聊的上,和前头那俩人就请等着干坐半宿吧。   我笑笑对领带说:“我和汉生来守前半夜吧。”   大头开口说:“你老实睡去吧,咱们这么多人,来头熊都撂倒了,就你身体最不行,今儿守夜,明儿走不动了,可给我们丢脸,对面那几个家伙都看着呢,咱们得提起口气。”   “就是。”一向不参与讨论的领带也认真的点点头。   我心里好笑,我说下午这帮人吭哧吭哧赶路谁也不让谁呢,照以往大头早都喊累了,感情是憋着一口气呢。   我失笑道:“行行行,谁让我是短板呢。”   白天确实很累,躺进帐篷就有些乏了,想到队伍里这么多人,还有汉生在外面,心里也踏实下来,没多久就模糊的睡了过去。   我睡得很死,也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人推醒了,好在长时间的锻炼让我硬生生的压下困意坐了起来。   看见小何一脸急色的往包里胡乱的塞着东西,同时外面也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犬吠。   我努力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帐篷外面有些许的光线打进来,我心一沉,就听小何匆忙说道:“是巡山队的,妈的,没想到进来这么深。”   我一听一下子精神起来,赶忙蹲起身帮着收拾东西,要是被待到可坏菜了,以我们的当下的装备说来旅游可没人相信,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边的护林队手里可都有家伙。   我仓促的钻出帐篷,火候他们都基本上都出来了,领带蹲在身后树上,冷静说道:“八只手电。”   火堆已经熄灭了,我们这边漆黑一片,不过对方有狗,肯定能找过来,我七手八脚的帮大头收起帐篷,边道:“跑,不能躲着,也不能交手,除非全干掉他们,否则明天他妈的就是一个部队进山了。”   交织的手电光越来越近,汉生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不要了,立即走。”   我没有丝毫犹豫,扔下手里折了一半的帐篷,背起包招呼树上的领带:“扯呼。”   栖霞和Q他们看向火候,我低声骂道:“要不要命了,没了帐篷也死不了,被抓了狗屁都没了。”   火候皱了一下眉,伸手扔掉还没收起的帐篷,“走。”说完背起装备跟着我们就往森林深处跑去。   起初还有点困意,这回是彻底精神了,刚刚的营地肯定是被发现了,对方一定会追过来,我们也不敢打手电,林子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来自脚下和头上的障碍。   汉生跑在最前头,我回头对火候说:“先别问,黑灯瞎火的不想栽跟头就盯着前头我家那个伙计,尽量跟着他后面走。”   火候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打住,在这里你们所有人的经验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相信我。”   汉生没有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跑,我知道他是担心留下明显的脚印,被对方追踪到。   跑着跑着,我的手和脸就开始疼起来,这边全是矮一些的灌木,跟小刀片似得,只一会儿裸露的皮肤上就全是口子,再加上空气中湿气重,伤口沙疼沙疼的。   “带的什么路!”后面不知道谁不满意的喊了一嗓子。   “你懂个屁,你他娘的的能跑过狗吗?不进这里一会就得让狗追上,只要挡住了狗,就能甩开那些护林队。”大头低声开骂,“狗屁的专业,要不是我们家汉生,你打灯都找不到。”   我心里恍然,原来汉生趟着走不仅仅是在改变路线,还是在找能摆脱那些猎犬的方法。   这片矮灌木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第四十六章 深林赶路   我们虽然在跑却也不敢往深了去,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跑偏了方向,就算明儿不迷路,可也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掰正过来,得不偿失。   穿过这片灌木,我们躲在一片绿植后面,看着远处杂乱的手电光逐渐远去,才放松的喘了口气。   大头瘫坐在地上,掏出烟盒想了想又硬憋了回去,小声骂道:“还没进山,就被狗追了一路,真丧气,山里又没啥宝贝,看的也忒严了。”   火候长出了口气,接话道:“估计看的不是我们,是盗猎的,或是偷伐的……”   他环顾四周,“估计还有其他山口子。这里也是中国内陆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片绿洲了,有很多珍贵的名树,岩柏,桫椤,珙桐,还有白鹳、白鹤、金雕等等,价值不菲。”   大头撇撇嘴,骂了一句狗日的。   经过这场无妄之灾,我们是不能继续起火了,老林子里太明显,这晚上巡山的队伍不会少,想好好睡觉也是不行了,几个人一合计,就地轮班窝一宿得了,早清天亮在走,不然和巡山队撞上没法交代。   汉生和领带主动挑起大梁,两个人一个耳力出众,一个嗅觉灵敏,最适合守夜不过。   帐篷也丢了,周围都是露水,夜间温度不高,我们也不敢脱衣服,就从背包里拽出半张防雨布铺下去,几个人挤在一起眯觉。   跑完身上的热气一蒸发,就感觉有些冷了起来,小和大头我们仨在一起,我想说点什么,发现那俩人已经昏昏欲睡了,我暗叹一声倒霉,把衣服蒙在头上,睡了过去。   早上几个人早早起来,开了小火饱餐一顿,开始小心翼翼的上路。   我们用指南针重新再地图上定位,发现已经比预计路线偏离了一些,便开始往回赶。   没走多久,前面的大头就不安分起来,一直用手掏后背,他胳膊还短,扭来扭曲的。   我看不过去,低声骂道:“丫干啥?”   他撅了撅屁股,皱眉道:“给我挠挠,好痒啊。”说着又抓了抓后背。   我心说就你丫不天天泡澡吗怎么还会痒,想着从后面把他衣服掀起来,刚想去帮他抓几下,可一看他后背,脸都白了,只见大头后背红通通的一片,长了整整一背芝麻大的小疙瘩,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我骂了一句,队伍停下来,小何从前面过来一看,也跟着骂了一句,“受风了,你这身老皮怎么还这么不禁折腾。”   受风俗称风疹块,是一种过敏的表现,小时候听人说受风后嘴歪眼斜的都有。   汉生也过来瞅了一眼,用手按按,同时问道:“疼吗?”   大头龇牙咧嘴的叫道:“疼啥,就是痒。”   汉生轻轻皱了皱眉:“晚上不能在地上睡了,山里湿气太重,没什么大碍,几个小时应该就自然消掉了,不过容易反复。”   “我们这有药。”   火候接过西河身上的简易药箱,从里面拿出两管药膏递过来,交代道:“糖皮质激素,半个小时就好。”   我谢着接过,火候看了眼汉生转过头说:“你家伙计说得对,咱们晚上不能睡地上了,估计是这兄弟昨晚睡得太死,出了防水布,不过咱们防水布也不够用,不可能几个人总挤在一起睡,再进山深一些,休息不好太危险了。”   我点点头,知道是这个理,就道:“看看能不能寻个干净地吧,实在不行少赶一些路,晚上搭个简易窝棚,这里已经很深了,巡山队也不太容易进来。”   给大头涂了药,我们继续上路,我就走在大头后面,看见他伸手我就照他屁股来一脚,没过上个把小时,药效就起效了,基本上疙瘩都消除了。   中午我们找了条小溪,烧了点开水存储起来,又简单的吃了东西,便继续上路。   傍晚时分,就在我们打算原地露营的时候,在一个山坡,奇迹的发现了一个破旧小木楼。   木楼建在一片高木中间,看得出来就是从中间砍伐开辟出来的。   “应该是猎户或是药农留下的,他们一般进山期得有个仨俩月。”   所有人都很兴奋,山里潮气重,冲了身体容易垮掉,谁也不想再睡地上了,这个房子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房子前面的草明显要矮一些,一看就是有人割过,我们也顺着草迹过去,推开木门,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像,房子里还比较干爽,Q和汉生在前面打起手电,发现还是个loft,上下都能住人,不过有半面阁楼已经塌了,砸在   好在房子中间有一个黄泥的炉子,周围是一些灰烬,可以烤火的话就要舒服许多。   天快黑了,所有人放下装备行动起来,Q他们去捡柴,顺便在房子外面下了几个绊子用来预警。   大头和小何去检查倒塌的地方,防止晚上生火后热胀冷缩,引起二次塌方。我和栖霞准备食物。   没一会儿人都回来了,房子里烧的暖呼呼的,几个人坐下来总算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饭,大头这货还准备烧点水要烫脚,被我们一起白眼给瞪回去了。   山里天黑的早,感觉日头刚落下去就啥也看不见了,火候笑道:“晚上留两个人守着就行,外面我们都下了哨子,也用了何兄弟的熊粪粉,估计不会有太大事情。”   这几个人里栖霞是不吸烟的,除此之外,让人意外的火候也不吸烟,他闲下来就研究路线图,或是用本子记录着什么,让我不得不想起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能睡人的只有楼上没塌的那一半,和大头他们在楼下用旧木头搭的临时床。   没敢多用旧木头,那些木头纵横交错的挤在一起,怕拎出来哪根就坏了整座房子。   昨晚汉生和领带没都怎么睡,今晚大头和小何出来守头半宿,火候他们的Q和另一个叫做老枪的守后半夜。   剩下的人本来有三个可以在楼上睡,不过栖霞毕竟是女的,推上去了。   我顺着梯子爬上去,有些尴尬的看向栖霞,抓抓头说道:“姑娘,咱们一人一半哈。”   大头再   我瞪了他一眼,栖霞到没多难为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在另一边躺下了。   这一下显得我倒是小气了,叹了口气也悻悻的在这边躺下。 第四十七章 老屋惊魂   今天赶路还算OK,体力没有太大消耗,再加上楼下的几个家伙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时间我没有很快入睡。   旁边一点是栖霞,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但我也不好意思转过去,只能冲着半塌的那面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啦”声响,有股淡淡的香味,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身体也舒展开来,我渐渐沉睡了下去。   夜里我稀里糊涂的做了几个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了,只感觉周身有些冰凉,我纳闷的扒下罩在头顶的冲锋衣,心想怎么突然凉了下来。   可衣服一拿下来,我就惊了一下,周围漆黑一片,房子里的火不知为什么灭了。   我没敢妄动,暗暗吸了口气,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心底盘算,这会儿不是小何大头守夜,就是老枪他俩,按理说两方人都很专业,不至于睡着了让火灭啊。   我绷着身体,感受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心里略微着急起来,但也不能这么靠着,就想看看电子表几点了。   我缓缓掏出手,在上面按了一下,微弱的蓝光亮起,“03:17”,应该是Q和老枪在守夜……   就在我盯着手表寻思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眼角似乎划过某些反光的物体,就在我脸的斜下方。   我下意识的歪了一下手表,用表盘照过去,蓦然在半塌的木板条子缝隙   我霍的坐起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虽然没在墓里,不过半夜三更的睡醒,在身旁发现一只眼睛,还是让我感到十分惊悚。   我动作之大,一旁睡着的栖霞似乎醒了过来,她似乎在黑暗中看清了我的异样,警惕问道:“怎么?”   “有东西。”   说着我已经猫腰退到了她旁边,望着那半边断层,神情紧张道:“有一只眼睛在   栖霞一瞬间清醒坐了起来,漆黑的楼下同时亮起一只手电照了过来,响起小何的声音:“别出声,外面有东西,他们都出去了。”   我心里一惊,和栖霞快速下楼,看到小何和领带还有老枪三个人守在破木板说道:“里面有东西,我看到一只眼睛。”   小何回手从包里拽出一杆半截枪管的猎枪,老枪接过手电也从兜里翻出匕首,将光线对过去。   领带也站过来,我心有余悸的冲他点点头示意没事,同时将注意力放过去,低声问小何:“你晚上和大头检查,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小何皱了皱眉,“里头乱七八糟的,不过倒是没什么忌讳。”   说罢他给了老枪一个眼神,老枪往旁里迈开几步,给他指出视线,两个人缓缓靠过去。   领带低声快速道:“他们守夜,发现窗上有人影,追出去了。”   我心里一惊,心道不至于吧,这才刚进来还没下墓,怎么就碰上这么邪门的事。   “野人?”栖霞看向他。   领带摇摇头,对外人他一向惜字如金。   我们小心翼翼靠过去,领带过去帮老枪在前面开路,轻轻翻开那些东倒西歪的木板,在死寂的房子里发出断裂的呻吟和脆响,这让我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老木头早都变形了,有很多空隙,手电打过去,的确如小何所说非常凌乱。   我突然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就看见小火苗忽悠忽悠的向我们这边飘动,我们几人对视一眼,有风。   小何始终端着枪,我们向有风的地方走去,绕过横七竖八的板条,就看见半个人大小的一个洞出现在房子底墙跟脚处。   旁边还斜着一块木板。   走了?   小何放下枪,皱眉道:“晚上我俩进来,还没看见这个洞。”   言下之意这个洞当时是掩上的,半夜有人从洞口偷摸摸的进来过。   一瞬间我头皮有些发麻,老枪踢开脚下的一些破旧凉席和竹编帽子,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栖霞一把抓住了,冲他摇摇头。   “算了,把洞堵上先回去吧,等他们回来。”我开口道。   忽然一旁的领带歪了一下头,我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给了我们一个隐晦的眼神,目光瞟向我后脑斜上方。   我心里一凉,心道不会吧。   小何反应迅速,左手拉了我一把,同时下意识的端起枪遥指过去。   就看见还未塌方的木梁上面,吊着一个奇怪的影子,半个身子躲在木梁后面,影影绰绰。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东西在老枪的手电光下猛地一缩,继而从对面滚了下来,啪叽落到地上,动作十分敏捷。   老枪也是手快,手电光赶紧跟了下来,一瞬间,我们看到一个毛乎乎的身影,和一张丑陋狰狞的大脸。   那东西忽地窜过来,小何果断开枪,一个点射打在对方身上,后者就地一滚去到了墙角的裂洞旁,却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胆大的冲着我们呲牙,表情凶狠狰狞。   我心里一震,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竟是一只手长脚长的灰毛大猴,可是那张脸却让我心里直颤。仿佛被什么东西抓过一般,痊愈后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半截嘴唇没有了,几颗獠牙从里面翻出来,犹如地狱的修罗夜叉。   我们都被震撼到了,以至于让它头也不回的从洞口逃走了,同时外面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小何首先回过神来,警惕走过去,而后拉过来几条木板将洞口堵住,我们也相继反应过来,过去帮忙。   堵好洞口,我们心有余悸的返回屋内,恰巧几束手电光照了进来,汉生他们从外面返回,与我们打了一个照面,看见大头悻悻的表情,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道:“猴群?”   火候拉开衣服,苦笑着点点头:“一群狡猾的猴子,他娘的还以为是……是什么鬼东西,被玩了半宿。”   看来在招待所那个羽化的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指指身后的塌方,同样失笑道:“我们也刚遇见了一只。”   汉生坐下来突然开口道:“那是只猴王。” 第四十八章 林子里的危险   “那只猴王智慧不低,刚刚那些猴子一直在带我们绕圈,怕也是猴王的计谋,就为了偷偷进屋子。”   大头一听,当即骂骂咧咧道:“丫现在猴子都懂得孙子兵法了,还他妈的声东击西。”   他脸色铁青,毕竟大半夜的觉没睡着,让一群牲口溜半天,此时心里定是糟心透了。   “丢东西了吗?估计是被我们烤的食物引来的。”汉生抬头看向我。   我摇摇头,庆幸道:“还没来得及出手。”   火候就道:“既然后面的洞也堵上了,就继续休息吧,总不能让那些猴子搅乱了咱们的计划,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所有人都点点头,天快亮了,还能眯上一会。   我爬回楼上,看着漆黑的坍塌,心里多少有点打鼓,那猴王的狰狞面目总是在我眼前闪过,我微微眯眼,心想它脸上的伤可不简单,身为灵长类动物,思维敏捷,反应迅速,特别是在这种茂密的深山老林里,到底是什么把它伤成那样……   后半夜很安静,那些猴子没再继续来扰,众人一直睡到天亮,早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后,队伍继续前进。   现在我们手里的地图基本上已经作废了,完全凭借着我的推测再走。   当初多杰在给我讲述和我爹的对话中,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告诉多杰,必须要去鸾英寨,才知道接下来的路遥怎么走,我那时候还以为他那番话只是说辞,想要与多杰单独交谈罢了,可我登上鸾英寨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鸾英寨是方圆多少里唯一可以“一览众山小”的地方,在火候去找装备的时候,汉生与我登上高处,我以二爷留下手札内堪舆口诀,对周围峰峦做了以气观风水的判断。   山岗平平,出水无神,只有东南方向的一处脉络走势高升,山口如团,聚风收水,有一丝“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味,虽然我看不出端倪,但那处风水绝对不同,如果我爹登高是为了确定方位,必然是向那里赶路。   我取出罗盘,配合指南针不断校准方位,同时心里对二爷留下的手札也充满了敬佩,其上记载,手法奇崛,经术精深,据他所提及,他这一身风水堪舆的“斗术”乃是传于古代一支神秘的队伍,永安营。   当初我爹他们离开鸾英寨后,前进了五天,才发现了熊粪,按照当时他们的脚力和我们如今的速度来推算,应该在三天半到四天之间,就能赶到当初他们落脚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运气,能找到带些“特别”的熊粪。   走着走着,我发现一旁的汉生偶然会莫名的回头望上几眼,我心里一凛,可不认为他这是在观景,就收起罗盘,轻声问向他:“怎么了?”说着也回头看了看。   神农架深处的植被根深叶茂,如亭盖的老树遮天蔽日,身后除了一眼无尽的原始森林风貌,就剩下枝叶间透过的斑驳光线。   尽是绿野仙踪。   汉生伸手拨开头上倒垂下来的藤蔓,微微皱起眉头,回道:“这里味道太杂,但我始终可以捕捉到一股味道在我们周围,可能是我多心了。”   “羽化?”我忍不住惊讶道。   “不是。”他摇摇头,吸了一次鼻子,而后望向参天古树,亭亭如盖,厚厚的枝叶挡住了风,他又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收获。   “没事,这里还不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羽化’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招待所附近等着我们。”我叹口气道,“这事看似咱们做的天衣无缝,甚至让曹二公都吃了个亏,可我总有些心绪不宁,似乎还有另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完全是赤裸裸那种,我们的小聪明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把压抑的情绪抛之脑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众人向丛林深处进发。   没过多久,我发现不止是汉生,领带和火候队伍里那个不爱说话的西河也都频频莫名抬头,望向头上的茫茫厚叶。   领带脚步慢下来,等到我们过来,看了眼汉生,小声道:“好像有东西。”   汉生闭目吸了吸鼻子,肃然道:“过来了。”   我们再向前走,头上开始出现淅淅索索的声音,犹如有风贴着叶面拂过一般。   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不对,队伍停下,西河在前面和火候说了情况,我们几个正仰头望着头顶,透过厚重的树叶,肉眼可见几道影子快速的在上面闪过。   绿荫上面果真有东西。   我们凑在一起,大头和Q他们已经掏出了家伙。   枪就是先前我在窝棚里看见的那种老式双管猎枪,前头被锯了一截,只比手枪长一些,估计是在附近猎户收的,或是护林队里淘汰下来没有报废的枪支,虽然有些拉垮,不然此时掏出来,心底也多少有了些底气。   猎枪一共就三支,小何大头和老枪,人手一支,弹药也不多。大头起初很不满意,一看弹药就知道是自制的,再加上手里家伙不比烧火棍强多少。别没打人先他娘的给自己炸了膛。这是他的原话。   只这一会儿头顶便有些呼啸,四面八方都是声音,有身形很快的东西从头顶树荫里窜过。   所有人都仰着头盯着树荫,渐渐那股似有些焦躁的声音小了下去,可我们仍不敢大意。我皱着眉,觉得纳闷,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忽然我感觉到头顶一凉,心里一颤,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脱离我头顶的帽子,我看过去,一条长满了黑毛的胳膊从树荫下伸出,正拽着我的帽子。   看到那双手的瞬间,我心里怅然,瞬间知道了树荫里的家伙,同时大声向他们预警道:“猴群,树荫里是猴群。”说着用力拽回帽子。   可头顶那只猴子力气出奇的大,死死抓住,一提之下,竟然让我脚尖立了起来。   “砰”的一声,不知是谁开的枪,打在我头顶的树干上,胳膊粗的一截枝干掉了下来,随之传来那只猴子的尖叫,它似乎受到了惊吓,仓皇逃走,我也顺利夺回了自己的帽子。   另一边一只体格更大的猴子从树荫里吊了下来,整个身躯呈现一种怪异的姿势,它冲着我们裂开嘴巴,露出森然的獠牙,面目可憎,发出刺耳的咆哮。 第四十九章 乱象   随着那只丑陋猴王的吼叫,我们头顶的树海瞬间沸腾起来,伴随着“吱吱”的群猴嚷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一瞬间我们被打的措手不及,石头、树枝、还有一些罐头盒子,非常凌乱,所有人都开始抱头鼠窜。   大头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上的金属配件砸到了头,一下子火大起来,骂了一声,端起枪就要朝上面打,却被汉生拦住,摇头制止道:“别打枪,走的还不够深,容易被外面的护林人听到。”   “那怎么办?”大头有气不能撒,郁闷的瞪着树上。   “用火。”小何已经快速捡起起几根粗大的树枝,经他一提醒大头眼睛一亮,边躲着头上的攻击,便从包里掏出酒精灯浇在上面,用火机点燃。   随着几根火把相继竖起,头顶的猴子开始变得急躁,“吱吱”的叫个不停。   大头把火把分给老枪西河他们,几个人挥舞着,逼迫那些猴子纷纷从树荫里跳出去,在稍远一些的枝杈上蹲着乱叫,抓耳挠腮,不敢近前。   “你再牛逼啊。”大头见火把好使,来了精神,一顿口吐莲花。   一些大个的猴子从树上落了地,手脚并用的在我们周围徘徊,虽然摄于火把不敢太放肆,却也显得并没有那么恐惧,似乎在打量我们。   我心里吃惊不已,这他妈哪里是猴子,分明是军队啊。相互配合熟练,这种围攻的战术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先前是谁遭了秧。   此时一声震慑人心的尖叫响起,先前那只面目狰狞的猴王又站了出来,发出一声信号,所有猴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大头默默的从前面退回到队伍里,讪讪开口道:“他娘的,还有加buff的。”   “这边。”栖霞叫了一声。   就在我右边,望过去只见几只猴子已经不知不觉的摸了上来,那些猴子动作灵敏,攀着树枝就顺了下来,正偷偷的靠近我们的背包,一只猴子甚至已经抓到了拎手。   栖霞预警的同时,整个人也已经冲了上去,随手从兜里掏出甩棍甩开,照着猴子抽下去。   没想到那猴子根本不惧人,身手矫健的躲了一下后,死心不改的要继续伸手去抓背包。   毕竟栖霞和赵敏还是不同,身体好仅限是常年野外体力异于常人,可也不像老万他们那种随时掉头的买卖,手下都带着功夫,所以一个措手不及,让猴子钻了空子,捞着了书包带。   就在它要将背包提起来的刹那,我身后的领带反应迅速,一把短刀嗖的从猴子胳膊上划过,飙出一串鲜血,猴子惊声尖叫,顾不得其他,被枝杈上的其他猴子拉了回去。   场面先是一静,继而瞬间沸腾起来,所有的猴子都站起来举着双手“吱吱”的吼叫起来,鲜血激怒了它们,随时要朝我们扑过来。   我心里一凛,这群猴子数量至少也有个上百只,真要和我们拼命,就算不死,我们几个多半也要负伤,明显划不来。   “不行就开枪吧。”我盯着猴群沉声道。   “你们守好行李。”   此时汉生默默开口,众人转过头去,只见他已经的从身上取下一个黑色丝绒袋子,从里面倒出一截擦拭干干净净的亮白枪头,拧在一截枪杆上,发出金属的冷冽声响,而后朝我看过来,一咧嘴:“我去宰了那只猴王。”   说罢整个人已经拔地而起,从当下的小土坡上冲降下去,直接反扑向那支猴王。   火候几个人都愣住了,大抵是想不明白,避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人硬着头皮上去。   我们即无奈又习以为常,我反应过来吸了口气叮嘱道:“小何盯着汉生,万一,有危险,你就开枪。”   小何点点头,我又转头对其他人道:“我们只需守好行李就行。”   话音未落,那边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叫嚷声,接着猴群就向我们冲了下来。   我远眺望去,不少猴子已经倒在汉生冲刺的路上,各个一击毙命,没有能躲开他的一枪。   火候几个人看在眼里,脸色变换,我心里冷笑,这何尝不是汉生对他们的一种震慑,杀猴如此,人又如何,想必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一向人畜无害样子总是露着一口白牙的家伙,出手是如此的冷酷。   不容我多想,猴群已经冲了过来,大头收起枪,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火把砸上去,那些小点的猴子还是很惧怕火的,都尖叫着躲开,对大猴子的震慑就要弱上许多,只有被火焰烧着的时候才会跳出去。   黑光一闪,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个猴子跳将过来,尖锐的爪子抓向我的脸,我心里一惊,这要给抓到就算不被扣出眼珠子,也要皮开肉绽,当下顾不得,一个闪身向一旁扑过去,在地上一滚,躲过了攻击,不过那猴子落地的同时,也被紧跟着我的领带撞了个满怀。   见它要逃,一手捞起猴子尾巴,爆发出那个干瘦体格不该有的力量,以一记乱披风将猴子摔到地上,当即把对方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扑腾两下没起来。   越来越多的猴子冲下来,火候身上已经挂了彩,胳膊上被咬了一大口,老枪脸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个猴子及其凶狠,足可以说是悍不畏死,你踢它一脚,就顺势抱在你的腿上,张嘴胡乱咬下去。给它一巴掌就会被挠在手上,怎么也要带块肉下来。   他们队伍里Q是身体最好的,西河手下带功夫,属两个人最猛,顶在前面,不过也已经各个带伤。   大头骂了一声,动了杀心,开始下“狠手”,手上的火把换成了锋利的工兵铲和从上面拧下来的扎枪,几乎次次出手带血,没一会儿他身前就堆起了一片尸体,血雾缭绕。   那些猴子都没死,不是被他砍上了腿,就是被扎破肚皮,鲜血和伤痛让它们乱叫,一时震住了其余的猴子。   而领带也没手软,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手软,相比于大头的大开大合,他显得阴柔冷冽许多,不过杀力最恐怖,每一只扑过来的猴子全都死翘翘了,身上被开了血槽,尸体堆积在地上。   这回不止猴子,连栖霞和火候他们都傻眼了,队伍里除了这三位杀神,还剩下小何,他枪法之准他们也是领教过的,再有就是我这个学过几天刀的人,身前也躺下了几支猴子尸体。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中那些震惊和一丝恐惧,并不比猴子少。   我咧咧嘴,转过头冲他们一笑。 第五十章 整修   这群猴子暂时被我们血腥的手段震慑住,有些躲闪畏惧,却也不肯离去,围在周围继续做着威胁的动作。   我隐约看了不妙,这些野生猴子心性凶烈,只是暂时的驱赶不足以让他们撤退,就这么耗下去,我们绝对要吃亏,别看大头现在威风凛凛,我在后面看得清楚,他握着工兵铲的手都在发抖了,体力消耗巨大,再有一会儿非累趴下不可。   就在这时,猴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在我以为它们又要发起攻击的时候,猴海忽然躁动的缓缓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汉生一手拎着枪,一手揪着那颗鲜血淋淋的丑陋猴王脑袋,从树丛上跳了下来。   所有猴子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我心里真为他捏了把汗,如果此时猴群暴起,就算是他也要栽到里面。   可是所有的猴子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手,最多是在那里不停的焦躁低吼,却没有猴子出头。   汉生就那么冷静从容的从猴海中走出来,转身将那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仍在面前,迸溅的鲜血让所有的猴子本能的向后退去。   不管多么聪明,毕竟是畜生,一旦最威武的首领被除掉,剩下的猴子都有些涣散,开始有猴子缓缓后退,渐渐的更多的猴子从树杈上离开,只剩下一些还在仇视的盯着我们。   汉生手上沾着血,倒着后退,不回头的对我们道:“拿起行李赶紧走,这种东西及其记仇,等它们选出新的首领,恐怕还会来追我们。”   我们立即照办,老枪和小何端着枪掩护,哪个不长眼的猴子狗急跳墙就给它一枪,收拾好行李我们缓慢后退,有几只猴子不死心想上前,都被小何他们震慑住了。   起先我们还缓缓后退,随后越走越快,离开那群猴子的视线后疯狂跑起来。   直到所有人跑的精疲力尽,才气喘吁吁的坐下来,大头一屁股栽倒在大树下,边喘气边感叹:“真是树倒猢狲散,也没有个家伙想着给它们老大报仇。”   我也累得不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想让它们拎着刀片从东街砍到你西街啊。”   栖霞小何他们体力都还保存的比较多,从外面摘回来一些大叶子,我们坐在上面,湿气太重至少可以隔绝一些。   栖霞又翻出急救包,给伤员做了简单的包装,幸好没什么重伤,只是怕伤口感染,都打了抗生素。附近柴火太湿,小何用酒精灯煮了点水,我们就着压缩饼干闷头吃起来,实在是太累了,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晚上实在没办法,找不到很干爽的地方休息,我们只能临时砍了一些稍微粗点的树枝回来,扫清了一片地,把树枝横竖叠在一起,用蕉叶撕成条做绳子绑起来,架空腾起,上面铺上草叶勉强当做床来睡。   很硬,但没有办法,要比被湿气坏了身子强。   晚上守夜成了问题,猴子一役,虽说没有重伤,但大伙都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就大头那样的我都不敢让他守夜,后半夜准睡过去。   最后我,小何,火候,栖霞基本没受伤,体力也还行,负责守夜。   本来这种组合肯定是我和小何一组,却没想到我开口前,小何抢先说要和栖霞一组,大头都要睡着了,还勉强睁眼骂了一句“lsp”。   出去尿尿的时候,小何在后面低声说不放心让别人单独守夜,至少我们的人得有一个是清醒的。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小何是提防着那队人呢。   夜幕降临,“两床人”都睡了,身后没一会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我和火候两个人守着风灯,调到节能,一罐瓦斯坚持一宿绝对没有问题,保持着亮度和温度,至少能喝退一些夜晚出没的野兽。   火候揉着胳膊上的酸痛,见我看过去,不由苦笑道:“见笑了,我很惊讶,没想到你们‘身手’这么好,也没想到一入林子就造的这么狼狈。”   我伸手在风灯上取暖,侧过脸:“我也没想到危险来的这么快,说实话,你们也挺让我惊讶的。”   我把脸转回来,幽幽的说道:“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是在乌蒙,那是第一次下地,有个铺子里的伙计烧死在了火海里。   他很痞,却有个秀气的名字,叫辰良,前一秒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后来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我很痛苦,说不上感同身受,但那种感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火候揉着胳膊,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次是一个见面没多久的汉子,很勇,他带着他弟弟给人卖命还情,生前最惦记他弟弟,死前还在担心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师傅的女儿,他就死在我面前,肚子划烂了,有一半是为了我。   那一次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但看见血,看见生命在流逝,我还是感觉很可怕,很痛苦,浑身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火候停下手,声音很轻的问我:“二爷,你想说什么呢?”   “所以……”   我低着头,声音放的低:“所以我知道,人在看到鲜血时是什么样的,因为我就是从那么怂经历过来的。   我想着,今天死的那些虽然不是人,可血腥子味都灌进鼻子了,总该有些反应吧……”   我扬起头,看着浓稠漆黑的夜空,“可有些人的脸上就是少了些什么,怎么瞧也瞧不出来。”   火候低头看着风灯,火红的焰火映在他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然笑道:“我也好奇,那该有什么呢。”   周围很安静,我们两个都不再开口,他缓缓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我看着他一个人拿着手电跨过风灯走向漆黑的密林,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我本能的皱眉,下意识回头,看见是汉生,他躬着身子躺在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只是那只手有意无意的碰触到我的腰。   我看了眼在对面睡觉的老Q他们,微微向后挪动几分,将身子向后仰,就听见汉生细弱蚊蝇的声音:“你猜的没错,他身上不简单。” 第五十一章 试探的结果   我心里一凛,随即心里想到了很多,最终记忆定格在一个蓝头发的年轻人坐在炉边烤火,曹玄黄,我自始至终也猜不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也是。”忽然一旁响起大头小声嘀咕的声音。   我一愣,心道这丫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不睡?!”我压着声音尽量没回去去看他。   “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守夜。”大头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是。”   “还有我。”   我呆住了,领带和小何也都在衣服里发出轻轻的应答。   我头都大了,挠了挠后脑勺,满腹疑问:“你们要干啥,大半夜的都不睡觉。”   “我也不太放心。”领带小声说道。   “你们到底啥意思,不就是守个夜吗,老子又不是没做过,有啥不放心的。”我有些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只得压着嗓子问道。   “守夜没关系,关键是和那个家伙。”大头声音出奇的严肃,补充了一句“那几个人不简单。”   我再一次愣住了,感觉后背有凉气爬过,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他们手下有功夫。”领带闷声道。   “我知道啊,西河啊。”我纳闷道。   几人默契的沉默下去,小何道:“应该是所有人。”   “是。”汉生一锤定音。   “所有人?”我更加糊涂了,“难道他们是伪装的?我操,伪装的?”   我说着说着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意思。   “你们早就合计好了?”   “没有。”大头无奈道。   “我是听出来的,别看他们几个赶路时那副样子,可气息悠长,再累都没乱过,不像老板你是真的喘。”领带耿直道。   “放屁。”我没好气道:“少说废话,继续。”   大头接过话:“Q食指的第二关节左边以及虎口有老茧。”   “什么意思?”   “经常握刀的人,因为刀谭发力,那两处就会磨出茧子,而且手臂上下看起来会很怪,下臂粗壮有力,上臂则柔软。”领带默默解释道。   “你是说他是个使刀的行家?”我突然有一丝毛骨悚然。   “是。而且看他平时动作,耍刀的年限不会比我短。”领带承认道。   大头低声快速道:“不过一路没看见他带刀,他们的家伙应该都在背包里。而且白天面对那些猴子也没逼他真出手,说没诡计鬼才信。”   “当时刚见面的时候,那几个家伙态度还挺不耐烦的,后来忽然就低调下去了,开始扮傻装楞,这明显是要把我们当枪使啊。”小何低声道。   我一愣,忽然想到没错,这也是我一路觉得奇怪的地方,似乎火候他们态度转变的太快了。   “是那个果林子里的人。发生那件事后他们就阴沉多了。”大头判定道,“只是没想到比我想的要图谋更大,这群猴子都没试出他们。”   “你们商量好了?”   “没,我就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妥,没想到他们也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我心一沉,大头这么说,就证明他们几个当真没有暗自商量,都是各自发现了火候他们身上的端倪,只有我是最后发现的。   还是在这场有心的猴群试探下。   我有些自责,汉生,小何,大头,甚至领带,眼力和身手都要比我好很多,不管过去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我还是队伍里那个吊车尾的小菜鸡。   我还要说什么,忽然汉生的手从身后不着痕迹的点了我一下,其余几人也安静下去,与此同时手电光从密实的林子里照出来,火候返回来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再看这家伙烤火的背影,就有些不寒而栗了,他们队伍的人都带着家伙,带着功夫,带着目的,如果我还那么天真,什么时候被做掉都不知道。   “操。”   我有些郁闷的暗骂一声。   火候侧头看向我,“嗯?”   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有些没睡好,一晚上都在琢磨火候他们的事,每次看他们心底都有莫名的生出些警惕,到底是大头小何他们,第二天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一群演员……   我心底忍不住暗诽。   我们继续上路,一路都在警惕猴群和其他野生动物的袭击,猴子后来没有追来,但好几次我们与熊声擦肩而过。除此之外越往深处走,地势变得越加陡峭,地理环境也变得复杂,一些坡度较大的地方,都要滑着往下走。   而河道、峡谷、瀑布等陡峭地带,全都要拴着绳索一点点度过。   按照地图,我们用了四天基本上已经到了目标地点,并且逗留了两天,却没有发现至关重要的“熊便”。   连续两天大家都在搜索熊便,一无所获,都有些许泄气,大头百无聊赖的时候,还给我们出了一个问题,说“狮子和熊比拉屎,谁拉的大,最后不分胜负,找来大象做裁判,大象说狮子赢,请问为什么?”   我们想了半天,愣是没有答案,大头叹着口气说“狮子。”   就在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他又幽幽说道:“狮屎胜于熊便(事实胜于雄辩)。”   这老谐音梗几乎差点引来小何他们的一顿暴打。   这天我们依然在周围寻找熊便,准确的说是石榴林。   按照多杰的说法,在发现熊便的位置,对面的山头发现了了林子,所以我们这几天尽管没有找到熊便,但却将搜索范围扩大了,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吧。   中午我嚼着饼干,正在简易地图上将搜寻过的区域划掉,前头搜寻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我们和汉生对视一眼,几个人快速跑过去,离得不远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立在那里,有点像古代的灯笼,不太确定是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一定是人工制作的。   我心里有点雀跃,如果在这找到人工痕迹,多半就是我爹当年他们留下来的。   大头已经到了,蹲在那东西一旁直皱眉,见我过来火候的人散开,“怎么说?”我低头问他。   大头拍拍手站起身,吐掉嘴里的草叶,纳闷道:“你不认识这东西?” 第五十二章 点魂灯   我纳闷的看过去,这个东西很像灯笼,外面绷着一层发黄的皮子,上面挂着半截乌黑的竹竿,斜着倒在草丛里,里面有黑沉沉的影子,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我猜道:“灯笼?”   “我还以为你知道。”大头有意无意的退后两步,皱了皱眉头,然后摸出包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有些迷离道:“这东西叫点魂灯,确实是个灯笼。”   “之前在江西,我见过这东西一次,那时候毛还没长齐呢。”   “这玩意有啥说头?”小何想上去看看,被大头没好气的拉住了,挤兑道:“屎你都想上去尝一口。”   而后看向我,“这玩意来头可大了,搁别处看见也就看见了,在这可大不妙了。”   听他一说,所有人都有些紧张,Q瞅瞅他又瞅瞅那个灯笼,不信任道:“你别忽悠,这东西就那么邪乎?”   大头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要不信就上去拎一个我瞅瞅。”   Q被他说的有点悚然,犹豫不决,我插话道:“行了,有话赶紧说,知道你广见洽闻,非常牛逼。”   大头掐灭了烟头,脸上竟带着些许淡淡的惧色,说道:“我老娘家是个大户,祖籍江西,那时候家里有个辈分挺大的祖宗要去了,各地的子孙都回去送行,老人也是最后一口气憋着,非要等到儿女都回来才走,可当时家里的老大在南洋,回来时给大雨挡了船耽搁了,眼瞅着老人就要咽气了。   当时不知道是谁请了送葬的一个老道出手,那人也干脆,拿了钱起坛做法,愣是多吊了老人三天命,把儿子等了回来。   当时在内堂的人都说,起法的时候屋里阴风阵阵的,纸钱全都飞了起来,老爷子之所以多活那三天,是老道硬生生挡了鬼差的道。”   “跟这皮灯有啥关系啊?”小何不解。   大头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得循序渐进吗,讲究个开头高潮结尾,一点文化都没有,脑子里都是肌肉。”   小何嘴角抽搐几下,我们几个憋着笑,大头才跟个老先生似得继续讲道:“老爷子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候有个习俗,特别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人死了要在家里停三天,所以当时家里人就准备了个那种冷棺材,把尸体放进去了。   三天后不等天亮,就要将尸体接走,当时家里人都在,把老爷子从冷棺材里抬出来摆在堂屋中间,所有人一一叩拜后,就要台上车送去火化。   当时上去四个家里的老爷们,可是不知怎地愣是抬不起,所有人都慌了,都以为是老人不肯走,是不是还有啥心愿未了,就又找来了那个老道,老道来了细问之后脸都白了,说不是不走,是阎王不收了。   那些人一下子就炸了,阎王不收啥意思,就是没法投胎啊,不说老人来世咋样,这个事绝对是不祥,之前老人生前选的墓地也要完蛋,还谈个什么蒙荫后人了,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家里那几个男的就急了,问怎么回事,老人有愧,说是自己没交代好,路过此地不知这里的习俗,吊命之人最多只能留三天,就必须入土为安,这是阎王和请命道士的约定。可家人给老人在祖堂里又放了三天,超出了期限,阎王生气了。   本来这个事老道不该再插手了,要短命的,但既然事出己身,落在他身上,怎么着也要送老人最后一程。   老道先去老人生前选中的墓地看了一圈,说风水是好,但此时已经不能下葬,然后去后山又选了一处,是一个背阴山。”   “怎么可能?”我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可能葬在背阴山!”   我大吃一惊,背阴山是丹道学讲的“虚危穴”也叫“虚危山”,是纯阴无阳之地,传言那里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葬者尸骨不存。   “对,你没听错,就是背阴山。”大头肯定道:“当时家里人一听是背阴山也极力反对,可老道说背阴山是地府出入人间的门户,老人必须葬在那里,才能魂归幽冥,否则在等几天,尸体腐烂,就要成为孤魂野鬼,闹得家宅不宁。”   “当时家里人也没办法了,看老道手眼通天的,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我觉得当时他们觉得可惜的,是老人提前选好的那块风水宝地没了。”大头冷哼一声,“后来老人从家里拿了我们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重新选了四个人抬棺……”   说到这,大头面露苦笑,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娘的,当时老子点背,就被选上了。”   “当时我们每个人都光着上身,老道用猫眼泪摸在我们身上,然后棺材就奇了怪的抬起来了,最后去下葬的人不多。”说着大头又指了指地上的点魂灯,嗓音有些发颤的道:“那次没吓死老子,当然年轻是一部分原因啊。   老人最后在家族里找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跟着,那人起先死活不干,后来老人告诉他,他八字硬,不会有事的,也必须他要去。   当时那家伙就负责提着这个东西开道,形状和这个一模一样。   老道说人有三灯,就在两肩和脑后,八字硬灯火就旺,鬼魅辟易,所以另一句话是人死如灯灭,只要保持三盏灯,就不会有事,但是抬棺入背阴山一事,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会顺利,绝对会有东西出来吹灯。   这一程送葬绝对不能再出事,否则所有人都要搭进去,所以必须有人要提点魂灯。   这灯就是用来点魂的,在那些东西眼里,它们只会看见这个灯笼,只要一直点着灯,就不会被吹人的肩头魂灯。   我们是太阳落山后开始进山的,一路上魂灯灭了八次,提灯的那货,出山时基本上要尿裤子了。”   大头揉了把脸,又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在吞云吐雾中开口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老娘家也算大户,老人葬入背阴山后就开始家道中落,没有什么厄运,也没有人横死,但就是做不起生意,干一行赔一行,家底没几年就被败空了。”   “那老道后来就是我那便宜师傅。” 第五十三章 曹盘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搁在平时全当山野故事听了,可在这里,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小何胡乱抹了把下巴,眯眼道:“东西被丢在这里,是不是当初就没用上?”   火候苦笑道:“我想也许是的。”   对这句“掩耳盗铃”众人心领神会的点头。   Q犹豫道:“要不先拿着?”   大头抓抓头,郁闷道:“拿着总没坏处,可是这点魂灯八字不够硬的人根本拿不起来,反倒要伤了身子。”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一旁安静的汉生突然周期眉头,疑惑道:“这东西不太对劲。”   “嗯?”   众人循声望去,汉生指着灯笼,意有所指道:“这东西应该不是老物件。”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倒是我一下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们之所以寻到这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我爹他们来过,所以便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东西就是他们来时留下来的,此时被汉生一语点破,我恍然大悟,如果东西不是我爹他们当年留下的,那么就代表这期间有人曾经回来过,并且带着这盏点魂灯。   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同样不爱言语的西河辨认道:“东西确实不旧,看这种小纹,灯笼外面裹的应该是鹿皮之类的,颜色偏亚黄,最多不过八九年。”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还真有人来过。   不等我细琢磨,就听大头抓耳挠腮的问道:“先说这个,咋办?”   “咱们谁命硬?”几人环顾,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最后领带撸起袖子要去拿,却被汉生以枪杆挑了起来,点魂灯离开草丛,迎着光便可看清里面有些黑色的东西沉在底部,轻轻晃动,大头啧啧道:“里头是黑山羊,黑狗和黄牛血混合松油做的灯油,还有很多,应该,嗯,应该没怎么使用。”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先拿着。”汉生轻描淡写的说道,而后转身环顾四周,“入口可能就在附近。”   我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他笑着摇摇头。   我们再次散开寻找,大头见我愁眉不展,以为是我担心汉生提着的点魂灯,就开解道:“如果是汉生的话,应该没事,别说他提着点魂灯了,就以他平时那种好像钟馗投胎的气焰,有啥不干净的都得绕着他走,咱就别瞎操心了。”   我犹豫道:“我倒不是很担心汉生,对他我是放心的,只是那盏点魂灯出现在这,让我有些心绪不宁。”   “你是觉得有人在你和你家老爷子之间来过这里?”   我点点头,大头这家伙看着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实际细的很,便直接对他道:“还有一些事情,其实我能走到这,大多是依靠当年一个叫多杰的局中人回忆。在他的回忆中,有一件事让我格外在意,当时我爹队伍三五人一组出去找石榴林,不管找没找到,每组人都要在固定时间返回,但有一组人到最后都没回来,队伍着急赶路,只留了记号,多杰猜测那些人遭遇了不测。”   “会不会真有什么不测,毕竟这是老山,环境恶劣,野兽也多。”大头小心问道。   我苦笑道:“那批人都是曹家的高手,因为意外全军覆灭的几率不大,还有今天这盏点魂灯的出现,也让人烦心啊。”   大头环顾四周,沉声道:“你是觉得这片林子里……不干净?”   我叹气道:“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接下来什么打算。”说到这他神秘兮兮的回望了一眼,看见其他人都在远处,才放心道:“火候那几个人‘深藏不漏’肯定没憋着好屁,可别让他们给咱玩喽。”   我摇摇头,“放心,至少没下到底下前,咱们还都是一条船上的,他们就算有屁也得憋着。咱们接下来要继续往南走了,这会儿咱们其实已经过了当初我爹他们发现熊便的地方,再往南搜索,说不定直接找到了那片石榴林。”   “你咋这么笃定?”大头疑惑道。   我笑着起身,让开靠着的树干,露出被我压着刻在树上的几个划痕。   大头瞪大眼睛,我忙捂住他的嘴,给他打眼色,大头悄悄瞅了瞅两边,才小声问道:“记号?丫怎么找到的。”   我摊摊手:“就是跟你聊着聊着就看着。”   “你爹留下的?”   我点点头,“准确说是曹家人留下的,这是曹家的记号,叫曹盘,这几条线,代表西南。”   大头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压抑着嗓音道:“太好了,真是要睡觉老天爷就给添了枕头,这么说咱们这次是有戏了?”   我看着远空道:“但愿吧,对了这事你别声张,咱们现在在暗处,我倒要看看火候那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人无功而返,我假意盘算一番,最后定下向南走。   火候他们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强作笑意,说着没关系,再找找,大头看在眼里,私下里冲我咧了咧嘴。   我们又慢慢悠悠的找了两天,差不多终于磨蹭到了我爹当年发现石榴林的地方。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大头边说边抬眼望天,这几天神农架乌云压顶,要有一场大雨倾盆。   我摇摇头,皱了皱眉,有些欲言又止,大头就道:“有话说。”   我犹豫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个曹盘……”   “是当初走散的那支队伍留下的?”大头接过话头。   “嗯。”我点点头,心里随着头上的铅云密布,也越发烦闷起来。   大雨来临前的老林格外安静,无风也无声,压抑沉闷的让人莫名心慌。   “那怎么办?”他问道。   “不行先找个地方躲雨吧,这场雨看着不小,这环境本身就恶劣,咱们雨中赶路太危险。”我叹气道,“至于方向,哎,容我再想想。”   暂时也想不到好办法了。   正在此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浓密的乌云滚滚降下,犹如天幕低垂。   我脑海中陡然想起二爷手札上的一句话:   黑云避日,江河断流,野火焚山,红水覆舟。   当下天相属于走土中,最不吉利的一种“恶”相。 第五十四章 山雨欲来   “怎么了?”大头见我半天不说话,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应付道:“没什么。”   “先找个地方避雨吧,这雨,这雨有点邪乎,大雨天在老林子里赶路太危险。”   我们往回走,把人都喊了回来,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这雨来的太快,冒险不值当,我们带的食物也算充足,先避雨。   可接下来找避雨处犯了难,大半天过去,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地方。   太高的地方光秃秃没有遮挡,矮处又怕发水被淹,眼看着天黑了下来,我们不得以在一处山坳停下来。   山坳两侧斜对着的位置,各有一处天然的凹坑,可以躲人。   不巧不成书,两处凹坑都不大,正好够我们两拨人分开避雨。   大头放下背包,埋怨道:“我就说那边的大一点吧,还非选这边。”   小何也将背包撂下,一边将凹坑里的杂物和某些动物粪便清理出去,一边不忘鄙视大头:“你懂个锤子,看见这些粪球子没?”说着他将一块有些发白发黄的粪便踢过来,接着踩碎另一个,讲道:“没啥骨头,但也不是植被,应该是小型的肉食动物,老鼠,鱼,或者蜥蜴啥的,按照这个捕食习惯,粪便的主人应该是狐狸这类家伙,这种东西最机敏,它们进食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时候,排便就更是了,因为那时候最容易被攻击,你养过狗没,发现没有每次你拉屎的时候,你家狗就蹲在你身旁,大部分都是在护住。”   大头铁骨铮铮墙头草,立马举起大拇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看你这么认真,你说得对。”   小何撇撇嘴骂了声“瓜皮。”   我开始拾到晚饭,此时外面已经挂起风,汉生搬了些石块回来,半堵在洞口,大头跟着搞了些土和着水糊在上面,完事还不忘啧啧两句“手艺不错,好瓦匠,这得二北一天。”   领带去外面找了点干草,小何清理完地面,也出去捡了些干树杈回来,完事又掰了几根带叶子的大树枝,斜挡在洞口。   说是洞,其实一点都不深,只是一个凹坑,有点类似于斜倒在山坡上的一只大碗。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也呼呼的挂起风,我手边的对讲机忽然响起“吱吱”的电流声,接着传来火候的声音,“二爷,可以听到吗?”   “可以,你们怎么样了?”我拿过对讲机问道。   “放心,没问题,这种状况我们也遇到过。”他断断续续的回道。   我疑惑的望过去,能看到山坳对面已经生起了火,有个七八百米的距离,看不清人,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对讲机,这个距离不应该信号不好啊。   我摇摇头,心想应该是附近山里有某种物质干扰了信号,就对那边道:“好的,有问题就开对讲,或是打信号灯。”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阵闷雷,风也呼呼的刮了起来,凄厉的风声渐起,在山坳中格外悠长刺耳。   大头早早起了火,我们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这是自从BJ出发以来,我们几个人第一次正式聚在一起。   烧了点水吃了面,大头向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岩壁上,说道:“这雨估么得下个一两天吧,就算休息了,咱们可以慢慢唠唠了。”   我耸耸肩,没好气道:“还商量啥,你们都看明白了,就我一个菜鸡,还傻不愣登的觉得对方单纯呢,整了半天最傻的还是我。”   小何失笑道:“也没到那个份上,那晚听二爷你口气,不也开始怀疑他们了吗?”   “是啊是啊,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嘛。”我丧气道。   大头把双手枕在脑后,“现在问题就是他们到底几个意思?”   我叹气道:“怪我,没摸清曹玄黄的意图,就让他的人上了船。”   “别这么说,时间不等人,我们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曹玄黄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选择与我们合作,既然是合作,他的人‘别有居心’一些,也算正常。”小何开解道。   领带低着头抱着胳膊,我知道他的刀就在袖口里头,只听他嗓音冷清道:“实在不行,可以”   “可以全部干掉,杀人埋尸,弃尸荒野,对不对。”大头笑呵呵的接话道。   领带有些皱眉的看了他一眼。   大头苦笑着摆摆手,“怕了你了,年轻人哪那么大杀气,跟哥哥多学学,多洗洗脚,就会发现生活的美好。”   接着他吸了口气,沉声道:“其实先别管那几个家伙啥意思,最终目标肯定要在地下,至于进去后,是‘各怀鬼胎’,还是直接干掉咱们,这就说不准了,火候那小子也不笨,这一路上应该是不会给咱们出绊子的。”   我点点头,认可大头的话,“相安无事是最好,至少在他们露出意图前,咱们不主动出手。”   反正也猜不出那几个人的目的,我们干脆不去想,决定趁着这场大雨好好休息一下,大头由斜着的姿势,变得半躺着,打着哈气道:“这大雨天的也不会有啥事,咱们前后半夜一个人守夜就成了吧。”   小何蹬了他一脚,“那还不爬起来守夜去。”   大头缩成一团,用衣服裹住自己,耍无赖道:“困了困了。”说完就干脆装着打起了呼噜。   我们拿他没办法,不过也知道他的脾气,他是觉得当下真没什么危险了。我无奈对他们几个说:“算了,打猴子这货没少出力气,那就我守前半夜,你看看你们谁来后半夜。”   小何点点头,应下来后半夜。   洞里火渐渐小了下来,洞外的风雨却大了起来。   火小了起来,我们没再续柴进去,抱进来的柴火是为了下一个晚上用的,避免下雨浇了一天没干柴,晚上守夜还是以风灯为主,带的燃料还算充足。   大头和领带都躺下了,洞口有点捎雨进来,不过我们的帐篷都丢了,我只能起身用小块的防雨布挂在洞口的树枝上,勉强防一些雨水进来。   夜晚风大了起来,呼呼的刮着,像是有嗓音尖锐的老妪在冷笑,回荡在山坳中,让人不寒而栗。   雨夜的风很冷,吹得人汗毛都站了起来,我将风灯的火调的稍微大一点。   小何和汉生在对面靠着,没那么大困意,仨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多久小何打了声招呼也眯了过去,汉生抱着胳膊靠在后面岩壁上。   我看了看表,已经二十三点了,就轻声对汉生道:“你休息会儿吧,有事喊你们。”   汉生摇摇头,刚要说话,山坳中忽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似天崩地裂,如万马奔腾。   他嚯的坐直了身体,我也一脸骇然的盯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忍不住惊呼道:“这是阴兵阴马吗?” 第五十五章 雨停   心再大的大头也被这声巨响惊醒,小何更是原地蹲起身,一只脚麻利勾过枪带,将枪握在手里,警惕且茫然的看着外面。   我拍了拍不知不觉来到我身边的领带,自己极力压下心中的震惊,说道:“别慌。”   “怕不是天下漏了吧。”大头见外面大雨滂沱,使劲眯眼也看不透密实的雨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转头看向汉生,汉生微微抬头闭眼吸了吸鼻子,还是摇摇头:“雨太大了,味道都被掩盖了。”   突然一旁的对讲机传出“咝啦咝啦”的电流声,尖锐的盲音,吓了我们一跳,我刚拿起来,里面传来火候断断续续的声音,“二爷,二爷吗,声音,听到声音,声音了吗?”   雨势很大,信号太差了,半天才听清他这句话,我捏着对讲机回道:“当然,但是雨太大了,不要出去,晚上守好洞口……”   “轰隆隆……”   话音未毕,又是一阵连绵巨响,犹如大风过境,迅雷急泄百里,我们所在的山坳都有些震动。   汉生将整个人贴在岩壁上,等声音过去后缓缓起身道:“发生地不在这片山坳里,大概一两公里外。”   “我擦,地震?山洪?一两公里外还这么响,不会波及到我们这里吧。”大头有些担心的抻脖向外瞅。   我也有些担心,“这么响应该是咱们所处山坳的特殊地形导致的,这里就跟个扩音器似得,不过如果是山洪的话,照这雨势一天都不带停的,咱们这有点危险啊。”   “要不我出去往山上走走,看看高一点还有哪里能避雨?”小何尝试道。   “别,至少暂时不行,现在雨太大了,下冒烟了,连路都看不清,你出去别说找地方了,能不能回来都两说。”我断然拒绝道。   “我打些标记,应该能找回来。”他犹豫道。   “我说你就老实眯着吧,就算山洪咱们这个高度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淹了,等雨小点了,我和你再出去看看。”大头甩了甩胳膊,坐回位置,“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放屁。”小何呸了一口。   “二爷,二爷,可能是,可能,山洪,或是走山。”对讲机里又传来火候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回道:“你们那边小心点,你们那边小心点,千万注意动,可以手电信号沟通。”我重复着内容。   “收到收到。”   我放下对讲机,也靠回岩壁,叹气道:“这趟真是出师不利,墓没找到,先遇上了这场大雨,咱们后半夜两人看着吧,一个人不放心,要是睡着了,水上来咱们可都要玩完了。”   “喂喂喂,我感觉受到了冒犯,什么叫守夜还能睡着了,你瞅谁呢。”大头不满的嚷嚷道。   “哼哼。”小何冷哼两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大头看向领带,“说你呢听见没有,以后守夜精神点。”   领带眼神茫然的抓抓头。   小何就道:“行了别扯了,你们睡吧,后半夜我和大头。”   他俩串到洞口,我和汉生躺向里面,没多大一会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不知不觉天亮了,他们也没叫我,直到我被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睁开眼就看到大头光着屁股站在洞口撒尿,汉生早醒了,坐在墙对面,拿过热水缸子递过来,我揉了揉眼睛,喝了口热水暖胃。   外面天已经亮了,不过雨还是很大,灰蒙蒙的,基本上还是看不清什么。   小何躺在我对面,应该是睡了,我冲领带努努嘴,他道:“头爷昨晚睡着了,歪出去把衣服打湿了。”   大头一听有人诋毁他的形象,一下就急了,还没甩干净就转过来,“什么睡着了,别听小何瞎胡说,我那是观察外面的情况,一不小心,湿了衣服,这叫认真负责好不好。”   我从我背包里掏出一件速干短裤扔过去,随口问道:“对面有消息吗?”   领带点点头,“早上的时候报了声平安。”   草草吃了饭,我问大头不睡会,他说不咋困,闲着无聊,我们几个在地上玩“憋水牛”一种游戏,就是一个人两个石子,一口井,跳下去就输,汉生不玩,大头起初赢了我两局后,强烈要求对战领带势做“神农架憋水牛第一人”,结果在领带手下惨败,一局没赢。   到了下午,天色依然沉闷,不过雨势却小了起来,大头抻脖瞅了瞅,“晚上应该还得下,也就这会小点。”   “要不出去看看?”小何已经醒了,翻出雨披递给我们。   几个人穿着雨披尝试从岩坑里走出来,恰巧火候他们几个人也从对面过来,我站在山坡上向两边望了望,还好   我们聚在一起一合计,先不急去看昨晚的动静,找退路要紧,万一真是山洪,我们现在的地方可就要倒霉,所以两拨人各自向山上搜索开来。   可惜的是,雨再次大起来后,我们依然没找到合适的避雨地方,只得再次返回远处,走在前面的小何忽然停住了,冲我们摆摆手,一旁的领带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两个人互相点头,领带从袖口里划出短刀,小何冲他打了个信号,一手推倒门口的那片树枝后,领带嗖的穿了进去。   里面只有我们几个的行李,我们有些纳闷,投去询问的目光。   小何苦笑的让开一步,露出洞口边上一串清晰的湿脚印。   脚印从我们用来挡雨的树杈中穿过去,看起来进了洞里。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就是脚印只有一串,只进不出。   我当下有些头大,背后不自觉的爬上了一层白毛汗,洞里确实没人,是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来过,又怎么会仅仅只有一串脚印?!   “是那伙人?”领带转身看向山坳对面。   “也有可能。”小何皱了皱眉,“不过这也太明显了,为什么装神弄鬼的只留下一串脚印,难道就是为了栽赃?”   “到底是不是装设弄鬼,今晚就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夜里来人   山坳中大雨滂沱,哗啦啦的砸在洞口前的枝叶上,摔成水珠子迸溅在我身上。   晚上我和汉生守夜,不过他们几人也显得了无困意,偶尔开口,也快速结束话题,所有人的眼神都无意间的飘向洞口深处的那盏点魂灯,视线有所触及又会避开。   大头是最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性格,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这个味儿感觉有点不对啊。”   见我们投去疑问的眼神,他快速指了指那盏灯,皱眉道:“这个灯的味,似乎和我当年的味道不一样啊。”   “不是魂灯?”小何尝试问道。   大头摇摇头,略带怀疑的自语道:“倒是魂灯,这个样子没错,只是,这个味道不对,我觉得问题出在里面的燃料上,似乎,是另一种油料。”   几个人又沉默下来,我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先休息,晚上我和汉生盯着,看看到底是哪路大神。”   到了晚上,风雨不见小,烤干了衣服,火堆已经熄了,洞里只有我身前的风灯和洞角落里的那盏幽幽火苗的魂灯。   我和汉生相对坐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也在看向我,夜晚风很大,他用脚将风灯向我这边推了推,轻轻问我:“怕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很怕,尽管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嗯,慢慢就好。”   我们没在说什么,我靠在岩壁上,脑子里思考着这次的计划,猜测曹玄黄的目的,以及和奉天的关系。   不知不觉,随着外面有节奏的雨声,我的眼皮竟然耷拉起来,一股困意蒙上心头,整个人向衣服里面缩了缩,打盹了过去。   似乎只是一个念头,我忽悠一下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风灯前的黑影,心里一颤,同时那个人转过头来,“我。”   我刚想发问,只见他冲我嘘了一声,借着灯光向外面指了指。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向外面望去,雨势小了些,依稀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停在半山腰。   “火候?”我皱起眉。   “不知道,看到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已经在那了。”汉生轻声道。   我皱起眉,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让我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那盏魂灯不知何时,灭了。   汉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也变得不好,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点起来?”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爬过去,小何被我惊醒,用眼神询问我,我指了指最里面的那盏魂灯,他看过去,整个人激灵的坐了起来,随后把一旁的大头踹醒,最后所有人都醒了。   魂灯被递过来,大头脸色很严肃,抹了把脸,“他娘的,这么邪门的事,还真让咱们碰着了?”   汉生接过魂灯,用火点燃后,将灯立在洞口,火苗忽悠两下,虽然很小,但还在燃烧。   由于离得很近,灯里的油脂燃烧,那股味道被我清晰捕捉到,我皱了皱,这个味道有些奇怪,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小何从后面凑过来,眯眼看了看,也发出同我一样的疑问:“是他们吗?”   我叹了口气:“鬼知道。”   谁知他说着从后面拽出来条枪,我连忙拦了一下,“别,万一是他们,这误会就大了。”   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声,谁知对讲机里先传出来他们的疑问,“二爷,那个人……是你们吗?”   我吐出一口气,郑重回道:“不是。”   几个人对视一眼,小何已经默契的架起枪,雨开始大了起来,连接天地,小何始终端着枪,问道:“二爷,雨再大就瞧不见了。”   此时出乎意料的对讲机那头传来火候的提议,“要不要我们出去看看?”   我们对视一眼,拿起对讲机思忖一会儿,“不要,还不知道是谁,注意他的动向就好。”   “先别动。”始终盯着雨帘的汉生伸手压了压我们,然后就一直注视着对方。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雨又大了起来,冷风淅淅,我忍不住裹紧衣服,一直到大雨阻碍了我们的视线,汉生还在盯着山边。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我看见汉生做了一个松气的表情,脸色略有雪白的转过身,对我门轻声道:“走了。”   大头憋的不行,急切问道:“你看清了?是谁?”   汉生没有明说,指着地上的点魂灯说:“接下来的守夜,灯不能灭。”   我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确定,知道汉生一定看到了什么。   “明天雨会停,我们就进山,两天,再找不到就退出去。”他靠在墙上,忽然开口。   小何也忍不住问:“那家伙是谁?”   汉生低着头半响没开口,盯着风灯,冷静道:“是上次来的人。”   我们所有人一愣,上次来的人?   我却几乎脱口而出:“羽化?”   他点点头。   大头他们还有些不理解,我顾不得这些盯着汉生的眼睛:“到了什么程度?”   他忽然抬起头笑了笑,眼神清澈:“还好。”   我才稍稍有些安心,那就是还在可控范围内。   汉生从龙坑回来后,便又重新进入了羽化的阶段,虽然他没说,但我猜测多半是刚刚与现。   如同我们上次去龙坑时,在山神遗迹发现的那只鬼脸猴子,他对我产生的影响,也是这种“感应”的表现。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汉生刚刚与那个东西到底“交流”了什么。   还有他的身份,“上次来的人!”   大头他们几个也纷纷回过味来,小何欲言又止,最终叹气一声,没说什么。   事后我也没心情睡觉,天快亮了,便靠在岩壁上闭目沉思,恍惚间,我忽的坐起来,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冷汗,随后凑近点魂灯闻了闻,我终于想起来这股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乌蒙山朝仙墓下。   秦岭疑冢的棺井下。   日光站的售票厅。   随即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 第五十七章 血坡   点魂灯里面燃烧的并非是大头所说的什么黑狗血,而是另一种油脂,这东西有股怪味,我在很多地方都有闻到过,而且在日光站里,还发现了没来得及撤走,数量规模及大的油桶。   而伴随这东西出现的地方,也都出现了人傀,那种羽化后产生非人非鬼的怪物!   由此联想,这种油脂或是说“味道”,对人傀一定有着某种诡异的克制作用。   曹宗吾一定是通过某些线索,也发现了这种奇妙的油脂存在,才在车站里大量囤积。   这一点一旦证实,其实就会推导出另一个问题。   汉生说的是对的,这盏灯笼不是旧的。   至少不是二十多年前我爹他们来时带来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一定是了,某个人,参加过二十年前的青山之行,他清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在那之后不知道多久,他又一次回来,并且带着装有克制人傀油脂的点魂灯。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心里火热,想到了我爹,曹北望。   不是从龙坑里出来的那个人,而是最“原始”的那个曹北望。   不过想到如今这个曹北望对我说的话,心里那点火苗又熄灭了下去,他曾说过,我爹去了那个地方,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返回的地方。   多少个难眠夜晚,我曾一点一滴的推测过那个地方,到最后,只有一个答案,海内昆仑。   诸鬼部落的故乡。   但那个地方又到底在哪里,我无从得知。   甩甩脑袋,将这些胡思乱想全部抛出去,我仰在岩壁上,将思绪强行拉回到这件事情本身上。   疑点太多,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青山之行,在我现在看来,意义或许远超我们当初的设想。   又硬挨了几个小时,天亮了,雨果然小了起来,只有些风还在刮,不过这个纬度的风也冷不到哪去。   我们几个心不在焉的随便对付了一口,便收拾行李,走出洞口。   那边火候几个人也已经走了出来,通过昨天的事,至少有一点我心里是明确的,那就是火候他们的目的。   可能与人傀有关。   初见时,他们对招待所外面出现的那只人傀讳莫如深,我能看得出来,那是真真切切的惊惧,而昨天在得知那个人影并非是我们的人后,竟然出奇的有些急迫,虽然火候说的很委婉,但我能感觉受到他的语气。   他想要去见一见那只人傀。   这种转变虽然不明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在招待所发现那具人傀后,他们的态度明显转变了。   显然是有人授意他们那么做的。   不用想,肯定是曹玄黄那家伙。   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他想在人傀身上获得什么?   两方人各怀鬼胎的聚在一起,我们现在也有些走投无路,就商量着先去昨天发生巨响那里去看看。   我们走出山坳,路上泥泞不堪,满地的断枝碎叶,大家走的都很辛苦,好在路程不远,深一脚浅一脚,翻上另一个山坡我们就看到了那巨响的源头。   成片的土石堆积在前方,不少树木更是被连根掘起,有些根深的也被拦腰撞断,林地破坏的十分严重,疮痍满目。   “真是走山。”大头叫了一嗓子。   我点点头,没跑了,走山学名就是山体滑坡,各地叫法不一样,也有叫垮山或是地滑的,一种大雨天常见的地质灾害。   昨天火候就在对讲机里说过是滑坡。   “有点不对劲啊。”小何突然蹲下捏了捏土壤,还抓起一块送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旁的火候也皱了皱眉,用脚点出一块。   我们顺着小何的方向看过去,满地土石堆积中,流水冲刷出数道“小溪水”,有的竟带着淡淡的红色。   “过去看看。”   汉生率先过去,我们绕了一个大弯,这些土石结构还不稳定,正面爬上去多半要发生二次滑坡,这么大面积崩山,就算是耶稣来了也救不了我们。   我们踏出一条路,绕道滑坡后面,可以看到那里已经积堵了一大片水坑,放眼望去,至少有几个泳池那么大。   大头砸吧砸吧嘴,忍不住感叹道:“乖乖,这么大面积滑坡,赶上他娘的塌山了。”   举目望去,水上似乎飘着什么东西。   领带掏出望远镜递给我,我看过去,尽是一些白花花的东西,有点类似于某种动物的尸体,还有一些破烂的污秽物,也看不出是什么。   忽然,我手一抖,心里一阵恶寒,大头见我脸色变白,忍不住问道:“看到啥了。”   我吸一口气,把望远镜递给他,大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怀疑道:“是个死飘?”   我点点头,虽然小雨有点阻碍视线,但我肯定,那就是一大坨头发,看姿势,应该是个趴在水里的人。   他们也都看见了,小何皱了皱眉,搓着下巴,“淹死的猎人?”   还没说完,我们就听见一旁直抽冷气的声音,奇怪的转头望去,就见西河他们站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望着远方,脸色雪白,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度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我想你们该上来看看。”   他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毫不犹豫的爬上去,就连一向冷静的汉生,呼吸也忍不住浓重起来。   眼前简直就是一副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在滑坡后的遗址上,出现了大大小小数百具白惨惨的人骨,插在泥泞的土石中,一眼望过去,犹如菜地里种植的秧苗。   在白骨周围,尽管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雨水冲刷,仍旧依稀可见那渗透进泥土中的暗红色。   顺着坡度看下去,在巨石阻碍我们视线的另一边,那些经过雨水稀释冲刷进而流淌而下的雨水,染红了半片山坡。   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这些尸骨足有上百具,看腐烂程度,早早就被人埋在这里。   大头“咕噜”一声吞咽了口水,饶是他这种“阅历丰富”的老油条也感到不可思议。   “全都被杀死了。”小何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突然汉生动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着滑坡跑上去,我们有些不知所措,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   冲到坡顶,汉生站定,我则拄着膝盖狂喘,在这里可以看到山坡的另外一面。   我见汉生直直的望着青山。 第五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计划   山坡背面是另一片想不到的景象。   两座巍峨高山对峙耸立,云遮雾绕,钟天地之灵秀,如两位自上古便镇守在此的雄伟神将。   多杰曾经问过我爹,神农架沧海桑田,他是怎么确定青山的准确地点,我爹当时指着前面的两座雄山说,“守门山”,风水极致之地。   我望着远处的守门山,心里唏嘘不已,既有守的云开见日出的兴奋,也有一丝对前路的茫然和忧虑,神仙收官那样的神人都在这栽了跟头,我们冒冒失失,误打误撞的走进来,能找到那个答案吗?   我拍打两下自己的脸,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贪心,我的故事没有完,但这次只是为了给汉生找到镇压羽化的办法,绝不可有过多的好奇心。   大头他们也跟了上来,他看看我,我点点头,毫不隐瞒的对所有人说道:“找到了,就在这两座守门山前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的措手不及,继而兴奋起来。   只有汉生,默不作声的回身望向那片走山遗迹。   我皱眉道:“应该是当初那批人。”   大伙儿也渐渐从开始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大头转过头,不敢相信道:“不太可能吧,怎么尸体都在这?难不成有人……”   说着他声音小了下来,脸色古怪的看向那边。   我毫不顾忌的说道:“肯定是有人将这些尸体运出来的,就埋在这里,这么大面积,不出意外定是破坏了原本的地质结构,这场大雨就是最后一根稻草,造成了大面积的滑坡,才露出了这些尸骨。”   说着说着另一件不久前的事情冲进我的记忆中。   我的那个大学室友提供的消息:当年有另一队人,打着相同的护林名号进了XZ,犹如同一批人,从康定入藏,从此人间蒸发,再查不出他们的档案。   我知道大头想说什么,他知道是我爹主导了这次青山,事后也发现我爹并没有真正的死在   我并不否认,但这一切不会是他一个人做的。   眼下这些尸首,工程量不小,从青山中运出来,绝对是一批人所为。   那么“一支队伍”和“一批人”是否就对上号了?   而且时间也十分巧合,从我那室友查出来的时间来看,似乎那些人进了神农架地界,再出来就到了西边的康定。   眼下这些人已经是死人了。   那么那支打着护林队入藏的人又是谁呢?   而且对于他们入藏,我大致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也不难,也是从我爹的去向猜出来的,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了,海内昆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一旁的汉生不着痕迹的碰了我一下,我不经意的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快速冲我眨了一下,我们共同出生入死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当下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道:“咱们今天就在这边过夜吧,天也不早了,修整好明天再出发,反正地方也找到了,它也不会长腿跑了。”   其实天光还好,还能赶一段路,不过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我们上山废了好大体力,大家都有些劳累,也就没有人有异议。   大家准备露营,我和汉生单独到一边去捡柴,看着离了远了,汉生主动道:“我今晚要试着捉一捉那个东西。”   我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让人震惊的主题,我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强压下心中的吃惊,焦急问道:“你要干嘛?那玩意不惹咱们就阿弥陀佛了,你当是山鸡野兔呢?”   汉生用下巴点了点那边,耐心解释道:“我不放心那伙人,你说的是对的,他们对那只人傀有企图,这次下墓会很危险,嗯,非常危险,我不能分心,否则你们都要有危险,我不放心带他们也下去,至少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前。”   “而且。”汉生继续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觉得他们几个的态度转变的有问题,恐怕是背后有人指点,但……我们进山后,手机都没了信号,他们是怎么和外面沟通的?你有没有想过。”   我心下一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同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是如何进山后,与外人取得联系的!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小心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他没有立即开口,思忖道:“我觉得我们先前的推测可能有问题,神农架的确有一只人傀,不过可能不是二十多年前留下来的,而是……更早,火候他们的目的,可能与那只人傀有关,我的意思不仅是要逼火候动手,当然如果我们能真正的找出那只人傀,我有些事情想找他了解。”   “你有发现?”我问他。   汉生眼神迷离,半响才摇摇头,“直觉,或者说是一种只有我们才有的‘直觉’。”   “是不是有点冒险?”我有些犹豫。   “我总觉得这只人傀有点不对劲,一定要‘见一见’的。”汉生语气坚定道。   我有些焦灼,一方面相信汉生的直觉,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太过冒失。   见大伙陆陆续续的回去,我急迫道:“一定要吗?”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咬咬嘴唇,见他坚定的目光,最终点头道:“行,但是安全第一。”   来不及细说,我们胡乱捡了些干柴就回去了。   日落西山,起了篝火,我们几个沉默的坐在一起吃东西。不远处就是那片血泊和骨海,晚风吹过,林子里响起阵阵“呜咽”声,如泣如诉,像是那些枉死的曹家人,在不甘心的诉说,若不是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肯定待不了。   我没有时机对大头他们讲汉生的计划,所以几个人已经开始准备晚上露营的地方。   我从小何身边经过时,不留痕迹的碰了他一下,他似乎没有感知,我走过去装作从包里那东西,他才慢悠悠的走过来,不经意的用眼神询问我。   我眨了一下眼睛,他有些迷茫,但很快便点点头。   这就是默契,我们多次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虽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已经接受。   我返回篝火旁,咳嗽一声,等到众人目光移过来,我缓缓说道:“我想干一票大的,今晚咱们智取威虎山,拿下那个东西。” 第五十九章 出乎意料   大头纳闷的看过来,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过了两秒才确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虽然他眼中透露着深深的惊讶,却没开口说什么,随后瞥了眼沉默的小何。   倒是火候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不过很快被他掩饰起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场面一时有些压抑,众人似乎都在沉默的计算着得失。   我知道汉生说的是对的,火候他们对人傀绝对有企图,这次突然公布的计划似乎打乱了他们的谋划,可能捕捉人傀,他们的狐狸尾巴就要提前暴露出来。   汉生没给他们过多思考,近乎逼宫一般讲了自己的计划,他就是要在进青山前让双方摊牌。   其间火候几人的几次眼神沟通都被我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大头和领带虽然没有提前得知计划,却也没有随便开口,只是在汉生部署计划时,进行了查缺补漏。   “就这样。”   汉生扔下手中的树枝,看向我们所有人:“大伙有问题吗?”   火候沉默不语,半响皱着眉看向我:“二爷,我能问一问这次冒险捕捉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吗?”   我心里早就有过一番计算,故此直接回道:“我觉得这东西身上藏着某种秘密,和青山有关,或许对我们这次下地有些帮助。”   我说的很简单,因为我本身就不知道这只人傀身上到底有什么,但我猜它对火候他们很重要,所以我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他们狗急跳墙,逼他们先动手。   没想到火候还是沉住了气,点点头承认了计划。   我们和汉生对视一眼,已经预测到了这种状况,如果火候他们不发难,我们就顺水推舟,真的捉下这只人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林子变成了那些昼伏夜出的动物狩猎场,我们聚在火堆旁,小何掏出一大包油纸,打开后,里面是两捆黑粗的牛皮绳子。   随着包裹的打开,有股淡淡的腥臭味飘散开来,小何瞅了眼我们,“捆尸绳,起墓后大部分粽子关节是硬的,只要三个人,从活尸腋下穿过去,就能控制住它。”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扯绳的手法。   他把一捆绳子递给旁边的西河,“咱们多备一组,避免意外,查缺补漏。”说完小何把自己的绳子递给大头,接过枪准备子弹。   按照计划,我们又开始制作临时火把,因为身上固体酒精带的足够多,这种东西比较轻车熟路。   一切准备就绪,汉生抬头看了眼天色,对我点点头,小何已经提前摸黑上了山,似乎是爬上了某棵老树,老枪也隐藏在了周围。   “小心点,我们就在后头。”   大头拍拍我肩膀,三人随即也躲藏在不远处。   火候的人也都按照兜底计划藏起来,只留下一个栖霞和我在营地。   我深呼吸两下,压下自己的恐惧情绪,随后用树枝压灭篝火。   火灭了周围随之陷入黑暗,只留下地上细碎的一些干火星,汉生他们离得我不远,我倒不是很担心,至于栖霞,短刀就在我右边口袋里,就算她隐藏了身手,我觉得发生冲突后,自保还是有余的。   我俩现在就是“诱饵”,负责勾引那只人傀。   至于我问汉生如何保证那只人傀会出来,他没说什么,递给了我一片石头,上面有着淡淡的纹路,我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石鳞是羽化后形成的石人,身上脱落下来的,想必被汉生发现了某种规律,对其他羽化后的人有所吸引。   计划其实并不复杂,如果人傀出现,汉生和Q会用火把将人傀驱赶到大头他们那边,两伙人再合力将人傀控制住。   我盯着周围的黑暗,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想了想毕竟还没撕破脸,就想随便找个话题和栖霞哈拉两句,这时,我眼角忽然闪过一道光,如果不是地上的细碎火点,我都几乎以为是我看错了。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尖锐的东西顶在我的肋骨上,力道出奇的大,速度很快,继而一瞬间就刺破衣服,我疼的就要呼喊,嘴巴立马就被一双冰凉有力的手捂住了。   我被人用一条胳膊压着脖子捂住嘴,另一只手从侧面扎进了肋骨中,我额头直冒冷汗,一旁响起栖霞冷静的嗓音:“再进两公分你就要死,别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大脑甚至产生了短暂的空白。   我们计算到火候他们可能会翻脸,却没算到来的如此猛烈直白。   我忍着巨痛点头,她手上的力道却没小半分,继续压着声音道:“别想着权宜之计,我只说一次,不管是他们主动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还是你的示警,我都会第一时间刺死你。”   她嗓音平静到近乎冷酷,说完竟稍稍松了些手上的劲。   而后快速问道:“我问你答,那个东西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我盯着她,大脑急速运转,瞬间露出冷笑道:“你敢杀我我信,不过这会儿绝对不会。”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他们的目的之一显然是那只人傀,如果我大声预警,打乱他们的计划,那么被杀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是此时汉生他们对这边的事情并不知情,该死的,不知道火候他们几个人什么时候定下的计划就会继续执行,我就赌,她不会主动破坏计划。   果然栖霞眯了眯眼睛,没有宰我,却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而转动手腕,插进我肋骨间的利器瞬间撕裂肌肉,带动伤口,疼得我几乎没有痉挛过去。   就听她道:“少受点皮肉之苦不好吗?”   我红着眼睛,感受肋骨间一股温热流淌下而下,咬着牙:“如果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那么我肯定会大声呼喊,以那几个家伙的身手,留下你们的几个人陪葬是可以做到的。”   她盯着我的眼睛,对我的“硬气”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轻蔑,我心里顿觉不妙,还没说什么,她果断出手,手腕略微向下一动,拉长了伤口,而后嗤笑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你死,呵,也活不好。”   我紧咬着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老子能活着回BJ,非掰弯曹玄黄那家伙的鸟! 第六十章 掉包   这一刻我浑身冰凉,甚至在内心产生了一丝恐惧,太可怕了,火候他们几个人藏得太深了,此时我才突然没意识到,或许我们在他们身上感知到的“纰漏”,就是他们想让我们以为到的。   我脑海中划过一句话,“往往强大的猎人,都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从开始的轻视,到后来的谨慎,和偶尔透露出的小心翼翼,再到如今的致命一击,火候几人的表现就像一名优秀的刺客,在出手前,让你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   看着栖霞那张冷酷的面容,直到这一刻,我才相信,之前她所展现的种种,全都是在演戏。   lgbd,奥斯卡!   我咬着牙,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她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轻蔑,轻声道:“井底之蛙。”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我忍着肋骨上的伤,死死的盯着栖霞。   她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等我回答,她微微歪了歪头,自言自语感叹道:“还不算太笨,不过太晚了,就算让你知道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五个小家伙可没有你们这么幸运了。”   虽然我表面淡定,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巨浪,刚刚的那问题,只是我心里很灵犀的一种猜想,而对她的一种试探。   我虽然对曹玄黄看不透,但我知道他是个商人,求得一定是最大利益,灭我门口,龙山阁不会善罢甘休,事情败漏,以龙山阁的势力,我保证他连BJ城都走不出去,何况知道这次知道我们合作的人也不算少,基于此,我才有了刚刚那一问。   可我万万没想到,曹玄黄的人在来的途中就被人掉包了!   想到这几天的相处,我头皮发麻,浑身忍不住的直起鸡皮疙瘩。   这群人到底是谁!?   栖霞微笑着看着我,可我感受不到一点笑意,那眼神中的冰冷根本就没把我当成是个人,就像潜伏中的猎人在盯着他的猎物。   老天,这群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们是谁?”我深吸一口气,却拉动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而后手中微微用力一搅,疼得我差点没跳起来,却被她那只手臂如铁箍一样死死的按住,她身上有股子怪力。   我盯着她没有再开口,心里却快速的计算起来,这其中有太多的问题还不清楚,他们这伙人的来历就不说了,首先,我和曹玄黄的计划是怎么泄露的?   我们约定的地点,只有我的人和他知道。   其次,真正的火候是什么时候被干掉的?   在这之前,火候有没有泄露我们的计划给他们。   最后,他们的目的!   现在我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条,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们目标也是青山!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以他们的能力,还有什么可伪装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希希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偷偷摸摸的从草丛中靠过来。   我心中一凛,忽然又紧张起来,以我现在的状态,万一是那只人傀靠过来,我可不一定能坚持到汉生他们赶过来,汉生说过,为了不被“同类”感知到,他会退的后一些。   想的再深一些,如果是我自己“一不小心”被人傀搞死了,可能火候他们还会继续演下去。   我操,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随着草丛被分开,一个诡异的影子缓缓从月光下现身。   耷耸的肩膀犹如一只吊死鬼,一颤一颤的向我们靠近。   那东西一出现,栖霞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我们身边的火星已经全部熄灭,黑咕隆咚一片,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听到了她浓重的喘息声,似乎那东西让她很紧张……或是,激动?   我想趁机预警,却没料到她很快就从那股情绪中恢复过来,捏着我脖子的手更重了。   随着那只人傀的靠近,一股腥臭连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东西已经离我俩很近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底气,面对那东西的靠近,竟一点没有退走的意思。   不过我已经做好准备,不管她要做什么,在人傀靠过来的时候,她肯定要动,只要给我机会,就大声揭露她们的计划,我不能让大头他们也遭毒手。   可她没有给我一点机会,就在我这个念头刚刚兴起的时候,箍着我脖子的那只手忽然变掌,十分隐晦的且急速的在我喉结上一敲,力道不大却出奇的巧劲,一瞬间我嗓口发紧,一股甘甜涌了上来。   疼得我单手支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似乎被伤了声带。   同时这娘们猛地一掌发力,将我推向那只人傀,而后整个人借力向后倒去,发出仓皇的一声叫喊,便一瘸一拐的向埋伏点逃去。   演技。   我脑海中只出现了这一个词,整个人便已经被她拍到了那只人傀身前。   腥臭的味道几乎扑到我脸上,手上有一种潮湿和褶皱触感,很像我大学时候养的那只老龟。   我下意识的一推,感受到一根根干硬且整齐的物质,我瞬间意识到应该是指甲,现在就趴在那东西脚下。   顾不上嗓子上的疼痛和身上的伤,我连滚带爬的后退,甚至来不及站起来。   可那东西一瞬间就到了我的身前,背着月光,我看到一个身子骤然放大,俯身在我身前。   那是一张扭曲龟裂的脸庞,两个眼珠子完全白化,某种粘稠的液体从他身上滴落,落在我赤着的胳膊上,我拼命想跑,却被它一把捉住手腕,一股灼烧的感觉从那个地方升起,疼得我哇哇大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身后已经响起一阵喊声,估计是大头他们看到我“英雄救美”后的境遇不妙,都冲了出来,可我现在唯有苦笑,我心底知道,估计是等不到他们过来了。   因为我看到一双干瘪酱紫色的手掌已经插向我的额头,同时从那只人傀的嗓子深处发出一阵“啊啊”的声音,如同行将就木老人,却又带着某种古怪的音阶。 第六十一章 缠斗   面目狰狞龟裂的人傀就在我眼前,在极弱的月光下甚至可以看到它白色眼仁的反光,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声干涸却有着某种韵律的“喝喝”声音,从它喉咙深处发出来。   并且伴随的是那只酱紫色的干瘪手掌,卷曲老长的指甲,抓向我的额头。   手腕被他冰凉僵硬的手抓抓住,我想最后再挣扎一次,可一动就扯开了左肋上的伤口,疼得我脚软的根本站不起来,眼看着那爪子已经直直的伸了过来。   就在生死关键时刻,忽然,右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低声吼叫,声音凄切如狼嚎,让我浑身忍不住一哆嗦,接着就看见一道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那人头上披着长发,身上破破烂烂,似乎有些踉跄,在月光下拉长一大截影子,站定在一棵老树旁。   这人的出现,让我身前的这只人傀停下了几乎已经贴到我额头的手,似乎有些恼怒的看向那个后来人。   而后便仰着头再次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驱赶般的嘶哑吼叫。   “嘶!”   这只怪物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股灼烧感越发强烈,刺痛感让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随着这声吼叫,那本就踉跄的家伙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只得扶着树干才站稳了脚步,却也倔强的没有离开。   与此同时,汉生冲过来的身影也被堵住了!   原来是与他相对而去,一脸惊容脚步蹒跚的栖霞,在与汉生交错的瞬间,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生命的漠然和冷酷,接着她手中忽地暴起一道银光,一闪而过,直袭击向汉生的脊背。   我眼看得清楚,却来及开口,可汉生却以预感到了身后的攻击,左手半截短枪向身后一背,接着便发出金石鸣响,我以为汉生挡住了这记偷袭,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一击似乎命中了汉生,他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右手短枪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借力在空中横转,落下时一击不成的栖霞已经再次出手。这次我看清了,怪不得刚刚汉生明明挡住了那一记偷袭,却依然被击中,因为栖霞手中拿着的是一条很罕见的银色九节鞭。   似乎是某种金属。   正是枪棍这类兵器的克星!   等我再回过神,从林子里出来的那人竟缓缓走了过来,只是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古怪,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穿着,浑身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看清他的穿着,是一身灰色的藏袍。   不过面容依旧被烂糟枯槁的长发挡住。   我身前的这只人傀似乎对它的举动大为恼火,我听到它发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喘息,接着便放开我,直奔着那人冲过去。   “快跑。”   我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不忘冲那人也叫了一声。   要不是他,恐怕我现在脑壳已经被破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先去帮汉生,反倒是后出现的那个人,让我心里有些悸动,并且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   我看向左手手腕,那里一片赤红,还有一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我心道坏了,莫不是有尸毒!   想到这,顾不上其他,我抽出短刀,几步向那人过去,同时大喊道:“小心它身上有毒。”   不过还没等我跑过去,就被接下来鲜血淋漓的一幕彻底震惊住了,那只人傀已经去到那位后来人的身旁,我根本来看到交手,人傀出手迅速而又血腥,一条胳膊已经从那人身上被拽下,似乎连同肩胛的骨头都被扯碎。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倒去,人傀站在黑夜中,毫不犹豫的将断臂放进嘴里“咔哧咔哧”的啃嚼起来,鲜血呼直流。   我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脚下再难以向前一步。   明明是那人救了我,可此时的我半分勇气也没有。   身后忽地火光大亮,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及短的时间,知道此时,大头他们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点燃火把赶了过来。   不过不出意外,火候他们也早已等候多时,在栖霞出手的时候,便已经果断出击,大头和领带没走几步,就被火候几人阻拦下来。   出手的是火候本人,此时他表现出的狠辣与老练,与平时那个谨慎的家伙完全不一样,出手凶狠,丝毫没有一点留情,一出手就是对领带的杀手,幸亏大头在一旁帮衬才不至于被火候一击必杀。   另外两人西河和Q则直奔汉生而去,特别是Q,嘴角带着冷笑,同样是一柄蝉翼般薄的短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微微一推,便是倒撩向汉生。   这几个人完全撕去了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我装拳紧握,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恐惧,回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便扯着嗓子喊道:“小心,他们是掉包的人。”   这一嗓子喊出,栖霞冷冷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竟放弃与汉生的对拼,将他留给西河和Q,自己奔着我冲了过来。   我操!   这一刻我脑门上冷汗密布,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冷静下来,也许是愤怒,让我没有退缩,反而是握紧了汉生给我的短刀。   不过汉生并没有随她心愿,左手短枪脱手扔出,栖霞不得已止步返身,否则就要被扎穿。   汉生挡在赶来的西河Q他们三人身前,而后出人意料的将另一根短枪也扎在地上。   右臂有节奏的一甩一弹,如皮鞭抽在空气中,炸起一声刺耳空爆。   接着整个人如同一支利箭,主动向三人冲了过去。   另一边后来那个被生生撤掉一只胳膊的家伙,竟也没死,已经从地上支撑着爬起,在犹豫间,竟向我这边头来一束目光,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确定他是在看我。   这下我更确定了,这个家伙他认识我。   我一咬牙,不再犹豫,死握着短刀向他跑过去,无论如何,是否相识,我都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   可那家伙竟大跌眼镜的向后退几步,而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凶残的人傀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扔下还未啃食殆尽的胳膊,直追而去。   看着地上那只惨白骨头上满是牙印和破布一样碎肉的手臂,我心底依然还是充满恐惧,再次天人交战半分,才两股战战的跟上去。 第六十二章 名字   我没有莽撞的冲过去,在这种老林子里夜晚独自行动,别说其他暗藏的凶险,就是最普通的野兽都可能置我于死地。   我凭着记忆转身返回熄灭的灰烬旁,摸索了一下背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抓起一个便匆忙背在身上,等我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有一道劲风迎面扑来。   我慌忙躲闪,还是被一股力量蹭在肩膀上,刹那间仿佛被野牛顶撞一样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是Q。   不知道他如何突破了汉生的阻挡,不过看起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左半边脸鲜血淋漓,似乎被打破了头,却更加衬托了他眼中的凶光,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毫不顾忌的向我劈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响起一声清脆枪响,在唯有朦胧月光与地上插着的那支火把照明时,那颗子弹依然精准的洞穿了Q的胸膛,整个人被惯性带着向前跌来。   小何。   还没等我惊喜完这一枪,林中又是一声不同的枪响,接着不远处的林子里响起“扑通”一声,似乎什么重物从树上坠下。   我心里跟着一沉,坏了,是老枪,他们之中玩枪最熟练的那个沉默的汉子。一定是小何在和他对峙时,发现我的境地,不得已开枪打伤了Q,却也被老枪抓住机会,吃了一颗他的子弹。   这一刻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接着有些犯浑的脑子一下子清新过来。   手中短刀出手,果断向Q递过去,现在我们就是一个死结,战力勉强维持一个平衡,唯有先拼死对方的一个家伙,死结唯有以死解。   可我还是小瞧了Q,这家伙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洞,可踉跄两下,愣是没有倒下去,见我凑上来,眼中迸发出一股悍劲,竟用单臂夹住了我的刀,反而向我砍过来。   我心头大恨,他妈的这家伙怎么这么顽强。   刹那间,刀锋已至眼前,我拼着侧身,打算用后背挨上一刀,可却迟迟不见那一刀下来,我抬眼望去,惊讶的发现汉生不知何时已经窜了过来,用一只胳膊别住了了Q抡起刀的胳膊,而后单臂发力,发出一声犹如黄钟大吕的怒喝,竟生生向后下压Q的那只胳膊,直到发出“咔嚓”一声,一截惨白的骨茬从他的肩膀处扎出。   接着不等Q杀猪一样的鬼叫,左手反手如蛇滑倒他的脖子去。   方才奔至身前的西河和栖霞接住Q,他身体的惨状让两人胆寒。   我这才看到,两人身上都各自带伤,脸色都很不好,看来所有人都小瞧了汉生,三个人也没压住他。   这不愧是一个当得起老何以“八极拳猛如迅雷极泻百里”的人。   不远处响起一声哨子,火候已经撤到一边,听到指令,已经胆寒的西河与栖霞没犹豫,背着昏迷的Q开始撤退。   穷寇莫追,何况不是穷寇。   看着粗喘不住的大头和一脸倔强的领带,我来不及交代什么,指了指林子,两人已经飞快进去找小何。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便顺着林子追了过去。   汉生脚力很足,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也只是轻轻喘息。   他边跑边将捆尸绳扔给我,神情凝重,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我一度以为我们要跟丢了,可几次都凭借着他对气味的感知掰回了正路。   林子里越深越黑,枝大叶茂的地方连月光也照不进来,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听着汉生的声音去跟着他。   吃力的跟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暗骂了自己一声真笨,摘下背包,伸手进去胡乱的抓了一下,还真让我摸到了一把手电。   跑着跑着,汉生呼啦一下的就站住了,我没来得及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我一手夹着背包,一手打开手电向前探去。   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条似乎是被人伪装过的山体裂缝。   汉生用手撕开那些伪装,也就是些藤蔓和杂草,露出一条漆黑幽静的裂缝,我上前小心的摸了摸,裂缝很自然,不像是人工扣凿的,而且很窄,大约也就只能通过一个人。   “进去了?”我看着裂缝皱眉问道。   这个洞实在太小了,如果人傀和救我的那个家伙进去了,那就太不妙了,这么窄,连翻个身都困难,若真在里面遭遇,简直就是送命。   我比划了一下,没等我开口,汉生已经将短枪卸开,插回身上,我一看他这是要进去的架势,就想劝劝,却听他说:“二爷,你先在周围躲起来,我进去看看,想必这会儿他们已经再赶来的路上。”   我一看这怎么行,便一把拽住他:“不行,就算要进,我们也要一起去。”   他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的,像你说的,里面太窄,如果真有事,我自保还是有余的,如果咱们都进去,可就说不准了。”   我想说什么,又无言反驳,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手电交给他,又把身上的背包递给去,汉生接过手电,却摇摇头没有拿背包,“带着背包不方便行动,放心我进去探探,不会深入的。”   我犹豫一下,试探道:“汉生我相信里面存在某些可以镇压羽化的办法,但不绝对,也不敢肯定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没有办法,所以,安全第一。”   他用力的点了一下头,便咬着手电尾部上的铁环,扒开裂缝口的伪装钻了进去。   漆黑的裂缝有微微的冷风吹出来,没了汉生和手电光,周围仿佛一下子又恢复了老林子的恐怖面目,看着黑洞洞的口子,我心头渐渐剧烈跳动起来,那是久违的惊惧与   畏怯。   后背变得痒痒的,似乎有无数上小手在轻轻抚过,我知道是冷汗让寒毛都颤了起来。   林子里偶尔响起几声莫名的窸窸窣窣,如同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我眼睛瞪得老大,大气也不敢喘,手攥着刀柄都发白了。   想起汉生刚刚的叮嘱,我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四处打量,想着先让自己藏起来,万一火候他们先跟过来就大不妙了,至少不能拖累团队。   就在我刚要动身的时候,忽然裂缝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幻听。   我侧耳倾听过去,过了会儿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断断续续,有些飘忽,我觉得可能是风吹过洞里的声音。   就在我打消胡思乱想的时候,洞里再一次响起那个声音,这回我听的真切,瞬间头皮发麻,几乎炸起来,因为那个声音,是在叫我的名字。 第六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雕饰   我现在手里没灯,周围一片漆黑,随着微风吹过,我裸露的皮肤表面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样的恐怖环境下,那条裂缝里竟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唤声,犹如孤魂野鬼在喊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整个人压抑不住的跟着喘粗气。   这个声音击中了我的软肋,脑子也开始混乱起来。   还没等我缓过劲来,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我下意识猛地转过去,就在一片杂乱的藤蔓后面,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在躲闪,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心跳几乎拔到嗓子眼来了。   那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偷窥!   在当前这种境况下,我脑子近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明白只有一个念头,一刻也不想再暴露在那个影子下,那种被什么人鬼鬼祟祟盯着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随即脚下一歪,硬着头皮钻进了洞里。   我心底在暗暗祈祷,能在前面碰见汉生就好了,就算有危险,俩人痛痛快快死一块,也比当下这种煎熬来的爽利。   我铁了心往里走,裂缝很窄,像是山体运动自然形成的,有些地方还带着凹凸,根本没法直头冲,只能小心躲闪着。   进了洞,没有月光真的是两眼一抹黑,我只有不时按亮手表,靠着微弱的荧光,一步三回头的往里走。   人在绝对黑暗里,恐惧会被放大数倍,我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每一步都走的颤颤巍巍,有点风吹草动立马蹲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摸摸搜搜却又不敢伸手,生怕下一刻触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这样前进了十几分钟,实际并没有走多远,可在我小心翼翼的对付着眼下的路的时候,向前迈出的步子脚下一空,我意识到没有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只脚踩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跌倒很快停止,我似乎撞在一个石板上,不过坠势没有停止,我心里哀叹一声,应该是个台阶,来不及什么,只能护住脑袋,滚了十几下,终于让我的脚支到一个地方,停止了滚动。   我第一时间竟然没起来,胳膊腿全酸,特别是后背,似乎咯到了哪根骨头,疼得要命。   我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蹲起来,用手表照着身后,竟然是一条人工修建的石阶。   我心里惊讶,不对呀,应该只是一条自然裂缝,怎么会有工程?   但山裂的岩石层自然张裂表现,绝对不会错,应该是后来人利用那条裂缝修建的这条石阶。   我蹲下下看,石阶开凿很粗糙,而且……嗯?是打洞手法?   我几乎贴在地上,用手表光照着那一刀刀凿出来的痕迹,工具应该只有半个手掌大,呈半月形,两指深到逐渐平缓,是很典型的改良过的探铲痕迹……   我心里一动,几乎确定,这是个反打的盗洞!   怎么可能,我心里的疑惑更盛了,我爹当初他们挖出巨人骨的地方在“血坡”的东面,我们这里是西面,这两地直线距离虽然并不是很远,但这是山啊,如果这里发现了人工痕迹,难不成是有人打通了整座山?   曹家青山放了压龙石(断龙门),所以我爹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或者……我脑筋一转,或者这座山下,除了青山还另有一座地下大墓?   是我稀里糊涂的进错了?!   我满脑子浆糊,根本摸不到头绪,不过我还是倾向后者,毕竟这座山有多大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怎么可能有陵墓修建的这么大,举世闻名的秦始皇的陵就已经足够雄伟了,却也才只占了骊山北麓,何况神农架这里的山至少要有骊山的几十倍大。   想不通便暂时搁在一边,当下最刻不容缓的还是先找到汉生,我随后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拍拍自己的脸,举着手表继续前进。   也不知道是洞里的凉气使然,还是我的恐惧在作怪,没走多久,我总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我向手上哈了一口热气,搓搓手稍微恢复一点温度,同时眼睛没停,一直关注着周围的痕迹,希望汉生能向以前一样,留下点线索。   可洞里越走越大,渐渐前面陆陆续续除了好几条岔路,看样子和前面的山裂一样,是很远古时期出现的山体运动了。   再早以前,神农架林区还是一片汪洋大海,漫长岁月里,经燕山和喜马拉雅运动才逐渐提升为陆地,并形成了神农架群和马槽园群等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地层。   所以在这大山底下,我就算看见了鱼的化石都不会惊讶,可却有了另一样东西让我大为吃惊。   佛像,形式各异的佛像。   甚至很多分岔路口的岩壁上,都层层叠叠的刻满了佛像,并且并非千篇一律,我看了很多,五官神态各异,瞠目,慈眉,安详,愤懑,欢愉,各式各样,甚至有一面岩壁上全是站立的诸佛菩萨,一排排饱满,立体,像是在参加一场佛国盛会。   看着满目的佛像,我一头雾水,墓中带着金佛菩萨像的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图个死后安宁,可这几乎把满天神佛都请到家里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古人事死如事生,这些佛像摆在刻在这里,肯定不是无端,必有寓意。   可由于我手表光有限,看不到很远,范围再大一些,就是惨蓝的一片,反而有些渗人。   有一点倒是很可疑,我在是生前信佛奉佛之人,所以会篆刻有往生经文之类的,能在墓下找到撰文就大抵可以推断出墓穴的历史年代,可是这里就很离奇。   阵势这么大,又不见佛经供奉,这种感觉很怪异,我皱着眉站在原地,回想一路所见,感觉墓主人选择在这里雕刻这些菩萨诸佛,并没有多少尊崇的意味。   到底什么意思,满天神佛来我家?   我没能琢磨明白,只得继续向前走,渐渐佛像少了下去,我又看见很多宽衣大袖,长髯束发的人,神貌缥缈,如谪仙俊逸,像是道家高人。   嚯!   我站住了,先是释迦,再是道家,尽在此处,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墓里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雕饰,这真的是古墓吗?又是谁的墓,好大的排场! 第六十四章 石树   佛道两家,在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是教义思想还是所代表的神话体系,都早已在古先民心中根深蒂固。   可今天所见,这排场也忒大了点吧。   以当下遗迹的规模,如果崇佛或是尚道,那都不奇怪,但这种佛道兼有的情况就实属罕见了,这种感觉就像你看见一个球迷,丫既支持巴萨,又支持皇马,简直就是奇葩,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存在,那就是这人压根儿就是个伪球迷。同理,难不成墓主人也是个不信道崇佛的主儿?   当下就很诡异了,墓主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怀揣着重重疑虑继续走下去,其实我已经开始有些犯难,因为随着深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岔路,虽然隐隐有条主路,但我完全不确定,汉生追着那只人傀会不会走了其中某条岔路。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可能我和汉生已经背道而驰。   我不敢再前进,原地踌躇一阵,此时当真是进退两难。   想了想,还是先找到个三面背靠的地方,借着手表光翻找一下背包,有可以做记号的东西最好,大头他们顺路过来,肯定能猜到我们先进来了,如果优先找不到汉生,就只能选择先和大头他们碰头。   包里除了常规的装备,还有一柄细长的短刀,我判断应该是领带的背包,食物不多,万幸的是,我在最   我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打开矿灯,久违的光线照亮了我的身边,虽然洞窟深处还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能清晰的看清楚周围的景象让我放心很多,紧张的情绪也稍有缓解。   荧光笔没有找到,可能被领带随身带着,这种记号笔是下地常用的一种装备,可以在黑暗中保持两个小时的光亮,方便在黑暗中探路或是失散时使用。   我最后找到了两块石笔,虽然效果不好,但总比没有强,我用石笔在一些显眼位置画上了“回旋”记号,很像网页上的“刷新”标志,代表就在附近游荡。   标记好后,我将矿灯戴在头上,抽出短刀握在手里,慢慢沿着主路继续向前走。   这边地下的石雕规模和样式处处透露着诡异,我有点摸不清墓主人的意思,打算再看看,释道两家后,还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果然仙风道骨的道家仙人石雕浮雕后,风格又变了一变。   皆是些奇形怪状的野兽,不,不仅是野兽,很多是人兽合体,相貌狰狞的狼首人身,肌肉虬劲,手持叉子仰天咆哮,还有睚眦欲裂的猛虎,我形容不出它是什么猛兽,只是体型很像老虎,却头上带角,威风凛凛。   我看一些奇珍异兽觉得眼熟,略微一想,便记起是在四川龙坑   还有一些石兽,与我们之前见过数次,却始终没有找出来头的石像十分神似。   我心里火热,难不成这里就是那些石像的源头?   我带着稍有雀跃的心情向前走,没多远,便看到两个巨大的石刻古树。   我呆了呆,突然觉得有些眩晕,随即给了自己一巴掌,脸皮火辣辣的,我才相信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连忙走过去,把矿灯光圈调到最大,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那两棵树。   两棵树并非如何巨大,只有不到三米高,却“琳琅满目”。   而最让我激动的是,看见这两棵树,我几乎可以确定,这里与青山必有关系。   而且和诸鬼部落有关系。   和山海经,海内昆仑也有关系。   山海经里记载着三棵神树,一棵叫做扶桑,植于汤谷,每大日起于扶桑,晌午则过通天建木,暮时则落入虞渊,栖于若木,原文我不记得了,大意如此。   还有一段我记得清楚,是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另一句,“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很明显,太阳是由十只鸟驮在背上在空中穿行而过,这和我们小时候听说过的故事后羿射日也比较吻合。   恰恰是这些故事,就印证在了左边的那棵石雕树上。   那棵石树最分为三层,每层各有三只鸟,加上最上面那只,这刚好是十只鸟。   每一鸟代表一个太阳,十鸟便等于十日。   如果这可以说是巧合,那么山海经中的另一个故事则是大神帝俊有两妻,一妻名羲和,羲和生十日,一妻名常羲,生月十之有二。   树上每层有四条下垂枝条,三层加在一起刚好是十二,所以不出意外,这十二个枝条,代表的就是天上十二月亮。   十日十二月,最终则演化为了我国另一个历法和时间的开端,天干地支。   这并非是联想,古籍上讲,干其实就是树干,枝其实就是枝条,而且最早的时候,地支的支就是树枝的枝。   除此之外,树的另一侧有一条龙,从“山”上攀爬至顶峰,这条龙的样式很怪,有三个犄角,身上的鳞甲如刀片一样,古籍里也有说,龙凤皆为刀羽。   但与此不同,这些刀片的面积很大,从鳞甲两侧一直延伸出去,更像是一片不大的羽翼,那么这条龙的身份就确定了,同样出自于山海经。   应龙。   它帮助黄帝打败过蚩尤,夸父,最后统一了中原。   提到黄帝,不得不联想的就是我们这一路发现的那个神秘部族,诸鬼部落,以及在龙坑里被我们重重怀疑的“诸鬼第零号棺”,黄帝棺。   而且注意山海经中的描述,应龙由西而来,“助”黄帝平乱。   从西而来,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来自海内昆仑。   而相对于中原地带,海内昆仑的首领,则号称长生女神,也就是西王母。   注意这里有一个误区,多数人都以为西王母就是王母娘娘,其实不然,只是道教创立以后,将西王母纳入了道统神系,尊为道教至高无上女神,称为“王母娘娘”。其实西王母更早是始于山海经。 第六十五章 藏在历史下的真相   据说黄帝率军征讨蚩尤,数次未成,其归息太山之上,王母遣使者授以广三寸,长一尺,青莹如玉,丹血为文的真符,口述密诀:“太一在前,天一在后,得之者胜,战则克矣。”   并且命九天玄女授黄帝以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   黄帝细心研读了玄子之术后,遂大败蚩尤于中原。当虞舜摄位佐尧治事时,西王母又遣使授舜自玉环。舜即位后,又授舜以神州地图,遂使舜建功立业。   在黄帝九州疆域的基础上,将疆域扩展为十二州。此时西王母又遣使献给舜一种古雅的乐器——白玉管,舜吹之以和八风。   除了这些传说,崇奉西王母的内容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中也有体现。   由此可见,追溯历史本源,除了被道教大肆夸张为玉皇大帝的老婆以外,真实的历史当中,西王母也的的确确存在,并且在皇帝与蚩尤的战争当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参与其中的西王母,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某一部族的名字,如同我们炎帝所在的神农氏一般。   以上这些推测并非是漫无目的臆想,这个巨大地下遗迹的发现,让我想通了一件久久困扰我们的疑惑。   我们获取到的所有线索,看起来很完整,却根本经不起推敲,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龙坑下的木宮,那些可以帮助诸鬼后人开三眼的老师是谁,降仙,离奇从何而来,以及曹家,或者说支配着曹家的那股力量,他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龙坑下汉生发现的复活又是什么?!   我长出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蹲下来,从包里掏出本子,在上面写下西王母与此事的关系:   第一,她的名号,长生娘娘,无论西王母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部族,这个势力所代表的特性,便可能与长寿有关,当然也有另一个解释,复活,这是一个关联。   第二,眼睛崇拜。在与西王母有关的文献里面,全都提到了眼形器,并且发现了少量的纹样也都与此有关,关键词,眼睛,这是第二个关联。   第三,曾经帮助过黄帝,如果诸鬼的“第零号棺”是黄帝,那么这个推测就变成了,曾经帮助过诸鬼,这是第三个关联。   第四,佛道崇拜。   这条我写的很牵强,但是也不是无辜推测,因为我们在龙坑,来自于巫术,那么是否可能与帮助过黄帝的西王母有关系呢?所以在道教典籍和神话体系中,才将西王母的位置放的那么高?   这些推测我写了整整一页,而后将纸撕下来夹在腿上,对比着,开始“填补”我们缺失的部分。   第一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条,三眼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当时在壁画上发现的线索,指向降仙。   开三眼是为了降仙,但降仙之后呢?为了得到某种启示?预言?   显然不是,联想我们一路走来所获取到的信息,我大胆在本上写下两个字,“永生”。   这种永生并非是古代方士那种复用永生的丹药,或是修道修仙,而是属于西王母的一种“特殊”能力--开眼!   这种特殊的永生,条件很苛刻,首先是尸体,永生需要尸体,当然不是随便一具尸体,从最早我们去过的天山下的镇灵台,到秦陵地宫,再到龙坑,种种线索都指向一个诡异的动作--有人在收集尸体,所以我猜测尸体是其中一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就是开眼,降仙。   第三个条件则是一个可以“存储”意识的容器,没错就是存储意识。   我们在龙坑像一块可以存储和读取意识的生物电存储盘。   由此可见,我们从第三个和第一个条件,反推测回来,开眼,降仙,相当于让我们拥有了存储读取的权限!   而在这其中,西王母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她或者她们,掌握着存储权限!   就像一个守门人,放行着允许进入那个地方的人。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条。   我在本子上写下第二个关键词,“海内昆仑”。   通过这么久的追寻和探查,我很难不会把“海内昆仑”和“那个地方”联系在一起。   海内昆仑很久之前一定是存在的,只是如今成为了“那个地方”。   因为曹北望亲口和我确认过,降仙与离奇都来自那里。   “名望,财富,势力,真理,世间的一切都能在那里找到,而曾经有一个人,他将一条意识从那边带了过来。”   注意,那里存在着意识,那里存储着意识!   并且是“自由的意识”!   原本西王母的故乡,诸鬼人的圣地,变成了如今的“那个地方”。   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故,封锁了那道门,再加上拥有守门人身份的西王母族人消失,才让后来的诸鬼人几乎消亡殆尽,却也始终没放弃寻找再次“推开”那道门的办法!   我想如今的“海内昆仑”就是曹北望口中的存储着一切诸鬼人秘密的地方,或许是一块更加巨大的晶体,获取是一个独特的生命体,或许……是一片诡异离奇的世界……   这也让我的另一个疑问有了个头皮发麻的答案。   我爹的去向。   曹北望的原话是:   “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回来的地方”。   “不要试图再去寻找他了,或许他已经死在了那个地方”。   我爹,那个真正的曹北望,去了现在的“海内昆仑”。   那个纯粹自由意识的世界!   我想到了在船底读取意识时看到的画面:他“显化”出另一个曹北望前的挣扎,和那之后的解脱,他恐怕早就想好了要在放弃肉身进入昆仑前,将他留给另一个自己。   我想到了历史文献上西王母活动在西域的古迹。   我想到了那支离奇现身,又从康定神秘入藏的队伍。   我想到了很多…… 第六十六章 爱情鸟   我看着笔记上第一条,关于降仙目的的推断以及对我爹去向的猜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就是答案吗?   引发了曹家种种诡异事件,让几代人付出惨痛代价的答案?   我不禁扪心自问,待看向笔记上零星写着的几个关于第二个问题的词语时,我知道“不”,还远远不够,这是答案,却不是全部的答案,仅仅是冰山的一角。   第二条,木宮,也就是养神殿的那些“老师”又是谁?   现在看来,养神殿与海内昆仑的女主人西王母,绝对脱不了干系。   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测,西王母族是“守门人”,那么掌握着“秘钥”开眼之术的她们,很可能就是养神殿的主人。   诸鬼一族在发生某件事后,分崩离析,甚至在被中原人的战争波及后,诸鬼祭祀带着族人散落中原,隐入历史的幕后,不排除他们在持续寻找着西王母族人。   我们先不去揣测西王母族人原本拥有这种能力是做什么用的,从结果反向去看,当诸鬼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配合一种对“尸体”的二次处理后,形成了那种畸形的“永生”。   先人们的意识通过西王母族人看守的大门,进入“自由世界”,而在后人准备好尸体后,再通过……降仙返回身体?   这他娘的不就是夺舍吗?   我看着本子上的几条线完全惊住了。   这难道就是第三条的答案吗?支配着曹家的那股力量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想通过“复苏先人的计划”实现永生?!   或者……复活某些人?   我盯着第二条线索,不对,随即在本子上面写下了两个名字,“离奇”,“画师”。   这是我们在养神殿壁画上得到的信息,养神殿又是被那只逃走的离奇,带秦军摧毁的,而在众人死的死散的散之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画师,他默默为后人记录下这一切。   我本能的嗅到这里面肯定还有故事。   这里有一点很重要,当时是有人悄悄开启了封棺,放走了离奇,才造成后面的秦军大举进攻,这代表着西王母族群主持的木宮里出现了叛徒。   被放走的那个离奇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偏偏选择它,是它从“自由世界”带回了什么?   还有画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将这两个人画在第二条内部,我本能的觉得这件秘辛才是导致这一切混乱的重要因素。   和曾经南下了“消失的敌人”他们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关于这条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我在   缓缓合上本子,轻出一口气,这些虽然仅仅是我的推想,但我想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当下是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我环顾四周,释道巫,再加上传说中的两棵神树,这样的排场,除了真实历史上地位崇高身份神秘的西王母,我是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按照传说,曹家青山是曹家先人藏匿珍宝的地方,时间大约在清后期(和二姑谈话所知),所以这座西王母遗迹,时间最晚也是清朝,但从规模和手法上来看,肯定不是清朝的,那时候王朝渐象渐起,根本没这功夫,也没这实力建造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   我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在周围走走,多看看转移注意力,心里的恐惧就会少很多,人越是在这种环境下,越不能自己吓自己。   我重新走回石雕路上,也就七八分钟,就走出了那片区域,前面出现一片巨大开阔的溶洞,有些碧绿的光点在岩壁上闪烁,十分绚丽。   我抬手关上头上的矿灯,随着周身陷入黑暗,四周的碧光一下子明显起来,如同灿烂的星河,波光点点,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密密麻麻成片的聚在一起。   我刚想去细看,忽然惊诧的发现一些光点竟在蠕动,并且缓慢的向我聚集过来,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汪洋。   我冷汗都下来了,连忙退出去,重新回到那片石像群众,担惊受怕的等了会儿,好在那些东西没有从里面追出来。   虽然没看到具体样子,但数量那么大,恐怕是昆虫之属。   秦陵地宫里将角蝰都啃食干净的那种尖头虫子,让我记忆犹新,一看见这么庞大的数量,哪怕不是那种虫子,也足以让我毛骨悚然。   这就有些犯头疼了,虽然刚刚是一瞥,但我发现溶洞对面有一扇门,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恐怕那就是真正进入西王母地下遗迹的入口,想要过去,就必然要穿越虫海。   中间距离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走到一半要是被那些虫子堵住,我的奶奶,保证骨头都不剩下。   我有些踌躇,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硬闯的打算,就算过去也不知道那面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更危险,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等在原地。   一旦闲下来,果然感官对周围的黑暗就变得敏感了许多,渐渐心里那股恐惧感又缓缓爬上心头,不时的四下瞅瞅,生怕黑暗中有什么鬼东西突然窜出来。   忽然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虽然很小,但我现在草木皆兵,瞬间便捕捉到了方向,下意识就侧过头去看。   糟糕,忘记了头上戴着矿灯!   果然一下子那边的声音就停止了,似乎被我头上的矿灯惊到了。   我已经抬手去关灯,却听那边又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是某种节拍,我一听,心想这他妈不是“爱情鸟”的调子吗,随即喜上眉梢,要是说粽子也会唱爱情鸟那就真是我活该了,想到这便顾不得其他,对那边就喊道:“来将可留姓名?”   “隔壁老王。”   我激动眼泪都快出来了,是大头的声音,接着便也有一束光打了过来,接着几个人影从远处出现。   大头不愿意学摩尔斯密码,他说不能开口的时候,自会以一个神奇的方式让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原来是他唯一能在KTV不走调的“爱情鸟”。   看着他们几个人过来,我数了数人头,一二三,还好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第六十七章 虫洞   我们几个坐着在一起,相互看看,一个个惨兮兮的,大头和领带身上都有些伤,小何果然是被老枪打了一枪,不过好在他反应快,开枪后知道位置暴露,及时侧过身,让子弹从肩胛骨穿过去,有些伤筋动骨,但却不致命。   几个人互相包扎后,便急匆匆的寻着我和汉生的足迹赶来。   我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肋骨被扎了一刀,幸亏当时栖霞为了便于随身隐藏,刀刃很小,类似于指刀,可能藏在衣服的臂章   “你咋样?”大头靠向后面的岩壁,点了根烟,可刚抽了一口,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看过去,他摆摆手,叼着烟:“没事,火候那个银币出手有点狠,开始没有防备,被他来了一下。”   我撩起衣服,给他们看看伤口,已经被我用临时的止血贴堵住了,又崩了一块医用胶带,“也还好,只能说那娘们出手很有分寸,开始没想搞死我,换一个早扎穿了。”   说完几个人就苦笑起来,小何自嘲道:“这次是他娘的栽了跟头,如果不是汉生,估计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他人呢?又千里走单骑去了?”   几个人对汉生的失踪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我点点头,把和他们分开后的一路简单的说了一遍,又问道:“后来呢,你们路上再没遇到他们几个?”   几个人摇摇头,小何身上还有伤,唾了一口淡淡的血沫子:“Q被汉生废了,他们不知道汉生没和我们在一块,也不敢深追,但估计在附近,保不齐也进来了。”   大头跟着骂道:“皮蛋那是找死,但没想到几个人手底下功夫都这么硬,当时绝对是要干死我们的架势,心狠手辣,草他娘的。”   说着他抬头看我,奇怪道:“那种身手可不像是一般的打手,曹玄黄的人?”   我摇摇头:“原来我也以为是曹玄黄的人,但听栖霞的口气,原本曹玄黄的人已经被他们干掉了,至于几个人的身份,我也说不准。”   “可信?”大头问道。   我摇头道:“没必要,以当时那种情景,如果他们真是曹玄黄的人,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死人才是最好守护秘密的,没意义画蛇添足再骗我们一道。”   我见领带不说话,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家都没事就好。”   领带似乎觉得还是有些愧疚,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头搂过他肩膀,笑道:“小老弟还是挺敬业的,我可以证明,和火候那个老银币还是挺拼命的,如果这样你们老板还是被干掉了,那只能是说他命不好。”   领带对他怒目相向。   大头白了他一眼,“狗脾气。”   “咱们现在是怎么着,继续进去?”小何在一旁问道。   我把前面的“虫洞”情景给他们说了一下,小何和大头都深深的皱起眉,秦岭地宫的虫海给他们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头放下背包,我这才看见,他的背包鼓鼓囊囊的,见我纳闷的眼神,他咧嘴一笑,小何笑骂道:“这货撤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包,还顺了他们两个包。”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包,“我看了,有一个是你的。”   我比出一个大拇指,“奇袭乌巢,厉害。”   领带也背了一个包,是汉生的,我把自己的包换给领带,这样我们还是比对方多出一套装备,别看就是一个包,那代表着一个人的补给,口粮装备都在里面,在这种地方,丢包可是十分危险的。   特别Q受了伤,下场可能很惨。   大头递过来压缩饼干,接着又掏出几颗照明弹,尝试道:“我去试试?”   “我这还有。”小何也从背包里拿出几颗,给每人都分了几个,“实在不行再退出来。”   “行,一起去,如果有效,就快速通过溶洞。”   有这几个家伙在,我胆气也足起来,几个人胡乱的对付了口干粮,将装备分了分,便向着深处的溶洞走去。   我们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两把手电,光也调的很小,可以清晰的看清那些虫子的移动轨迹。   洞里很安静,我们悄悄进去,除了我们几个脚步声,四周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回声,瞧不出具体方位,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地下河,可能有石裂流水。   洞应该是活的,前面有风吹过来,很细微。   “常年在地下,这些虫子应该不是靠眼睛感知的,可能是热量。”我们几个靠在一起,我盯着那些“光点”猜测道。   就在说话的功夫,那些惨绿的荧光已经缓缓移动过来。   大头没犹豫,抽出信号枪,指着斜上的一个方向,喊道:“闭眼。”说完“砰”的发射出一颗照明弹。   即使闭着眼睛,眼球也能感受到一片炽白,眼珠有些微微酸疼。   待到光亮开始收缩,我才敢尝试睁开眼睛,那些荧光已经显得很弱,不过不看不要紧,这一眼就让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在照明弹下,我看到对面的山壁上,横放了许多口棺材,我下意识回头。   天呐,四周的溶洞壁上,竟然都嵌满了棺材,大大小小,数不过来,那些惨绿色的光点都攀附在棺材上。   旁边想起他们几个倒吸冷气的声音,显然几个人也看到了这及其惊人的景象。   “快看!”   大头惊呼一声,指着一侧山壁,我们望过去,看到一个几乎剔透的水晶棺材,而且诡异的是一口立棺,半镶嵌在里面。棺内是一具白衣披发的女尸,具体的还看不大清楚。   类似的水晶棺还有不少,大大小小,嵌在岩壁各处。   小何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闯了粽子窝了。”   “糟糕,看这边!”领带也发出一声低呼。   我们顺着看去,在不远处岩壁中间的位置,一口棺材敞着盖子,里面没有尸体!   “草了,还真是粽子。”大头紧了紧手里的登山镐,紧靠着我们:“咋说。”   “先走为敬。”   “都注意点,有不对劲的东西先招呼一发照明弹。”我警惕道。   趁着照明弹还未落下,我们几个人紧向溶洞对面的门走去,直到此时,我们才看清那些荧光根本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一种爬满岩壁上的植物,类似某种藤类,上面的长着密密麻麻的骨朵,发出的荧光。 第六十八章 三支香   这种植物巨大无比,如同一张蛛网攀附在岩壁上,发出荧光的本体便是长在上面的骨朵,稀疏没有规律,类似吸附在鲸鱼身上的藤壶。   那些骨朵好似有着生命,在强光的照射下,如同鱼鳃般鼓动收缩着,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大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想先跑到对面门那里为止,却没料到,最前面的大头忽然哇呀呀一声,猛地止住了身形,几个人来不及刹车撞在一团,我不知道踩在谁的腿上更是差点跌倒。   顺着手电光打过去,我们定睛一看,一口造型古朴的石质轿子就横在前面。   让人惊悚不已的是,抬轿子的是四个石人,却都不是人样,身短体胖,低眉顺眼,却又有一副诡笑的嘴脸,四个轿夫面向我们这个方向,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不能绕过去吗?”小何神色严肃,瞬间提起了枪。   大头露出一个快哭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姑奶奶就在里面,还绕个屁。”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所有人一惊,原来是从轿子门脚那里露出一截红色的衣裙,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看地上。”说着他又挪动手电,照在地上。   石轿子前竟然摆着一只巴掌大的香炉,香炉中有三炷香,十分怪异。   “有说头?”小何斜着脑袋问我。   我用下巴隐晦的点了一下轿子,皱眉道:“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见。”   此时却听大头有些懊恼的开口道:“真他娘的晦气,我就知道和你下来从来不会碰见啥好东西。”   “有屁快放。”我知道他应该知道,忙催促道。   他快送用手电扫了几只香炉,“在这看见这东西,简直是他娘的送命香啊,三支香代表天,人,鬼,上敬仙家庇荫庭,中养贤人福寿行,下有野鬼扰安宁,这是拦路香,不拜也得拜。”   “是我那短命的师傅说的,但凡修炼成精的孤魂野怪,想要保住魂魄不散,必须食香火,在山里被人遇到,就要点三香,天香灭代表它愿意和你共处,也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保家仙,一般是灵性之物开灵有意,人香代表厚福之魂,可保你长命百岁,而第三种鬼香,则代表供奉的东西不是善主,早晚要吃了你,送也送不出去。”   大头一口气说完,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不点行不行?”我问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点就代表断它转世机缘,你说呢?”他没好气的反问我,说完还一本正经的指着我,转头对那只轿子说道:“咱们可说好啊,你看清这家伙,这他说不拜的,你冤有头债有主,可别找我,跟着他就行。”   “我他妈就是问问。”我气急败坏的踢了他一脚,又心虚道:“要不咱们就拜拜。”   小何深吸一口气,随身取出火折子吹着,“我来”,说完已经缓缓走向那顶石轿子。   他小心翼翼靠过去,待走到门前,缓缓蹲下,胳膊略有些颤巍,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三支香,期间他一直不敢低头,视线始终停在轿子门前,我们在后面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点好后,他脚步飞快后掠,几步就回到了我们身边,我发现他额头上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来心里也不轻松。   我们所有人都盯着那三支香,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三支香除了幽幽的香烟之外,并没见其他异常,我捅咕大头一下,他也纳闷的挠挠头:“难道是我家老头子骗我,要不就不是拦路香?”   “真不靠谱。”   如果在外面我们就多半当成村里吓唬孩子的故事听了,自是一笑了之。可是在这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恐怕就是宁可信其有吧。   几个人都有点犯难,最后我一咬牙,拍板道:“得,香也敬了,没啥情况,就代表这位老前辈对咱们没想法,咱们这就告辞吧。”   大头也觉得可以,就冲石轿子拱拱手,像模像样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晚辈曹傩送就告辞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第三只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干净,一下子就到了底,一股浓烟浓稠不散,最后一点点飘进石轿内,如果被人吸吮一样。   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鬼香,是第三只鬼香。   与此同时,一股寒气自轿中飘荡而出,周遭的空气迅速降温下来,冷飕飕的像是个冰库,甚至让我们有些瑟瑟发抖。   寒气散去,一个红衣女人出现在石轿旁边,她长发披的老长,几乎拖在地上,衣裙款式也很古老,不同于中原地带,隐约有点辽代的风格。   大头不由吞咽口水,“草了。”手中已经端起信号枪,下意识就要给对方一发。   “等一下。”我擦了擦脑门的汗珠子,“小何,黑驴蹄子带没带,这货怕是不怕光。”   大头手里的手电对她根本不起效果。   大头拉住要翻包的小何,快速道:“这又不是粽子,黑驴蹄子多半不管用。”   我道:“有招快说,对了,你不是背尸匠吗,会说‘亡语’,赶快和她说一下,咱们就是路过,如果要投胎啥的,我们完事了回来路过把她骨灰带出去,我找几个高僧给她超度了。”   大头转过头叽里咕噜的瞎说了一堆,转过头看向我:“她可能看过西游记,知道咱们师徒四人回来就得给忘了。”   我怒道:“你他娘的开玩笑呢。”   “是你先开玩笑的。”他哭丧着脸。   “先别扯jb蛋了,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小何已经架起枪,马上就要给对方一梭子。   我们还没商量出结果,那个红衣女子却先有了动作,只见她犹如哭泣一般微微耸动肩膀,而后更是缓缓跪拜了下去,接着贴地平躺,两只苍白的手在头前合十,这个动作我见过,XZ的三叩九拜。 第六十九章 惊人发现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大头先回过神来,低声问道:“拜你呢,几个意思?”   我咧咧嘴,一额头的冷汗,让一个不知道被封印了几百年的大粽子跪拜,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摇摇头,紧张道:“先走。”   我们四个背靠着向对面走去,那个红衣女子始终匍匐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直到我们推门进入,走过一段廊洞,进入到一个人工建造的墓室后,才敢松口气,小何他俩也顾不得,看也不看,硬是将两个巨大的陶缸推挡在门前。   趁他们忙,我打起手电扫了周围一圈,这间墓室并不大,但修建的很规整,我们应该已经过了陵的部分,进入到了正式的“墓”。   墓室是砖砌,想必年代不会太过久远,西边有一个小门,很矮,墓室内除了地上的一些铜铁器和我们进来门口的两只大缸,只有南边的一口小棺,地上是青砖的两层基座,棺材就摆在上面。   几人忙完,目光也都聚焦在墓室中唯一的一口棺材上,小何压着枪,警惕道:“这口别动了吧。”   大头假装没听见,一脸求知的盯着棺材上的彩绘,不断的砸吧嘴,我想想也觉得算了,外面还有只红衣粽子,这会儿开棺容易坏事,正要开口,可在那东敲敲西敲敲的大头,忽然“咦”了一声,他扒着“气封”看了看,疑惑道:“各位,这可不是我非要开啊,这口棺材已经被人开过了。”   我以为他是他手痒了要开棺,就随口说道:“别扯淡。”   谁知他还较上真儿了,气哼哼道:“别不相信小爷的手艺。”说着亮亮手上的“黑珍珠”戒指,“瞧见没,正经八百的背尸匠,这气封开没开,我拿手一捋就门清,要不你过来看看。”   小何在一旁,打手电过去一看,眉毛一挑,一会儿站起身对我道:“二爷,还真是开的。”   大头一脸傲娇,“我怎么说来着。”   他拍拍小何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何儿,业务还得炼,瞅那么半天。”   小何没理他看向我,“怎么着?”   我捏了捏下巴,决定道:“既然都被人开了,应该没什么危险,开棺看看,现在手头一点信息也没有,说不定里面会有墓主人的线索。”   因为气封已经开了,我们没用多大力气,小何压枪掠阵,我打着灯,大头领带两人用随身带的登山镐一塞一压,“嘎嘣”一声就把板子撬开了,腾起一片灰。   我们已经提前带上防毒面具,倒也不怕,大头在棺首位置推了一下,我打灯进去,却并没看到什么恐怖的尸首。   我冲对面的领带点点头,他将剩余的棺盖拉开,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一些东西,但绝不是尸体。   大头用镐头挑起那堆腐烂的东西,有些像丝绸,他尝试道:“衣冠冢?”   “是。”   我点点头,衣冠冢并不新鲜,在古代交通不便利,保鲜技术也不发达,一旦人死在外面,很难能将尸首及时下葬,古人事死如事生,这种情况下就会将死者生前的贴身衣服和一些心爱小玩意一同下葬。   “这有东西。”领带在棺材尾部的一堆腐烂物中,勾起两个圆环,大头眼尖,一把捞了过去,在衣服上蹭了蹭,露出   大头这下可乐了,刚进来就进账让他喜出望外,不由得兴奋道:“小伙子可以啊,孝敬哥哥了。”   领带不买他账,说:“东西是我们龙山阁的。”   “进门没几天,主人翁意识还挺强,行,龙山阁的企业文化没白给你灌输,别你们我们的,是咱们,我先保管着。”   进了大头兜里的东西让他吐出来,比不让他“洗脚”还难。   我懒得理他,因为棺内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块牌子,就贴在棺材内壁上,我掏出匕首将牌子撬下来,吹去上面的污秽,是一块玉牌,大头说一起研究一下文学,我说别动,上面有字。   我把手电交个小何照着,自己仔细擦干净,上面有一排小字。   “这是啥鬼东西?”小何在一边看。   我挑了一下眉,心想果然没错,先前在虫洞里看见的女子,身上的衣袍有些辽代风格,我还不确定,现在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因为玉牌上的文字,正是契丹文,这座陵墓修建的时间,应该就在辽前到辽中了。   “这是契丹文。”我对小何解释。   “这你也认识?”大头挤过来诧异道,说着伸手就要接过玉牌。   我打掉他的手,接着灯光辨认下来,“契丹文有两种,一种是契丹大字,一种是契丹小字。   因为契丹民族是少数民族,在建立王朝后,为了适应中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当朝的耶律迭剌曾参照汉字创造了另一种文字,有契丹文风格,也有汉语的结构,相比原当时皇室的正统契丹文,这种新创建的文字就叫契丹小字。   之所以后来辽灭金兴,女真字兴起后,契丹大字逐渐废除,小字却保留下来的原因也在这里,小字和汉字很像,就像简体和繁体一般,一些小字和汉字很类似,你看这几个字,应该是‘神母’,这两个是‘左伺三青鸟’。”   “‘神母’,‘三青鸟’?”大头一脸摸不着头脑,我解释说:“神母应该指的就是西王母,当时海内昆仑的真实统治者,也是‘守门人’,至于左伺三青鸟,左伺应该是一种官职,类似观音的近寺,左右是红孩儿和龙女,这个三青鸟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玉牌背面就是普通的花饰,没有其他文字,我掂着手里的玉牌,猜测道:“这玉牌可能就是这口棺材主人的,这和我们前面的推论不谋而合,从这个墓穴的规格和排场来看,很可能就是西王母的墓,这间墓室是她的贴身是从的。”   说罢,我看向门口,陵墓建于辽代,以辽代的风格来推断,继承唐代风格,这里是侧室的几率更大,应该离前室或是后室不远,相信很快就能掀开墓主人的神秘面纱。 第七十章 另一个陪葬室   “你们觉得外面那个粽子会不会就是这具衣冠冢的主人?”小何在一旁猜测道。   大头诚心挤兑我,贼笑着说:“这你得问芬芳啊,那女尸都给他行跪拜大礼了。”   见二人看向我,我无奈的耸耸肩,“听他胡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莫名其妙的。”   几个人又在墓室里胡乱翻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便继续深入。   墓道修建的很健全,是砖石结构,两侧绘有彩色的壁画,很神奇的是竟然保存十分完好,描绘的是一场盛世画面,看起来应该是某场庆典或是聚会,内容多是男侍女婢、祥云花卉、日月星辰等等。   大头因为刚刚捞了一对镯子,心情十分happy,一直催促着我们快走。   走出墓道,前面出现一条宽阔的主道,地上铺的是青砖,对面还有一道拱门,应该是对称的侧室,本来我们打算直接走主道,大头得了便宜,非要过去看看,拗不过他,只得跟他过去。   这里竟也是一处墓室,而且陪葬多了许多,东南角摆着一口巨大的木椁。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见着我们这些苦命人儿。”大头激动的不得了,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只鸡冠壶就要亲上去。   我简单看了一圈,陪葬品保存的很完整,甚至几只鸡冠壶还保持着模仿皮囊的平底单孔的原始形态,桌上的其他短流注子和碗、盘等瓷器,以及不少鎏金银器都十分完整,带出去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嘿,好东西啊。”大头蹲在角落,从一堆器物中提起一个玉盘兴奋叫道,他抿掉上面的灰尘,露出   确实是好东西,随葬的还有很多带有契丹民族特色的金银器和玛瑙水晶灯。   “修建这里的人一定在大辽朝廷具有很高的权位,这些中原地带的瓷器可不是普通财主能拥有的。”我随手放下一个瓷碗,看向墓室中的那口棺椁,同时道:“有点奇怪,从陪葬品看,陵墓规模小不了,修建者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对面那间侧室和这都有棺椁,并且还有大量的随葬品,说明是陪葬,不是殉葬,那么问题就来了,买得起好马,却配不起马鞍,为什么没有给他们安排合适的陪葬墓呢?无论是辽代还是继承的唐代墓葬风格,这两个墓室只可能是耳室,放一些陪葬品就好那种,规格远远达不到陪葬墓,当下这样的设计说不通啊。”   大头也纳闷的回头,不过很快就被收获的欢愉冲淡了疑惑,开始犹豫着要带一些什么走,我无奈招呼道:“先捡一些小的带走吧,太脆的可能带不出去就破了,一会搞,先来看看这家伙。”   我把目光投到东南角的棺椁上。   可一回头发现小何也在挑挑拣拣,还带着领带。   我气笑道:“咱能不能有点出息,后面说不定还有好东西呢。”   他这才尴尬的抓抓头,“有点手痒了,最近都没正经下地摸东西。”   大头“恋恋不舍”的拿了几十样小件,这才回过头看向棺椁,眼神又变得火热起来,“这是个土豪啊,陪葬品都这么肥,棺里的明器肯定差不了。”   我叮嘱道:“别掉以轻心,陪葬品有马鞍,很可能墓主是个武将,古来征战的武将都杀气重,如果是个粽子,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头拍拍登山镐,自信道:“不老实我上去就给他个大逼兜子。”   这是一个粗大柏木枋构成的八角形叠涩顶大型木椁,比一辆jeep还大,刮掉外面的封漆,推开木椁盖,里面竟然有些潮湿,我们趴在椁边向里面打手电,看见椁内壁上钉着铁钉,有横七竖八的铁索横在上面。   最有两三米长。   “这是啥意思?”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大头纳闷道:“这铁索干啥的,和我们在镇灵台   这下都有些犹豫了,大头左右看看,我们都没动地,他抓抓头骂道:“怎么着就得我下去啊。”   我耸耸肩,“咱现在走也成。”   他冲我比了一个中指,掖好登山镐,从椁边翻下去,棺椁要比我们看到的深,可能有部分在地下,他下去落到链子上,平复了几下才站住平衡,只露出半个脑袋。   但是接下犯了难,链子有点密集,很不方便钻下去,大头犹豫了一下,掏出登山镐劈砍几下,用手电别住几根铁索,让出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空来,一边钻下去,一边叨咕道:“可先说好,你们不下来,捞出东西我得先选。”   从空隙中能看出大概,铁棺很古老,不仅照一般棺材长,也要宽许多,整个大了一号。   大头固定好头上的矿灯,一边打量不好开。”   领带要下去,被我拦住了,我起身将背包脱下,从里面掏出登山镐,对他说:“我去吧,你再仔细看几回。”   我深知第一次下地开棺时的紧张,领带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多少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小何说他去,我笑道:“你胳膊有伤别下去了,你打枪准,万一有啥事你在上头还能策应着点。”   说完不等他俩再劝,撑着椁边就跳了下去,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我生怕被踩断了,不过摇动两下还挺稳,没什么事。   小心翼翼从开口钻下去,铁索和铁棺上面距离不算高,我俩得弯着腰,大头指指对面,我俩刮开漆,选了几个位置撬活,而后从前面相近位置一同使劲,铁棺发出“嘎嘣”一声,继而前面弹了开来。   一股寒气从棺中释放,我俩各自后退一步,等待那股寒气散去,才小心翼翼上前,由于棺材正上方有铁索横着,光线投下来也十分琐碎,我俩借着不太清晰的光往里一看,一下愣住了,紧接着后背就不适应的起了一层白毛汗。   里面是一具高大的尸体,不过不同于辽代流行戴铜面具,穿铜丝网络的葬俗,这具高大的身体,浑身都贴满了铜钱,不,仔细看那些铜钱并非是贴上去的,外圆内方,所有的铜钱都是通过内孔由一种金属细线穿缝在肉里的,铜钱上生了一层锈花,看着十分的恶心。   “厌胜尸……” 第七十一章 厌胜之术   “厌胜之物我倒是晓得,这尸是怎么说?”大头皱起眉头,以他这种老江湖碰见眼下这样的诡异场景,也多少有些发怵。   厌胜物常见没错,像雕刻的桃版、桃人,玉八卦牌、玉兽牌,雷击木,门神等等比比皆是。   而更常见的是厌胜钱,又叫压胜钱,是铸成钱币模样的吉利品或辟邪品。这种钱正面铸有文字如“千秋万岁”、“天下太平”、“出入大吉”、“宜室宜家”等,背面有星斗、双鱼、龟蛇、龙凤图案,供佩戴赏玩。一般小摊上可以淘到,很多摊主不太懂,一律将其称为“花钱”。   这种厌胜之物说白了就是以“术”寄托之物,与道士或僧侣手中蕴含某种力量的“器”还不太一样。   古代厌胜之说很盛行,如君子佩玉,女子戴珠,都是一种厌胜。   不同的厌胜物有不同效果,比如挂玉牌或是玉鬼脸是为了辟邪,腕上戴玉貔貅是积财。   但厌胜物除了避凶趋吉,也有害人之法。   我简单说了两句,大头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是不是红楼梦里荣国府那一段。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出其不意,心想救他还看红楼梦,便尝试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是啥禁书?”   他鄙夷道:“我感觉你在冒犯我,老子腹中也是有墨水的。”   我懒得理他,知道他说的是荣国府里王熙凤害病那一小节。   其中一段故事是说,王熙凤和贾宝玉害病,每夜做噩梦,魑魅魍魉的乱飞,贾母就连忙遣人去把贾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姑请来。   这马道姑就是个精通神鬼的神婆,来了之后在贾宝玉脸上用手指沾符水画了几画,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就说没事了,属于飞灾,已经去了,又告诉贾母要敬一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供奉长明灯添香油。   之后贾母忘记给赏钱,这马道姑心生怨气,就使坏教贾政的妾赵姨娘用厌胜法:把二人的生辰八字写在两个纸人上,一并五个小鬼都藏在他们各自的床下就完了,她人在家中作法,就会生效。姓赵的娘们照做,果真应验,贾宝玉的头更疼了。   后来马道姑出事,被官府抓起来,在她身边搜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有象牙雕刻的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是两个小鬼,还有七根绣花针。   接着顺藤摸瓜,又在她家里查出很多泥塑的煞神,和几盒子的闹香,火炕背后的暗格里还有一盏七魂灯,灯下扎着几个草头小人,人头上戴着脑箍,有的胸前穿着钉子,有的颈项拴着锁子。   这就属于十足的害人之法,看来古人是深信不疑。   我对大头说:“厌胜尸相传是鲁班书中的一种法子,尸体被动过手脚,通过尸体厌胜。”   “鲁班书?”大头不解。   我解释道:“相传厌胜法本就来自鲁班一脉,还有一种说法叫木工厌胜。我也是在秦汉堂的时候,从一本老书上瞧见的。   风水于大之说,是江山,像刘伯温帮朱元璋斩龙,于中一说是建筑,陵墓就是其中一种,选择藏风收水就会后代大富大贵,于小一说,一屋一舍,人和家睦。”   书中还记载了许多木工厌胜的传说,比如说有一则偶相斗。   说是有木匠盖房之时,趁主人不注意将两个披头散发正在相角斗的裸体木偶人藏于房梁上,便使得那户人家每天晚上都听到房中角斗声不绝于耳,日久家中不和,两看相厌。   还有砖戴孝,是说因木工作祟而使一个地方氏族整整四十余年丧事不断,后来经风雨飘摇败坏了梁垣,才在墙壁中发现一块裹着孝巾的砖头。   这种厌胜之法也是一种两相害的法子,书上说了一个烧龙骨的故事:   有富商请木工来造船,因剥削薪酬怕木工会有他意,于是在木工将要手工之时,夜里偷偷潜伏到船尾去偷听,正好看到木工用斧锤敲打大船木龙骨在念咒,后来出船两年,屡遭水难,十分不顺。   后来富商心生猜疑与人说了此事,那人就让他使人破船取出木龙,把它扔进废油里去煎熬,木工在家里果然大病不止。如何也医治不好,知道事情败露,连忙过来请求饶命,可那富商不管他的请求,继续煎木偶,木工最后倒地身亡。   这也是破除厌胜之物的法子,说是发现它后,只有把它投入到火里或是沸油里才能破除它的能力。   大头听后直皱眉头,盯着身相恐怖的铜钱尸体,猜测道:“书里也提到了这种尸体?动了会有什么影响,难道是座陵墓的阵眼,用它镇压风水?”   我摇摇头,解释说:“厌胜尸是曾经听一位老师傅讲的,这个东西本来流传的就隐秘,他平生也仅仅遇到过一次。”   七几年都江堰发过一次洪水,古建筑张仪楼被大水冲塌,在老师傅受命紧急带队过去,组织当地村民协力将地宫水排干净后,在横梁上发现了一口腐烂的木棺,木棺上有一个挑担的小木人,经过勘察,原本担上应该是各放了一捧稻粟,保持木人平衡,但在水灾前,那边爆发过大规模的鼠灾,能找到的谷子,都给耗子拽出来吃了,哪怕在梁上。   老师傅回去多方查找资料,得到一句话,“木人不倒,水不近蜀”。   那个木棺和小木人就是都江堰的厌胜物。   一般木工厌胜术不能在同行间使用,更不能在不是自己建造的工程上使用,也许后来的鼠灾就是天谴吧。   我捏了捏鼻尖,看着满身花钱的古尸,感到十分棘手,厌胜术我只听过,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准确猜出这具尸体在这的作用。就对大头直接道:“算了,别碰了,我没把握,说不定动了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大头犹豫了一会儿,也点点头同意,当下我们两个人就准备将棺盖推回去,我刚要动,忽然头上一束手电光打了过来,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挡了一下,却同时倒退几步,小何和领带可不是这种开玩笑的性格,这只能是示警,上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两人不能开口! 第七十二章 虎狼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他们,小何还在那里来回闪烁着手电,我一下子意识到,出问题的不是他们那里,是在我们这边。   我转回来想去看大头,可血液却像结冰了一样,让我浑身冰凉,因为我看见一只沾裹着花钱的手,已经僵硬且缓慢的抬到半空,就离我侧脸十几公分的距离。   乌黑的指甲卷曲着,很长很长,从花钱空隙可以看见里面夹杂着黑色的毛发。   那只手在空中漫无目的虚握又张开,动作迟缓,却每动一下,都让我心跳加快一分,我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几乎要大声吼出来。   大头在对面,拼命冲我眨眼睛,我看过去,他又改冲一旁努嘴,我微微转头,就看见那具尸体已经缓慢的坐了起来,并且可能因为起尸还没开筋的缘故,上身直挺挺的,两只手随意的虚握着。   我心跳陡然加快,起尸了!   而且几乎就在我身边!   忽然,那具尸体动了,被花钱缝满脸的脑袋一顿一顿的向我转过来。   大头赶紧用两只食指按住自己的鼻翼,示意我闭气。   我学着停止呼吸,那具厌胜尸果然生出了些许的迟疑,但下一幕却让我直接冷汗直流,厌胜尸的上身竟然向我探了过来!   我头皮发麻,额头汗水直流,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眩晕感让我有些摇晃。   我吓得闭上眼睛,心里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大头一定不会看着自己嗝屁。   我不敢睁眼,熟悉的恐惧再次笼罩我的全身,仿佛把我拉回乌蒙山下的老洞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我甚至听到了一丝丝发自喉咙深处的干涸声,我心里大骇,难道它还没死吗?!   我敢肯定厌胜尸几乎就贴在我脸前,耳中是轻微的铜钱摩擦声,“嘎拉拉”,“嘎拉拉”,那只厌胜尸就在我身前缓慢的动起来,我手中死死的捏着登山镐,大脑短暂的缺氧让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一刻我知道了,我并没有战胜骨子里的恐惧,只是在经历一系列的变故后,我把它深深的埋藏了起来,可就如同秋天的落叶,只要一阵秋风,它们便会纷纷起舞,牢牢地占据我的全部心神。   就在此时,头上忽然传来小何的大吼:“蹲。”   我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抱头蹲下,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密集射击,子弹打在花钱上炸出无数的火星。   大头在背对着厌胜尸那边,他头上一阵响动,接着从铁链中破开一条裂缝,领带从上面伸手下来,大头一把抓住,脚蹬在棺身就上去了,我才起身跟上,那头厌胜尸被打的哇哇大叫,我们已经被领带拉了上来。   跳出木椁,我们几个顾不上休息,领带招呼一声,便提着灯头也不回的开路跑,小何边打边退,直到离开椁身也跟着我们跑上来。   身后传来“呼啦啦”摇动铁索的声音,我们知道那些铁索根本困不住那东西,便拼命的跑,也顾不上前面有没有机关,也就是这正琢磨的功夫,脚下忽然一空,只来得及心里大叫一声糟糕,整个人就翻了下去,一连几下滚摔倒在石阶上,摔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矿灯都被磕飞了。   只有小何还算反应快,就地一个滚翻就止住了身形,他捡回灯,又把我们拉起来。刚要开口,远处忽然响起几声沉闷的回声,小何一下子警觉起来,“是枪,有人。”   听着甬道里传来厌胜尸身上“哗啦啦”的花钱儿声,我心一横,对他们道:“咱们过去。”   汉生没带枪,这里有枪声十有八九是火候他们,正好把厌胜尸引过去,驱狼吞虎,否则被这个东西吊着,一旦我们瞎跑进了死胡同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我们顺着枪声摸过去,甬道尽头竟然不是主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雕砖施彩仿木结构门楼,结构十分复杂,有点类似青海那边在山壁上建造的寺庙。   正中间是一块大匾,上面写着“昆仑极境”,两侧还有碑文,只是来不及看了,我们匆忙从门楼   过了门洞,大头示意关闭手电,前面是一个巨大的二层墓室,不过两层之间并没有天花板,只靠一些巨大的柱子作为架空桥廊的抵住,上下几乎可以看见。   最深处有九道石门,六道开着,三道关着,火候他们几个,正站在一道门前放着空枪,看不到敌人。   小何仰头看了一圈,指指上头:“有东西在里头。”   “嘿,Q那家伙应该是翘辫子了。”大头盯着那头说道。   我抻脖看了一眼,的确只有四个人,Q被汉生重伤,估计半路就GG了。   老枪端着枪,不时向空中开上几枪,火候蹲在那里开门,我这才注意到,每道石门上都有一些图案和空槽,似乎是一种古代的“密码锁”。   这时领带按了按我的肩膀,转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我们集体噤声,知道是厌胜尸来了。   果不其然,只一会儿功夫,浑身披满了花钱的厌胜尸踉踉跄跄的从门洞里进来,被老枪的枪声吸引,直扑了上去。   那边老枪不知道说了什么,火候愤怒的踢了一脚石门,大头见状嘿嘿笑道:“让丫嘚瑟,这回给你也尝尝千年老粽子的厉害。”   厌胜尸直扑过去,几个人显然有些懵,不过反应也是快,迅速火力就铺开,将厌胜尸挡在外面。   这时领带微微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面,我也跟着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瞧不见,便问:“怎么?”   他没回话,只是眉头更皱了,而此时我耳中也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有别于近。   忽然领带大叫一声:“不好,那个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他刚说完,黑暗中就坠下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扑下来,直接砸在大头身上,将他拍翻在地,两个人滚做一团。   小何提着枪噌的跳起来,可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一时间不好开抢。   那人将大头按在地上,我提着登山镐冲过去,刚走到两人背后,忽然那东西扭头过来,竟然是Q,只见他满脸牙齿,满脸长出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冲我龇牙咧嘴。 第七十三章 盗洞   Q的脸上遍布尖牙,挤破肉皮沾染着鲜血,密密麻麻,恐怖至极,看得我浑身一阵恶寒。   还有一只糜烂的胳膊挂在身体一边,露着狰狞的白骨茬,要不是身上的作战服我还认不出他。   他扭头看向我,随着这一动作,他脸上细密的牙齿都开始抖动起来,我有密集恐惧症,一下子身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   此时一个身影从我旁边一闪而过,是领带,他飞起一脚将Q从大头身上踢开,大头被压的脸色通红,起身后大骂一声,登山镐被撞飞,他瞅了一眼,夺过领带手里的刀就要过去,还好被我拦住了。   小何此时也借机以枪声惊走了Q。   我们这面一打枪,火候那边也有了警觉,我看了一眼,估计入口就在那三个门里,火候既然懂得开门之法,那么他必然就有判断哪个门才是正确的倚仗。   “怎么办?”小何持枪盯着头上的黑暗,Q就隐藏在里面,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低吼。   “靠过去?”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头捡回了登山镐,喘着粗气骂道:“那个东西肯定沾惹了什么,根本不是Q本人了。咱们给他们送了厌胜尸,他还给咱们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真他妈是礼尚往来了,现在过去也不算吃亏。”   我向那边望了眼,西河和栖霞身上都带着伤,比我们好不到哪去,我估计他们这一路进来也不是如何舒坦,看那样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便决定道:“咱们先靠过去,不用出手,让他们对付那具厌胜尸。”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开始顺着廊道缓缓靠过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双层广场,我们靠着墙过去,最先接触的是已经开启的那六道门中的第一道,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   几道石门距离的比较远,我们打算再向前一些,可当走到第二道门的时候,大头忽然把我们叫住了,他指着石门和我们说上面有东西。   我纳闷的望过去,眯眼看了会儿,心道并没有看到什么啊。   大头把头上的矿灯调成聚光模式,一个小小的标记就露了出来。   我给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随即辨认那个标记后,心里一喜,脱口而出道:“是汉生。”   我指着标记对他们说:“那个标记是汉生留下来的,他从那进去了。”   小何疑惑道:“真正的入口不在那三道门里?”   我也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看到那个标记,便坚定下来:“汉生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他故意留下了什么线索,误导火候他们,我相信他不会无缘留下记号的。”   大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汉生大神的话不能不听,咱们就闯一闯。”小何领带也都点头同意。   当下我们不再犹豫,向着第二道钻了进去,小何和领带断后,我和大头在前面探路,进来就是条甬道,没一会小何开口道:“Q没跟进来。”   前面的大头嘿笑两声,“那两个老baby就留给他们头疼去吧。”   “别太乐观,如果火候他们挂了,保不齐那两位就变成咱们的老baby了。”我忍不住吐槽道。   看着冗长的甬道,我又有些头疼道:“而且这里面的结构和我想的也不一样,并不是按照辽代,或者继承的唐代风格,至少外面的门楼和   穿过甬道前面是另一条走廊,两侧有很多蜂窝状的孔洞,大头奇怪的向里面打手电,可孔洞似乎很深,看不到什么结果。   没走出去多久,我便在地上发现了一些很清晰的划痕,没有什么规律,这一点那一点的,这让我想起了汉生曾经镇灵台发现的那些枪印。   我一说小何他们都想起来,大头小心走到一个痕迹旁边,用登山镐向下压一压,那个地方发出“嘎嘣”一声,接着便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在我们惊讶中那块石板又弹了回来,他回头看我们,耸肩道:“是翻板,汉生大神很体贴,还留下了小抄。”   几人便绕开被汉生划下痕迹的地方,一路有惊无险的穿越了走廊。   大头这时想起什么,拍脑袋说道:“那些孔估计也都是暗器之类的,只是已经被汉生破了机栝。”   走廊外面是半圈立人石像,披甲拄剑,唯独空了一个位置,大头用手电扫向另一边,随即打了声口哨,“那老哥在这呢。”   我们看过去,那边一片狼藉,一些木架子散开在地上,一个无头尸体跪在当中,头颅在另一边扔着,头盔两侧凹陷下去,干瘪的头颅狰狞丑陋,是一具死的透透的粽子。   大头踢了一脚,啧啧道:“汉生简直就是一路通关啊。”   连小何都感叹了两个字,“牛逼。”   我们没犹豫,既然汉生在前面开路,也就不必在担心什么,可穿过立人区,后面竟然没路了,是的没路了,显然这道石门的终点并非是入口,只是一个障眼法。   但尽头地上随意的散着几块青砖,和一个孤零零的盗洞。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一根绳子从洞里顺下去,另一头通过一个岩钉卡在岩壁里,小何过去拉了一下,非常结实,他便将枪背好,第一个爬了下去。   我们给他在上面打手电,洞很深但不宽,他下的很缓慢。   我随意看向身旁那几块砖,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砖的背面没有划痕,只在内部有一些白痕,这就说明是被人从里面撬开的!   我拿起来一块仔细辨认,有些吃惊,我们先入为主的以为盗洞是汉生打的,却没料到是被其他人从内部打开的,那也就是说在我们来前就已经有人光顾过这里,并且从这里离开。   我把这一发现告诉大头他们,几个人同样很惊讶,大头尝试问道:“会不会和你爹他们那次青山有关。”   我心脏“砰砰”直跳,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并没有形成想法,我微微一叹,“可能吧,我再琢磨琢磨。”   说话间,小何已经下到了底部,他在   我是最后下去的,大头已经等在。   我已经爬出垂直的盗洞,用头上的矿灯向外一看,才惊愕的发现,盗洞   离照不进去。 第七十四章 庞然大物   天花板上吊着密集程度很高的锁链,洞口就开在天花板上,先下来的小何已经用绳子链接了附近的几个垂直铁索,形成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我们几个暂时落脚,蹬在铁索上,四下望去,全是这种铁索,   “怎么办?”小何用望远镜看下去,摇头道:“看不到,可能是某种抑制反光的涂料。”   “兵来将挡吧,先走走看。”   其实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冒险。   好在铁索的密度不低,爬起来还算方便,不管这些铁索原本设置在这是做什么的,至少给我们前行提供了方便。   爬的久了,四个人也都熟练起来,动作也开始加快,但这些铁索仿佛无穷无尽,我们几个爬了一个多钟头,还没看到尽头。   终于又在一个多小时后,前面的铁索开始稀拉起来,我们的视野深处出现了一些巨大的影子。   小何用望远镜看去,发现了一些巨大的塔型建筑,但是形制有些特殊,从下到上,由粗变细,上面还吊着很多黑色的影子,与黑塔相比,要小上许多,看不大清楚。   又前进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已经渐渐来到了“塔群”些挂在塔上的东西,一具一具风干的尸体!   并且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方向,实际在黑塔的各个方向都有,密密麻麻。   我心里咯噔一声,你要说那些人全都是自个爬上去吊死在那,那简直太扯淡了,这种现象肯定是社群性集体行为,也就是说尸体是被什么人或是野兽收集起来的。   无论是什么,都预示着危险!   这里尸体数量如此之多,很可能这些塔群就是对方的老巢。   我感到有些不妙,就和他们说道:“各位,你们看那些吊着的尸体,有没有一种乌鸦喜欢收集亮晶晶东西感觉?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咱们好像进了某种东西的巢穴啊。”   而且我们过去,就要穿越那些尸体,有的被风干成了干尸,有的已经成了骷髅,周围都是这些尸体,让人很不舒服,气氛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   那些尸体就像是倒吊着的腊肉,碰一下,连续几具尸体撞在一起,不仅恐惧,连视线都被遮挡了,为了预防突发危险,我们都打开了矿灯,组成了一个方阵,至少周围的区域都是亮的。   走了很久,四周出奇的平静,大头踢了一脚悬挂的尸体,小声问我:“这些都快烂光了,没有最近的,会不会你所谓的‘巢穴’已经废掉了?”   我抓抓头,也不确定,毕竟连对方是什么都还没摸清,别说习性了。随即摇摇头,轻声回道:“还是谨慎点吧,我心里不踏实。”   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看见这些“黑塔”的样子,竟然全都是纯铁铸造,就如小何所说,上面有一层抑制反光的涂层,还有防腐的功效。   塔上带着方孔,只有拳头大小,我们看见一下子就头皮发麻起来,因为这让我们想到曾经在龙坑   带着这种恐惧,在塔林里又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来到了中心地带,前面突然就没了黑塔,是一块巨大的空地。   就在我还纳闷的时候,领带碰了碰我,示意抬头看,我茫然的看上去,发现一片巨大的影子投下来,再往上,是一个庞然大物被吊在塔群中间,上百根铁索从四周的铁塔上延伸过来,将那东西抬起。   “我操!”大头惊诧的感叹一声。   我们几个把手电都汇聚过去,也只照出了那东西的一角,我简直无法形容那个巨物的宏伟程度,近百米长,四五十米宽,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如同一艘飞船飘在空中。   静谧,冰冷,死寂,神秘。   而且我们没有看到一点铸造的痕迹,那个庞然大物然如一个整体,堪称鬼斧神工。   大头夸张道:“好家伙,ET飞船啊。”   我脑袋现在一团懵,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久久无语,好半天才吞咽口唾沫,迟疑道:“你们都看见了?是真的?”   “千真万确。”小何叹气道。   “lgbd,这玩意要能搞出去,绝对够轰动的。”大头咧嘴道。   我摇头说:“震不震撼不知道,枪毙你几十回绝对够了。”   谁能想到在如此深的地底世界,还存在着这样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巨物,这种技艺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如果说陵墓风格是辽代的,可这东西根本没有一点辽代的风格,况且我并不认为这东西属于辽代,看样子要更久,可就奇怪了,这种人力无法修建的巨物,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铸造?   巨大的“铁块”,简直就是一栋放平的楼房,并且悬吊在半空,盯着久了,一种极度渺小的感觉油然而生,与这种未知,古老并且神奇之物想比,我们的所求又是何等的云泥之别。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在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这东西,因为以我们活在当   正瞎捉摸着,小何在一旁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的手电在不远处聚焦,照亮了一块区域,似乎就在头上“铁块”的正下方,是一个几米宽的石台,有一些立人灯奴插在周围,石台中心有两排影壁,中间似乎是一个宝座,一个人坐在上面。   大头碰碰我,倒吸一口凉气:“西……西王母?”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石壁中间的王座,“你问我我问谁去。”说着心跳却越来越快,按照这座辽墓的规格和我们所得线索,墓主人似乎就是西王母,那么宝座上的人……   “你们说,作为守门人,可以复生的西王母,她,到底死没死?” 第七十五章 石座   远远的看着石座上的人影,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心底几乎已经确认,那就是西王母!   我后脖子开始有些发痒,一抓已经全是冷汗,我抹了一下,不回头的向大头问道:“邪乎的,黑驴蹄子带没带。”   大头走上来,掂量着手里的黑驴蹄子,啐道:“放心,敢不好好睡,上去邦邦就是两拳。”   小何眯眼看了看:“我怎么看着像石人,说不定是衣冠冢那样,石像套的袍子。”   我摇头道:“石人不大可能,能摆在这里,意义肯定非同小可。”   小何端起枪,瞄着人影说道:“要不我先给它来一枪,是不是石人就知道了。”   我拍着后脖子叹气道:“算了,怎么说咱们也要过去一趟的。”   人多胆子大,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我们直奔石台过去。   立人灯台是铜石的,都已经锈死,再后面就是那两扇影壁,上面雕刻了一些奇异生物,我们停下来细看,果然不出所料,全是先前我们在各个诸鬼遗迹中看到的那些雕像。   唯一不同的是最后一幅画面。   影壁上表述的像是一场战争,两方人在交战,可看着看着我突然愣住了,心底忍不住纳闷起来,这场面怎么有些眼熟,我上前仔细辨认一番,意识到这场战争我的确见过,就在龙坑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大头忽然“咦”了一声,奇怪的拉着我看。   我莫名看去,发现在那副壁上描绘了很多死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所有人的死状千奇百怪,只有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带出来一具尸体,跋山涉水,最后将尸体送进一片大山深处。   “这是不是?”大头瞪着眼睛指着那片山看过来。   我吞了口唾液,下意识点头,有些木讷的回道:“没错,就是神农架山区。”   从山势来看,壁上描绘的山川的确是神农架,不出意外,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   那么那个活下来的人,就是曹家的那位先人?   不对!   我转头看向那副发生在木宮的画面,一直盯着,许久的沉默后,才轻吐出一口气,没错,这幅画的确描述的是木宮里那场战争,但起初让我熟悉的是影壁上的雕刻手法!   影壁上的内容是当年离开木宮的那位画师留下!   一样的笔触,一样的手法。   或许是知晓当年一切秘密的画师所留,亦或者是他的后人。   而秦朝到大辽,年代相差甚远,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是当年离开木宮的画师的后裔,修建了这里。   但二姑曾经的话,又让我有些迟疑,她提到过曹家的那位先人在清代时,从关外找到了那具尸体,并将它带走,可画师的后裔是辽代人,他是怎么记录清代要发生的事情呢?   时间明显有所冲突……   就在我沉浸在猜测中时,被领带拍醒,他冲着那俩活宝指了指,我一看,好家伙,两人已经偷偷奔着石座摸了过去。   我俩紧跟上去,发现石座很大,上面端坐着一具同样高大的尸体。   尸体看穿着应该是一具男尸,身上是一套繁琐的铠甲,即使经过了时间长河的洗礼,落满了灰尘,却依旧十分威武,加上魁伟的身躯,有一种摄人的威压。   原来是一具将军尸。   它双手横在身前,拄有一柄阔剑,脸上带着铁面,披膊,护臂,袍肚,整整一套黑漆甲,坐得笔挺,尸体应该经过处理。   “这应该不是西王母吧?”大头轻声问。   “她老头?”领带一脸认真的猜测。   大头翻了个白眼,转头问我:“这具尸体被处理后安放在这,你看有啥讲究不?”   说着他就想过去看看,我看他盯着甲胄上玉牌的炽热目光,就知道他要干啥,忙拉住他说:“你看地上。”   我刚刚就注意到,石座四周有几个很浅的凹槽,落满了灰,但能看出是一些印子,对他说:“别乱动,很可能是机关,这家伙要是醒尸,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我打起手电,抬头看上面的“巨物”,这将军尸的作用,看起来很像陵墓中的守墓兽,感觉是对头上大家伙的一种看守,不知道我们尝试上去会不会引发机关。   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为什么会被放置在西王母的墓中?   大头看着盔甲上的玉牌但又不好过去,眼热的他抓耳挠腮,我刚想说他两句,让他提升提升觉悟,看看人家小何,却在眼角看到一旁的小何浑身一震,脸色十分不自然的靠了过来,他轻轻咳嗽一声,轻声道:“尸体后面还有东西。”   我仨脸色齐齐变色,大头一下子就提起了他的登山镐。   由于将军尸本就巨大,再加上威武的盔甲,的确让他背后的空间成了我们的视线盲区。   我也紧了紧手里的家伙事,紧张问道:“粽子?”同时给大头示意,准备黑驴蹄子。   小何摇摇头,手里的枪始终对着那边,不转头的压低声音道:“应该是个人。”   大头不信道:“你没看错?”   “没有。”小何摇摇头,“刚刚就是那东西动了一下,才让我发现的,它……似乎在瞧着我们。”   这一下就棘手了,既然确定了将军尸身后有东西,要不就撤,要不就干他,但是石座的石台上可能存在机关,我们不好过去,要是就此离开吧,还不甘心,这具尸体和头上的巨物,肯定存在某种联系,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让我们十分为难。   最后还是小何,他指了指我和大头,又指了指领带,画了一个圈,要让我们从三个方向包围过去,将那东西逼出来。   大头点点头,领带也将短刀抽出,三个人缓慢散开,向石座围了过去。   我在石座的左手边,大头就在一边九十度的位置,我吞咽了口唾液,有些紧张,但看着一旁就是自己人,也不是特别害怕,脚下踩着碎步,一下一下移动过去,随着靠近,石座后面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它的样子。   就如小何所说,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蜷缩在盔甲与石座中间的人…… 第七十六章 似是故人   巨大的将军尸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在他身后的空隙中,我看到了一个蜷缩起来的人,他衣衫褴褛,枯槁的碎发洒落满头,看着那依稀可以辨认的羊皮藏袍,和那一头不常见的披发,一股熟悉的感觉来袭,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出近乎颤抖的轻唤道:“多杰?”   “是多杰吗?”我又叫了一声。   那个蜷缩的人影听到了我的呼唤,缓缓转动脑袋,就这样我又一次见到了那张有着浓浓藏人特色,粗犷立体的脸庞,只不过此时却苍老了许多,我在凌乱的发间看到了深深的褶皱。   他轻轻歪头,打量着我,领带和大头脸色大变,快速出现在我两旁,操着家伙随时准备出手。   我上前几步,摆摆手制止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再次小心翼翼走向多杰。   我心里的震惊一点不比他们少,万万没想到从秦岭失踪的多杰会出现在这里,又神奇般的在林子里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已经被那只人傀捅穿了脑袋。   他现在状态似乎很奇怪,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   正想着我心里忽然一顿,随即恍然大悟,他此时的状态似乎和当初的高明很像,都属于“羽化”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说实话,我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不过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以及对这个身为我父辈挚友的关心。   我在石座半米前止步,多杰一动不动,僵直着身体,缓缓歪头,一股腐臭的味道随之弥散开来,我想起他被人傀撕掉的手臂,也跟着悲伤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造成这样。   “我是曹傩送,你还记得我吗?”我向他尝试发问的同时,也偷偷观察他的状态。   他身上的羊皮袍子满是污渍,在手电光下黑的发亮,有一些地方还被划出了很多不规则的小口子,裤子更是破破烂烂,露出的肌肤好似发干的红枣,紧紧拘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人的肌体,更像是一具尘封了许久的木乃伊。   他没有反应,似乎还在打量我,我有点纠结,因为高明当初的状态我是见识过的,混沌时甚至可以对我们出手。   我犹豫再三,还是缓缓伸出手,将他脸前的那些打结枯槁的长发扫开,同时小心讲道:“我是曹傩送,曹北望的儿子,我们在村后头的房子里见过,你当时在抽烟袋,还送给我一个塔坠。”   似乎是哪一个词语刺激到了他,他忽然动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大头他们就要上来,我连忙挥挥手,制止他们近前。   露出面庞的多杰可谓触目惊心,一道道干红的龟裂出现在他脸上,甚至连他的眼睛上都蒙了一层乳白色的薄膜,像是某种分泌的粘液。   我心中震撼不已,这还是个人吗,分明已经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腐败躯壳。   他像处于弥留之际般喃喃自语,我捕捉到了一丝声音,却也没听全,连将耳朵凑够过去,只听见他不断重复着两个字,“神树,神树……”   我一下子联想到他故事中那棵让人迷失的妖树,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脱离青山这么久,为何会突然以这种状况返回?又为何对那颗妖树念念不忘?   我压下心中的惊悚,接着又问:“你们当初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此时抬起头,混沌的白色瞳孔盯着我,触目惊心的脸上露出一抹迷茫,随即嘴唇开阖间发出模糊的声音,不过我一听却发现全是藏语,一句也没有听懂。   他精神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混乱,口中藏语呢喃,任凭我说什么,也没有回应。   我暂时也没有办法,只想先将他带出来,可刚有所动,忽然一声清晰的机栝触发声响起,接着一连串机轮转动的声音回响在我们周围。   我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好,此时大头就在后面喊:“快离开。”   可话音刚落,石座周围的四个“印记”如同火炬缓缓升起,接着连接火炬的四条坑道随之下陷,最后周围陷入极度的安静中。   我们站在原地四下观望,小何在后面猜道:“是不是这的机关年头太老坏掉了?”   我边让身后的大头过来帮忙,边回道:“有这个可能不过先走……”   话音未落,四周忽然“砰”的一声燃起几道火墙,将刚刚走过来的大头与我隔离在里面。   大头怪叫一声躲开炽热的火焰,观察了一番,随后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指着周围的火墙说道:“是火油,这触空气就会点燃。”   我看着周围,火势其实并没有多大,石座应该是放置了平衡机关,触发就会打开坑道,继而使自然燃料点燃火油,这一系列机关还算精妙,但却有一个致命问题,这几道火墙并不足以阻挡我们。   我们包里都带着防火防水布,披着就可以出去,这点火还造不成伤害,我想了想,可能是从古人的角度上看,还理解不了防火布料的存在吧。   科技就是力量啊,我感叹了一句,接着就让大头翻出防火布,我将混沌状态的多杰也从里面拉了出来,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四周传来一连串的“咔嚓”声音。   这种声响极脆,十分刺耳,我们对视一眼,显然不只是我,全部都听到了。   我和大头停下脚步,转头四周去看。   声音没有停止,而是一系列的声响,四面八方都是,在空旷的四野里回响。   大头听了一会,突然指着一旁的坑道喊道:“在这,这边也有,我靠,咋回事。”   我向就近的坑道看去,原来是在火油的燃烧下,那些坑道竟然裂开了,漆黑的物体在腰间摘下一个登山用的挂环尝试扔过去,东西还在半空,就“哐当”一下依附到了那些黑色的物体上。   我心里一沉,随即判断到那些黑色的物体应该都是磁铁。   外面那层壳被灼烧后破裂,才将磁铁裸露出来。   同时心下恍然大悟,原来坑道里的火焰根本就不是用来阻止我们离去的,而是用来焚烧磁铁外面那层壳子。   我心里迅速盘算,怕是周围石台地下埋得全是那种磁铁了,但为什么要埋磁铁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抬头向上望去…… 第七十七章 真相-你是谁   火势燎发摧枯,四道火龙扑腾出炙烤的热焰,外面那道壳被灼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大片特殊材质制作的外皮随之剥落,露出   没有了助燃物,火势开始渐渐减小,我抬头望去,惊骇的发现,头上的黑色庞然大物,不知何时开始轻晃起来,一道黑色的小门徐徐洞开,接着一道铁梯滑落,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在这一瞬间,我身前的多杰如同回光返照般扬起了头,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尽管他近乎面目全非,可我仍然在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了然和释然。   “如果你已经去过养神殿,那这里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去你该去的地方吧,那些东西要来了。”已经神志不清的多杰忽然对我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尽管他声音依旧嘶哑,但我十分清楚,他此时此刻是清醒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你认识我了?”   他盯着我,重复道:“快走吧。”   “什么意思?什么要来了,你呢,我们一起走。”   我实在想不到多杰还能拥有自己意识,虽然他之前那样子很吓人但却还能恢复过来,这让我喜出望外,说着就要过去拉他,嘴上说道:“你别急,高明也治好了他身上的怪病,我带你出去,肯定有办法。”   他却躲掉我的手,“你走吧,去走你的路,不要像我们一样,我?我的归宿在上面。”   我一听这怎么行,想再去拉他,却被大头拽住,他冲我摇头,我诧异的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多杰,几乎恳请道:“我求你了,和我们走吧,肯定有办法的。”   他像是笑了,因为他脸部的肉已经干涸像是树皮,已经看不出多余表情,就听他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这尝试找我吧。”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看着他空空的右臂,和肩膀那里一团血痂的骨茬,我感到很难过,失落也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那上面有什么?如果真的要去,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最后倔强的提议道。   “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他已经艰难的爬上了梯子,似乎洞口旁边还有其他的坑道,多杰上去后趴在那里,探出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古怪,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接着他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便义无反顾的钻进了深处。   “我不是多杰,我是赵三水。”   我呆立在原地,心潮澎湃,天呢,他说了什么,他是赵三水?那个跟着我爹当年参与了整件事情的赵三水?那么真正的多杰又去了哪里,赵三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顶替的多杰?   我完全懵了,很难在想象中,将那个博古通今的赵三水和刚刚那个近乎干尸的男人联想在一起,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伪装多杰,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甚至有一种立马爬上去,揪住他问个明白的冲动。   我无辜的回头去看大头,想问问他们,我刚刚是不是应该死命的拽住他。   大头却摇摇头,嗓音低沉道:“我虽然还没搞懂你爹这些老伙计身上发生了啥,但种种所见,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是命运,也是归宿,你无法参与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有的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感觉,虽然我们在查的是一件事,但却已经是两条线了。”   我现在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思考,我狠狠的搓了把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此时火焰已经几乎全都熄灭,周围又陷入到冰冷的黑暗中。   大头拧开手电,过来拉我,“咱们走吧,你也听到他最后的话了,这里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或许他本来就是要来这里,只是到了这就犯病了,又或者他就是憋着最后的清醒,要告诉你那句话,但无论什么结局,那都是他的选择,我们该自己走下去。”   “这还像是一句人话。”小何接道。   大头瞪了他眼,“小爷我一直是大智若愚好不好。”   我抬头盯着那个漆黑的庞然大物,深邃,冰冷,永恒,仿佛连接着另外一个空间,似乎多杰,不,赵三水,就是从那里去了其他的世界。   我渐渐冷静下来,脑子里也恢复了思考,边提起背包,边对他们说:“我也许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记得我们在龙坑仙’的必要条件,就像开门的钥匙,而守门人就是西王母的族人,也就是当年木宮里的那些‘老师’。   当年的‘画师’记录了秦人攻进木宮的画面,那么他,‘画师’,很可能也是木宮里的一员,最有可能也是一名‘老师’。   OK,时间线拉回来,我们在影壁上看到的内容,和木宮壁画上的笔触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明,两者存在关联,其次,赵三水最后的话,他说我们去过木宮,对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了,什么意思?上面这个东西的作用和木宮一样,那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这大家伙的作用,就是木宮毁灭后的替代品?   也就是降仙的仪式之地!”   大头与我一同经历过龙坑,对那些经历要比小何他们了解的多,随即惊讶道:“你是说有人仿造木宮,重新打造了这里?!”   “不是伪造,是继承,重新修好了那扇大门!”我强调道。   “还有。”我环顾四周,“既然赵三水对这里这么熟悉,必然是他之前就来过,他说‘快走,那些东西就要来了’,伙计们,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头几人立马端起武器,小何用手电扫过周围,皱眉道:“附近看起来不像有路的样子,要不我们爬上去,原路返回?”   “我擦,这老哥只说让我们走,没说路呀,抽烟不给火。”大头骂娘道。   我仰头看着上面密集的铁索,原路回也不是不行,可下来容易上去难啊,要上去也要用飞爪勾上去。正琢磨这,领带忽然叫了我们一声,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说道:“有东西来了。” 第七十八章 怪声   我们都知道领带耳朵灵得很,就像汉生的鼻子,可以听到很多我们不容易注意,甚至是听不到的声响。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几个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可领带却脸色渐渐苍白,豆子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洒落。   他忽地捂住耳朵,猛地甩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摇出去一样。   我赶忙上前抓住他,问道:“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   他艰难的抬起头,连嘴唇都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疲惫,“好多声音,有东西,很多东西冲我们来了,老板,快走。”   “哪?”大头莫名其妙的四下去看,可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   领带挣扎着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可没一会儿就发出痛苦的呻吟着,“四面八方,全都是。”   大头和小何一听,本能的端起家伙事,警惕的看着周围,可一支烟的功夫,愣是没有什么异动。   大头纳闷道:“我说小酷哥,你怕是听错了吧,这啥东西都没有啊。”   小何皱眉道:“是不是鬼听?”   “哈?那玩意你也信。”大头嗤笑道。   见我疑惑的眼神,小何解释道:“过去有些人迷信,有人家孩子打头里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也就是阳气不足,这种娃食补药补都不行,久了就得让无常勾了魂去,也就是咱们说的不好养活,这时候就要去祭拜鬼神,认个干爹,这样就能保佑自家娃娃能健康活到22岁再去‘赎身’。   这赎身也不是真的卖身,就是认干爹的时候,要给鬼神烧一张黄纸文书,上头写着生辰八字,供养契约啥的,另有一张自己留着。   过去拜啥的都有,有的是太乙救苦天尊,有的是关圣帝君,还有给钟馗当儿子的,这个在东北盛行过一段时间,一般阴差小鬼哪敢拿钟馗的儿子。   那些拜了帖子的娃,长大后都会有一些特异,比如晚上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耳朵能听到一些常人听不到的声音,甚至还能与一些特殊的生命体沟通,东北有一个低调的马家,据说他们家孩子打小就得找一个能震慑邪祟的狠角当干爹。”   “你是说领带能听鬼声就因为小时候认了个亲戚?”我感觉有点扯淡,不禁怀疑道。   “我这不也是猜测嘛。”小何尴尬道。   大头翻白眼道:“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找个雕像烧点纸磕俩头喊爹,就有特异功能了?丫在这给我讲认爹者联盟呢?”   “你们不也什么敲棺背尸啊。”小何可不给他面子。   “放屁,老子那是正经手艺,经过时间的考验,岁月的洗礼。”大头怒道,毕竟涉及到了他的职业操守。   “可拉倒吧,你咋不去考个证,国家认证呢?还他妈上市得了呗。”小何回怼道。   “行了行了。”我懒得听他俩掰扯,就问向领带,怎么样了,到底是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周围的火墙已经渐渐熄灭,空气干燥,皮肤都被烤的发紧,我不由得抓了抓胳膊,和他们说道:“咱们先走吧,甭管听到的是啥,赵三水最后说的话,不管是不是有心,我都觉得这里不安全。”   “对头,还是风紧扯呼。”大头去拎背包,他刚刚离火墙最近,身上热的大半都被汗水浸湿,也忍不住抓起来。   可他刚弯腰去捡背包,却一下子鬼叫起来。   “操,快看地上。”   说着就打手电到地上,起初我还没看到什么,想问又怎么一惊一乍的,可我盯了几秒,一下子看出问题来,原来是我们周围的地上已经铺满了芝麻大的小虫儿,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就像黑芝麻洒在地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抹后脖子,拿到眼前看,手上全是细密的小虫子,黑红黑红的。   “我操。”   大头将手电照过来,就看见我们几个脚腕和脖子胳膊,但凡是裸露的地方,已经全是这种虫子。   不知何时,就被他们悄无声息的落在上面。   我一把拉过在那扑腾的大头,发现他耳后,脖子上已经全是这种虫子,密密匝匝,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全身抑制不住直起鸡皮疙瘩。   我们几个互相拍,我着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离开这里。”   大头一边胡乱摸索着,一边大叫道:“快走快走,还记得塔群外面那些风干的尸体不,草他妈的,这些虫子吸血,一会咱们哥几个就成风干肠了。瘦的,肥的,肥瘦半掺的。”   小何打开背包,拧开冷火焰在前面带路,我们几个慌不择路的开始逃窜。   一路上领带都显得心神不宁,脸色如大病初愈般苍白,我问他怎么,他一直说那些声音还跟在跟着我们,似乎受了谁的指引,一直在追踪我们。   我们又加速闷头跑,渐渐的跑出了塔群,大头将手电开成远光模式,穿透力极强,离得很远,就看到一个坑洞开在不远处的墙角,周围是倒塌的石碓,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我给他竖起大拇指,“牛逼,你和汉生,领带,三个人就是眼鼻耳葫芦三兄弟啊。”   我们又是一次奔袭,来到那个坑洞时,再回头已经几乎看不到塔群,这会儿再去看领带,他总算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洞口,大汗淋漓,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我们几个又开始互相清理对方身上的虫子,手腕,脚踝,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那些细皮嫩肉的已经爬满了虫子,并且如大头所说,这些虫子吸血,一些个已经变成小拇指甲盖大小。   特别是那些被叮咬过的地方,还会起一片小红包,像是某种皮肤病一样。   我想起自己的伤,因为肋下有伤口,所以衣服并没有穿紧,我忙打开,看到纱布边缘已经爬满了那些虫子,估计都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我扫掉上面的虫子,撕开纱布,还是有些虫子钻进去了,就趴在被刺的伤口上。   小何一看,就说一定要处理,万一这些虫子有毒,钻进伤口可要发炎的,一旦发烧发炎,在这   说着他取出酒精炉烧了烧匕首,就要给我来一次刮骨疗伤,脱得精光的大头一看,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你当都是你那粗皮老肉的呢,就他那小体格,没让虫子吃了,先让你搞死了。”   说着刮了小何一眼,让他一边凉快去,自己掐灭了酒精炉,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点酒精在棉花上,对我道:“忍着点啊,虽然疼,不过总比被那大老粗给你一刀强。”   说完不等我反应,直接对着我伤口按了上来。 第七十九章 计划的真相   大头这一手简单粗暴,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秒疼的我龇牙咧嘴,弓背跪在地上,冷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大头捂住纱布,不让它随着我的挣扎掉下来,“忍着点,总比被那家伙来上一刀要强。”   我一声不吱,实在是痛的没了精神,伤口上撒酒精,这种痛简直比大蒜擦在口腔溃疡上还让人崩溃,渐渐伤口开始麻木,我也虚弱的佝偻在地上,大头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纱布取下来,就看见白色的纱布上沾了一层密集的黑色斑点,全是那种虫子被杀了出来。   伤口也有些泛红,已经愈合的部分开始渗出血来,大头还jb打趣说:“就当给你伤口消毒了,不过可能要留疤,没事,你别当人说是娘们给刺的,就说噶阑尾了。”   说完大头自己也抖索两下,伸手在屁股后挠了挠,我红着眼盯着他手里的纱布,他赶紧扔了,怒道:“你他娘的别吱声,老子知道你要说啥,是咋俩身上多,不过老子后头可没招虫子。”   我疼的过了劲,也缓缓侧卧在地上,小何和领带俩人也在一旁处理好了身上的虫子,他纳闷道:“也是哦,咋就你俩那么招虫子。”   大头光腚蹲在那抽烟,听到后呸了一口,叫道:“什么招虫子,他大爷的我们是被人坑了,当时在石台上,四周的沟里是火油,火油里被人动手脚了,估计是掺了啥,火点起来,那东西就蒸发了,等火一灭,虫子寻着味就来了,当时我就和曹儿离那近,该是身上味道大了点。”   我点点头道:“没错,当时火墙燃烧的时候,空气中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我当时只当成是封闭多年,空气不流通而已,现在经大头一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机关设计真他妈阴,连环扣啊这是。”大头骂了一句。   不出意外,按照我的推断来看,这座地宫就是“画师”的后人修建,而画师一脉的源头,大概率就出自于西王母一族,这也可以说得通,这座地宫中为何修建的如此凸显西王母的地位,这种崇敬显然是源于血脉。   而且……等等……   这种关联一旦形成,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也缓缓在我脑海中成型,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必须要好好盘盘,即使带着伤也强忍着坐了起来,靠在岩壁上,他们都见过我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奇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假设渐渐在我心里落地,虽然毫无切实证据,但我已经基本相信,那就是为什么画师后人在辽代修建的墓,清代的曹家一脉先人会送进来一具尸体,并且在那之后,又有画师余脉将这件事情描绘在影壁上。   其实从问题上已经显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曹家并非是诸鬼后人,而是西王母的后裔!   这个说法不严谨,准确的说,北上那一脉人中,以从关外带走尸体送进来的那一脉人为首的,是西王母的后裔。   比如我爹,比如我。   这一脉人,属于西王母部族中的画师一脉。   所以清代的先人,知道辽代修建的这座大墓位置,并且将尸体送进来,这显然是一个跨越了百年的计划,一个在血脉传承间秘密流传下来的计划。   当年关外的曹家先人是计划的一环,他将尸体送进来后,将他所作留在了影壁上。   如果这一切可以坐实的话,那么我爹在这一系列“传承计划”中又起的什么作用呢?   是计划的延续,还是应急机制?   我更倾向于后者。   但我爹做了更多。   他在奉天老家“书库”查到了东西,本来是属于触发了“计划的应急部分”,比如在当年的计划出现纰漏后,需要由他出面解决,保证计划的延续。   计划内容我暂且不好推断,但能确定,肯定是出现了问题,我爹才会被引到奉天老家,并且根据曹玄黄的话,有信息从奉天内部泄漏,显然是有当年的种子埋在奉天里,当计划出现问题,我爹被启动。   我猜测可能是“青山”被泄露,在暗流的推动下,曹家明面上的力量开始寻找青山,我爹知道事情在发酵下去,以当时曹家的力量,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发现,继而那具被藏起来的尸体也会被发现。   所以我爹下了一步大胆的棋,他“先一步”找到青山,并且将当时曹家的大部分有生力量带了进来,又埋葬在这里。   青山怎么会泄露?不出意外是画师这一脉出了问题,而奉天内部又有画师的人,这他妈就有点无间道了。   总之,我爹本来是作为“应急机制”的,但他生生的将自己挤进了棋局,成为了博弈之人。   我靠在岩壁上,很凉,却也让我的头脑更清晰一些,想好这一切,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在没有新证据介入前,我会把这一切推断当做既有真相来对待,总比我一直苦苦挣扎在迷失的道路上要强。   大头见我缓过劲来,一边套裤衩,一边说道:“哟,神游太虚归来了,得,快给我们传授传授你窥得的天机。”   小何用风灯热了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我尴尬的挠挠头,他摊摊手,无奈道:“我刚刚盘点了一下食物,所剩不多了,照这个架势下去,咱们稍微要计划着点了,毕竟连你们家的青山还没找到。”   我点点头,小何理这个我放心,便只得猛灌热水,他随即盘坐下来,开始擦枪,又说道:“也不是没办法,我们还有口粮在外面游荡呢。”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火候那几个人,干掉一个,就相当于多了一份口粮。   不过这个只能随缘,毕竟那几个家伙战斗力要比我们高上不少。   我差点忘了正事,便与他们讲了我刚刚的推断,时间还算充裕,包括其中一些细节和推论的证据都一一说明,这几个人愿意拼着性命陪我下来,这事情便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更没理由瞒着他们,或是不信任什么。 第八十章 黄泉道   他们听完我的推论久久无语,大头叹了口气,“得,你家这故事剪不断理还乱的,都能写成书了,要是以后这行干不下去了,你就专门写书,记得把我描述的伟岸一下,版权费啥的也不能少。”   我笑道:“行,到时候书名都按你来出。”   “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只从目的导向来看,火候他们明显知道青山,但却不知道具体的地点,那他们岂不是?”小何尝试分析道。   “没错。”我打了个响指,“火候他们的确来自曹家,但具体是哪一脉不好说,因为除了北边的奉天,当年还有一脉人往南走了,比如扶持赵金斗恶心我们的那拨人。”   “树大招风啊,龙山阁现在是四面树敌。”大头感慨了一句。   我们几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随后决定原地整修一阵子再进去。   吃好了东西,几个人又轮番小憩了一会儿,虽然没有让身体完全舒缓下来,但好歹算是有些放松,大概休息了三四个小时,我们重新背好装备,整装出发。   我们向洞里前进,出发前我特意对照罗盘看了我们的方位,大抵是向南走的,结合先前的推断,不出意外,我们正走向真正的“曹家青山”。   进了隧道,里面修建的果然十分得体,青砖铺就的台阶,两侧墙壁上原本也有着彩绘,不过现在都有些画了,还有一些痕迹明显的浮雕在天花板上,整体风格偏庄严肃穆。   我找了几幅彩绘却看得都不是很清楚,只有一副保存的还算完好,上面有些姿态魁伟武将神君,装饰夸张,原本该是华美精致,后来都腐烂掉了,勉强认得出来。   我指着上面的人物描绘说道:“看,从这些装束来看,人物该都是些武将,而且描绘的很夸张,更像是天上的神将,这种神将多用在驻守某些门户旁,比如南天门的魔家四将,所以呢,咱们眼前这条道,该是条神道。”   “神道?上天的啊。”大头一脸奇怪。   “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道,我猜的不错的话,这该是一条黄泉道。”我捏了捏鼻翼,沉思道:“当年青山幸免之人,应该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黄泉道也叫相思道,可以让夫妻亡魂在阴间相会,才挖掘的一条道路,通常连接两座大墓。”   “一些时期的丧葬制度,要求夫妻合葬只能同位,不得同穴,故而便有黄泉道,连接两处,只为了夫妻可以继续前缘。”   “曹家青山与我们所在的西王母大墓,原本应该是两座夫妻墓,看规模怎么也是当时期位高权重之人,后来被精于地脉的画师后人发现,将两座陵墓,以改天换地之术,重布风水,换成了青山和西王母墓,当年我爹他们在青山的确放下了十七道断龙门,封掉了所有出路,但却独独留下了黄泉道。”   “怪不得在外面看这个洞口那么小,还那么粗糙,怕是你家先人先前将这地方隐藏起来,只作为备用手段,只有执行当年计划的自己一脉,才晓得这个出入口。”大头恍然大悟。   “没错。道里道外相差明显,就像你说的,有人故意隐瞒了这条黄泉道,应该是一种自保手段。”我肯定道。   这条道很长,我们走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尽头,两侧的彩绘在后半程几乎都烂透了,千篇一律,大头无聊问道:“你们说,这条道修的这么长,当年安葬在这的俩人死后相见,他娘的光是走路就要走上半天,那小娘子别走着走着嫌弃太累就又回去了。”   “选址当然很重要,两处大墓选址肯定经过了周密的计算,水位地理,陵墓面积,等等都要考虑在内,再说,人死了谁还管,说不定女方就直接搬过去住了,谁还跟通勤似得天天跑。”我道。   小何也接话道:“现在可光棍,被强制拆迁了。”   再有半个多钟头,大家有些乏了的时候,手电照射的洞口忽然变了景象,大头精神一震,不回头的道:“列位,打起精神,好日子要来了。”   黄泉道出了尽头,我们小心走出去,发现是一片巨大的空间,漆黑一片,大头将手电范围扩大,我也打起手电交叉照亮,就看见一座雕梁画栋,大气磅礴的宫殿。   “冥殿吗?”大头喃喃自语。   “走走看。”   我们刚走出去,就被脚下的东西硌到,手电光下移,洞口前是一片碎石渣子,我捡起一块,上面还带着某种彩绘,转身看去,洞口就开在一片壁画中间,显然被大头猜对了,原本黄泉道两头都被人堵住了,这里是被人后凿开的,我爹当年他们很可能就是从这离开。   继续向前走,没多久来到一条主道上,前后各有一条很深的通向,我掏出罗盘辨认一二,眉头不禁一皱,边收起罗盘边对他们说:“我想我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指着前面那条道说道:“方向一南一北,多杰他们当年就是从这个大殿下来顶头下来的。”说着我用手电向上去找他们下来的洞口,我记得他提到过,在主梁旁边约三分之一的位置,多杰不明白,可我懂得这是一种建筑原理,那里是张力最薄弱的地方,挖开最不会破坏结构体,能在地上就定位到那里,是很厉害了。   可惜没有丝毫痕迹,看来有人在后来掩埋了这里。   我又看向前面的甬道,指着说:“他们是从这走的,那边墙壁上刻着铭文和石刻,再往前是下一间墓室,有很多诡异的青铜器。”   说着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前戴着的塔坠,还是当时在村子里多杰送给我的,尽管我不知道那时的人是多杰还是赵三水。   在路上我给他们讲过关于多杰描述的青山,所以他们一听就知道我现在提到的是哪里,大头就说:“那些东西不是被你爹他们给破坏了,还怕啥。”   我深吸口气,“对啊,青铜器是给破坏了,但还有一口棺材没开啊。” 第八十一章 沙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要追寻我爹他们当年的脚步,就必须要穿过在多杰描述中,充满死亡,血腥与恐怖的那条路,我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大头,一定不要手贱,他对我只嘱咐他一人,表示了鄙视,说是我对他职业操守的冒犯,我说但凡你有一点职业操守,我也不嘱咐了。   之前多杰的描述还不如何让人感同身受,当下走在漆黑的宫殿内,那种犹如开启古老咒语的惶恐与心悸,才让我真真的体会到他走在这里的复杂心情。   我们向前走没多久,地上开始出现细沙,回想起多杰故事中,那些惨死的人,我赶忙拦住众人,大头用手电照了照,纳闷道:“就是这”   我摇摇头,态度坚决道:“不行,根据多杰所说,他们当时也仅仅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证明那些沙虫和怪声有关,我们贸然过去,下场可能会很惨。”   大头就道:“要不咱们先试试?我用登山镐开路,看看   小何说:“人蹚肯定不行,我觉得可以用酒精开路,和当年曹老爷子他们用的驱虫粉一个道理,如果还有就都能给逼出来。”   我们几个正七嘴八舌的正商量着,一旁的领带忽然碰了碰我,给我指向前面细沙的中间,我纳闷的看过去,忽然愣住了,就在沙面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凸起,我疑惑道:“那是啥?”   他摇摇头,随即又道:“不过刚才那里还没有。”   小何和大头也被吸引过来,大头张望着,脸色忽然变了变,“我操,是个人。”   我们几个都惊了,小何没他眼神好,便掏出望远镜看过去,随即瞪大眼睛,“还真他娘的是。”   我接过去看,果真是一个人形轮廓的凸起,就像有个人被埋在细沙里面,我担心道:“不会是汉生吧?”   “不能吧,以汉生的身手……也他奶奶的没准,能是他从这过去的时候没注意,被哪些虫子缠了?”大头心虚道。   “别瞎jb扯淡,汉生不会犯这种错误,再说,你们看,咱们前面都没脚印,怎么可能是汉生,除非他飞过去。”小何道。   我“咦”了一声,反应过来:“对哦,都没脚印,如果不是汉生又是谁,他是怎么过去的?”   我们齐齐的看过去,就发现那个凸起似乎离我们又近了些,我揉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就是动了。”   小何这回也忍不住怀疑道:“还真是个活人,会不会被沙子   我们都有些纠结,“不是汉生还可能是谁?”大头抓耳挠腮。   我则盯着那东西,皱眉道:“我更关心他是怎么过去的。”   那东西又向我们靠近了一点,好像一个潜伏在沙层   我们在原地徘徊不定,眼看着那东西一步一步靠过来,小何端起枪,用眼神问我,要不要给它一枪。   大头提起登山镐,“没事,先看看情况,是人就拉他一把,要是个不开眼的粽子,上去就是一镐。”随后自己嘀咕道:“我还没见过游沙子的粽子。”   忽然那东西停下了,大约离我们也就两米开外,而且像是遭遇了什么,在沙子   “怕是要不行了吧?”小何皱眉道。   没过多久,砂层缓缓安静下去,那人停止了折腾,最后呈现出一个将要爬起却趴跪在那里的古怪姿势,大头尝试道:“要不我给他拉过来瞅瞅。”   我还是不放心,拉住他,“先别动,如果是个人听到我们早就开口了。”   “那……”大头话音未落,那坨细沙怦然炸碎开来,一个几乎全身没有皮组织,赤裸着血色筋肉的人从困住的人,那些虫子扎在他的身上,前半身犹如触角一样,张牙舞爪的抓向身前的大头。   事发突然,大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直扑而起,血淋淋的身躯裹挟着密密麻麻的细虫,毫无犹豫的向他撞去。   更是有一些虫子,尾部弯曲发力,从尸身上弹起脱离,在空中扭曲着缠绕向大头。   就在这时,一串子弹倾泻而出,密集的火力“噼里啪啦”的冲击在尸体上,顿时血水四溅,连带着大片的碎肉被炸烂,无数的虫子炸裂开来。   我们几个抱头鼠窜,连一句我草都没敢说,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补充蛋白质。   几个人四散,小何站在最后,如此近距离,那具尸体几乎被打碎,向后倒仰在地上,那些虫子则从沙子上快速向我们扭来。   大头首当其冲的被溅了一身血,只听他骂了一声,顺势从包里掏出两瓶酒精泼洒出去,用火机点燃,沙层面上瞬间燃起火焰,虫子在上面翻滚扭动,没粘上酒精的虫子纷纷钻进沙子深处,没几秒钟,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刺鼻味道。   大头这才鬼叫的开始满身打扫,叫骂道:“芬芳,你爹厉害,我算知道为啥了,连你们家墓里的虫子都他妈玩阴谋诡计,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苦笑一声,无言以对,刚刚差点就遭了秧,谁能想到那些虫子竟然簇拥着一具尸体“暗度陈仓”的过来。   索性没人受伤,领带刚刚位置靠后,几乎没受波及,看了看那具尸体,判断道:“老板,这尸体还是新鲜的,死了没多久,看着像是火候那拨人的。”   “嗯?”我们几个上去看,尸体上还有一些虫子在爬行,都是刚刚混乱时躲进尸体中的,尸体还未高度腐烂,那些虫子钻来钻去,带动大片的腐肉和血水,恶心极了,我只看了两眼,就摆摆手,“去他娘的,爱谁谁。”   “接下来怎么办?”我忍着倒胃的酸水问道。   小何一边给枪换子弹,一边说:“还是不保证那些东西走了,我觉得咱们可以蹚着东西过去,至少刚刚证明他们是怕火的,路上再出现,就来一顿芭比Q。”   “直接踩上去不安全吧。”我担忧道。   “用防雨布,一人绑在鞋底一块,应该可以。”大头补充道。 第八十二章 当年路线   说着就开干,大头俩人从包里取出防水布,裁成几块,用线绳折叠绑在脚底下,厚厚的如同穿上一双笨重的靴子,将脚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试探着在砂层上走几步,起先还有些趔趄,不过改为蹚着走后,就平稳许多,期间没有虫子上来,便招呼我们,几个人也依葫芦画瓢,快速穿越砂层。   虽然对那口多杰提及到的棺椁充满了好奇心,可是脚下危险重重,谁都不想变成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间宫殿,寻着我爹他们当年的路线,顺着正南甬道,向大墓深处进发。   没走多久,前面就是两列黑色灯奴,全是形态怪异的蛇人,投在墙上的影子阴森可怖,多看几眼都会冷不丁的打个寒颤,手电继续移向前面,我爹他们就是从这里进入。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塔坠,便神情凝重的对他们说道:“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单独行动,按照多杰的回忆,当年就是这枚塔坠保他神志不受蛊惑,待会进去无论发生,看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也不要离开我身边。”   说完我郑重的看向大头,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又认为我冒犯他了,瞪眼道:“你礼貌吗?”   我无奈道:“别捅娄子就好。”   小何用胳膊夹住大头脖子,“这家伙我来看着。”   我叹口气,心下想道:其实两个人半斤八两。   我深吸口气,“同志们,跟上了。”说罢率先向里面走去。   穿过一段门洞,前面竟有些寒风扑面,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大头也在身后,纳闷道:“奇了怪了,地下这么深,怎么会有风?”   “会不会是山腹空洞连接着地上的裂谷,如果有,我们甚至可以考虑从这撤退。”小何接道。   我摇摇头,心里也感到奇怪,不过当时多杰讲述还是以进墓为主,很多地方都有简略,他也没提到这件事。   我们继续前行,大头就“咦”了一声,随即问:“芬芳,我怎么看糊涂了,这里是主墓后室吗?”   我也有些头大,“按照咱们先前推测,原本这里该是一座合葬墓,但被画师的后人‘改换’了风水后,已经变得四不像,严禁说,没有了墓葬的规格和架势,已经算不得是墓了。”   这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特别是毫无葬制可言。古人事死如事生,无论大小墓葬,都离不开规矩二字,多是一些风水,也都在葬经中有所记载,可就是此地,以风水之术也看不透其中玄妙。   前面漆黑一片,我担心有所不测,便将手电光圈开到最大,正想和他们讲讲当日多杰对这里的描述,忽然发现一侧的岩壁上多了一个“人”。   通过门洞,我们已经离开先前的宫殿,连接着的是一个天然的穴廊,我心里知道前面就是那棵妖树所在的山腹,那里原本是先民祭拜供养之地,后来被人打通,与我们刚刚所在的陵墓连在一起。   两侧的峭壁凹凸不平,开裂宽阔狭窄不一,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岩壁裂缝中,隐约坐着一个枯瘦的人,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我心里一沉,在多杰的故事中,并没有提到此人,难不成是他们离开后来的此地?   大头几人也看到了岩壁裂缝里的人,吃了一惊,小何端起枪,大头却抬手制止住:“先别动手,好像是个死人。”   说着他掏出黑驴蹄子,向手心啐了一口,掂量掂量,嘀咕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个粽子,小爷我就送它去投胎,这回带的黑驴蹄子还没亮过相呢。”   我们对视一眼,打着手电移动过去,没到近前,大头先松了口气,说道:“死的透透的了。”   他眼睛毒,这么说肯定是见到什么了,不过小何还是谨慎的没有放下枪,直到近前,我们看到那具干枯的尸身,才放下心来。   尸体坐在石缝当中,由于时间久了,尸体已经和周围的裂缝长在一起,他眼窝深陷,张着大嘴,皮肉干枯腊黄,已经干尸化,最让我感到惊悚的是,他的脸上起了一层黑色的松皮,如同龙鳞波涛,似乎一碰就会呼啦啦的掉下来。   大头见此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人怎么还他妈的脱皮啊。”   我本身就有密集恐惧症,看的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也得忍耐着继续观察,这人生前穿着一套黑色的袍子,这会儿已经烂在身上了,款式有点老,看不出什么年代,至少不是近些年的,最晚也得是我爹那个年代。   “哟,这还是个文化人。”忽地听到身后大头说道。   “嗯?”   我都没看出尸体的来路,这家伙满嘴跑火车,对他的话让我有些怀疑,就问他何以见得,咋的你俩神交了?   大头凑过来,贼兮兮的指了指尸体身上的衣服,见我没理解,他用匕首挑开胸前已经烂在表皮上的衣服,竟从隔着衣服看形状,就猜出这玩意来了,带这种东西,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那都是有些水平滴。”   我给他竖起大拇指,“得,今儿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儿了,您牛逼。”   大头正得意着,却用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嗯?”   随即对我道:“芬芳,快来瞅瞅,有重大发现,老子真是福将啊。”   我们几个好奇望去,看见大头打开的怀表,表盖内侧有一张黑白照片,我本以为是影视剧中常见的合照或是恋人照片,却发现上面画的并不是人像,而是一些线段和小黑点,很像现在的二维码。   我接过来,看着看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咝,乖乖,不得了,这是个地图啊。”   “是吗?”大头一把抢过去,瞪大眼睛看,“是不是藏宝图啊,可说好,这是我发现的啊。”   说完他苦兮兮的抓抓头:“这玩意跟鬼画符是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快说。”   我望着地上坐着的那具尸体,叹息道:“不是藏宝图,是奉天曹家老宅。” 第八十三章 古树   大头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诧异问道:“这是曹家人?”   我“嗯”了一声,情绪有些低落,叹气道:“更可能是我们祖上那一脉的。”   大头怀疑道:“你咋知道的?”   我拿过怀表,颠倒过来给他看,反问道:“你看像什么?”   小何他俩也凑过来看,大头看了看,惊讶道:“‘曹’?”   “没错。”我点头道:“我听二姑提起过,整座曹家老宅暗合风水,背靠一条‘来龙’,老宅就在龙首,远处望之,呈现‘曹’字,是在一所古代宅邸上建造起来的。”   “此人大概率是出自奉天,如果是那些人,没理由把地图放在怀表中,像你说的,怀表十分珍贵,他将地图放在这,对他一定有重要意义,所以我猜测他应该就是画师‘潜藏’在奉天的那一脉人,一直将消息从奉天传递出来。”   想起我爹和二爷的话,我闭目思忖起来,所有事情都有因果,动机才是一切的真相。   我缓缓开口道:“从这看,至少我们能得到两点消息。第一,多杰当时的故事并不完整,尸体要比我爹他们到这还要久,他们路过这里不会看不到,但他没提,说明当初青山里发生的事,要是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第二,这份地图,此人冒风险带出地图到底为什么?   地图的意义无非是指路,地图在他身上证明还未送出去,那么他到青山,说明当时的接头人在青山?!”   我们又搜了搜,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在向这位先人鞠躬保佑我们此行顺利后,继续向前进。   我想了想,在路上对他们分析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原本我以为青山只是那位先人藏匿尸体的地方,但随着最近线索的发现,我越来越觉得这里头的诡异,似乎每一代传承秘密的人,都要来到青山一趟,在这里做些什么。”   “如果你猜的没错,我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和那具尸体有关了。”大头在后面突然接道。   他说的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曹家先人送进来的那具尸体开始,或许是那具尸体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苏醒一次?   我苦笑着摇摇头,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   再往前走,通过了岩壁山洞阶段,前面忽然开阔起来,手电照过去,只发现一片迷蒙的雾气,好似云雾绕峰峦,盘桓不散。   我手电向另一边照去,果然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坑,如多杰描述那样,累累白骨,大小动物,甚至还有人的骸骨插在当中。   “祭祀坑吗?”小何上前,也用手电搜索着骨坑。   “是又不是,因为他祭祀的是一棵妖树!”   说完我将手电向上投去,透过逐渐厚重的雾气,在远处照出一棵看不到头的古树。   古树连接天地,巨大的枝干遮天蔽日伸向四面八方,藤蔓攀绕,如龟蛇相缠,上面挂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由于雾气和藤蔓,视线受阻,看不大清。   虽然已经听多杰亲口讲过一次,但我依旧如身边领带他们一般,被眼前宏大神秘的景象震撼住。   这种视觉冲击力,惊心动魄,仿佛穿越回了远古时代,看见上古先人,祭拜天地,结合。   好半响大头才哆嗦了两句,“我就草了,当年那些先民在荒蛮的神农架   我感叹道:“的确要吓死了,所以才将它当成了神明,没看见那两座祭祀坑吗,除了畜生,还有人的尸骨。”   虽然已经提前交代过这段路,但浓雾中的古树还是让我结结实实的震惊了一把。   等到大家都缓过劲来,我才拍拍手:“各位,当时在这里发生的事,咱都知道了,就别冒险上去了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塔坠靠不靠谱,咱们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赶路就成了。”   虽然几个人都对这棵妖树之上有着浓重的好奇,但为了小命,连最不老实的大头都乖乖的点点头,保证道:“放心,咱就赶路,不会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   妖树的诡异,在多杰的故事中,就已经让我们感同身受,没人想去触霉头。   我深吸口气,冲大伙点点头,便率先走进浓雾中,小何他们也都神情紧张的跟上来,按照多杰的话,如果不是他的塔坠,将他们引到那座桥上,那么所有人都要迷失在雾中,并且雾气有致幻效果,所有人都要一直走到死。   “这是哪来的雾,终年不散?”大头紧张的看着两旁,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我们走的不快,边走边留意着周围的景象,生怕错过那座可以离开这里的拱桥。   脑子里想了想回答道:“可能这些雾气就是这座妖树释放出来的。它活得太久了,所谓长而近妖,恐怕这棵树已经生出一些近乎‘灵智’的本能,类似捕蚊草,它就是靠着这些雾气,进行捕食的。而且也能解释通,为什么越靠近古树,雾气越浓。”   大头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雾中深沉古老的古树,他忽然说道:“芬芳,你说有没有一种这样的可能。多杰既然在故事中对你有所隐瞒,那么对这棵古树,能不能也多说了一些什么?他将塔坠送给你,就是猜到有一天你会来到这里,他不想你上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头看着粗犷,一副万事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心是绝对的细。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多杰的故事疑点重重,虽然整体说得过去,但细节上绝对经不起推敲,况且他当时闪烁的眼神,我也记忆犹新,这座墓里发生的事,肯定不简单,但,就是怕个万一,我们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我去赌一把。   我不回头的回道:“先放一放吧,咱们先过去,上去没法儿保证安全。”   他们也都明白,便不再言语,就在我们走到雾气最浓郁的树下时,此时也是离妖树最近,忽然头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让我浑身一僵,因为我听出了那个声音,并且在呼喊我的名字,“曹傩送……” 第八十四章 上树   浓雾后面传出轻声呼唤,声音缥缈,如同从古老庙宇中传出的阵阵禅唱,我猛地抬头,连同大头他们都清晰的听到了那个声音,皱眉道:“你不会要上去吧!”   我摆摆手,侧耳倾听,又是一声“曹傩送”,这回领带下意识就向我望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我直言问道:“熟悉?”   他点点头。   “汉生?”我又问。   他又点头。   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起初第一次呼唤,我就听出了其中的语调,尽管从上面传下,经过洞宇的扩散,声音略显飘忽,但还是被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汉生。   但这也是最不合理的地方,汉生怎么会出现在上面?又怎么透过浓雾看到的我?   不过但凡有一万种理由告诉我们这可能是个陷阱,但那个“万一”就是汉生遇险,身有不便,预警相救,这个理由也足够让我徘徊犹豫了。   “怎么说?”我看向他们。   小何用望远镜去看,却也一无所获,冲我摇摇头。   我们这次带的是远锦的63式军工望远镜,有微光夜视功能,却依然什么也看不到,说明雾气已经厚到了一定程度,这树到底有多高可想而知了。   “能确定是汉生吗?”大头问向领带。   领带点点头,“至少我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得,那还说啥了,干就完了呗,总不能把汉生扔上头啊,就算是个啥妖魔鬼怪挖的坑,小爷也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大头挥一挥手里的登山镐,“这回我打头,芬芳在中间,顶头出问题,你招架不过来,我们都得跟着遭殃。”   这是事实,我没啥意见,小何却说他来吧,大头不屑的看向他手里的枪,扛着登山镐说:“你那玩意在这么近距离不好使。”   说罢扭动扭动胳膊腿,便当先爬了上去。   老树古意盎然,树皮如龙鳞张开,很好爬,而且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树皮十分坚硬,近似金石,踩在上面没有一点松动。   顺着树皮向里看,似乎充斥着一种透明的晶状体,好似火烧后形成的琉璃化石,我看不大清,就用手电向里照,果然有些反射光出来。   我再向上,一下子顶在了大头屁股上,抬头看去,这家伙趴在那里不动了,我“喂”了一声,就听他问:“这玩意值钱不?”   我一边催促他快点爬,一边猜测道:“我也说不好,咱们之前在湖山工事的结晶程度要比树化玉高很多,而且……奇怪,这种现象也并非没有,之前在澳洲就发现过类似的古树,但全都已经死亡了,机缘巧合下成了化石,可这棵树的树心已经结晶,却还活的好好地,太奇怪了。”   “那你说这棵树有没有可能是外星人留下来的?”大头在上头天马行空。   “你就当是吧,说不定爬上去就是ET的飞船,还有一个比你头还大的家伙跟你打招呼,问你要不要去他们星球拓展一下业务。”我开玩笑道。   “别胡扯,我这是为考古事业身先士卒做贡献,舍小家为大家,都能申遗的,哪有闲工夫去给他们做贡献去。”大头自我感觉良好,对我的提议还挺不屑。   又爬了没多久,小何在”   我向上看去,确实,几乎已经看不到大头整个人了,他也就只领先了我一个身位,此时我抬头满眼都是一个大屁股。   又听小何说:“你叫他悠着点,咱们别离太远,离塔坠太远容易着道。”   我刚要和大头说一下,他忽然慢了下来,我心道坏了,赶忙上去几步追上他,低声道:“怎么了。”   他扭了扭,有点尴尬的说:“我想尿尿。”   “如果你敢,我就杀了你。”我冷冰冰回道。   杯壁下流。   他娘的,这个是时候他竟然要尿尿,我又有些哭笑不得,就听他苦笑道:“人有三急啊,这一蹭一蹭的,要不你们等我会儿,我先解决下小手。”说完不等我们,就撑着树干,爬向旁边一片茂密的树荫,钻了进去。   小何他俩也都跟上上来,暂时将自己挂在树干上,节省些体力。   大概过了一分钟,大头只在那边哼哈的答应,却还不见回来,我觉得蹊跷,给了小何一个眼神,他便咬着匕首,顺着枝叶钻了进去。   没多大一会儿,大头便悻悻的跟着小何返回来,小何不留情面的说道:“掏树呢。”   大头搓搓手,尴尬个打了个哈哈,“我就是好奇,解完手顺便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是个啥,哈哈哈,啥也没有。”   见我们没理他,就强词夺理道:“我也就看看,刚提上裤子,这货就出来了,你们得相信我,咱们是一个组织,要互相信任,不然我可要伤心了。”说着还做出泫然欲泣的恶心模样。   我道:“快省省吧,下次这种事少干,还以为你给大粽子叼了去,再说,就是让你挖出来,你也不见得能搞下来带走,如果比树化玉还要结晶化,硬度就也要强上许多,这东西也就研究价值高,经济价值一般般吧。”   大头一听就泄了气,无精打采的去开路,我叮嘱道:“先别扯犊子了,好好赶路,汉生可能还在前头等着咱们呢。”   大头总算恢复了精神头,一行人开始继续爬树,看似我们爬了很久,实则垂直距离并没有走很远,毕竟这是树,不是梯子,有一些地方不好爬,就得借住枝干,绕到一旁去爬,来来回回,也要耽搁些时间。   又爬了半个小时,往下看浓雾一片,我估计着至少得有十几米高了,差不多有六七层楼,而且到这里雾气就更浓了,视距不过半米左右,再远就很模糊了。   我想提议要不要先歇会,手脚都有些泛酸,继续强行爬,还是有些危险的。   就在此时,大头也停了下来,我说有水,你喝不喝,他没回话,过了会儿声音中带着些许惊诧的说道:“各位,我想都该来看看,他妈的,哪吒在这啊。” 第八十五章 骸骨   大头这样突然一句,搞的我一头雾水,首先闪过的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又叫了一遍,我才确定他说的真是“哪吒”,就问道:“你又胡咧咧啥呢,大惊小怪的。”   他也急了:“嘿,这回真不是小爷我胡侃,你们上来看看就知道了。”说完翻身爬了上去。   我们几个也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就跟他上去。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就在大头翻上去右边的位置,那里枝叶交错,郁郁葱葱,近似结成了一个窝棚,就在凹陷处,盘坐着一具尸骸。   我们走近去看,只一眼我头皮就嗖嗖冒凉气,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的竖了起来,我的娘嘞,怪不得大头说看见了哪吒,这还真不是一具人尸,尸体并不如何奇特,怪异的是他背后的六只手臂!   加上抱在胸前的两只,一共八只手臂。   “这,还是人吗?”小何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这种心志坚定的人,也是一阵错愕不已。   “我就说吧,这是不是八臂哪吒?”大头左右瞧瞧,但任他再莽,也不敢贸然近前去触动这样的一具诡异尸骸。   尸骨全身黑亮,只从颜色上看,就根本不会是寻常人骨,面对这具尸骸,我有种十分不祥的感觉,很妖异,而且据我观察,尸骨胸前的两只手并非是抱着,从生前看,应该是“合十”的动作。   我讲了心里的感受,大头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不是哪吒,是XZ那边什么宗里提到过的一位菩萨。”   “摩利支天菩萨。”领带在后面轻声说道。   见我们全都转头去看他,他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花一直信佛,我就也跟着信,平时念叨好些个名字。”   “你牛,左手砍人,右手拜佛。”大头啧啧两声。   小花就是老王那个跛脚的闺女,领带估么对人家也是有意思,只是最后“卖身”给我们,可心里估计还放不下。   我心想等回去得和领带聊聊,如果那姑娘愿意,可以接过来,我记着人是挺眉清目秀的,再托人给看看脚,说不定还能和领带俩人凑一对。   领带继续道:“摩利支天在佛教里是毗卢遮那佛的化身,有大神力,三面八臂,是保护神,有很多信徒的。”   大头就道:“那不对呀,你看这具骨骸,看着就不舒服,咋会是啥菩萨,再说菩萨的金身也该被供奉在寺庙里,哪会在这荒山野岭的地下遗迹中,我看是邪神还说不定。”   正束手无策之际,我忽然对这具骸骨产生些许的眼熟,稍微一回忆,便一下子想到了关键,随即我掏出胸前佩戴的塔坠,黑色的塔坠和幽亮的骸骨,竟如出一辙,似乎塔坠就取自于这具骸骨。   小何他们也看出了两者之间的联系,大头乐了:“这感情是人骨啊大兄弟。”   我皱眉盯着手里的塔坠,之前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全部心神都在它身上,感受着质地和肌理,坚定道:“不对,这不是人骨。”   “嗯?”他们都有些发懵。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具尸骸,领带拉住我,我冲他笑笑摇头说没事,但心里也在七上八下的打鼓,等靠近这具骸骨时,额头已经密布细汗。   这时候也不好在反悔,我一咬牙,伸手碰触在骸骨上,入手冰凉,质地果然是我的小塔坠一模一样。   我又壮着胆子向前凑去,盯着尸骨看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对他们说道:“确实不是人骨,这是一种十分细腻的玉质。”   大头一听“玉质”果断来了精神,忙说道:“借过借过,来我看看。”   说完也蹲下来,用他手上的黑珍珠戒指,轻轻摩擦骸骨,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呦呵”一声,随即说道:“还真不是人骨,是谁这么顽皮,把这玩意儿放这的。”   “那这玉?”大头又回头看我,我摇摇头:“有点类似墨玉,但这具尸骸明显质地要更好,而且十分细腻,是我生平所见,很顶尖的一批了。”   大头一脸欣喜,不过随即又有些犯愁,嘀咕道:“这玩意也不好找买家啊,这样子忒邪乎。”   我则更注重的是,为什么这具骸骨会在这里,小何忽然也弯腰过来,盯着尸骨一直看,半响道:“二爷,你那个东西根本不是塔坠,要么是当初多杰和你撒了谎,要么那个人就不是多杰。”   说着他伸手指向那具骸骨的某处,我定睛看去,正是骸骨盘坐的地方,在它的左脚脚掌上,缺少了一截无名指指骨。   我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深吸一口气,将塔坠摘下送过去,和那处断指正好吻合。   草了!   什么西域高僧,什么塔坠相送,放屁,就是当年有人从尸骨身上掰下了这根指骨!   “虽然那个所谓的多杰骗了你,但我觉得他的话不一定都是编的,这具尸骨在这本就怪异,况且当时那人为什么又要掰下指骨?我觉得他告诉你,‘塔坠’可以辟邪,破除幻象,兴许是没错的。”大头蹲在地上看我。   他说的没错,我压下心头的震惊,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大头所言极有可能,没人会这么无聊,掰脚趾保留又送人,也许他们也不知晓这具尸骸的来历,但发现了它的功效,故而临时起意,掰下了一截骨指,作为保证。   而且我想到了更多,如果那个多杰,不想和我说,当时他完全有理由一言不发,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还是说了,就证明,所讲的故事,并非全是欺骗我的。   只是真假半掺,我猜测是因为有些事情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   或者说不想让我立马知道。   那么从他赠送我脚趾骨,和所讲的故事来看,他并非要阻止我来,否则也就不会在故事中透露那么多关于青山的信息,我认为,他编造故事,一方面是逼不得已,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部分,他不想让我那么快到达这里! 第八十六章 树上的东西   我有些头疼,眼下这种局面最难搞,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最高明的骗局就是你明知已经入局,却依旧分不清真假。   此时大头正蹲在那具尸骸前,我见他果断的掰下剩余几根指骨,便不解问道:“咋个意思?”   他解释说:“先拿着,万一有效果呢,咱们人手一个,我还给汉生留了一个。”   我惊讶道:“这不是你雁过不留毛的性格啊,该整具都带走才对呀。”   他白了我一眼,指着脑子说:“这里是空的吗?老子又不傻,这么大一摊,带个锤儿,太耽误赶路,一会下来的时候我再捎上几块得了。”   说罢,把几根指骨分给小何和领带,而后自己拿着指骨在手电下看,上下打量一遍,“这玩意真有那么神?”   我摇摇头,只能猜测道:“估计是很早前留下来的,请来镇这座妖树的。”   “曹家先人?”小何试着分析。   “没准。”我点点头,最早经营青山的就是画师那一脉的曹家人,这座大墓的跟脚和妖树的来历,恐怕只有那几代人才能知道,传到现在,相信连我爹都无法探知真相了。   “那咱继续呗。”大头揣好指骨,像个吃饱了的胖子,兴致高昂的继续开路。   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他说:“你别掉以轻心,指骨只能破除幻想,并不是护身符,按照当初多杰的故事,当时树上肯定有东西,上来的伙计都遭遇了不测,高明猛不猛,照样受了重伤。”   “安了安了,我做事你放心,那叫一个稳,什么刀山火海魑魅魍魉的我没见过。”大头一边吭哧吭哧爬,一边不忘回头吹嘘自己。   “你牛逼你牛逼,别回头好好看路。”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忍不住叮嘱道。   就这样又爬了半个小时,连体力最好的小何都有些喘息,更别说我了,早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爬树最费体力,对于攀爬,那些茂密枝干是便利,也是危险,大片叶子后面往往是交叉缠绕大腿粗一样的树枝,一个不小心,扎头进去就容易撞在树干上,手下没劲可就要给直接撞下去。   所以我们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谨慎,这会儿体力已经耗尽,几个人只得先找一块地方临时休息。   小何担心危险,掏出防雨布,抻出几个角,绑在周边几根根粗壮的树干上,形成一个简单的“鸟巢”,类似攀爬峭壁中途休息那种,以防我们谁不慎跌落下去。   大头抽起烟来,他骑坐在一根树干上,好奇道:“这么爬下去也不是个头啊,你们说,我要一把火点了这棵树会怎么样?”   几根树枝交叉纵横,枝叶阻碍视线,只有我和大头是面对面的,小何还好能露出半张脸,领带休息那里,完全隔着树荫,只有树叶细缝间能看到。   我被问笑了,就说:“那你可神气了,估计能给烧出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   小何也叼着烟,侧身靠着树干,说道:“我包里正好还有几瓶酒精。”   我抬头看向上面,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就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汉生?”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中国人就讲究个来都来了,是不是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大头倒是看得开,只要有明器可捞,他就不觉得辛苦。   正胡扯着,忽然大头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看着我头上的位置,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有啥老baby在我头上吧,却见他冲我努努嘴。   我小心向上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口气严肃道:“上面有东西。”   小何也听到了,可惜他和领带的位置不佳,头上是大片的树荫。   我再次抬头望去,眯着眼仔细端详,终于发现那面雾气的运动轨迹有些不同,似乎有些小幅度的翻滚,不像是正常的空气流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   是个活物!   小何单手拽着树干,悄无声息的一步跳到我这边,也举目望过去,半响点点头。   大头小声头:“我靠,就在咱们上头不远,要不要从背后绕过去?”   我点点头,还不知道雾后是个啥东西,当然不想打照面。   大头起身想去周围看看后面可以绕过去没,却没料到头上就是树枝,一下子撞上去,有点狠,整片树枝被他撞得摇摇晃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疼的他蹲下捂着头直咧嘴,我坐在对面,想着帮忙过去看看,就在这一瞬间,他那边的树叶发出“哗啦”一声,我下意识寻声望去,就见一个狰狞的尸首从他背后倒吊下来,悬在半空中,干瘪酱紫色的脸上,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我,吓得我一哆嗦,后脚一退,踩了个空,一下子倒栽下去。   幸亏小何就在一旁,伸手捞了我一下,我惊魂未定,顾不上其他,指着大头叫道:“鬼呀,我靠有粽子。”   大头捂着头好奇的回头,几乎与那东西面对面,吓得他“妈呀”一声,一下窜起来,却也不忘从背后摘下登山镐,对着那倒吊的家伙就是一镐。   大头的镐是特殊装备,兼具破冰,镐头十分锋利,但砍上去,也就是在那东西身上留下一个白道子。   反倒是那东西被劈的向后荡漾了两下,并没有对我们出手。   大头已经跳过来,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应激到了极点,小何紧盯着那东西,犹豫道:“是个死的?”   我紧张的打着手电锁定那东西,只看见他在那边来回荡悠,寻着他的身子向上去看,似乎看到个绳索拴着他,再往上就看不太清了。   “会不会是粽子?”大头悄悄摸出包里的黑驴蹄子。   “是干尸,应该不会诈尸了。”小何盯着尸体,说罢壮着胆子向前两步,跨越到相邻的一根树干上,他向上望去,说道:“该是拴在上面的,可能是大头刚刚起来撞动了树枝,震下来的。”   我看着那具干瘪的尸体,呈现出酱紫色,皮肉收缩,脸上都皮肤都龟裂成鳞片状,张着大嘴,特别是那双空洞的眼窝“怨恨”的望着我,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邪乎的尸体。 第八十七章 镇土钱压尸线   小何歪了一下头,眉毛一挑,轻声道:“二爷?”   “嗯。”我点点头,回道:“看到了。”   原来是那尸体根本不是缩手在前,而是身上被勒了几段黑线,几乎已经与尸体风干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大头喘匀了口气,骂了一声,也凑过来看,随即惊讶道:“镇土钱,压尸线?”接着忐忑的看了看左右。   “怎么说?”我皱眉问道。   大头警惕的瞧了瞧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开口解释道:“我和你们说,现在能看出这玩意跟脚的可不多了。”   我拍了一下额头,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催促道:“您这讲故事前先表彰自己的优良传统能不能下次再来,先说事。”   大头被我说中,咳嗽一声,不满道:“你说我说,不懂就好好听着得了,不过老子这回也没胡侃,有这手道行的人,满打满算,全国都挑不出几个来了。   从古至今,逢穷山恶水必起尸,这个道理你们晓得吧?”   我点点头,二爷手札上也有记载,“不畜之穴,是谓腐骨,不及之穴,主人绝灭,腾漏之穴,翻棺败椁,背囚之穴,寒泉滴沥”,历来恶穴养大凶,就是这个道理。   大头继续说道:“打从唐末起,这个行当就有了,弟子都是关门弟子,没名没姓,不是八字硬的人走不了夜路,做不了这行,他们的活,简单说,就是制尸。   平时都不显山漏水的,可对付恶尸的手段那可厉害着呢,不过听说每代弟子都寿命不长,而且他们习惯远行,四海为家,所以到了近清民国,就基本听不到这些人的消息了。   所以现在关于他们的故事流传,那都是老头子们茶余饭后的吹嘘了,真人没几个见过。我---”   说到这大头满脸骄傲的指了指自己,小何挑眉道:“你见过?”   “当然没见过,不过……我家老头子见过。”   “你别大喘气行不行。”我没好气道。   大头一抻脖子,嚷道:“那也很厉害了好不好,老头子背尸匠这一脉起源也很早了,据说两脉还有些渊源,不过到了我师傅这一代,算是资质最差,道行最浅的,我则稍微再要弱一丢丢,因为老头子投胎的早,只学了一点皮毛,那是没办法的事。”   “嗯呐嗯呐,你厉害。”我敷衍着让他快点讲。   大头指了指那具尸体,“那一脉高人平时都将朱砂等物料放在墨斗的墨仓中,瞧见捆尸的家伙事没,是他们惯用的墨线,俗称压尸线。还有,你们看,尸体上嵌的铜钱,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铜钱,都是镇土钱,作为压尸棺用,是一枚一枚从各个时期的大墓中带出来的,也叫镇土钱。   有的是几十年所得,有的更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我听老头子说过,有几枚叫‘勾陈’,‘将臣’,‘干将’的古钱都传了几百年了,当然当年传下来远不止这些,只是陆陆续续遇大尸都用掉了。”   “这些古钱本就用来压尸,天生对恶尸有一种压胜的玄妙关系,特别是他们会在古钱上以特殊手法雕刻篆文,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不同的效果。”   大头这回总算没墨迹,一口气吐干净了肚子里那点存活。   “那你意思,这具尸体?”我小心问道。   他点点头,“没错,这具尸体原本该是个大粽子,看起来还挺凶,被高人制服后绑在上面,煞气都给拔了,久而久之化为干尸,估计刚刚就是咱们给震掉了。”   但愿如此吧。我心底叹息道。   这座青山在我眼里越来越诡异了,处处透露着不可思议,先是八臂玉尸,再是制尸的高人,仿佛一锅乱粥,这与这棵妖树都没多大关系啊,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当年那位高人在我爹的队伍里?可多杰没有提到啊,就是为了故意骗我?不过说不通啊,没道理在这骗我,如果当时的多杰就是赵三水,那以他的才情和谋略,对我撒的每一个谎,我都认为有其重要意义。   “咝,我说大头,不太对呀,你这是不是又吹牛逼了。”小何啧啧两声,看向大头,“你来瞅瞅,这尸体上的铜钱,全是宋钱啊,不合道理啊,难不成那位高人还是个宋朝人?”   我一回头看,发现俩活宝正蹲在那具尸体前品头论足,我无奈的一拍额头,真心大,明知道尸体之前大概率是个粽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那指手画脚,也是没谁了。   大头这会儿也有些疑惑的摸不着头脑,转头叫我:“芬芳,你来给瞅瞅,不然这厮还以为我在信口开河。我操!”说到一半他转头看向小何,“你听见没,老子刚刚用的那个成语,这才叫文化人懂不懂,骗你个锤儿。”   我无奈的过去,分开两人,嫌弃的瞅了几眼,这一瞅不要紧,一下子被我看出了门道,我忍着恶心又自己看了看,向后退几步,揉了揉眉心,说道:“这不是宋钱。”   “听见没有。”大头一听立马冲小何嚷道:“我就说你屎壳郎戴眼镜,愣充文化人,就你还认识古钱了,你当你是你们掌柜的,我都不爱说你。”   “停。”我止住道:“虽然不是宋钱,可看着也不像你说的镇土钱,因为我看了虽然不是宋钱,不过都是辽钱。”   我对他们讲道:“辽代早期使用的都是宋朝钱币,重熙通宝的铸造和发行是辽钱史上的分水岭,早期均是‘通宝’,后期才出了‘元宝’改的辽制,铜钱和宋朝比,二者形制差别不大,小何认错也正常。”   “但……其实如果是辽钱的话,这一切就又说得通了。”   我看向浓雾弥漫的周遭,退后两步,还是有些抗拒那具尸体,坐到领带一边,才说道:“如果是辽钱,我就能猜到一些事情了,还记得当时咱们在西王母的发现吗?”   “辽墓。”大头拍掌叫道。   “答对,如果不出意外,这些辽钱就是取自原本这里的辽墓。” 第八十八章 辽尸   “你是说当年那位高人随手取材?”小何猜测到了关键。   “大有可能,那位高人很可能是第一波发现这里的人,画师一脉擅长风水并不善于制尸,于是寻着他帮忙开辟了地下辽墓,他们进而发现了这棵妖树,并且……”   说到这我抬头望向上面,断定道:“先前遇到的八臂骨尸,还有这些种种手段,应该都是当年他们所为,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嘛……”   “他们将某种东西放到了上面!”   “哦哦。”大头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所以汉生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上去了?”   “希望如此吧。”我再次叹息道。   “什么?”大头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我稍微大声重复道:“我说但愿上面是汉生,咱们快走吧。”   他点点头,我注意到他皱了皱眉,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还是当先爬上去。   我在后面叮嘱道:“大头小心一点,这些尸体可能不止一具,虽说当年有高人开路,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头含糊的“嗯嗯”两句。   我们没有直爬上去,先前上面雾气流动异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以防万一,绕了个方向上去。   爬着爬着大头动作慢了下来,他轻声说道:“果真有东西。”   我对小何他俩道:“先等等。”   可正说着,小何已经一头扎了上来,撞在我屁股上,我赶紧冲他摆摆手,他点点头,贴靠在树干上。   大头小声道:“芬芳,你先上来瞅瞅。”   我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垫脚的地方向上爬几步,来到大头的位置,他指着对面说道:“你看。”   我定睛一看,浓重的雾气后面,正“飘着”几个大号的蛋,之所以是飘,因为那些东西完全没落在树干上,如同不倒翁一样,悬在那里左右摇晃。   “那。”   大头又指了一处,我侧目看过去,心跳陡然加快起来,一种介于紧张和不安之间的情绪瞬间占满心头,就这一会儿我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因为就在我们斜上方不远,一个人影飘荡在那里。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根本不是正常人,影子塌着肩膀,重心完全下垂,似乎直立在哪里,一看就不正常,我心里一动,贴近大头对他小声道:“吊着呢。”   再去看其他悬空的“蛋”,应该也都是被什么东西吊着的。   “打尸?”大头皱了皱眉,说道。   我点点头,应该都是那个高人的手笔,这么凶险的地方幸亏有高人他们先踏足此地,否则我们冒失进来,迎接的恐怕就不是这些尸体了。   大头犹豫一下,尝试道:“我去试试?”   “一起吧,两个人有个照应。”   大头点头,没说什么。   我转身对小何说道:“上头也有被捆的尸体,我和大头先去探探,你点着点卯。”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我又说:“你俩不用上去,真有问题周旋不开。”说着我做出一个打枪的动作,“你们在后面看着,我也放心。”   小何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我爬回去拍了拍大头肩膀,示意可以了,俩人便开始悄悄潜过去,周围枝叶相对稀少,都是些粗大的枝干,交错纵横,也能看出来当年有人在这里停留过,所以这里的绿荫才会照比其他地方有些薄疏。   大头仰头看了看周遭,奇怪道:“怎么有风。”   我嘘了一声,也看了看头上,和他说:“小点声。可能真让小何说中了,山腹上头有裂缝可以直接通到外面,这种地质构造孕育了千百年,地况复杂着呢。”大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俩悄摸过去,其实这就是一种心理作用,真有东西,我俩的手电光也早就被发现了。   我俩先奔着那具尸体过去,穿过浓雾,终于看清了尸体的面貌,一身腐烂的皮甲,头上还顶着头盔,甲是漆甲,不过已经掉了颜色,被一根黄色的绳子吊在树干上,一把木剑夸张的钉入尸体前胸,从背后透过。   大头眼尖,碰了碰我,指着后面:“嘿,还有呢。”   我歪头打手电看去,果然主干的另一侧,也站着一具皮甲尸,不过这个更惨,面对主干,被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钉钉死在树干上。   我侧身行走几步,能看到还有不少古尸横七竖八的倒在那边。   “是大辽的官兵吧。”大头问。   我点头道:“应该是。我猜测是当时的大辽权贵打算在此修建陵墓,却无意中发现了这棵先人祭祀的妖树,派遣官兵上来后,发生了某种诡异的事情,导致这些官兵离奇死亡,所以墓主人当时将这里封掉,从咱们进来的那个甬道就能瞧得出来。   但是画师一脉找到这座大墓的时候,发现了这里,并且可能知道关于这棵妖树的玄机,便邀请了那位高人一起上树,途中遇到当初的辽兵尸变,才将他们全都打杀在这儿。”   大头抬头望向上面,忽然犹豫起来,这种神情很少出现在他身上,我便问道:“担心上面吗?”   “嗯。”他点点头,口气严肃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他们当年进来的时候,既然找了那位高人,就证明发现了很凶的主儿,可现在这些尸体上的镇土钱都是辽代的,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种结果,高人手里的‘大钱’都用完了!”   我理解他的担忧,其实早在看到尸体上的辽钱儿时,我就有了这个想法,能把画师一脉和那位高人逼到如此山穷水尽,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过那个貌似汉生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坚持上去,况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也逼得我非去不可,那就是树上的东西!曹家先人将“那具尸体”带到青山藏了起来,我觉得大概率被放到了妖树上面!   我想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此时我发现大头始终盯着另一边,似乎看穿了浓雾的背后,脸色逐渐变得骇然。   我吞了吞口水,被他搞得毛毛的,我随着他向上望去,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大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上头,深吸一口气说道:“芬芳,刚刚引起雾气流动的并不是这些辽尸,上头还有东西。” 第八十九章 浓雾之后   我皱着眉头,也转向上面,“你确定吗?”   他深吸口气,口气沉重道:“嗯。”随即又问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爬一点就上去了,还有汉生可能在上头,我实在不想放弃。   “你看得到是什么东西吗?”我问他。   大头哭笑不得的说道:“小爷再牛逼,那也是肉眼凡胎,真当我是二郎显圣真君下届不成,看个锤儿的看,只是瞧着那里雾气运动的不正常。”   我犹豫半响,最后发狠道:“照明弹。”   大头咧咧嘴,“得嘞。”说着从背包后面翻出信号枪,填装好丹药,背过头,左手向上方“砰”的发射了一枚照明弹。   流星一样的照明弹直直的射入头顶的黑暗中,如同一根烙铁插入深入雪地,两旁浓雾消融,迅速“让”出一条道路。   拖拽着尾巴的照明弹逐渐画弧,我有些惊讶,这种枪打出去一百五六十米部署问题,还没到顶,难道头上还有这么高吗,亲娘嘞,真是要了老命。   就在我打算抬手去观望的时候,一团耀眼的白光怦然炸裂,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雾气,我手僵到了一半,整个人呆住了,一下子我的瞳孔缩到了极致,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白色的光线照耀下,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在我们眼前显形,我看到在蜿蜒生长的枝干上,吊着无数具尸体,所有的尸体被勒着脖子,耷耸着肩膀,诡异的吊死在树枝上。   随着树枝的延伸,尸体也层层叠叠的向上盘去,看不到到底多少,只能在枝叶间,看到一层密密麻麻的影子。   大头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清话语的内容,脑子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惊与恐惧。   信号弹缓缓落了下来,就在离我们不到几十米的地方,一件让我们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随风飘零的尸体,竟在此时随着光线的落下,纷纷转动青紫色的脸庞,躲避光线的照射。   那些尸体给流动的光线一照射,似乎面部都变得扭曲起来,甚至在光线彻底熄灭前,我还看到有几只尸体,似乎阴恻恻的望向了我们这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看得我汗毛直竖,遍体生寒。   我转头去看大头,他也直皱眉头,见我看向他,苦笑着说道:“这他娘的怎么过,一堆晴天娃娃,还不硬吃了咱们。”   这会儿估计也看到刚刚那番景象的小何和领带也纷纷爬了上来,饶是他这样经过训练的老兵也是有些惊魂未定,在那番景象之下,这些辽尸已经不足一提,他过来问:“你们这边还看到其他的路了吗?”   我摇摇头。   妖树粗大,遮天压地,占地面积至少得有个几十平,但刚刚那一眼,我注意到妖树另一面的枝干上也全是那些诡异的吊死尸。   “别慌。”大头说道:“最后那些尸体对信号弹有反应,甭管尸体上有啥玄机,我估么是怕光或是热,看来这回要火烧赤壁了。”   “你要点树?”领带吃了一惊。   大头敲了他一个头栗,气笑道:“搞火把就行了,亏你想得出来,咱们这会儿树要是着了,人还下得去不。”   话虽如此,不过几个人还是面面相觑,没敢动手,这都是建立在猜测基础上的,实际谁也不知道。再说照明弹的温度和亮度都很高,火把就不一样,不一定能吓唬住对方,这要贸然闯进去,怎一个死字了得啊。   我一讲本就有些冲动的大头直唉声叹气,苦着脸:“那你说怎么办?”   我故作高深的看向他:“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大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我靠,我不干。”   我向他伸出手:“那之前的明器你掏出来,我们支锅,不算汉生,四个人里,龙山阁有仨,你就一个,给你个熟人价,二八分,你拿二,东西要从龙山阁出的话,我再从你那提三成。”   大头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靠,你个曹汉三曹扒皮,翻脸不认人的主,凭什么要我去啊。”   我耸耸肩,道:“你看,小何挨了子弹,我这又给人捅一刀,领带还小,就您老生龙活虎,霸气侧漏,你是谁,背尸匠末代传人,潘家园有头有脸儿的爷,这时候临危受命,挽天倾,方显英雄本色。”   “甭给我来这出,早干嘛去了。”大头还是不乐意,我就说道:“之前提的明器全归你,算龙山阁找你支锅的价钱,无常给你出货。”   大头犹豫一下,小心道:“说话算话?”   “一口唾沫一颗钉。”我道。   他向手心啐了一口,“行,今儿我给你打长工,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手段,呔,妖魔快显性。”   说话的功夫小何已经从旁边树干上砍下一段树枝,削掉叶子,用防水布包裹在上面,又开了瓶儿酒精撒上,临时制成了一个火把。   玩笑归玩笑,我认真叮嘱道:“就去探探路,别深入,有情况麻溜撤,逃命功夫不用我教。”他摆摆手,示意小问题。   因为单手持着火把,只得先将将登山镐挂在后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一离开几米,周围的雾气迅速合拢,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形,只有火光隐约从浓雾中透出。   我也确实没瞎说,我们几个现在就属大头状态还好一些,领带也算不错,不过他入行没多久,心理素质差一些,这种危险的任务我还是不太敢交给他,没法儿和大头这种老油子相比,而且大头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   火光渐渐深入雾气,再过一会儿,竟也有些看不清了。   我心里开始着急,不知道是雾气变浓了,还是他又深入了,他娘的这家伙的一大缺点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又过了会儿,小何也忍不住开始皱眉,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我心道不至于啊,以大头的身手,不至于连一点声儿都没有发出就被干掉啊。   我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汉生对我们很重要,但其他人也很重要。二爷说得对,每一个人都是妈生爹养的,要对每一个下来的负责。   我忍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大头,回了。”   浓雾中淡淡的火光在闪烁,却没有回声,小何也掀了一嗓子,声音足以贯穿这段距离,可那面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声响。 第九十章 静默   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好,三人对视一眼,小何把枪递给我,沉声道:“我过去看看,三分钟不回来,你和领带就下去吧,原路返回,应该可以出去。”   我摇摇头,把枪推回去,学着大头的口气说道:“革命不分贵贱,同志共同进退,看看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小何无奈道:“二爷,自打上了这棵树,就处处透露着诡异,上面的景儿你也瞧见了,我过去先探探路,咱总不能一锅端啊。”   “就是因为上面瞧着就不干净,才要一起有个策应。”   说完不给他再讲的机会,我把手电塞他手里,翻出酒精,让他少墨迹,麻溜削根火把出来。   准备就绪,小何吸了吸一下鼻子,将肩膀上的绷带紧了紧就要上去,一旁沉默的领带同时站了出来,挠挠头说:“我打头吧。”   小何愣了一下,而后笑着给了他一脚,说毛都没长齐就逞英雄,滚边拉去。   我拍拍领带的肩膀,安慰道:“多看,以后有的机会。”   我们三个顺着大头的路上去,其实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盘旋着爬了两圈也就几分钟。   我倒提着短刀,准备随时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们头顶已经开始出现一具具十日,不知哪里来的风,这些尸体随之晃荡,眼下这幅场景别提多恐怖了,如同行走在幽冥地府中,尽是死尸。   这些尸体似乎都经过处理,没有腐烂,只是肉身缺乏水分,已经收缩干瘪,所以脸上的表情多是张大嘴巴的狰狞样子。   小何走在前面小声问道:“哪来的这些尸首,真邪了门了。”   我警惕的看着四周,其实刚刚近距离看到这些尸体,我就有了猜测,回道:“古老的服饰,再加上这么大规模,我认为很有可能就是最早供奉这棵妖树的先人们。”   我心里直打鼓,如果真这样是那就糟糕了,这些先民好好的怎么会集体吊死在树上?   献祭自己?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离奇诡谲举动,与这棵妖树脱不开关系。   它就像捕蝇草,靠着叶片里面所分泌出来的蜜汁吸引所有昆虫在它的叶子上停留,而后毫不留情的收网,将那些“食客”化为自己的养料。   忽然领带抓住我的肩膀,指了指一旁,我将手电照过去,发现一个服饰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尸体挂在树上。   我让小何稍微等一下,然后向左移动两步,从视线中露出那个人的面容,待手电光对焦上去,我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火候队伍中的老枪。   他低着脑袋,脸色苍白无血丝,耷拉着肩膀,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这一瞥,就让我发现了一处异样:那些尸体并非是吊在树上,而是被一种从脊背偏上部位长出来的须子挂在了树上……   不对!   我盯着那处古怪,稍微移动手电,看清后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就一身白毛汗,我的天,那些须子也不是挂在树枝上,根本就是从树枝上长出来的,那些个尸体,就如同一枚枚人生果,好似生长在树上。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古代先人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沦落为妖树的“果实”?   等我回过神来,忽然感觉旁边光线暗了下去,下意识的去看一旁,发现不知何时,小何已经带着火把深入雾中,甚至已经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火光透过浓雾。   我吃了一惊,一拍旁边的领带,他也将将回过神来,看见雾中火光他也一脸惊愕。   我们赶紧追上去,似乎到了这片区域,周围的尸体也多了起来,还有很多一看就是“新鲜”的尸体,从服饰上来,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来青山的那帮曹家人。   我肯定那个“多杰”在这件事上骗了我,妖树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并非如他故事中那样,只上来了几个人,周围已经不下十几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如同傀儡般“悬挂”在树上。   领带突然拉住我,脚下是交错的枝干,我一个差点没站稳从空隙中掉下去,就回头问道:“怎么?”   他神色严肃的看向我,“老板,我听不见声音了?”   我还一脸懵,他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聋了。”   我一头雾水,不敢相信的问:“别开玩笑。”随即意识到,他是领带不是大头,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刻开这种玩笑。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指着自己的嘴,缓慢开阖道:“下个月薪水给你扣了,你不回答就当同意了。”   “扣钱不行。”领带略提高嗓音,又郑重其事的回道:“老板,我听不见了,但是我会读唇。”   我皱着眉:“什么时候的事?”   他道:“从塞了棉花一样,起先我以为是太疲劳了,后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离得近了才听得到,就在刚刚一点也听不见了。”   “我以为就我自己。”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随即恍然大悟,心里回想起刚刚的几幅画面,大头没听到我的交代,小何也没理解我的手势,原来他们的耳朵也开始出现问题,只是他们都还没意识到。   “别急,这种突然失聪肯定和这棵树有关,不会是永久的,你做得很好。”我安慰道。   我担心他着急会出乱子,常人遇见这种事,都是很难接受的,情急之下的举动会很危险。   却没想到他要比我想象中的镇静,一脸倔强道:“我不怕。”   我拍拍他肩膀,同时脑子急速运转起来,他们为什么会失聪,不应该啊,我们一路一同过来,如果要说接触了什么,那也该是同时失聪才对,为什么只针对他们三人。   又是什么可以悄无声息的使人失聪。   我回想一路的种种,实在没有头绪,如果非要说,就只能说这种失聪原因是慢性的,无感知的……   我看着眼前,突然心血来潮,一拍脑壳说道:“我晓得了……” 第九十一章 狐尸   我一边拉着领带往前走,一边转过头,“字正腔圆”的对他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你们为什么失聪,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得快点找到他俩,不然要坏事。”   我来不及细说,打着手电在前面开路,小何那边还有一点光,似乎离我俩不太远。   我循着光快走,可头上密密麻麻的尸体随之晃荡,恶心的我又不好伸手去推搡,只得小心翼翼避开,有些耽误时间。   我心里有些急迫,心想小何也是的,走得这么快干嘛,身边人没了都没发现吗?   就在我侧身歪头躲过一具尸体的时候,恍惚间,那具尸体竟然自己转过身来,我吓得一个趔趄,再抬头看去,脑瓜子嗡的一下,头皮都炸了起来。   这具尸体竟是一张恐怖的狐脸。   他面孔削尖,眼角高挑细长,嘴角咧着夸张的弧度,仿佛一个狞笑的小丑。   太他妈吓人了,我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的尸体并没有周围尸体那种风干程度,我甚至在他眼缝中看到了眼白,如同在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俩。   不过好在不是一个人,特别是领带在一旁,我也不愿意露怯,硬是和眼前这个鬼东西对峙起来。   我感觉领带也抖了抖,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吸了口气,问我:“老板,要不要先砍了他。”   我强作镇定道:“不至于吧,毕竟人家也没动手是不是,万一尸体里有尸毒就麻烦了,既然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就撤吧。”   虽然嘴上说着,可我愣是硬着头皮盯着那具尸体,这玩意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很邪乎。   领带此时“咦”了一声,说道:“老板,他嘴里好像有东西。”   “嗯?”   我细看过去,还真有一角带着“铜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个牌儿牌儿,我犹豫道:“横尸拦路,他是不是想让我们帮他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啊?”   说话的时候我忘记回头看领带,他该是没听见,我后退一步,让领带看到我的唇形,又说:“你说他是不是叼着那玩意太难受,想让咱们给松松。”   “总不是自己吞下去的,我觉得可能是有人临时起意放进去的。”领带抓抓头,“应该有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东西放在这,你说他没点玄机也不太可能,可接下来的问题就难了,怎么取出来!   如果是汉生或是大头在这,根本不需要我上手,现在只有我和领带,看来只有我下手了。   大头做这种事最多,没吃过猪肉但见多了猪跑,我脑子里回忆着他之前从尸体口中取珠的经历,一边缓缓走向那具尸体。   我手心里已经全是汗,随着我靠近那具尸体,狐脸儿尸似乎活了过来,轻轻晃动,那双透露着眼白的细长眼睛仿佛一个在眯着诡笑的小丑,看得我浑身抑制不住的直冒鸡皮疙瘩。   磨蹭的再慢,也终于是走到了尸体旁边,此时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露出的那一小角,不是什么牌牌儿,而是一枚青铜钥匙。   看形状还不小,我小心去瞧他的嗓子,果然有一块凸起,那枚钥匙应该有一半被咽在尸体嗓子中间。   领带说得对,这玩意甭管是做什么,放在这肯定有用,而且小何和大头还在前头,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想到这,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两指,探向尸体的口中,同时左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短刀,心想一会儿要有意外,老子大不了不要这两根手指了,就是他妈的抽烟得换个手了。   我大气都不敢喘,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枚钥匙,当双指触碰到的时候,送算是送了口气,但当我打算一鼓作气夹出来时,才发现钥匙只脱离出来一点,其余部分卡在他嘴中。   我谨慎的皱了皱眉,难不成尸体嘴中有机关?   我意识到不妙,不管此时也不敢去检查尸体,只是换了个姿势去夹,却还是带不出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两次不成功,我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这具狐尸太邪性,站在他面前看,那诡异的嘴角,似乎更加夸张了,明明是一缝的眼白,却总有一种被观察的感觉。   可身后就是领带,我现在打退堂鼓也忒没面子了,我一咬牙,左手松开刀,掐在尸体的脸颊微微用力,硬撬开他嘴巴一条缝,右手迅速探入,夹起那枚钥匙向外一带,终于是给拽了出来。   钥匙的形状很奇怪,前面是凹凸的锯齿,下半部却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圆盘,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就在我手还在半空中时,忽然对面的尸体,发出一连串“咯咯”声响,声音不大,可在我耳中犹如惊雷,吓得我顾不得啥形象,缩手往后一跳,和那具尸体保持安全距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身的冷汗,领带也瞬间如临大敌,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尸体,半支烟过去,奇怪的是那尸体并没有如何异样。   我有些纳闷,难不成是取出钥匙后,腹腔内空气流动造成的发声?   领带看了看我,我尝试着猜测道:“你猜的不错,要是应该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可能当时出事紧急,他怕找不到哪具尸体,才故意选了这么一具好辨认一些……的吧?”   我也有些不确定,不说为何会有青铜钥匙含在嘴里,单单是这具邪乎的尸体为什么出现在这就够我头疼的了。   我向领带比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翼翼的离开,期间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具尸体,直到从那段巨大的树杈上跳上来,我才松了口气。   可刚想说点什么,身后的浓雾中却再次传来更加清晰的“咯咯”声,这次我敢打包票绝对不是胸腔空气流动造成的。   我和领带对视一眼,俩人撒丫子就开始跑起来,像是两只大马猴子,穿行在枝叶茂密的古树上。   就在我跨越一根有些畸形的树干时,后头的领带忽然拉了我一下,指了指我们身旁一根树干的另一端,我看到一朵火苗在雾气后面忽隐忽现。   我眼睛一亮,难道是小何,他发现我们和他走失后,停了下来在等我们。   我俩赶过去,扒开枝叶,却惊奇的看见一个火苗黯淡的火把正插在树枝上,他的举动很怪,没有言语,一个人撅着屁股,半跪向身前的树干。 第九十二章 覆耳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那朵火苗在忽明忽暗的闪烁,大头在。   我皱起眉头,与领带对视一眼,难道这家伙着了道不成?   搞不清情况我俩也不敢乱动,不过身后“咯咯”的催命符,也不好再继续耽搁下去,我一咬牙抄起刀直奔大头过去,没料到这货还挺机警,就在我快一步走到他身前的时候,撅着屁股的大头猛地回过头来,反倒是给我吓了一跳,举着刀差点就要砍下去。   他向后闪了一下,大声道:“操,干啥。”说完他自己愣了一下,接着又开阖嘴巴,胡乱的说了几句啊,一拍额头,叹气道:“完了,上帝给我戴了一副耳包。”   我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嘴,慢慢说道:“我, 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 皱了皱眉:“你知道?”   我再次点点头, 指向身后的领带, “他也是。”   大头自顾自讲道:“在下边我就感觉不对,那会你离得我远了说话就已经听不真亮了, 只有很近才行,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就没声张, 没想到上来后不知道啥时候彻底听不见了。”   说着他“咦”了一声,指向我惊奇问道:“怎么你能听见,难道是我猜错了?是我耳屎太大了,你快给我看看。”   我摆摆手让他滚蛋,才想起来他听不见, 也不会唇语, 就想着掏出小本子写给他, 可他已经凑了过来, 我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了不对劲,凑近去看,就看到在他的耳廓内部,有一层黑色的东西。   我打起手电,细看下去, 发现在大头耳廓里全是那种黑色的东西,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薄膜一样的物质。   我紧盯着看,忽然“呀”了一声,同时感到一阵恶寒, 瞬间身上就控制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层薄膜竟然是一片片细密紧邻的虫卵。   好像鱼籽一样密密麻麻,却又小了许多, 细看还能看到每颗的弧度。   我迅速掏出本子, 咬开笔头,把这一发现写在上面, 写完将本子塞给大头,又转身去看领带,果然,他的耳蜗里也全是那些细小的虫卵。   大头看完恶心的不行, 伸手就去掏耳朵,从里面抿出一片带黄水的液体, 还能看到很多微小的黑色点点在里面游弋。   我说:“耳朵里肯定有虫,这些卵都是它们排的,甚至在耳膜上,你不能再动了,如果虫子从你的耳室咬穿大脑就完蛋了。”   领带看清了我的唇语,忙旁趴在我耳边看了看,随即松了口气的摇摇头。   大头不敢再动,奇怪道:“这玩意哪来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先前就有猜测,随即在本子上写到:问题就在周围的雾气中,那些小虫子多半就在里面,只要有生命体经过,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寄生在耳朵里,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搞我。   “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让它们在里面拉屎撒尿啊。”大头叫道。由于失聪,他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我“嘘”了一声,继续在本子上写到:老子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有办法,你先别急,以你的皮糙肉厚,一时半会钻不到脑子,得先想想我为什么没有被寄生,才是治你们的关键。   大头此时才注意到小何没在,诧异道:“那家伙呢?”   我继续写到:走散了,不过还在树上。   随即又写到:你刚刚在干什么,给大树磕头?   他一拍脑门,拉过我蹲在树干上,撅着指向树干嘘不已, 也就只有像他这样变态的眼力, 才能注意到这里的字。   我仔细去看, 那是一行及其潦草的小字:曹傩送自此返回。   我看后大惊失色,心头狂震不已,竟然是我的名字,又怎么会有我的名字?是谁!是谁留下的刻字,他怎么会知道我来到此地。   大头显然已经吃惊过了,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虽然不知道留字之人怎么确定你会看到,但看意思就是猜到了你会来,又劝你麻溜走。”   他看我的脸色不是很好,犹豫一下,轻声安慰道:“这狗屁字信不信都行,随你。”   看刻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概率是当年我爹他们来此留下的,问题就在于当年到底是谁上树了。   在那个多杰的故事里,我熟悉的人,就只有高明一人,难道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小何生死未卜,不愿意在这多浪费时间,便在本子上写道:先找小何,随后上去。   正说着,头上的火把“扑哧”一声灭了,上面的油脂已经烧了个干净。   大头一下子紧张起来,说小心点,这里的尸体有古怪。我看了看四周,虽说开始我也觉得些许惊悚,但和小何分开后,除了那具狐尸,周围这些尸体还算安分守己,确实没有起什么幺蛾子。   大头皱着眉:“你们没有火把,难道就没看到些什么?”   我一脸疑惑的摇摇头。   他自顾自说道:“这些尸体很像某种兵马,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种兵马,而是道家的兵马,与咱们脚下的树形成了宿主寄生的关系,人不是人,树不是树,当年赵三水的盖棺定论一点没错,妖树。”   我还是摇头,表示没有感觉到,随即边说边写:“先去找小何,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们刚要起步,四周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回响,在左右山体间回荡,大头就算没听见,却也瞬间警觉起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我则听的仔细仔细,喊道:“有人打枪,是小何的枪。”同时比了打枪的手势。   这里就像一口开在山腹内的大钟,尽管离得不远,可四面八方都是回音壁,一时间难以判断声源在哪里。   我们几个仰头四顾,雾气浓郁,手电穿透力本是很强,可却穿透不了多远。大头干着急:“奶奶的,那家伙在哪。”   我也心里焦急,正看着,就瞧见一处雾气有些飘荡,显然后面有什么活体,死马当活马医,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小何开枪,一方面肯定遇到了扎手的点子,一方面也是对我们的预警。   一拍大头和领带,指了指那边,说道:“上。” 第九十三章 阴阳眼   我们三个小心翼翼向前走,大头小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周,一边问我:“你们没有火把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我摇摇头。   他看了就说:“那就奇了怪了,难道专盯着我这种花美男。”   没等我问什么,他口气严肃的说:“我被吹了灯。”   我听闻此言,大吃一惊,忍不住感叹也就大头这样的粗神经,还能站在这,要是我怕是早就吓瘫了。   他看出我的疑问,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当时正走的好好地,火把忽然就灭了,我敢肯定当时没有风,等我回头当然是啥都没有,而且……”   他说到这,深吸口气:“火把灭了后,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和领带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再看周围这些在手电光下,脸上似乎闪烁着青白光芒的冰冷尸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偷偷瞅了大头裤裆一眼,这家伙也是个狼人啊。   一个人在尸林里,被莫名的吹灭了火把,还有人拍肩, 没尿,真刚!   他小眼睛贼尖, 觉察到了我的目光, 嗔怒道:“你瞅哪呢?”   “不, 怕,死?”我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他看懂, 两手从额头向后捋顺自己的背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终须努力, 老子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阎王爷拘我,我都得给他个逼都子再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有点不信了,伸出大拇指, 点头微笑, 却说道:“你个孙子, 你就可劲吹牛逼。”   他没听见, 不过看见了我的赞还是有些洋洋得意,谁料会读唇的领带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头一下子反应过来,骂道:“我操,感情你是不信啊, 老子好歹也是起尸匠。”   我在本子上快速写到,“起尸匠,阴阳眼,你有?”   大头一时语塞, 估计想起了之前在镇灵台下对他的嘲讽, 便抻着脖子嚷道:“老子没学不代表没有,你可以侮辱我, 但不能侮辱起尸匠, 呸,老子也不能侮辱。”   这事还是汉生提到的, 老人都说起尸匠有两传,一是阴阳眼,遇到不平便可替死者还愿,二是手上的鬼眼, 扣棺问死事,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没有不代表起尸匠不济事, 你俩别不信,这么说吧,领我进门的老头子,就有阴阳眼,而是还是天生的。”   大头说到这下意识就要去扣耳朵,我眼疾拍掉他的手,他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继续讲道:“这是老头子喝多的时候,亲口和我说的,说他小时候家里本来有三个娃娃,他是最小的,有一次他爹拉车回来,带回来一件崭新的衣裳,就给大女儿,也就是他姐姐穿了,大姐高兴坏了,在床上跳来跳去,显得非常高兴,可她突然没站住,从炕上掉下去,大头朝下,等郎中到了的时候,人都凉了。当时老头子就在一旁一直哭一直哭,都以为是他伤心,其实他是被吓得,他说记得当时就有一个穿着和那件崭新衣裳一样的长头发白脸女人,就站在炕边, 一只手抓着他姐头发上下摆动, 最后突然往地上一扔。”   “等这事完了, 他才敢和他老娘讲, 老娘起初不信, 觉得是他在胡说,还打了他一顿,不让他出门,再后来有一年夏天的晚上,她和她老娘还有他哥在家里织毛衣,当时都是院子,夏天热开着门通风,突然他就脸色很难看,然后一定要他妈和哥哥进里屋,必须关上门,直到他老爹回来,最后他告诉他们刚刚屋外有俩人,浑身乌漆嘛黑的,还都是血,一个没有腿,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等他们回屋,才发现桌上的贡品少了,并且第二天就有消息,不远处有一个煤眼塌方了,埋了好多人在里头,都挖不出来了。   没过几天,家里找了个高人给看,意思就是老头子命硬,自己能活,和亲朋在一起就克,他父母担心家里另一个小崽,也十分为难,最后还是那高人开了口,让老头子跟着他,能有口饭吃,不过不记名,不收为徒,怕自己也熬不过老头子的命。   问他干不干,他也舍不得,不过看着父母的神色,还有那个一声不吭的哥哥,他当即就跪下给高人磕了三个头,又转过头给老爹老娘磕了仨头,然后跟着高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直到老头子最后遇到我,说我天赋异禀云云,也是不记名不收徒,最后在一个大雪天,自己死在了大兴安岭里的一座老房子里。”   我听得惊讶,后面的话自然是直接忽略了,只是没想到大头的师傅还有那样的悲惨离奇的遭遇。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在本子上写道:“童铁手?”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据说是老头子的老头子,在临终前的交代,要他尽量找到那个童阿瞒,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童铁手,他是老头子的老头子的正牌徒弟,几十年前离奇失踪,我小时候那会儿老头子带着我大江南北的要饭,咳咳,涉足江水,没少找他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同样也感叹造化弄人,童铁手早在二十多年前跟着我爹他们去了朝仙墓,因果循环,如今我又认识了这货,也是我们这一脉和起尸匠有缘。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在本子上写道:“我见过童铁手尸体,死了。”   谁知大头悲愤欲绝,泫然欲泣,“我那苦命的童叔叔死了?死在哪里,我得给他收尸。”   我刚想说出朝仙墓,忽然瞥到大头“期待”的目光,一下子反应过来,气笑道:“丫根本不是收尸,你是惦记那座墓是呢?”   同时在本子上写道:“钓鱼?”   大头随即收起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般的演技,啧啧道:“你是不知道我那童叔叔,老头子说过他,这一脉就属他天赋最好,并且身兼一些兵马道术,他能去的地方,那能是小打小闹?”   我摇摇头,写道:“确实不是小打小闹,那地方是和我老爹一起去的,怎样?”   大头一愣,先是用怀疑的眼神询问“你别骗我”,随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骂骂咧咧道:“呸,和你们家掺和在一起准没好事,给小爷一座金山都不去了。” 第九十四章 青山尸体的出处   我们胡诌八扯着,不过脚下也没停,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快速从尸林中穿梭,以防“拍肩”大头的那个东西再次出现,以至于没了火把的大头,直接掏出了黑驴蹄子,按他的话说,再有打他美貌注意的家伙,直接一蹄子撂倒。   说实话,经过他这一打岔,我的心情或多或少松懈了很多,尽管周围的环境没变,可他们几个就是这样,总会给你一种发自心底的安全感。   尸体开始渐渐减少,我们像盘山路一样又爬了十几米后,大头在前头忽然乐了起来,我纳闷看去,出现了很让人意外的一幅景象。   汉生盘膝坐在树下一个巨大的枝杈上,小何蹲在另一边,面前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喜出望外,真是真的吗,兴奋的有些太突然,一时间都不太敢相信。   我仨手脚并用的爬上去,走近一看清楚了那个东西, 连一旁的大头毒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何身前的那个东西,竟是那只人傀的头颅。   汉生睁开眼睛, 平静的看向我们, 冲我们点点头, 小何也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奈的冲我笑了笑。   我道:“没关系, 都没事就好。”   大头就道:“看来都被上帝戴了个耳包啊。”随后指向我,“就他没事。”   小何奇怪的望过来,我苦笑着摇摇头, 说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随即几个人坐在一起,环视这一圈人,我那根一直绷着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咧着嘴看着他们,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要从哪问起。   大头挥手道:“人是铁饭是钢, 先造饭。”   我想起汉生应该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餐了, 忙点头帮着他掏出口粮, 可惜除了粮食, 饮用水也不多了,节省着能有两顿,也就是说72小时,我们必须要出去了,包括回到地面的时间,否则会因为缺水而嗝屁。   但看着饥肠辘辘的几人, 我想了想,随后本子上写道:“就留一顿口粮,五个小时后如果没有结果,无论如何我们要回去, 怎么样?”   大头看向上面, 问道:“能出去吗?”   我们几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汉生,汉生平静的摇摇头, “不行。”   我有些失望, 不过还是写道:“没事,计划不变, 如果再往前没有我们要找的目标,就原路回去。”   大头哈哈一乐,“小爷可是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再杀个七进七出没问题。”小何几个人也都跟着点头。   看着他们难以疲惫的神情, 我摇摇头,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同意再坚持坚持, 再不济也是让他们先走,我陪着汉生继续深入,因为青山有可能存在帮他解决“羽化”的答案,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在某一个时刻理解了二爷,他在做每一个决断时的果断,那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内心挣扎和矛盾而锻炼出的冷静。   我相信他也无数次的夜晚辗转难眠,老房子里那一箱箱的白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下地是满足人性对神秘未知的刺激,同时也是危险的一件事,我不能因为自私,就一腔热血的带着所有人去冒险。   大概那次朝仙墓二爷教了我一件事吧。   知进退,懂舍得。   我深吸口气,在本子上写到:必须走。   大头盯着我,半天释然的笑了笑,“那就开吃吧,吃饱了不想家。”   我们只留了最后一顿口粮,用来在回去的路上吃,其余的让大家吃了个饱。   吃好饭,看着汉生身上的伤痕,我终于忍不住,指着那颗人头,在本子上写到:你不是说觉得他不对劲吗?   汉生盘膝坐在原地,咳嗽了一声,轻声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活的够久了。”   随即脸色有些虚弱的他笑了笑,“几千年,所有的纰漏都出现在他身上, 他是一个很聪明且可怕的人。”   我瞳孔猛地一缩,心想我操,竟然是真的,难不成让我猜对了, 还真是无间道?   就听他继续说道:“青山就是你们这一脉一直在守护的秘密, 而, 你们这一脉,就是养神殿里的守门人。”   我内心震动,果然,果然,果然,画师一脉在千百年的世道变迁中,已经默默的融入了曹家,这个决定既是危险的,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们随时有被覆灭的危险,但也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一直就在敌人的视线中不曾离开。   “守门人有一个禁忌,不能给自己降仙,而他在了解到这一切之后,为了极端的实现‘一种永恒’,强行自我开门,就造成了这种状态。”   几个人都有些震惊,毕竟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头颅的主人,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活了这么久。   我忽然想起件事,以拳击掌,激动道:“真让我们猜对了,青山里的确有压制羽化的办法,他当年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降仙失败,所以才在最后时刻跑到这里,因为他知道解决办法在青山?!对,一定是这样。”   而后想起他们听不见,便兴奋的在本子上写下我的猜想。   大头一个劲的点头,赞同道:“就是这个理儿。”   小何也说道:“总算没白来。”   领带就跟着笑。   汉生也笑着点头,继续讲道:“这个守门人没能进入到那个地方,所以他走了另一个极端,打算以‘尸体’延续自己的意识,效仿曹家背后的那些人,他就是以‘三眼’尸体为代价,透露了青山给那些人,所以才会有曹家在千百年间的这些动作。”   “由此看来,其实不难想到,青山里藏着的那具尸体……”   “就是木宮里那具被放走的面具人?!”我满脸惊讶的尝试猜道。   汉生笑着点头。   天呢,我头皮都麻了起来,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作为画师的后裔,我们这一脉的曹家先人将一具尸体带进了神农架深处藏起来,而这具尸体,就属于我们在木宮壁画上看到的,曾经被带上面具封印在木宮峭壁上,却又被人偷偷放走的那个人。   那具“请神容易送神难”,被降仙‘离奇’的尸体! 第九十五章 妖树之上   “他们为什么那么想要那具尸体?”领带疑惑道。   汉生的话现在只有我和能读唇的领带可以听到。   “因为尸体里藏着关于‘复活’的秘密。不。”我摇摇头:“或者说,他们想要的不是尸体,而是寄居在尸体中的……”   同时我在本子上写下“意识”两个字,又在后面画了一个问号,抬头去看汉生。   谁料他却摇摇头,开口道:“尸体也很重要,只有成功降仙的尸体才可以用来作为‘复生’某人的人饲,可现在守门人一脉已经无法再次开启降仙,所以有一种尸体变得尤为重要。”   我听了觉得奇怪,却见他站了起来,顿时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皱了皱眉,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汉生受了多重的伤,我看到他后背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从左肩膀划到腰间,鲜血浸红了衣服。   他仰头望向上面,对我说:“你跟我来,只你一个人。”   “你怎么样,先包扎一下吧。”我紧张道,说着去翻医药箱,大头他们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身手了得的汉生会受这么重的伤。   汉生拍拍我的肩,摇头示意不用,解释道:“我已经处理了,暂时没有大碍, 你让他们等一下,跟我上去。”   我疑惑道:“你确定没事吗?只有我们两个?”   汉生点点头。   我有些无奈, 按理说我们是一个可以互相背负对方性命的队伍, 不应该有什么隐瞒, 可汉生的神色让我感到事情的棘手,我内心权衡了一下, 而后在本子上写到:我和汉生上去一下。   出奇的大家没有任何不满反应,而且大头这家伙还朝我挤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看得我恶心。   汉生冲其他人点头, 便带着我向上爬去,我们穿过层叠交叉的树枝,在垂直距离也就十米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踩着树干向树的背面走,我可没有他那种平衡,只得扶着树干, 小心翼翼的跟着。   拔地参天的妖树如同撑起天地的神柱, 很奇妙, 古意盎然却又透露着诡异, 神圣而又血腥,我们转了大半圈,才走到树干的另一面,汉生用手电打给我看,那里竟有一口垂直半嵌在树干里的小棺材。   乌黑的木质棺盖板因为脱水已经龟裂,棺材整体并不大, 不过看起来及其有年代感,周围的缝隙都已经和妖树树身长为一体,差不多成为了树身的一部分。   看见这口棺材我眼角一跳,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下砰砰跳动的心脏, 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可他盯着棺材眼神复杂,没有回答我。   我小心尝试问道:“这就是曹家先人藏在这里的那具尸体?”   难不成真让我们猜对了, 当年画师一脉寻上妖树, 就是为了将那具尸体藏在这?!   突然想起他也听不见,一个平时健全的人, 你总会自然的忽略他此时的失聪。我一摸兜,本子没拿,就要动身下去,谁料他又一次摇头, 依然沉默不语。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拍额头, 忘记了汉生也是会读唇的,心里忍不住抱怨,那你刚刚怎么不开口,搞的对话那么费劲,一脸梁朝伟,忧郁个鬼。   同时我心里也有点奇怪,这不像汉生平时的风格啊。   过了半响,他才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对我说道:“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但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我皱了皱眉,怎么说到了我,我视线疑惑的在棺材和他脸上来回交换,最后道:“虽然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都愿意听,是对是错,我想我都可以接受。”   他看了我一眼,和以往不同,接着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棺材旁边,轻轻将棺盖抬起,而后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我起先是惊讶的,因为棺材里是一具保存完好无损的尸体,这里的完好并不是说不缺胳膊少腿,而是十分完美,肉体鲜活,全身皮肤细腻光滑,仿佛这并非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睡着的人, 以至于我吞咽唾沫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生怕吵醒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曾见过保存好的尸体,都是湿尸,尸体浸在防腐液里,才得以保存,但这具尸体却没有,只是那么立在棺材中,就像沉睡一样。   紧接着,我皱起眉头,对棺中的尸体感到一丝……蹊跷。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相貌平常,只是银色的短发看起来有些扎眼。   看着看着,冷汗开始浸透我的衣衫,一丝寒气从后背升起,逐渐笼罩了我整个人,我甚至打了个寒颤,毫无血色的脸麻木的转向汉生,“这个人?他是……”   “是我吗?”   我僵在原地,彻底呆住了,甚至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时间也凝固了一样。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棺材中的那具尸体。   我想不到,有一天在地下,会在一具陌生的棺材中,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看到……自己的尸体。   我想汉生先前就已经上来过了,才在此刻那么淡定,但我不行,两个人只有久久的无言。   好半响我才适应过来,深吸几口气,压下胸膛中那股要将我吞噬的沉闷,从见到这口棺材时的隐隐兴奋,到此时的满脸苦涩,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   我扶着额头,苦笑着呻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汉生盯着我,逐渐笑了起来,竟有些欣慰的神色,“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他咳嗽了一声,随后在棺材旁坐了下来,我上前几步,皱眉道:“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没事吗?”   他摆摆手,也让我坐下,看向棺材道:“放心。这就是我在。拥有这种特性的人少之又少,他们的身躯就像一座容器,无论多久,都可以承载从那个地方回来的‘意识’,也就是我们在龙坑   曹家背后的那些人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种尸体。”   说到这汉生转头看向我,“他曾经就是你,你却不是他了。” 第九十六章 世上的另一个人   我冷静下来后最先想到的,就是曹北望,我那个从未真正见过面的老爹。   他从那口井中走出了另一个自己,如同古之先蜕一样,留下了一个另一个曹北望。   难道……我在什么时候也下过那口井?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是我失忆了?   汉生看向我,眼神平静的询问道:“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 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你会怎么办?”   我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这是一个只有美国大片里才会出现的镜头。在哲学史上,了解自己通常是一个终极命题,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恰似当年逼疯周伯通的问题。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思虑飘忽,我想到了很多,最终成为一种深深的恐惧,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或许,我只是另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的剪影。   我想起前不久热映的电影功夫之王中,李连杰扮演的默僧,最后人生梦幻一场空,且只是孙猴子的一根猴毛。   我茫然的去看汉生,他盘坐在地上,脸色看不出喜悲,“二爷,其实谁是你不重要,你要在意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   我怔怔出神,我是谁?好家伙,又一个可以逼死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是曹傩送啊。没有大本事,也不犯啥错,平凡如同路人甲乙丙。   小时候迷糊过日子,总吸溜着鼻涕,黑瘦黑瘦的, 满街跑像个皮猴子,是个阿姨带大的,后来有人把我接走了,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海东青一样孤傲的老人。   再后来按部就班的去上学,哦对了,他还说父母出事了,我应该有一大阵子不太爱讲话了,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接着就是长青春痘,追肥皂剧,染发,失恋,宿醉,盒饭,工作,赚第一笔工资,给自己冲了一个五百送二百的网吧点卡。   人长大了,好像生活也变得灰白,那时候只有两点一线吧?   然后,然后就是一次自以为的“乌蒙户外体验”,nice,接着就开启了稀里糊涂,险象环生,跌宕起伏,九死一生的龙山阁“黑道”生活。   身份神秘身手了得的汉生。   常年背头时而不着调时而不靠谱的大头。   爱看直播能讲荤段子的赵顾。   半个兵王却酒后一唱小芳就哭的小何。   第一次带我们下地差点没死里,就是为了赚钱上夜校的薛冬青。   总是痞笑的良子。   刚认识又走了,临了洒脱的老赵。   英姿飒爽的赵敏。   太多太多,在这条路上我认识了太多的人,我们一起跋山涉水,踏足神秘禁忌,看日出,看月落,看世间清风,看魑魅魍魉,相互支撑,历经生死,如果有一天我倒在了路上,我有憾却无悔,是他们让我的生活有了色彩。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但朋友的意义,或许就是在于相互完整对方的人生吧。   如果世上有另一个我?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人生,就是独一无二的。   想通了这些的我去看汉生,发现他也在一直观察我,直到此时,嘴角渐渐翘起,露出大男孩的清爽笑容,“我就觉得难不倒二爷。”   我冲他努嘴点向小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   汉生回道:“西王母的后裔中,有一种人不用降仙,也能进行‘复生’,他们的尸体就是天然的容器,这种尸体曾经出现过五具,这是其中一具。”   我就算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个消息震撼到,头痛道:“天呢,‘我’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眼神盯着我,似乎在犹豫,我立马意识到,汉生那里还有爆炸性的消息,果然他沉默了半响,开口道:“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自己剥离了自己。”   我一下子呆住了,随即忍不住结巴道:“什么意思?我,找到了我。”   汉生眯起眼睛,似乎打算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二爷带回了你。”   我后背骤然被冷汗打湿,头皮发麻,脸色僵着一点一点转向他,一段段回忆从大脑深处浮现出来。   在无尽的地底深处,那艘古老诡异的渡船上,我在最后时刻“接受”到的记忆碎片中,“看到”二爷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一个是汉生,另一个……是我?   我苦涩的望向他,我已经意识到为何一向从不犹豫的汉生,今天会如此的踌躇,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会给我带来什么。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却从未像如今这般感到震悚与恐惧。   我是一个如“曹北望”一样的人,从那口井中走出的人。   脑海中闪现出当初与曹北望的对话,他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是否知道自己是谁,恐怕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或许这才是他愿意选择替我留在船上的原因,只是后来他好像在船上得到了什么,又脱身离开了那艘渡船。   等等。   如果我只是“那个人”的影子,那么曹北望……   我看向汉生,他点头承认道:“当然曹北望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说到这,他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你爹和二爷分别带出了我们,可他俩却都将我们当做成了亲人看待,不是吗?”   我一瞬间有些怅然若失,尽管汉生说的没错,可追寻了这么久的脚步,到头来却像是一个笑话,这种反差真让人难受。   从今天始,曾经一切的一切都被推翻,我看向自己的双手,甚至有些疑惑,忍不住问自己,自己还是个正常人吗?   汉生此时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扳过我的身子,对着我,郑重其事的说道:“不要迷茫,你只要永远记住自己是谁就好了。”   我茫乎的看向他:“我们是谁?”   他忽然笑道:“二爷,汉生。”   我盯着他明亮的眼睛,那里似乎充满了希望,没来由的想起一句佛语,“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汉生就像是我的明灯,在我无助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撞进了我的生活。   我深吸几口气,这些事情足以让我吸收沉淀好久好久,可我也不想因为无法自拔。   我揉了揉头发,一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样子,“说吧,还有什么。” 第九十七章 处置   看着立棺中那具既熟悉又陌生的尸体,一个疑问渐渐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是谁将这具尸体从龙坑里带出来的?又是谁将尸体藏到这棵妖树之顶的?   我爹?   从树上的留言来看,不想我看见这具尸体,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曹北望,但我不确定是哪一个曹北望,或许是我不曾见过的老爹吧。   他一直希望我做一个无拘无束的人,觉得他儿子的青春就该草长莺飞, 肆意昂扬,或许他认为“两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不过以他神仙收官的心智,我也无法判断,我在此地看见这具尸体,又是不是他的计算。   我蹲在汉生身前,双手使劲揉搓着太阳穴,开始整理混乱的信息。   诸鬼部族通过西王母族人一直守护的大门,可以进入“海内昆仑”,等到合适时机,被后人以降仙手段复生,代价当然是抛去原有肉身。   但在西王母族里有一种人是个例外,他们不需要开孔天生就能降仙,不过在那次木宮动乱后,“离奇”引着秦军杀死了绝大多数的木宮“师傅”,几乎灭绝了西王母血脉,因此也断绝了降仙之路。(这里我准备回去查查,因为能调动秦军,又帮着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这种人野史上可能会有记载。)   自此之后的那些岁月里,曹家背后的力量,千方百计的搜寻尸体, 应该都是在寻找可以不需要开孔仪式,就能降仙的尸体。   五具。   这样的尸体有五具。   我和汉生的“前世”,姑且这样称呼,两人各占其一,“他们”在龙坑下进行了降仙,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原有的肉身,放弃了传承的意识,进入了那口“月井”,成为了两个纯粹的“人”,也就是我和汉生。   直到被我爹和二爷带了回来。   我目前也只能盘到,我知道还有很多细节应该推敲出来,但显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我思绪如麻,现在很难真正的静下心来。   汉生看过来微微歪头,向我询问:“这具尸体怎么办?”   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五具尸体就是最好的容器,也是曹家人在千方百计寻找的,特别是如果能寻找到某种手段, 恢复降仙, 那么这具尸体就是最好的“复生”载体。   但我却摇摇头, 看着那具尸体没有一丁点留恋,对他说道:“我就是我,我不想在回到他的身上,也不希望别人在利用他了,或许当初他抛弃这具尸体成进入‘月井’,就是忍受不了漫长寿命带来所有人觊觎的目光吧,在许久的逃亡后,终于有一天他累了。我觉得这具尸体就不该留在世上。”   我转头去看汉生,决定道:“就把他永远留在这里吧。”   汉生微笑着点头,“好。”   我想起一事,用手向上指了指,下意识小声问:“还能上去吗?”   他摇摇头:“不能再往上走了,太危险。”   “上面有什么?”我好奇道。   他神情凝重的说道:“沉睡的人,比画师还要早到这里的先人,不能惊动他们。”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我大吃一惊,但听他口气,就能猜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得多问,又指了指惹祸精会干出什么事。   爬下来后,大头用非常幽怨的眼神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毛毛的,就说:“有毛病啊。”   大头故意捏着嗓子说:“死鬼,干啥去了。”   我打了个冷颤,白眼道:“死一边去,别恶心我。”   领带在一旁直言道:“头爷说你俩上去搞事情呢,还问我二爷晚上拉屎会不会粗。”   我皱了皱眉毛,随即反应过来,上去就给了大头一脚,脚下地方本就不大,他也没法躲,硬挨了我两脚,连忙求饶道:“哎呀,错了错了,谁让你俩撇下我们自个上去,又是半天不吭声的。”   我拿出本子,写到:准备下去,上面走不了了。   几个人点点头,开始收拾行李装备,很默契,即使他们三人都很好奇,却没有谁开口的追根究底。   如果有人问,我想我会考虑告诉他们真相,但现在我还准备好如何讲述这件事,毕竟我自己这关也没完全过,但我知道,不久的将来,我会和他们坦白这一切,现在就请允许我自私一点。   收拾好行李,准备下去前,另一个问题犯了难,就是要再一次穿越那片“尸林”,那只狐脸凶尸可能就在其中,怎么办?   汉生说应该是他的血才让那具“粽子”起尸的。   最后我们决定速降下去。   索性来前装备准备的齐全,翻出所有的8字环和静力绳,可尴尬的是绳子不够长。   速降与一般的攀岩,登山等用绳不同,必须使用静力绳,这种绳子延展性近似0,不靠伸缩来吸收冲力,专门用于速将。   我们几个包里所有的绳子加起来还是不够长。   这个时候,大头突然一拍脑袋,说道:“等等,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记得哪里有绳子。”   说完没等我们反映过来,他已经拿着手电,向斜下方爬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可我放他一个人不放心,连忙跟着下去。   大头见我一脸迷惑的跟过来,就解释说:“老枪,老枪的背包,你們上来的时候看见老枪没,他身上有背包,里面应该有绳子。”   我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拉住他,不自然的小声道:“我靠,你不要命了,万一碰到那东西,不久本末倒置了吗。”   随后想起他听不见,我又下来的急没带本子,就比划着个狐狸脸,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他看了摆摆手,“咱不下去还不行,我大概记得他尸体的位置。”说着随身掏出飞爪,嘿笑道:“有这家伙事儿啊。”   我还是觉得不妥,但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想着状况不对,立即拉他走。   我们下了一段路,那些古尸歪着脑袋,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香港鬼片,啧啧,真他娘的恐怖。   大头带着我绕了一个位置,又向下走了一段,他趴在一截粗大的树枝上,半个身子向下探去,打着手电晃了晃,突然坐起来看向我,脸色大变:“操,坏事了。” 第九十八章 阴虚   大头脸色有点难看,心虚的又向下望了一眼,“老枪的尸体不见了。”   啥?   我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咽了口吐沫,指了指那个位置我先前看的仔细,这会儿尸体就是没了。”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老枪的尸体不翼而飞,简直要吓死人。   我立马站起来, 一边警惕的观察四周,一边去拽他衣领子往回走,此地不宜久留, 自打爬上这棵妖树,我心里就没安稳过,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大头没继续折腾,估计也有点肝颤,我俩灰溜溜的回到了上面,将发现说给他们,汉生低头皱眉不语,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办,当下的静力绳长度根本不够速降到   汉生站起身走到树边,向下望去,似乎看穿了重重浓雾,斩钉截铁的说道:“从尸体中穿过去,我们先降一半。”   几个人对视一眼,暂时也没别的办法,这确实是当下能做的了。   小何将静力绳和动力绳接在一起,动力绳留在上面,通过一种特殊手法结的扣,下去后, 拽动另一根绳索,上面的结自然打开,绳子就会脱落。   小何打好结,将不利于速降的动力绳留在上面,汉生自然而然的捡起绳索挂上8字环当先下去,这时候没人谦让,是因为我们已经各自了解,以汉生的灵活度和身手,最适合打前站,如果他都着了道,谁下去就都是个死。   我掏出短刀给他,他摇摇头拍拍腰上插着的枪头,将其余的绳索扔下去,而后单手抓着绳索,转过身蹬着树毫不犹豫的降了下去。   他速度很快,几个身位后,就已经消失在浓雾中,只有时不时抖动的绳索,表明他还在移动中。   没多久,绳子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几下剧烈的抖动,看到这蹲在树干上的几人才松口气,按照约定,这个动作表示已经安全将落。   “接下来是谁?”大头站起来,瞧瞧我们,“芬芳和小酷哥先下吧。”   绳子的承载力肯定没问题,因为领带没玩过速降,担心他有会紧张,所以我们两个是一下下来的。   过程还算顺当,只是路过那层尸林多少还是有点打怵的,特别是及近的从那些尸体中间穿过的时候,几乎和好些具尸体身贴身,我眯着眼睛一股气下来的,中间没敢停。   等到几个人全都下来,我们又如法炮制,再一次速降下去。   这里雾气已经没有那么浓了,下降的速度要比之前更快,全部落地的时候,几个人既有些纳闷又有些侥幸,中途并没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顺利的有些奇怪。   我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遮天蔽日的妖树,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比如老枪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上面,尸体不翼而飞又去了哪里?那些吊着的尸体是怎么回事?狐狸尸是谁,妖树之上有什么等等。   不过这都不是当下需要关心的,最要紧的是他们几个的耳朵,先不说那些在耳蜗里产卵的虫子会不会对人身造成伤害,在这种诡异的地下,失聪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汉生皱了皱眉,显然一时间也没有想法。   我们一边顺着当年的路线去寻找那座古桥,我一边寻思和几个人的差别,为什么那些虫子单单不敢靠近我。   远离妖树后,雾气已经非常淡,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古桥的身影,是一座石拱桥,样式古朴,一看年代就及其久远了,桥下漆黑一片看不清,不过就算有水也早就干涸了才对。   几个人走上去,发现暗,手电打下去,也照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头趴在中间的石柱上,探着身子向下望去,忍不住惊叹道:“乖乖,是一点看不见啊,老天爷的腚沟啊。”   我催他赶紧走,谁料他却鬼叫了一声,将身子又往下伸了伸,惊奇道:“嘿,这有东西诶,芬芳,你来瞅瞅。”   我拉住其他人让他们等等,自己过去拽大头,我走在路上突然觉得很好笑,他们此时互相听不见,我带着他们,就有点像幼稚园的老师领着小朋友们去逛公园?!   我要拽他走,却被大头反拉住,他探出身子,指着   我龇牙吐出一个字:“剑。”   古代有个老话,莽化蛟,起大水,毁农田,断桥梁,故此古人一般都喜欢在桥下挂剑,所谓悬剑震蛟,就是防止蛟走水时冲坏了桥,这种特色在贵州和重庆那边的乡村比较多,主要流行在当地的土家族一带。   所以这里的古桥下悬挂铁剑并不奇怪。   可大头却摇摇头,形容道:“那玩意可不是剑,像个盒子。”他说着说着“咦”了一声,问我:“芬芳,我之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说太监开刀之后,宝贝都由净身的师傅保管,一般都是用小盒吊起来,你这说这玩意像不像。”   “你是说桥底下是吊着根jb?”我有点无语,大头这家伙的想象力是真他娘的丰富。   古桥悬剑是为了镇压蛟龙,避免走水冲垮桥梁,那这个小盒子又是做什么的呢?   难道深沟下年有什么东西也需要镇压?   大头撅个屁股在那看,又转过头看我,没等他张嘴,我先做了个s的手势,冲他摇摇头,“甭管啥事,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就算那东西是个什么宝贝,你给摘了说不定期会出什么意外。”   他纳闷的看着我,我一拍额头,得,忘了这家伙听不见,干脆就拉着他往回走。   大头估计也晓得利弊,叹息一声,恋恋不舍的撇了几眼。   下了桥我们继续赶路,期间我问汉生知不知道那个桥下的东西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那座桥可能不是给人走的,刚刚他在桥身上摸到一些符号,那是种文字,西晋时期的南边交趾,有座巫栏山阴虚宗,是个在民间名声不显却在贵族圈极度流行的教派,尊崇阴虚转轮大帝,号称通过接引可以找回前世的记忆,修鬼仙,而且流传出一种鬼道阴府使用的文字,以文可以与冥君沟通,也叫“阴虚文”,刚刚桥上刻的就是那种文字,桥走鬼魂,   听他说完我俩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块去了,不出意外,这个古交趾的阴虚宗可能就是古蜀巫教的分支。 第九十九章 走阴   可惜汉生只是知道桥上的是“阴虚文”,却不认识那些古老的文字,这就给我们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阴虚宗的东西会出现在这?   我一拍脑袋,难不成是我们想错了,这个活跃在交趾的神秘宗派,他们的源头就是西王母族的后裔?   我们继续向前走, 按照多杰的故事,前面会有一片洞宇,那里是一处唐朝时候的古战场。   果然下了桥没走多久,前面出现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成片的洞宇,大部分都在峭壁上,算不上密密麻麻, 却也数量不少, 大的能驶进一辆牛车,小的估计大头都爬不进去。   我歪头一下头, 纳闷的“嘶”了一声,看见这些洞,我有些回过味来,在这里与官兵发生战斗的古人,应该就是很久以前发现这棵妖树先民的后人,他们始终生活在大山深处。   那么由此看来画师一脉选择这里作为“青山”多半也不是偶然,汉生说那座桥不是给活人走的,恐怕实乃一座“聚阴”之类的大醮,可以引导“亡魂”通过古桥去向妖树,妖树如同永不轮回的地狱,将所有的魂魄吞纳,禁锢在树上,作为某种养料,那么“结果”就是……   我们在这边再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妖树,只有一片化不开粘稠的浓雾,如同永远跨不过的苦海。   回过神来, 发现大家都踌躇在洞前,我们只知道当时曹家队伍深入其中,但却并不知道从哪个口子进入的,如多杰描述,这里洞宇层叠,里里外外有四层,深处的坑道蜿蜒交替,还有很多废弃的机关,如果不慎深入其中,别说找路,可能想返回都难。   几个人放下包,分头去找线索,半支烟的功夫,还真让领带发现了一处特别的地方。   我们靠过去,发现是一块半嵌在岩壁上的突石,石面有一掌宽被凿空了,里面摆放着一个十几公分高的小木人。   石人身前有三撮灰,一根红线从一头埋在香前的地上,另一头缠绕在木人上,旁边还有两块烧干的蜡头,俨然就是一个临时的壁龛供像。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觉得奇怪,谁会在这摆供像,咋个意思嘛。   小何蹲下来用手捻了一坨灰,他皱眉道:“是牛毛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头,好奇的在本子上写到:烧的牛毛?   他摇摇头,神色谨慎,有些犹豫道:“牛毛灰是一种香灰,用牛毛和犀牛角磨成粉制成的香,这玩意很少见,而且……从这个形式上看,有点像走阴。”   走阴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听过,所谓走阴就是生者下地府去一趟再上来,说是有一些道行精深的民间大仙儿,甚至能把亡者的魂儿暂时提到阳间,附身到人身上进行交流。   不同地方说法不同,南方叫走阴的多,北方爱叫牵下路。   大头应该也听过,拿过笔,写到:确定?   小何点点头,简单写到:没见过,但,爹提起过,二爷有个朋友,做过走阴的法式。   我皱了皱,抬手说道:“等等。”   刚刚脑子里猛的闪过一条模糊的灵感,“你再说一遍。”   谷滸同时手写到:重复。   小何感到奇怪却也又说了一遍,那种感觉再次来袭,我似乎摸到了一条脉络,下意识就蹲在地上沉思起来,这是我的习惯,他们都见惯不怪。   我已经习惯将二爷和我爹联系在一起思考,并且这种状况也已经出现过,一旦和我爹沾边的事,并且还和和二爷有牵连,那多半是逃不掉的,并不是巧合。   东西没那么老,几乎能确定就是当年我爹他们留下来的,如果和二爷的朋友联系在一起的话,那这个人,就几乎呼之欲出。   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快速复盘一遍后,才发现这个人的确很重要,但在整件事情却被忽略了,而且是被人引导刻意的忽略。   我站起身让他们先等等,而后将衣服脱下来,在我肩膀偏下的位置,有一个残破的掌印,大头一看乐了,“我擦,大力金刚掌啊。”   我在本子上写到:在前面多杰留下来的。   我本来已经忘了,不过刚刚想明白一些事情,整件事情中,我都忽略了一个人,赵三水。   我来不及细想,将衣服脱下来对领带招招手,让他先过来,领过迷糊的走过来,我把带着血手印的衣服往他身上靠,刚有动作,他脸色忽然就白了起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耳朵。   汉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领带的手,就在这时候,两缕灰白色的“雾”从领带耳朵中飘出四散开来。   那东西一出来,领带也停止了挣扎,汉生抬头对我道:“别停,继续。”而后对大头说:“烧水。”   大头看懂了那两个字,应了一声,随即掏出我们最后的一点饮用水用酒精灯烧起来。   还真行。   没想到关键真在这个血手印上,这下我对自己的推断更有信心了,而且看来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落入他的局,回想起当时我那些故作深沉的演技,恐怕他早在肚子里笑翻了。   接下来是小何,也用血手印逼出了他耳朵里的东西,而后是大头,最后是汉生,几个人都脸色不太好的坐在地上。   汉生本身就有伤,此时也有些虚弱了,他招招手对我说:“热水兑酒精,给所有人洗一遍耳朵。”   我立马忙到起来,用烧热的水勾兑上酒精,给他们挨个冲了耳朵,大头不吃热,烫的他连连直叫,不过看见冲出来好些个虫卵后也就忍了,只是嘴上骂骂咧咧的没停。   洗出了那些耳膜上的虫卵,几个人也都逐渐恢复了听力,大头为了测试跑到小何耳边深吸口气小声喊了一声“孙贼”,然后就被小何无情的暴揍了一顿。   虽然惨,不过好歹耳朵是终于恢复正常,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见他们没事,我也累得瘫坐在地上,趁着大家都休息的功夫,我让小何把刚刚的走阴说完。 第一百章 那个家伙   走阴的关键在咒语和借道。   所谓人有人途,鬼有鬼道,走阴不能走阳关大道,那是去往生之路,一去不复返,必须借地府老爷的小道,这就出现了走阴的供像不同, 小到鬼差,大到十殿阎罗,供奉的“老爷”不同,借道就不同。   真正的走阴要沐浴更衣,准备三柱请香,两根照路烛,一条香火线。   走阴时念动咒语, 走罡步, 掐印诀, 这期间照路烛不能灭,且要赶在请香燃完之前回来,否则走阴之人阴气太重,就再回不了阳间肉身。   再有就是走阴借道,无论在辰八字等事项写在红纸上,用照路烛点燃。   地府路长,有东南西北四个正门,轮,相两个侧门,寻人要走相门。   正门走鬼差,有官身才能同行,侧门给有道行的道士和出马仙等阳间人通行,过门要手持供像,嘴里咬着红纸,先迈左脚, 直行走九步不能拐弯。   过了门是山,没有城墙,还没转世的游魂就在山上,要小心避过鬼卒,查前世今生,功过善恶或是提人还阳就在这里。   这期间凶险万分,要十分小心怨念重的游魂,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将走阴之人留在山上,还有的游魂会在你离开时悄然跟随,一旦这种游魂返回阳间,它的时间都会算在走阴人的阳寿上,及其危险。   照路烛熄灭前,会有“老爷”的阴差过来提人,把游魂带走,之后要驱逐阴气,否则会害大病。   小何坐在原地,把从老何那听来关于走阴的事情分享给我们,他最后神色郑重道:“我爹当年还提到过一件事,我觉得很有可能这才是此地这个走阴人的目的。   除了提人,走阴还能去地府请阴差,来拘游魂。   我觉得在这里走阴,及有可能是针对先头那棵妖树的。”   我点头接道:“你这么讲就通了,确实及有可能,南茅山,北出马,出马都在东北,有两家,一是及其低调的东北马家,另一个则更为神秘,我怀疑二爷的这个朋友,就是此家的后人,姓赵,赵三水。”   “我在过去的故事中,一直忽略了赵三水的存在,虽然他和高明,万红兵等都在当年的队伍里,可赵三水绝对不简单,我记得在我爹当年的日记中,专门提到过此人,学识渊博,他曾经帮助我爹他们翻译拓片,可谓智才无双,咱们在四川老林子里能走,还是托汉生找到了他们留言的福。   这个人至少去过安子沟,下过龙坑,来过青山,他在队伍中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汉生跟着点头,“没错。”   大头听完啧啧道:“呦呵,照这么说,能文能武,儒将啊,搁古代怎么着也是个周瑜的角儿啊。”   我继续说:“就是这么一号人,在青山的故事中,并不是十分出彩,直到刚刚我看到了这些走阴的仪式,才几乎能确定,之所以我们忽略了此人,是因为一直在跟着别人的视觉去走,这个人就是赵三水本人。   我现在几乎确定,从我一开始见到的多杰,就已经不是多杰,他就是赵三水。   几乎所有人在青山之行后都有了结局,只有赵三水没有,那一段故事如同随着当年青山结束而隐藏,赵三水这个人悄然消失,没有人去追查,似乎都忽略了这个家伙,凭空消失一样,这么多年过去,直到时间到了,他才悄然浮出水面,还是在他自己愿意的情况下。”   “你这么一说,这人很可怕啊。”大头揪着下巴上冒出的胡须,考虑到。   “也可以这么说,我甚至有一种猜测,他是曹北望离开后,所有计划的推动者。”我猜道。   我指着衣服上的血手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几乎什么都算到了。包括这次走阴,那棵妖树,古桥,包括前面的千洞窟,我觉得都是一种‘风水’,一定被赵三水看出了什么,故此才选定在这里走阴,就是为了破坏这种‘风水’。”   大头和小何对视一眼,大头抱着胳膊,“有点小强啊。”   我们又盘了会儿信息,基本上推断出了赵三水的身份,各个都感叹这家伙的恐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年离开青山,他以多杰的身份隐藏在秦岭,即使对方探查出他的位置,也只是会将多杰当成一个于当年无关紧要的角色来对待。   实际赵三水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一直隐藏着。   等小何他们都缓过劲来,我们再次散开去找线索,这附近岩壁上的洞口多如牛毛,有的幽深狭窄,细小处得匍匐才能进去,根本不好深入探查,也只得按照当年的队伍人数众多,更倾向于那些宽阔的洞口去找。   在空地上我们交叉着开了两个手电,光圈放到最大,能很大程度的照亮周围的区域。   可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有几个洞口有些细小痕迹,只能猜测是有人进去过,但没法儿确认,说不定也是当年他们探查过的洞口,却并不是真正入口。   大头回来蹲在地上抽烟,苦着脸仰头看向我:“这样下去不行啊,光找洞就耗费了这么久,没等咱们进去,都饿死个屁的了。”   我也跟着犯愁,他试着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个嫌疑大的先进去试试?实在不行,分两拨?”   “那些洞看着就不太对劲,如果再有个陷阱啥的,被困住就更糟糕了,咱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就别分兵了。尝试的话,我觉得也不是很好,那些大的洞口还好,大不了咱们再折返回来,那些小的,人都得趴着进去,一出一进危险不说,太耗费体力了,咱们几个经不起尝试几回。”   我是真有些累了,不止是身体,心也累,这座外界传说的“曹家青山”给我带来了太多惊喜,不断捶打揉捏我的三观,如果这些经历放在前几年我身上,怕是我都要崩溃了。   我叹了口气,心说大不了算了,不和自己较劲了。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提议放弃的时候,领带那边喊了一声,他和汉生发现了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一章 爬   现在是两件事摆在我们面前,一喜一忧。   喜事是洞口找到了,并且确认无疑,起初是汉生在一个洞口发现了一点摩挲的痕迹,他深入不久,便在洞顶看到了一个卡轮,很老那种, 已经锈死在上面,这种卡轮一描述小何就知道是干嘛的。   他说这种东西头些年还是比较常用的,专门用来在狭长的洞里运明器用的,洞顶每隔一段距离就钉一个卡轮上去,之后用绳子穿上,形成一个闭环, 有点像定滑轮,人在外面拉就能把重物运出去了。   有一些不讲究的盗墓贼会把很多大件明器锯开,比如之前听说有一伙人就将一尊白玉庙娘像割成十几份盗走的,这种就属于很不地道的一些人,用大头的话讲就是“盗墓界的耻辱,老祖宗的东西咱们可以给他挪个地方,比如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变成我家铺子里,但是不能破坏,那都是不可复制的艺术。”   发现这种卡轮就可以肯定是我爹他们的队伍无疑了,需要运出明器的时候,只要有伙计带着绳子沿途出去就成。   但,我们几个站在洞口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他娘的洞口也太小了。汉生刚刚从里面出来,他扶在洞口,确认道:“很窄,只能一个一个进,我没进去很深,但有的地方已经需要匍匐才能行。”   我说:“应该还有其他洞口才对,狡兔还三窟呢。”   “话是如此, 可就算有洞口也不会在这附近, 这么小显然就是为了防范敌人入侵,应该还会有其他口子,毕竟这里运送给养啥的都不方便,但肯定要在其他更加隐秘的地方了,说实话,你爹他们当初能发现这,也是够神的了。”大头耸肩道。   大头说的不错,其他入口肯定不会在附近,我们要再去找,时间上也来不及,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还是汉生打头阵,小何让他等等,从包里掏出一把信号枪给他,“你拿这个,以防有意外,万一对头有啥爬出来,洞里太小,你的枪耍不开。”   汉生笑着点头,接过枪咬着手电低头钻了进去。   接着是小何,然后是我和领带,大头在最后,他说万一挤住了他的膘不至于堵死所有人。   洞穴起初是天然的,几乎没看到人工开开凿的痕迹,其实越是这样越危险,往往这种地底的天然洞穴长的都有延伸出去几十公里上百公里,如果一直爬下去,多半要嗝屁在半路。   往前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听到大头在后面喘着粗气叫嚷道:“大师兄,让师傅停一停吧,西天取经不差这一会儿,俺要歇一歇。”   大头体力肯定要比我好很多,但在这种地方,手脚都没法儿彻底展开,只能跟个虫子似得蠕爬,体积越大越是费力。   我气喘吁吁的拍拍小何脚腕,让他原地休息会儿。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洞里只有我们几个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我们的手电每一把电量都不太足了,所以只有最前头的汉生带着手电,我们都是摸黑爬,洞里又很窄,几乎侧个脸呼吸,口气都能通过一旁的岩壁反弹到脸上,想翻个身都无比困难,这种环境下多亏我们几个没人有幽闭恐惧症,否则要折磨死个人。   “这他娘的要是塌方,咱们几个都得交代在这。”大头不停喘气。   “乌鸦嘴。”小何在前面骂了一句。   其实我爬的也很累,因为肋上有伤,所以我都是侧着半个身子再爬,就和背着炸药包要去就义的战士一样。   而且洞顶太低,好几次我脖子酸微微仰头都会擦着头皮,那里已经火辣辣一片的疼。   歇了会儿我们继续,没爬多久,我前头“噗嗤”一声,小何放了个屁,可能这两天饮水太少了,味道挺上头。   他尴尬的道:“不好意思。”   我强忍着“嗯嗯”两声,不想吸入过多。   可一分钟都没到,又是“噗嗤”一声,我离得最近,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沉默了一下,小何幽幽道:“有点岔气。”   空气开始弥漫,我强忍着低头对后面的大头说:“大头,还累不。”   他纳闷的“嗯?”了一声,说累呀。   我说那你就深呼吸猛吸几口气,在吐掉,肌肉就会放松下来。   一会儿功夫,我听到身后的领带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头骂道:“妈的眼睛疼。”   领带也幽怨的道:“老板不地道。”   接下来一支烟的功夫,小何深刻的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岔气,他已经不说话了,只有后头大头不断的叫骂声,说出去要干死我俩,不过在一个多小时后,就没人说话了,已经累得只剩下吭哧吭哧的声音。   累得极致是一种恍惚,我感觉已经这样子爬上半天了,实际上也就将将两个小时。   这会儿身上都是汗,有几处胳膊腿都磕青了,真的就在崩溃的边缘,前头汉生忽然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我前面的小何也跟着一抽动,从前面翻了出去,我意识到洞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有更多的空间。   我前半个身子爬出去,汉生站在米多高才是地面。   终于到头了,几个人都兴奋不已。   我们依次而出,大头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一边墙角去放水,我则趁机观察起周围的形式。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室,很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墙上有一些黑色,我抿了一下发现是灰,推测原本应该是插火把的地儿。   除此之外另一边角落里还有一堆烂木头,已经烂的很彻底了,根本看不出原貌。   我还在观察,那边放水的大头却毫无征兆的大骂了一声“我操”,他所谓的金刚降魔杵都没来得及收起来,就整个人向后跳了一大步,显然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你他娘的干啥,都甩到老子身上了。”一旁小何骂道。   大头一边提起裤子,一边指着洒水的那面墙,“不怪我,有人,他妈的墙里有人,差点给老子吓痿了。” 第一百零二章 墙的后面   我们两把手电瞬间照过去,就看见在大头画的“地图”那里,露出几只奇形怪状的手掌。   “我操,这货差点掏了老子的鸟。”大头心有余悸的啐了一口。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小何离得近,向前靠过去歪头瞅了瞅,随后皱起眉毛在鼻子前扇了扇, 骂了一句妈卖批,“大头,丫最近火够大的啊,真他妈味儿。”   大头也不客气的回骂道:“啥jb都没吃,水也么得喝,老子不尿血就不错了。”   小何看过来,“没事, 应该是被打进墙里的,这种情况墓下也不少见, 本来荒郊野岭的吃穿就不行,再为了赶工期,死人是常有的,当时懒得处理,就直接砌在墙里了。”   我们走上前去,看见有一些石皮从墙上脱落,   我捂着鼻子,看向大头,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没吃没喝的,冲击力还么挺强。”   大头有点小骄傲,“谁让哥们肾好,本来想画条龙来着,吓了我一跳。”   汉生也在一旁,我注意到他盯着那几只手掌慢慢皱眉眉头,我小心问道:“咋?看出啥了。”   他犹豫了一下,而后自顾自的摇摇头, 眯着眼睛说道:“不太对, 这些尸体有问题,要挖出来看看才能证明我的猜想。”   汉生的直觉我们一向是当做考试答案来看待的,这就像你的同桌是一个学霸,卷子上一道几何题,甭管你觉得答案是什么,只要他说出一个解,就算很离谱,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抄过来,大概汉生在我们中间就是这个地位了。   大头从侧兜掏出折叠登山镐,领带包里也还有家伙事,我让小何先休着我来,三人吭哧吭哧的挖起来。   刨开外面的那层皮子,里面的东西相比之下,要脆弱很多,那是一种看起来像是岩石却颗粒化很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还真不还说。   没多大一会儿,一具骨骸就被我们挖了出来。   这具骨骸侧着身子,半个还在里面没有挖出来,斜着腰以上都在外面,犹豫里面隔绝了空气,衣服并没有烂光,乍看之下,还依稀能辨别的出来。   “唐代人就穿……军装了?”大头犹豫道。   我摇摇头:“这不是军装,是勘探服,这些人根本不是修墓的工匠,是曹家队伍里的人。”我盯着那具尸体,不转头的对汉生问道:“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谁料汉生摇摇头:“还有东西,再挖挖看。”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学霸说了,你先别管这公式咋来的,抄就是了,我们也就跟着干起来。   吭哧吭哧又挖了一支烟的功夫,骸骨彻底挖了出来,同时旁边也露出了其他部分的骸骨,我们三个苦哈哈对视了一眼,都感到有些棘手,草,想不到里面还有。   这些曹家人为什么会被人砌在墙里,当时在这里有这个能力的一定就是我爹他们,那他们为什么又如此残忍的对待这批人?   我们按着“学霸”的要求,又挖出一具,这具骸骨却有些不同,在他的骨头上,有很多黑色的小花,成片的连在一起,密密麻麻,看的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擦了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是啥东西?”   汉生一把拉住我,也拦住其他人,不让我们碰,他盯着那具有黑花的骨架,口气严肃的道:“谁都别碰,这是剧毒,已经侵入骨髓,一旦沾染,几乎没法儿拔除。”   汉生从领带手里拿过折叠铲,轻轻将骸骨铲起来平放在地上,对我们说:“这东西毒性很大,我猜测不错的话,毒素甚至已经液化进骨髓,不小心打烂这些骨头,毒素蒸发在空气中,咱们都要中招。”   我立即意识到,当年这里一定是发生了某种事故,而且非常棘手,否则以曹家当时那么高的配置而言,怎么会使用这种壁虎断尾的办法。   在那个时代里,曹家就像是马匪当中的特种部队,常规的机关,根本难不住他们,就算有哪种奇技淫巧,以曹家那批高手,也能很快破解,何至于将自己人堵死在墙里?   我们接下来都小心翼翼的挖起来,生怕一镐头下去,敲漏了那些有毒的尸骸。   没多久,第二具,第三具……更多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伴随着大量的碎石,很多骨头上没有毒素的尸体甚至是被砸死的。   汉生在看了这么多具尸体后终于开口了,指着那些尸体说道:“这些人都是向外的姿势,我猜后面应该有条路,他们是从里面出来的,不过却在最后被外面人堵死在里面。”   “怎么可能,要堵这里也不是小打小闹,进去的人怎么会没有知觉。”大头提出问题。   “因为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可能他们进入后面的那条路后,留在外面的人就准备好了,一旦出现最坏的结果,就要将这个洞口封死。”我说,“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知道那些人凶多吉少,简单来说,就是,弃子。”   “里面的东西,我猜测多半是件物品。”小何也说。   “还很重要,否则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我说。   大头不屑道:“别一唱一和的,不行你俩天桥底下说相声去,东西,关键是啥东西。”   汉生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其实从这几具尸体来看,东西还在后头,并没有被带出来。”   “你是说,当时事态紧急,我爹他们并没有拿到那件东西就封住了出口。”我尝试问他。   汉生点头,“很有可能,从后面挖出来的那几具尸体来看,似乎在竭尽全力的守护着什么东西,可惜最后都被碎石埋葬了,当然都是猜测,但我更倾向他们带出了那件东西,但也惹上了麻烦。”他指了指那几具带黑花的尸骨。   当下的局面就是我和学霸同样不会一道题,我是真不会,学霸说他猜测选C,他娘的,这时候你会不自觉的认为,就算是蒙,丫学霸的直觉也比你强。   但我犹豫,心里不自然的有些发悚,如果继续挖下去会不会真挖出那条路,或者说当年追逐他们的那个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烟杆   后面就都是大块大块的碎石,从痕迹上看,像是精准爆破后的结果,想必这批人在进去后,外面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发生意外,立即封洞。   我们相继又挖出一些骸骨, 有的上面还带着一层黢黑的干皮,皆是死相恐怖。   忽然我砸开了一块石头,一下就发现,从石碓里露出一截玛瑙。   我愣了一下,虽然只有一截,但我已经猜到了这东西的原貌,搬开   烟嘴原本是青玛瑙,主人多年使用, 里面已经产生丝丝屡屡的黄烟,铜杆子光滑,擦掉上面的灰,露出用时,必然是烟气缥缈,如蟾蜍吐雾,这东西从做工上看,价值不菲,材质上也是难得的上品,说是清廷遗老的东西都有人信。   大头看见就要伸手来拿,我躲了一下,他嚷道:“不地道啊芬芳,见者有份,咱仨吭哧吭哧的干,不能我俩一直当杨白劳啊。”   “别闹。”我犹豫了一下, 盯着眼前烟杆陷入迟疑, “这玩意……我好像知道是谁的。”   “嗯?”大头怀疑道:“可不兴编造这么粗糙的理由啊。”   “说正经的呢。”我心里有些纠结,再看向石头下那具尸骨,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认,这具尸体很大概率我应该是认得的。   人我是没见过,但这只烟斗我是知道的,一次是从多杰,也就是赵三水的故事中,当年队伍中的那位老人。另一次则是从我那个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怨气的二姑口中。   这个人就是我爹的亲伯伯,二姑的父亲。   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盗墓贼的报应不爽,还是呵斥曹北望的无情。   我已经猜到一部分原因,知道我爹当年将人带进青山,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   因为他在曹家队伍中发现了潜伏者,对方很可能已经洞悉了青山的线索,所以他才铤而走险,主动暴露青山,执行先人的计划,将所有曹家有生力量都带进来,并且狠心将他们留在这里。   在这种大势下,不管何种目的,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雪崩下也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叹口气,对他们说:“应该就是我二姑一直在寻找的父亲,是他的遗物。   这东西我听二姑提起过,青蟾木芙蓉,是他父亲不离身的宝贝,几十年了。”   大头咂舌道:“这事可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啊,虽说没啥希望,但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找,好歹有个念想,人活着就是一口气不是。”   我苦笑着摇头,知道大头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知道龙山阁和二姑合作之间的条件是什么,也清楚二姑对此事的怨念,他生怕我把真相告诉二姑,后者一气之下做了我,再不济反过头来对付龙山阁也是伤筋动骨的事。   我踌躇道:“我想想吧。”   对这事,我还是有些犹豫不定的,一方面当然知道这事情的后果和代价,但另一方面,我也想和二姑开诚布公,并且将烟袋交给她,了却她一桩二十多年的心愿。   汉生也蹲下确认了尸骸,从骨骼和牙齿上看,确实是男性,老人。   “不过……”他低头看着尸体,微微皱眉,轻轻翻动尸骨,最后判断道:“他应该到达这里前就死了,也就是说当时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说着,他翻动尸骨的后背,给我们看后脊柱那里,有两截颈椎骨竟然是断的。   “被外力打断的,出手之人手劲之大,可能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而且看起来像是被偷袭的。”汉生站起来。   我惊讶道:“被人偷袭?难道当年除了曹家人还有其他人在   我脑子里首先划过的就是那支向南走的队伍,似乎在这些年的对抗中,只有他们还隐藏在幕后,并且有实力对当时的曹家人动手。   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我实在很难相信,有人能在曹家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进青山,然后背后给了他一下子。   若非如此,又会有谁动手呢?!   我盯着地上的骸骨,心里多少好受一点,至少二姑的父亲,不是我爹亲手害死的。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当时下来的人确实只有曹家队伍,但队伍的组成比较复杂,当年的青山之行,集中了曹家几脉人马,几股势力都在其中。   而且,那拨人就在里面!   可能是我爹利用了什么,让那批人铤而走险?   这么说,二姑的爹就是奉天老家的人?还是说他误打误撞进去,我爹没来得及阻止?   事情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如果我所推测不错,那么后面的洞穴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了,恐怕金玉是吸引不了那些潜藏者的。   我将老人的尸体放好,收起烟袋杆,恭敬的鞠了三躬,不管真实的立场如何,他毕竟是我的长辈,况且还是二姑的父亲,二姑在前些日子的“洗牌”中,站队龙山阁,已经是莫大的助力。   我们继续挖掘下去,说是挖掘,实际就是搬砖,将大块的碎石挪开。小何就说,之前的爆破手不简单,炸药分量的控制和炮眼的布局,都非常好,没有造成大面积塌方,在部队,这样的老手没有十年以上是练不出来的。   我知道肯定是曹家的高手,下地掏土,这种绝活是必不可少的,沧海桑田,有的风水局已经破坏严重,没办法从上面判断地宫,他们就一扇一扇门的崩过去,直接炸穿到墓主人所在的后室。   又搬了好一会儿的石头,期间陆陆续续的出了几具尸骸,我同时心里产生了个疑问,当年偷袭二姑他爹的那个家伙也跑出去了吗?还是我们早已见过他的骸骨?   当我们不经意的挪开一具骸骨后,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玉盒,出现在骸骨下方,似乎这人在临死前用身子挡住了这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三眼仪式   大头小心翼翼的将尸骨翻在一边,取出匣子,吹掉上面的浮灰,匣子仅有一巴掌长,没有纹饰也没有上锁,大头和我们对视一眼,我向他点点头, 他便缓缓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卷帛书。   所有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来,我脑子里同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值得那些人前赴后继的去送死。   帛书保存的十分完好,大头没犹豫的把匣子递过来,“这种费脑子的事还是你来吧。”   我接过匣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展开帛书,上面是一大段密密麻麻的描述,我仔细一看,却是古蜀文,这就尴尬了,这么重要的文献,它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汉生识的也不多,好在后面有些插图,总算能让我们能看图说话起来。   但毕竟不是叙事的壁画,插图很琐碎,主要还是文字记录,插图就算是一种补充,而且画风比较抽象,我们看了半天,才大致看出了两三副。   但恰巧就是这几幅插画,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信息。   不出意外,这卷帛书应该是画师一脉留下的记录, 因为第一幅图,就是一次三眼仪式。   画中人似乎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开孔”手术,我同时想到了山东ZB研究所里那个老教授,给我看的315号头骨了,他们在全国各地都发现了三眼头骨,并且有些伤口开始复原,故此断定,那是一种远古的开颅手术,更神奇的是接受手术的人成功的活了下来。   我想老人如果能看到这卷帛书上的插画,一定会很欣慰,他的猜测是对的,千百年前,在这面神秘的土地上,的确存在一个族群,西王母族,他们已经可以进行精密的“开颅手术”。   第二幅是一片花海?这里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画的很模糊,或者类似一片花海的地方,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站在旁边。   这幅画很诡异,并没有描述什么,按理说插图都是一种对文字描述的补充,不是鉴赏画,每一页插图都该有他的意义,可这幅画愣是没看出什么。   大头指着画中的人,说道:“这面具有什么说头吗?”   我瞧了瞧,应该是傩戏中的鬼脸,摘意,但插画上的那个面具别说认了,连图案都看不清。   汉生突然说道:“不对,重点不是那个人,还在那片花海上。”   我们面面相觑,都很纳闷,那片花海怎么就成了重点?不能解读文字,只能靠猜,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但第三幅图的记载,才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第三幅图是一个细节图,描述的应该是“开颅手术”的某一个过程,西王母人在实施开颅后,将一只虫子放进了颅内,而后再将头颅修补好。   我们相顾无言,我身上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记录是真实的吗?   眼下这个放置虫子在颅内的描述,是某一次,还是每一次?   三眼的手术,便是要将虫子放置到人的头颅之内?!   大头他们也被这个骚操作惊住了,只有汉生盯着帛书上的插画沉默不语。   “该不会真有这事吧?”大头忍不住开口问道,“有点太变态了吧,想想脑子里一直存在一只虫子,我靠,会不会脑浆都被吃空了。”   我也无法确定,“应该不会有错吧。”说罢去看汉生。   他也摇摇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我觉得这不足为奇,我之前听人提起过,广西那边因为蛇虫鼠蚁比较多,并且多带毒素,所以那边有一部分少数民族,会在家里小孩出生后,就将一只‘蛊虫’种进他们的体内,以毒攻毒,保证不受野外蛇虫的伤害,蛊虫就在小孩体内一直存在,属于共生关系,时间久了就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小孩子成年以后,大部分的毒素都能免疫,直到他们自然死亡,那些蛊虫也就跟着死掉了。”   “你相信这些插画上的内容?”我问他。   汉生点点头,盖棺定论道:“我觉得这就是西王母族人留下的,记录‘开眼’的最后方法。”   “所以那些人才会不惜性命也要得到它?”说着我又犹豫起来,“不对呀,我记得你说过,西王母人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施展‘开眼’了才对,那既然有这本记录,就证明在当年秦人攻进木宮后,这种技术没有失传,怎么会无法‘开眼’?”   汉生指向帛书上的壁画,“这也是我刚刚一直在想的,你们说,有无可能,这种虫子才是开眼的关键,西王母人依然传承着‘开颅’的技术,可这种虫子已经找不到?”   汉生的话不无道理,起先我只以为这种虫子顶多属于“麻药”的类型,可以帮助那些人减轻痛苦,但经汉生这么一说,这种虫子在三眼仪式中的确有着举重若轻的重要地位。   “离奇”引着秦军灭了木宮,虽然没有打断西王母人的传承,却灭绝了那些虫子?   那这种虫子又在开眼的过程中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正思索着,我无意间瞥向汉生,发现他紧锁眉头,显然也在思考着什么。   我叹口气想说算了,先离开此地要紧,忽地,福至心灵,脑海中猛的闪过一系列的记忆碎片。   我深呼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将那一丝灵感留在心头。   简单分析一二,便得出了结论,我略有些激动的看向几人:“我有一个稍微离谱点的想法,你们说诸鬼族人的种种奇异,是否和这种虫子有关?”   几人一脸问号,大头随即讶异道:“人造特异功能?”   我抓抓头,含糊道:“兴许没有那么神,但就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一个想法儿。”   我说:“想想我们在发现开眼后,遇到的那些离奇事件,比如万红兵,高明他们身上的变化,为什么实施过三眼的人,会在龙坑下发生…嗯……某种变异…”   说到这我忽然停下了,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推测中,遗漏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降仙由来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件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事情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三眼仪式并没有彻底消失,二十多年前,曹北望带人下龙坑,在养神殿对自我实施了开颅手术,以至于让高明,万红兵, 甚至后来的赵三水都变成了我见到的那副样子。   但这也不对,蹊跷的是,如果单纯三眼就会造成羽化,这就和我的推测说不通,除非……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操,除非他们在养神殿不止是开了三眼!   对,他们不仅开三眼, 恐怕那时候也去推开了那扇禁忌大门,施展“降仙”!   一定是了,所以辫子男在坑底,才会对那个曹北望说“在那之后曹家找了他们多年”,因为他们做到了连曹家也没做到的降仙。   我突然顿悟过来,难道降仙就是在脑中植入那种虫子?   那么曹家人在各个历史时期,探山下墓,涉水寻迹,寻找那些古尸的种种奇怪所为,就都有了解释,为了帛书上的那种虫子。   我爹他们亦是如此?   我觉得不是,以神仙收官的手段,他断然不会在无法破解羽化的前提下,贸然降仙,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以实施了西王母族的秘术,降仙, 虽然身体会进行羽化,但好过当时殒命。   那么问题又来了,曹家寻找了千百年而不得的“尸虫”,他们又是从何而来?   养神殿?   我忽然能再现当年的场面,我爹他们深入古蜀地下,无意中触发了古老的咒术,被困养神殿,弥留无望之际,绝处逢生,他们发现了那些我曾在壁画中看到的千棺崖壁,也许是机缘巧合,还有未被秦军破坏的尸体,我爹他们取出古尸中的“尸虫”,施展了降仙,因此保住了性命,却也开始了羽化。   再往后走,他们去到了龙坑之下,每个人的身体都发生了变化,那些令人惊异的能力也在降仙之后随之而来。   我甚至想到了更多,为何开三眼之后在龙坑下会产生多次羽化?   那是因为脑中的虫子在进化,它们受陨晶的辐射,分泌出的某种特性,改变了人体,以一种长久寄生的方式,帮助宿主实现长生。   那么“复生”又是什么?我爹去的海内昆仑又在哪里?   回过神来,我发现大头在怔怔的看着我,我抹了把脸,“我又帅了吗?”   大头神情复杂的再次看了我一眼,“你刚刚的眼神和汉生好像。”   我苦笑着摇摇头,想继续看帛书的内容,却发现已经到头了,而且这卷帛书并不是完整的,结尾处有明显的裂痕,是被人强行截断的。   嗯?   我忽然记起一个细节,赵三水说过,我爹他们曾在石榴林下,挖出一个玉匣子,里面也藏有半卷帛书。   难道两者……同是画师一脉留下的?   半卷描述青山的位置,半卷记录三眼的施降过程。   我对他们说道:“难怪曹家人拼了命也要得到这半卷帛书,上面应该详细的记录了开三眼的过程,如果让他们得到,再加上这些年间奉天收集的那些古尸,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复原三眼之术,在奉天施展降仙。”   “你是说,我们先前几次在各大墓中遇到的那些消失的古尸都在奉天?”大头好奇道。   “从曹家种种神秘莫测的行为来看,的确如此,而且二姨说过,曹家老宅就是在一片遗迹基础上建造的,现在我有理由怀疑,那就是一片陵园。”我边想边将自己的分析讲给他们:“二姑透露过,曹家北迁,到关外,很可能是被当时的清政府高层找去的,为的是在关外祖地修建陵园,也正是那时候,画师在曹家的先人,带着一具尸体南走,进了青山,这个时间太巧了。   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现在的奉天曹家所在的那座遗迹,就是当初替清王朝修建的陵墓?清政府后来败退的太快,根本没有机会出关,所以曹家鸠占鹊巢,或者说,那批曹家人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为了清人修建的陵墓,就是为了作为近百年来,转移那批尸体的新藏地?   画师一脉的曹家先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曹家将尸体秘密转移至清庭陵园的时候,趁机将那具至关重要的尸体带了出来,直奔青山?”   我一口气说完,就瞧见大头他们几个有些呆立的看着我,大头拍拍手掌,“我的乖乖,这哪是推断啊,丫说的就跟亲眼看见似得,甭猜了,真相了大兄弟。”   我哭笑不得的说:“最多是一部分,真相绝对不止是这样,还有很多疑问没法儿解答。”   小何指着半卷帛书,询问道:“这东西怎么着?”   “没啥用了吧,咱们也不认识上面的字。”大头道。   我摇摇头,皱起眉:“不好说,我们认不全,不代表奉天那里的老古董们不认识,真要被他们得去,说不定就要将这三眼之法翻译出来。”   随后盯着手里的半卷帛书,这也许是西王母族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份三眼秘术了吧。   一切的故事都与它有关,我爹,二爷,高明,赵三水,万红兵,所有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曹家千百年如同冰冷机器般的运转,失踪的失踪,横死的横死,晚年不祥,血亲不相见,甚至诸鬼与西王母文明因此灭族,消散在历史长河中。   它如同一口深渊,吞噬着所有无辜的人,让他们在黑暗中挣扎,徘徊,绝望,永不回头。   甚至在某一天潮气蓬勃的屠龙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贪婪的恶龙。   这一瞬间我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抬起头对他们说道:“烧了这玩意吧。”   说着我又想起妖树上那具尸体,口气近似呓语的说道:“这些本该在历史中泯灭的东西,就不该留下来,也许当真有命运使然一说,我现在似乎有些理解我为什么是现在的我了,那就让我们来终结这件事吧,不要让更多的人在沉沦下去。”   我心里些许感慨,也许我爹当年在我这年纪,也曾说过这般话,这或许就是因果吧。 第一百零六章 寻路   “你想好了?”大头神色严肃的看着我。   他随后又笑道:“都随你。”   我知道他的意思,却也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小何递过火折子,此时就听汉生在一旁说道:“我来吧。”   我有些诧异却还是将帛书递过去,他神色复杂的接过帛书,缓缓拎起一角,吹着火折子从下到上的点燃, 帛书烧的很快,十几秒就成了灰烬。   大头拍拍手,看了一眼对面碎石深处,“好嘞,皆大欢喜,赶紧溜吧。”   几人点点头, 背起背包, 向后面的洞口走过去,我走在最后,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汉生,心里挣扎不已,因为我知道汉生有一项很厉害的能力,过目不忘。   我敢确定,刚刚烧掉帛书之前,他已经将上面的内容默默的背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他肯定隐瞒并且计划了什么。   似乎有所感应,汉生回头看向我,眼神中有询问之色,我强笑着摇摇头,快速几步跟上,并且将此事死死压在心底,尽管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   他这种人就属于九型人格中的助人型人格,时常感觉自己付出得不够,乐于助人,甘于牺性, 常忽略自己, 总在替人考虑。   我们继续钻进狭窄的石洞,不过这次没走多久,就从洞口出来,前面四通八达,并且有大量的错层,有的只是一间石室,有的是马蜂窝一样的洞口,错层上还有一些七拐八拐的人工通道,不知道连通着哪里。   当年曹家大队人马都没深入,我们更不敢乱走,只是在围着来时的路,在周围寻找赵三水提到的那间石室。   我现在逐渐明白,当时赵三水为什么要给我讲那个故事,他想通过那个故事,告诉我一条青山的路线,当年事情的经过可能和他讲的相差甚远,但这条路一定是他们走过的。   没多久我们就真的在附近发现了那两间石室,石室修在隧道半空, 我们通过一旁的石梯爬上去,小何放下东西,开始似乎观察地形,这是他的习惯,到一个地方就要快速掌握前进和后退的路线,如果有可能的出口,还会做好标记。   这两间石室如同一个套间,外面的石室宽阔一些,里面的稍微小一点,因为地上有很多当年曹家人留宿过的痕迹,所以已经看不出来这个套间在更早是做什么的了。   我给他们讲过赵三水的故事,当年赵三水猜测这些暗道可能连接着地面的明堡,所以小何他们已经开始散出去寻找。   我爬的有些累了,就想坐下来歇一会儿,可屁股还没着地,就听见领带的呼喊,似乎发现了什么。   急忙赶过去,原来是领带已经在隔壁石室找到了那条暗渠。   暗渠很窄,比赵三水说的还要窄,最多最多八十公分,领带趴在暗渠边上,前半身已经探进去看,没一会儿回过身,对我们说:“里面也很窄,是个通道,看不出有没机关,不过有空气,应该是和后面山体里的空间连着的。”   “休息一下吗?”大头问。   汉生已经跳下去,“你们留在这,我先进去看看。”   “算了,都下去吧,先前在那个洞也都休息了,这会儿大家走在一起才安全。”我犹豫道。   我们一个挨一个下了水渠,真的很窄,压着胸,要侧着身子才能进去,所有人一进来似乎空气也有些不够用了,憋得慌,大概走了三四分钟吧,打头阵的汉生手电一闪,已经离开了这条水渠,同时听他说道:“到了。”   我撑着水渠翻身上来,汉生已经在打量周围的环境,我们看见前面似乎是一片空旷的区域,手电打过去都看不见东西,当然这也和手电电量即将耗尽有关。   我们走过去,发现这里是一个高点,前面有一条路,后面是一扇两米多高的石门。   站在那里,再看向来时的那个水渠口子,很不起眼,小何指着那条路说:“这里应该是正路,那个水渠恐怕是一条捷径。”   我“嗯”了一声,这就是赵三水给我讲的那个故事的原因了。   我们走向石门,当时他的故事里说,黑暗中听到一阵轻微的异响,我想就是开石门的意思。   石门上有两个铁环,我们拉开进去,发现里面的自来石倒在一旁,已经被人破掉了。   前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走到头空间又变得宽阔起来,一把手电竟然找不到全貌。   小何掏出另一把电量不怎么充足的手电交叉照亮,环顾一圈,我们惊讶的发现并不仅是空间大,而且我们此时正处于一个半空的断崖上。   有些石刻,像我们此时所处的断崖还有很多。   手电移动下去,似乎照到了一尊兽像上,手电穿透力委实不够了,已经看不大清那个东西。   我犹豫道:“这里应该就是故事中,多杰发现我爹的那个地方,他就是在这儿‘被昏过去’的。”   旁边有一条坡度很高的石径可以下去,我们小心翼翼下去,石径直连着就找到了赵三水口中的火盆。   确实是在一尊兽首人身的头上,是一个石墩造型。   这种火盆不止一个,两侧还有好几个,每一个造型都不同。   大头爬上去,蹲在边上看了看,又用手在里面沾了一些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判断道:“好像是油脂,不过看不出是啥,还有灯捻,我点着试试。”   他吹着火折子在灯芯上面拨弄了一阵子,火盆渐渐燃烧起来,他也连忙跳了下来。   估计是里面的油渐渐被融化,光亮越来越大,领带已经在对面也点燃了一只,一下子周围就亮堂起来。   随后我们就看见多杰口中那只巨大的怪异雕像。   就在这片“谷底”的正前方,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巨大黑色蛇人像,蛇人是个女性形象,头上戴着荆棘王冠,坦胸露乳,在其身后是数目众多的胳膊,犹如千手观音,不过每一只手掌掌心都有一枚立眼。   这只蛇人像的冲击太大,一时间所有人都蒙了,我注意到一旁的汉生,似乎微微的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感伤和迷离。 第一百零七章 面具   等我再次看去,汉生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如一汪渟泓,看着那尊巨大的蛇人像无喜无悲。   大头眯着眼睛,轻声道:“这东西看着有点邪乎啊,有啥讲究?”   我摇摇头,“没听过, 没见过,这玩意来头多半不在中原。”   “XZ?”小何也被眼前这东西惊住了,疑惑道:“瞅着和千手观音似得,我记得千手观音也叫千眼千臂观世音来着。”   大头接话道:“我见过一唐卡,上面也是千手观音的造型,和这个确实有点类似。”   “千眼不是这个千眼, 观世音的千眼代表一种对咏颂大悲咒者的及时感应, 再说两者形象也差的太多,一人民教师,一发廊妹啊。”   “不许你侮辱发廊小妹儿。”大头立马道。   我举起双手,无奈解释道:“我没侮辱,我是说两者形象差的多。观音的形象从来都是以莲花全身或是盘坐为主,这种蛇人像的,其实在道教史上反而比较多,比如伏羲,女娲都是蛇身。”   “女娲怎么是蛇身?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大头狐疑道。   我叹气道:“明清小说和先秦神话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影视剧看多了吧。”   “那你意思,这东西是道教上的,啥啥娘娘或是圣母之类的?”   我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这个形象我在道家史上也是闻所未闻。”   “或许是你不知道的呢?”大头说。   “也许吧。”我道,“总之这东西不太对劲,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这东西是某种图腾,但在画师一脉传承的青山出现, 让我很意外,以往我们看到那些怪异惊悚的雕像形象,全都是在诸鬼部族的遗迹中。”   小何用手电扫视着周围,“先别管那东西了,各位,这里是个死胡同啊,难不成这就是终点?”   我也跟着四下去看,“绝对不可能,按照赵三水的说法,当时我爹在这进行了一种神秘的傩舞仪式,那之后就昏了过去,并且那个意外来到这里的守卫也死了,在那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找,这里肯定有东西。”   “东西应该在那。”我讲话的同时,汉生已经将手电指向蛇人像   我们过去,看到一个很粗糙的石台,上面有一个被打摸过的石头架子,架子上挂着三张截然不同的面具。   我们对视一眼,显然这个面具就是赵三水口中, 我爹所佩戴的面具,但问题出现了,这里怎么有三张。   三张面具风格迥异,左边那张能看出是个人脸,只不过头上的配饰雕刻的十分繁琐,但线条柔美流畅,还保留着鲜活的色彩,我没细研究,但看起来应该是某种木料。   中间是一张深绿色的凶神面孔,头上长角,嘴吐獠牙,暴珠竖眉,有点类似于钟馗或是魁星。   右边的那一张面具,造型慈眉善眼,却不是人脸,有点像西游记里的龙王。并且这张面具上有一个明显的特征,三眼,在它的额头上,还有一枚竖眼。   而且这张面具并不是完整的,有一条裂缝从面具中间到左下角,几乎崩开。   大头伸手想去拿,又有点犹豫,看看我们,小心问道:“傩?”   我“嗯”了一声,算是承认,摘   很明显,这三张面具代表着三种“神”,当然这种神和我们理解中的神祇还不太一样,傩起源于商,盛行于周,那时候有三大祭司,分别是腊祭,也称“八腊”,俗称天祭,祭典神农氏,保佑农事风调雨顺。   再一就是雩祭,早些年南方某些地方还有这种习俗,也称“打旱魃”,俗称地祭。   最后一种就是傩祭,俗称人祭,也是三大祭祀中影响最大,最为神秘的祭祀活动。   那时候人祭,也就是傩,就需要带上象征着神灵仆人的面具,与之沟通。   商周时期的神,和现在的慈眉善目刚仙风道骨的正派形象出入很大,那时候只要有法力都可称为神。   “有啥含义没?”大头问。   我叹气道:“有是肯定得有,但我不晓得啊,而且赵三水并没有仔细描述出那张面具的具体样子。”   每张面具肯定有它独特的意义,至于我爹选了哪一张,做了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我转头去看汉生,他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回来摇头说:“没有看到机关。”   “那就说明选择面具本身没有猫腻,随便拿哪一个都不会有问题,但问题肯定就出在接下来,带上不同的面具会有什么后果。”我分析道。   小何指着最右边那张带裂缝的“龙王面具”:“会不会是这一张。”   “现在的问题不单单是面具,接下来之后呢?”大头环顾四周,“难不成还真在这来一段最炫民族风?”   “我觉得该关注的是仪式的本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与神祇沟通?”我自问自答,“我觉得肯定没这么悬,这种沟通,不是神灵和人,反而倒像是另一种仪式,降仙!”   “从另一个地方降下某种意志。”   “海内昆仑?”大头小心翼翼道,“你是觉得你家老头子当时在降仙?不对呀,他们不是在龙坑下已经进行了一次降仙吗?难不成……我靠,两次降仙,一个人承载了两种意志?”   我苦笑着摇头,“我也不晓得,那地方有没有,在哪里都是个未知数。”   “可能存在两次降仙,但不是两种并存意志,大概率是他找到了某种方法,将开始的那道意志剥夺了,才进行的二次降仙。”汉生忽然说道。   “降仙过程十分危险,又不是剌双眼皮说开刀就开刀,二爷老爹肯定更清楚,我觉得他这么做,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种,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因为降仙也就是一种继承,二爷老爹通过这种方式,复制了古人的‘脑子’,第二种,就可怕很多了,他以降仙的方式,将意志,或许是离奇,以自身为鼎炉,将那个东西囚禁,封印了。” 第一百零八章 傩舞   大头好奇的看向小何,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我去,苍天啊大地啊,满脑子都是肌肉的人开窍了?”   “滚你个锤儿,我这是和二爷学的,从源头分析,分析你懂不懂。”小何鄙夷的斜了大头一眼。   我摆摆手, 让小何甭和大头一般见识,而后沉吟道:“说实话,小何刚刚提出的角度很值得思考,确实,咱们反推一下因果,也只有这两种可能说的过去。”   “如果傩仪就是降仙, 那我想答案就必然在小何刚刚提到的两种原因之一, 现在的唯一一个前置条件, 就是如何判断我爹当年到底在这做了什么。”   我说完,便将目光投在三张面具上,若想知道他在这里做了什么,学着做一遍自然就知晓了。   就在我伸手要去拿起最后那张龙王三眼面具前,汉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冲我摇摇头,轻声道:“我先来。”   说完便率先拿起了那张面具,我们几个同时憋了口气,一瞬不瞬的盯着汉生。   他倒是神色淡定,将面具翻转几遍,里外检查了个仔细,最后甚至拿到鼻子是一张普通的面具。”   汉生说普通就绝对是没有一点猫腻了。   我接过面具,深吸一口气,面具既然没有问题,那么答案就在接下里的动作上了。   我拿起面具缓缓戴在脸上, 视线逐渐暗了下来,只有透过面具上的小孔洒下来的几缕手电光照进来,到最后整张面具覆盖在我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一种陌生的感觉弥上心头,仿佛有另一个人在隐秘的角落里呢喃低语,我控制不住的伸出双手去摸脸上的那张面具。   大头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等了我半支烟的功夫,大头实在忍不住了,尝试问道:“嘿,哥们,还认识我不,我是你亲爹?”   我缓缓转向他,“叫你一声爹,这回走土的明器少拿一半行不行?”   “得,还知道占便宜呢,肯定是他没跑了,怎么样啊,你倒是形容形容啊。”大头贴过来从面具的眼睛向里面瞪。   我晃动晃动头,说实话除了开始的那点抵触和陌生心里, 确实没有实质的变化。   我道:“没什么变化啊, 想象中的变相怪杰并没有发生啊。”   “有没什么咒语呢?”小何在一旁提醒道。   “嘿,想起来了。”大头一拍手,兴奋道:“最炫民族风啊,当时你家老爷子不还跳了一段吗,来吧,走起吧。”   “啊?”   我愣了一下,起初我也是觉得这段傩舞一定有着某种重要意义,但从发现这个没有任何玄机的面具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我不相信带一张毫无意义的面具之后,跳舞和不跳舞会产生什么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这毫无逻辑可言。   我去看汉生,恰巧看到他放下一张面具,随后抬起头,冲我摇摇头,“没有区别。”   大头道:“试试呗,说不定就有效果了,来,我给你打拍子,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呕吼~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说着这家伙就真的唱了起来,还偶尔“呕吼”两声,关键是小何还在一旁用身体的律动附和着,我苦笑不得道:“得得得,你休息会,我自己来。”   跳舞什么的太扯了,就算退一万步说,要跳也是傩舞,你说我爸二十多年前在这跳最炫民族风那才真是扯jb淡。   我叹了口气,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但也没办法,就随意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便尴尬的说道:“好了好了,舞也跳了,啥也没有。”   大头也急了:“你那跳的也太应付了。”   “卧槽,那这面具代表的是diss之神啊,老子还得跳好了他才显灵呗,要跳你自己跳。”我没好气的摘掉面具。   “跳就跳,啥也不是。”大头想都没想,一把接过面具,戴在脸上,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那姿态“妖娆”的简直不堪入目,简直就是脱货一个跳大神的神棍。   与此同时他嘴中还念念有词,“仰请玉皇大天尊,差敕天师下凡尘,天师下凡无别事,传授弟子救凡民,世间孩童汎关煞,冥府开关取三魂,弟子行罡布诀,统兵来到此关,阎君殿下破关,急急施行,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弟子开关,百事其昌。”   我一听心想这都什么根什么啊,整个念得一孩童过关往生咒啊,和这都不搭边,就让他停一停,有时间赶紧再去找找其他线索。   大头也到了最后关头,估计他也知道没戏,搞完这一套自己也“扑哧”一声乐了,做戏做足,可最后还双手掐诀,右脚跺了三跺,“快来急急如敕令。”   可跺完脚,这家伙突然不动了,就保持那个姿势僵在原地,而后缓缓歪动脑袋。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我心里一沉,奶奶的,还真招邪了?   小何刷的掏出了匕首,转了转手腕,看样子情况不对,就要给一刀过去。   大头此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一突然举动给我们都吓了一跳。   之后他忽地转过来看我们,接着就瞧见了小何手里的匕首,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指着那匕首问:“干啥地?”   小何没回他,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大头身上,问他:“你兜里揣的是啥?”   大头下意识摸了一下,“黑驴蹄子啊。”而后后知后觉,骂道:“我擦,想啥呢,老子刚刚是发现了个东西,嘿,要不说我天赋异禀,下地都有祖师爷保佑,戴这玩意还真让我瞧见了猫腻,可能是条线索。”   说着将面具摘了下来,我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真假?”   他拍了拍我肩膀,指着洞顶的一个方向说:“让你跳你不跳,但凡你有哥哥我一半的悟性,都要比现在混得好,你往那儿看,仔细看看,似乎有字。”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但这么吊诡的事又实在让人很难相信。   我疑惑的带上面具,顺着大头手指的方向看去,眯眼找了几遍,才看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同时“咕噜”咽了口唾沫,对大头道:“我的跟你学习,还真他娘的有字。” 第一百零九章 密文与光线   “还真有字?”小何在一旁也是十分吃惊。   大头气的大骂:“什么叫还真有?老子虽说不是大学生,但又不是文盲,有字没字还能认错,丫自己不读书不看报,还好意思怀疑别人。”   小何对此视而不见,纳闷道:“这面具也太神奇了吧,咋的带上就有字?”   大头指的那地方就在斜上方的岩石穹顶上, 并且准确的说,那不是文字,而后一些十分抽象的符号,我稍微辨认,确定应该是某种密文,因为那些符号大都有一些规律存在, 规律就是密文的一个明显特征。   我对他们说道:“确实是一种密文, 就在那个位置。”同时伸手指过去。   小何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啧啧两声,不信邪的说:“纳闷了就,这面具真就这么神,汉生,你俩也看不到?”   汉生也摇摇头。   大头得意起来,一拍大腿,“怎么样,还得是我,哥哥这舞姿那也是经过了万千小妹儿认可的。”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面具汉生检查过,他说没问题,就绝对没被动过手脚,为何带上就能看清。   此时,小何顺着我所指的方向打手电过去,那束光刚刚扫过,我发现眼前的密文忽地就消失不见了。   嗯?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几秒的工夫密文又出现了。   我心里暗暗吃惊,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些密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我想了想, 渐渐反应过来,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就摆摆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里,对小何道:“何儿,你再重复一遍刚刚的动作。”   “啥意思?”他愣了一下,没明白我的话,“我刚刚干啥了?”   “用手电晃照我所指的那个地方,你再重新照一次,我有一个新发现。”我对他道。   “怎么?”大头一听也凑上来,抠着鼻子强调道:“是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的更高更远了吗?”   小何照做了一遍,的确如我所料,每当手电光移动过去的时候,那些密文就会消失,再移走手电,密文又出现了。   我和他们讲了这个发现,几人都觉得神奇,大头拿过面具带上重新实验一遍, 也是如此。   “嘿,这什么原理, 有点意思啊, 难不成只有这面具才能看?”大头奇怪道。   我盯着岩石穹顶,想了想说:“不对,这不符合自然规律,有光加强了反射,应该更清晰才对,除非……除非那些密文根本就没有刻在穹顶岩石上。”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些字是刻在面具上的?”大头怀疑道。   “当然不是。”我思忖片刻,道:“咱们可以做一个实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我指挥小何将手电移动到那片密文旁边的位置,并没有直接将光束打在密文上,而后慢慢将手电熄灭,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也就是控制变量,逐渐减少第三方光源对密文的影响。   果然,随着光束的削弱,我立即发现,那些密文逐渐在变得清晰,反之随着光照加强,密文渐渐消失,手电最亮时,密文只剩下一点点虚影,若是再稍微移动手电光束到密文上,则会立马消失。   看到这一切,我咧了一下嘴,娘的,差点就给这东西糊弄了,既然对光敏感,又不是光感设备,那就肯定是另一种光源造成的,这是初中物理啊。   我对他们说:“问题就简单了,首先这东西绝对不是刻在穹顶上的,其次,它由另一种光源决定,绝不是什么鬼神的东西。”   话音刚落,大头就“哦”了一声,瞥向一旁的小何,神色间充满了嘚瑟的意味,“你听懂没?”   小何比划个手刀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不远处的兽首石墩火盆:“这里的光源除了咱们手电,那就是它了,二爷你的意思密文是由这个火盆照射出来的?”   我点点头,随后让大头灭了火盆,果然,穹顶上的密文也随之消失了。   之后用手电光去照穹顶也没有看到密文。   “难道跟火盆有关?”领带也想过去看看。   “是镜子。”汉生突然开口,斩钉截铁的说:“火盆周围一定有反光物质的存在。”   我点点头,这就是我的答案,在看到那些“感光”实验的结果时,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说实话,这点技巧在今日看来,绝对不高级,但在古代,没有理论科学,很多不被理解的行为,都是凭借古人的巧手所实现,那些能工巧匠,技艺可谓达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是如今人很难比肩的,就像汉砖是如何烧制的,至今还是个迷。   有些设计的确为人叹服。   重新点起火盆,我们几个分头搜索,几乎没怎么费力,汉生率先发现了一枚镶嵌在岩壁上的铜镜。   之所以说率先,是因为铜镜竟然不止一枚,随后领带大头也都在火盆附近的岩壁上找到了其他镜子。   铜镜完全镶嵌在岩壁里,没有多余的修饰,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仔细看过后,我们发现其实这并不是一面传统意义上的铜镜,从侧面看,能看到里面是带夹层的,似乎还有一些小的机栝在里面,镜子实际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要厚实,只是那部分镶在里面瞧不见。   看来又是一个蕴含了古人智慧的结晶。   就在我们观察铜镜的时候,大头手里的手电不小心在镜面上划过,一道不是很耀眼的光折射到领带的脸上,这一下好巧不巧的让我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我让领带脱下背包用后背对着我们,而后大头拿起手电从另一边调整角度,将光打在镜子上。   随着手电光的移动,在某一个角度,折射出的光线在领带后背上,完美呈现出先前看到的那些密文。   “哈!”   大头拍了一下手掌,“干得漂亮,还是得读过书,何儿,没事得多和你们东家学学。”   “少扯淡,不出意外字就在铜镜夹层里,里面可能运用了某些折射原理,当有光照进去的时候,就会呈现出里面的字。”我道。   “那几面镜子应该也一样。”汉生补充道。   我呆了一下,没错,既然眼前这面铜镜是这个原理,那其他几面也应如此才对,但这些密文为什么要分开呈现呢? 第一百一十章 跳傩和面具的真相   我们几个首先得出的结论就是,为了将信息碎片化。   密文可以看成是一种信息,那么设置如此多面镜子,就是信息碎片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作为本就是要传递下去的信息,特意被人碎片化, 答案无非是两个字,安全。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有一句话要传递下去,这句话由“我,的,舅舅, 和, 音乐老师, 结婚了”组成,不同的人在不知道正确顺序的前提下,组出来的结果可能是不同的。   你可以说“我舅和音乐老师的舅结婚了”,你也可以说“我的舅舅和乐老师结了音婚”,再或者“我和舅舅的音乐老师结婚了”,等等,不同词组的排序,会有不同的答案。   现在铜镜上面的信息碎片化,我们猜测也是多半如此。   “等等。”大头突然叫停讨论,他捏着下巴,露出一副思考的神色,“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些镜子就只在这个火盆周围吗?”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对呀,怎么我们点亮一个火盆就正好看见那段密文,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不能所有的火盆周围都有密文?   大头一看他的想法得到我们的认同, 马上就得意起来,甩了甩他的背头, 道:“瞧,哥哥我这就叫人才。”   “牛逼牛逼。”   几人送上称赞,而后立即行动起来,果真在其余的几个石兽火盆附近找到了更多面镶嵌在石壁中的“机关铜镜”。   接下来我们利用控制变量法,测试刚刚的推论,首先检验当前这个火盆。   我们灭了所有的火盆,只留下一个,当然看到的是先前的那段密文,而后根据这个镜面的角度,推测除了其余几面的反射角度,我带着面具一一看去,确实都有。   没做停留,我们再次熄灭这个火盆,点起另一个,根据铜镜位置,再次发现了密文,接下来又尝试了每一面铜镜, 最后我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穹顶的四周都有密文。   仰头观望,如繁星点缀, 又好像某种玄之又玄的古老篆文圆盘。   “密文有了,咱也没法解码啊,这玩意也只有曹儿他老子能看懂吧。”大头蹲在地上郁闷的抽烟。   看着那些密文,忽然我浑身一抖,目光投向地上的那张面具,突然一道闪电从我的脑子里闪了过去……解码……我爹……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对他们道:“我操,我想到了,我爹当时在这里根本不是在跳傩,也不是降仙,他是在解码!”   “什么?”   我皱眉头想想自己应该怎么说,“其实还是大头提醒的我,这么解释给你们听,首先,这里藏着一则重要消息,开始的发布者担心消息被外人获取,就在消息中夹杂了很多冗余的词语,就像先前我给你们举的那个例子,那些词语当中,比如加又加上了‘狗’,‘月亮’,‘马桶’等很多无用的词语,相信不了解的人就根本无法在其中挑出正确的词组成句子。”   “这样想要获取完整的消息,这个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一、他要知道‘火中取密’这件事。   二、他要可以从众多的密文中,挑选出可以组成消息的那几条。   三、他要懂得翻译密文。”   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我继续道:“三者缺一不可,而我爹当时做的就是第二条,他在解码,他当时根本不是在跳傩,或者说最初的发布者,将解码融进了傩舞中,只有会这套傩舞,才能在各个‘关键点’看到那几条信息,我爹当时在那套跳傩中,已经获取了真实信息。”   就是在跳傩的时候,通过不同顺序,或许了不同位置的密文!   大头几乎跳了起来:“我的娘啊,老子真是天才。”   我无奈道:“你牛,解码确实需要一套舞蹈,但绝对不是最炫民族风,没有正确的点位,就无法在所有的密文中找出真正的消息。”而后耸耸肩,“当然了,就算找出了咱们也没人懂得密文的含义。”   “那面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带上面具才能看到穹顶上的密文?”小何提出疑问。   我走向小何,半路从大头嘴里拔下半截烟猛嘬了一口,弹掉最后的烟屁股,说:“其实就算没有面具也能看到,我这里有一副神奇的眼镜,保你带上也能瞧得见。”   说罢,两只手握成小洞,放到他眼眶上当成眼镜,说:“来,你再看看。”   小何愣了一下,还是照做去找穹顶上的密文,只一眼,他就伸直了脖子,惊诧道:“我草,这个……这个。”   我捡起地上的面具,“这个吊诡的现象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原理也不难,和近视眼通过小孔看物体会变得更清晰一样,是由于通光口径减小引起眼球焦深变大导致的。”   看他们迷糊的表情,我抓抓头,“咋解释呢,就是说眼球的通光口径减小,焦深就会变大,视网膜感光就会更清晰,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像差的问题,反正即使是正常视力的眼睛也不会将光线真的汇聚为一个‘点’,因为存在一个弥散性,再加上周围的视线偏暗,到穹顶的距离,和穹顶上的色调,种种因素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正常人眼的盲区,需要更‘聚光’才行。”   说着我把面具反过来给他们看,“你们看,这张面具的眼睛部分做的很深,形成一个狭窄的通光口径,就和我刚刚握着拳头一个效果。”   说完我仰头望向穹顶,喟叹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古人的智慧,或许他们不明白什么是视网膜,什么是像差,但确确实实的做出了这样的设计,我们现在只是占了时代的便利,获取了这些学科知识,若是懵懵懂懂的古代人闯进来,肯定如我们先前那般,被这一切搞的晕头转向。”   大头换戴了其他面具,又用手圈成洞看,果真效果一样。   “那当时多杰昏过去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离奇死掉的伙计,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二爷老爹在这恐怕不止做了这一件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下深处的木舟   “我有一种想法,可能死的那名伙计并不简单,咱们都知道当时曹家队伍里隐藏着那些人的暗子,怎么会那么巧,一个守夜的伙计就能准确的摸到这儿?退一万步说,以多杰当时的身手,背后跟个人他会一点知觉都没有?”我猜测道。   大头也跟着分析:“这么说确实蹊跷, 有可能死的那个伙计就是专门负责暗中盯着你家老头子的。”   我点点头,说道:“没错,而且我还有另一种猜测,在多杰的故事中,最后曹家伙计在宝藏堆里死伤大半,不出意外,应该是我爹故意带过去的, 他在后面的目的很明显, 就是要拉上那些人陪葬, 他并不会真的带着他们去找那具尸体,所以,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他在途中,已经见过了那具尸体。”   我看向他们,每个人都在考虑,小何轻皱眉头,尝试道:“二爷的意思是……当时你父亲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那具尸体?”   我肯定道:“不无可能,而且机会还挺大,再不济也是拿到了什么消息。”   大头环顾四周,“这么说周围可能有机关了,那就分头找找吧,如果找不到还得继续赶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几个人一拍即合,当即散开去搜寻, 我们已经点燃了所有石兽火盆,周围照的通亮, 虽然面积不小,但一眼可见,能有机关的地方并不多。   找了会儿没有发现线索的大头凑了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问道:“芬芳,你说真有机关的话,那入口是不是就在你爹获取的密文上。”   我叹了口气,回道:“大概率不会,哎,希望不会吧。我觉得如果这里有机关,那么相对于破解密文来说,要更好找,你看这里不会移动也不会变,如果真的是很多人全力搜寻,我觉得一定可以找到,但是,咱们前头看的密文, 就不是人数的问题,不会那是真没法儿,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一扇钛合金大门,金刚不坏,水火不侵,但是两旁是砖墙,无需破门而入,翻墙咱们也进去了。”   大头听罢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道理有道理。”   又搜寻了会儿,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不到一支烟的工夫,汉生就在蛇人像的后面,发现了一处暗门。   我们全都兴奋的过去,如果真有暗门,就说明我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那么我们要找的那具尸体,也很可能就在   暗门着温度很舒服,此时下到里面,温度骤降,皮肤应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已经只剩下两把手电还有电,而且都是亏电状态,不仅是食物,没光是更加危险的,如同大头所说,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通道的尽头一片漆黑,我们不得意将两把手电共同打开,才勉强看清,原来巨大的蛇人像   四周应该很空旷,脚步的回声十分明显,我们几人下意识安静下来,似乎在这种情景下,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开口,担心黑暗中蛰伏的东西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顺着中间的路向前走,大头实在没憋住,小声疑问道:“我说各位,这地方够深的啊,咱们从外面,已经向下走了好多次了。”   他这一说,我也意识到不对劲,确实我们一直在向下走,这时就听小何感叹道:“挖的这么深,别怕是直接挖到阎王殿了。”   我脑子里一闪,对这句话感到一丝熟悉,总感觉好像经历过这事儿,这会儿汉生也默默的看了过来,我恍然大悟,惊讶道:“养神殿。”   经历过的大头马上领悟,“那个防雷劈的宫殿?你是说这里挖这么深,是因为有人要降仙?”   汉生同时不计成本的把手电拧到最大光亮,光线射向房梁,大头眯眼看过去,喃喃道:“草了,还真是木的。”   又是一座养神殿。   尽管建筑规格没有我们在龙坑下遇见的那座庞大,但我们去过那里的人依旧惊讶之极,想象不到,有人在蛇人像下仿建了另一座缩小版的木宮。   我们忐忑的心情继续往前走,一根又一根的巨大漆木最终证实了我们的猜想,这就是一座木宮。   木宮的作用不言而喻,有人要在这里进行降仙,并且很可能与“离奇”有关。   我们走的越发小心了,直到大殿近似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座样式夸张的“木舟”?   这条“木舟”个头还不小,至少有几十米长,两层楼那么高,船舱房间的窗户和门都封闭着,十分突兀的停在这。   汉生移动手电照了一下船的底座,我们才发现,船并没有直接坐在地上,   那么……这是一口船棺?   大头纳闷道:“啥意思,搞的跟沈万三似得,人家沉船墓在水底那是为了藏宝贝,不被人盗扰,这陆地上搁这样么一艘船搞啥嘞?还他妈的飞船?”   我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这玩意谁看见不迷糊。   似乎不用再多讨论什么,中国人讲究一个来都来了,那是必须要上去了。   不过木舟还有点高,一个人跳不上去,领带和大头用肩膀才将汉生送上去,他两个手勾着船板,将自己提上去又翻进去。   汉生对周围观察了一番,确定没危险,将手电搁在一旁,挂好绳子扔下来,可忽地手电就灭了,我们为了省电,只开了这一把,突然的暗下来,我心脏当下就突突跳起来。   好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听到上面动了动,接着传来汉生的声音:“没电了。”   我松了口气,只有在墓下经历过被吹灯的人,才会理解我刚刚的高度紧张,那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   大头点亮了我们最后一把手电,不过电量也不足了,为了以防意外发生,小何掏出了取暖用的风灯,里面还有些油气,可以坚持一阵子,就先关了手电。   我们依次爬上木舟,大头接过风灯开路,我刚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些异样,我说等等,蹲下身,摸了摸,竟捡到一个烟屁股。   大头是老烟枪,拿过去放在鼻下搓了搓,一挑眉,“老许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熟悉的尸体   大头道:“这烟可有年头了,基本就能确定你家老头子肯定是来过了。”我点点头,觉得也是,这个烟屁股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往里走,整艘船全是木质的,踩在甲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风灯虽然能照明, 但穿透力度要照手电差很多,照明范围只有很小的一圈,我们向外看,本就灯下黑,更是黑咕隆咚一片。   木舟上一片黑压压的船舱,可惜窗户和门都被钉死了,窗户上面是那种古代的木格栅,中间有孔洞, 大头壮着胆子提起风灯贴着向里面望, 我看的紧张的要死,我最怕这种境况,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撞在窗户上,几乎要吓死人。   大头胆子也肥,闭着一只眼睛瞅了半天,嘀咕道:“不行啊,这点亮儿根本看不透。”   他转过身,询问道:“要不撬开一个瞅瞅?”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汉生抽出削铁如泥的枪头,插入门缝,双手按着外露部分,从上到下划开,里面传来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这扇尘封许久的木门在一声拖着长音的“咯吱”中,缓缓打开。   等门板上厚重的灰尘落下,我们几个才提着风灯进去,一进屋内就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房间顶部挂了很多白色的灯笼,有的已经烂了,就剩下里面的竹片子还支棱在那。   地上还有很多形状相似的黑色印记,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留下的痕迹。   我们向里面走,还看到了两根燃尽的火把,带着封泥的绿坛子,一根烂透了的刀旗,还有一堆不知是什么燃烧后的灰烬。   这些东西很诡异,但我们没有深究,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再自己给自己制造更多谜题。   穿过前面的房间,后面是一条走廊,很窄,两旁都有封闭的房间,人是几乎贴着窗户过去的,走的时候心里突突的,生怕窗户里面突然冲出什么。   过了走廊,后面是一间更大的房间,小何纳闷道:“这布局……”说着他疑惑的看向我们,“怎么有点像是座墓啊。”   我点点头,还真是,前后厅, 不像是船上该有的结构,反而像是一座墓葬。   忽然前头的大头停下了,借着灯光我看到了一具尸体,倚靠在撑柱上,低着头,显然已经死亡多时。   最引人瞩目的是尸体并没有腐烂,只是有些萎缩,我甚至还看到一根辫子耷拉在他脖子边上。   大头抬起灯,想仔细看看那人,却被汉生拦了一下,大头笑道:“没事,死都死了,咱们这么多人,真要是个粽子,也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说罢便蹲下去看那人,他用登山镐挑起尸体的脑袋,虽然面目有些走形,但还是能一眼看得出来,是一具年轻人的尸体。   “怎么没有腐烂?”领带好奇问道。   “应该是这艘船特别的构造造成的,或者……”汉生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大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风灯也“啪”的掉在地上,右手捂着左手,趔趄两步跌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霎时间不知所措,只见他那只手已经变得青黑,汉生眼疾手快,迅速掏出银针,刺在大头的左上臂,而后顺手撕下大头的衣袖,绑在他的肘窝上,然后用枪头在他小臂上开了一条口子,一股带着腥味的淡黑色血液汩汩流出。   大头额头上都是冷汗,我捡起风灯,就看到一枚青色玉佩落在地上,大头牙齿打着颤道:“别碰。”   我恍然大悟,肯定是这家伙刚刚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了玉佩,老毛病犯了顺手去拿,一下子着了道。   看他这样,我也没心情骂他,就去看汉生,汉生一只手压在大头手臂上,帮他排血,直到血液恢复了红色他才停手,一旁的小何早已准备好纱布,帮他绷好伤口。   他可不惯着这货,边帮忙边骂道:“让你手贱,丫上辈子是不是黄世仁投胎的,要不是汉生手快,你这只手都保不住了。”   大头也知道这回闯祸愿自己,忙点头哈腰:“何大爷说得对,是在下莽撞了。”   汉生道:“先别拔针,会帮你减缓手臂的血液流动,拔的越晚越好,不过也不能超过两刻钟,否则这只手就危险了。”   大头小鸡吃米似得点头,“晓得了汉生爸爸。”   汉生笑着摇头,去看那具尸体,对领带继续说道:“或者是这具尸体有剧毒,就和高僧金身一个道理,所以才能维持不腐。”   “你怎么不早说。”大头一时间流血有点多,脸色变得些许苍白,哭丧着脸道:“常年吃鸡,今儿被鸡啄了蛋。”   我哭笑不得,这家伙也是心大,都这b样了还有这么奇葩的比喻。   我也去看那具尸体,心底忽地生出一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努力回想,突然一副画面一闪而过,我“啊”了一声,吓得他们纷纷转过头,我甚至看到汉生都提起了匕首,估计以为我也中毒了。   我连忙摆手,“别误会,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我好像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见他们都很纳闷,我解释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人,也算亲眼见过吧,我是在龙坑   没错,虽然过去了很久,虽然眼前人已经是个死人,但还是被我认出来了。   当时在龙坑支马队,共同运送一口棺材,最后雷击古棺,所有人都陷入梦魇,接着那口棺材被从里面打开,小男孩被他父亲击晕,画面戛然而止。   眼前这个已经死掉的年轻人,赫然就是长大后的小男孩。   一定没错,小家伙当时那张无助茫然的面孔我至今也不会忘,一如此时这张尽管已经干瘪,但却凝固着深深绝望的年轻脸庞。   我把那段“接收”的记忆讲给他们,听完小何疑问道:“你的意思,当时他们运送的棺材……就是我们在青山里要寻找的这具?”   我深吸一口气,“有很大关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一口棺材   小何他们再问细节,我摇摇头,遗憾的告诉他们没有其余的,只“看到”那一个片段。   “既然这人去过龙坑,最后还死在了这里,他的身份也不会简单,也许也是西王母一族的后裔。”汉生低头盯着尸体说道。   我点点头, 从尸体上收回视线,这点我也很认同,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感慨,人面对命运的无奈。那时候的小家伙也卷入到这场纷争当中,最终沦为了牺牲品,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难不成这里面有两具尸体?”大头忽然问道, “这人运来一具, 你们曹家老祖宗又搞来一具?”   是啊,我一拍脑子,怎么忘了这茬,如果青山中的尸体是曹家先人从关外带进来的,那么这个长大的小家伙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只有他一人,没看到他父亲,难道当年在那场雷雨中终究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一面之缘”,可我却对他有些同病相怜,眼中的尸体,还是那个明眸皓齿天真浪漫的小家伙。   小何问大头还行不行,实在不行就现在这里休息会儿,等我们出来,大头活动一下胳膊,咧咧嘴,“没啥问题,就是有点失血,汉生动手及时,毒素几乎都排掉了。”   汉生给他号了脉也说没事,银针封穴不能久阻, 收起银针后, 确实没有大碍,我们便继续前进。   路上汉生告诉我们都得谨慎点,那具尸体身上的剧毒很可疑,从中毒程度来看,从感染到死亡相隔不会很久,应该就是在   在往后走,我们遇见了一个左右的岔路,并且有人留下了一个向左引路的箭头。   我们几乎没有思考,就向左转去,似乎是一种压抑,离目标越近,所有人越沉默,没走多远,大概在木舟最   那是一口很不起眼的棺材,孤零零的竖在那里,棺材板面上刻满了篆文, 我们几个呼吸都有些颤抖, 小何提着风灯小心过去,照亮了竖棺的全貌。   只见棺面上有一大块的焦黑, 延伸到右下角,连接着一道裂痕,我看到这瞳孔一缩,倒吸口凉气,没错,就是那口被雷击的棺材,那口棺材最终还是被小家伙送进了青山。   我神情复杂的盯着这口竖棺,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这就是最终的答案吗?   小何深吸口气,询问道:“开?”   “开!”   尽管经过了这么久,我们依然无法确定棺内是安全的,以防万一,我和汉生来开,领带和小何策应在一旁,两人拿着绳索,一旦棺内的粽子起尸,直接将它封在里面。   一切准备就绪,可走近竖棺我们才发现,棺材已经被人开过,气封都被刮掉了。   我们对视一眼,汉生冲我摆摆手,我退后几步,给他留下空间,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将枪头插入气封,手腕发力,将整个棺盖挑开,一气呵成。   随着棺盖落地,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可在看到棺内景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起来,甚至感觉到一丝的……荒唐?   我不由得想到,这就是我们追寻了一路的终极吗?   棺材里面的确存在一具尸体,但也仅仅是一具尸体。   尸体肉身已经失水干瘪,发黄发暗,像是一条晾干的鱼干,甚至看不出原貌,保存的还不如一般墓穴里的尸体。   所有人都在争抢的就是这样的一具尸体?   靠这具尸体“复生”?滑天下之大稽,怎么可能!   他们几个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大头张大了嘴吧,嗓子发出“呵呵”的声音,一脸不可置信。   唯独汉生皱眉盯着那具尸体。   小何提着风灯,看向我,“二爷你再来瞧瞧?”   我单手揉着太阳穴,打死我也想象不到,走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难道在千百年的岁月尘封中,那具“活尸”彻底死掉了?失去了“复生”的资格?   再或者,当年我爹进来后对尸体做了什么,从而“抹除”了这具尸体的永生机会?   我转头去看汉生,心里难免苦涩,如果真是如此,那汉生怎么办,抑制羽化的办法又在哪里,对比来时的充分准备自信满满,我们这次下来,不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我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愤懑,觉得老天是在捉弄自己,明明已经走到了最后,为什么没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就是对盗墓人的惩罚吗?   忽然,汉生动了,我们所有人都望过去,见他径直走向那具尸体,在棺前站住,而后用手中的枪头将尸体的前胸挑开,我们此时才看到,那里有一条巴掌长的裂缝,而后汉生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在我们吃惊的表情中,从尸体胸膛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球形晶体。   他看着那颗晶体忽然笑了,像是松了口气,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将晶体递给我,几人的视线,都停留在那颗白色晶体上,我好奇的接过来,汉生拖着我的手把晶体举了起来,而后他另一只手拿过风灯在一旁照亮,光线下,我们看到半个拳头大的晶体之中,赫然趴着一条白色的虫子。   蠕虫只有小拇指肚大小,头上是密密麻麻的触角,仔细看才会发现虫身并非是白色,那只是光照的效果,实际整个虫身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虫子的头部里面有一个很小,且形状不规则的银色块,向下连接着全身的经脉和血管,血管里涌动着淡蓝色的液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虫子,简直就是工艺品,让人叹为观止。   所有人都看惊了,这种东西简直超越了人类的认知,我甚至不知道自然界里还是否有其他类似的存在。   我看向汉生,尽管心里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尝试询问道:“尸虫?”   汉生看着我手里的水晶体,笑着点头,“或许叫仙虫。”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活体仙虫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   我们从木舟深处的船舱找到了一具尸体,尸体中藏着这世上最后一只活体仙虫。   汉生指着我手中的晶体说道:“这种仙虫只有休眠才能长久存活,如果唤醒后,活不过几个时辰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我轻声说:“妖树上的那具尸体,帛书上降仙的方法,这只仙虫, 你……”   我摇摇头,尽管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也的确是听的怦然心动,但我现在不想那样活着了。或许在经历这一切之前,有个人告诉我,你可以拥有长久的寿命,我一定在震惊过后是狂喜,甚至愿意用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因为我认为活着才是一切。   但此时的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特别是对待“生命”这件事上,我见过了太多对生命的冒犯与争持后,所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   人其实是很那做到“顺其自然”这四个字的,大多数的人更愿意冠以“热血”和“冒险”之名,去和人生之中的必然展开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而我走到此刻,悟出来的一个道理就是,尊重生命就是在顺其自然,不要妄图去改变我们人生之外的事情,呱呱落地到行将就木,这期间就是人生的惊鸿,何必去忧虑那些生命之外的事情呢。   汉生在告诉我,我们已经掌握了西王母族通过降仙实现永生的办法,但我想告诉他,现在的我,对这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我认为这些东西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它们是藏在世界黑暗角落里的潘多拉魔盒。”   我爹信中说得对, 他不想他的下一代再纠缠其中,尽管我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下一代,但我也由衷的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人被拉进这个无法回头的漩涡当中,我不想汉生在背负那么重“使命”一个人活在他的黑白世界里。   “行了,既然那具尸体不在这,咱们就先离开这里吧,还有时间去继续找下去。”大头提议道。   话音刚落,我们来时的船舱中渐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指甲在抓挠的声音,听的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汉生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手已经不自觉的摸上腰间的枪杆,将那节枪头拧了上去。   “怎么了?”大头还有些茫然。   领带和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汉生,他死死的盯着来时的通道,低声道:“背着东西快走,快走。”   “发生了什么?”大头还在问,却也麻利的照做,收起了所有的装备。   小何也端起了枪, 不过和手电一样, 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   汉生深吸口气,神色严肃道:“希望是我猜错了。”说完当先冲了出去,我们一看也都跟着往出跑。   他带着风灯,大头在后面将最后的手电也打起来了,因为汉生很少有这种表情,这也意味着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一来到走廊,头皮都炸了起来,只见两边的门窗中,伸出了无数双青紫色的手臂,指甲长的都打了卷,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抓挠着,同时封闭的房间内传出阵阵低沉的“呜咽”声,听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走廊本就狭窄,也就一米多宽,现在两侧都是恐怖的手臂,几乎中间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稍有不慎就会被抓到。   汉生低声道:“起尸了,房间里全是封尸,估计是大头之前的血刺激了这些尸体,只不过刚刚醒尸,还不能行走,我们得快,要不然一个都走不了。”说完又是当先冲了出去。   他动作非常快,左右手各一节枪杆,噼噼啪啪将那些伸过来的手打开,我前面是小何,身后是领带和大头,借着前面两个人我硬着头皮牙还算是可通过,只是行进间,偶尔指甲刮在皮肤上的触感,让我直冒冷汗。   可后头的大头就吃了苦,他块头大,行进困难,几乎被那些尸手缠住了,特别是他手上有伤,不敢乱动,生怕扯动伤口流血更刺激了那些粽子。   拖得越久越不利,我想回头帮他,却被领带推了一把,“老板你先走,我去帮头爷”说着领带转身回去帮忙。   这么窄的空间,两个人已经很勉强了,我再回头肯定要堵在这里,便咬咬牙先跟这小何冲出去,等出了走廊再回头,已经几乎看不到他们两个的身形。   我急的就要返回去,却被汉生拦住,抢先一步进去,对我大叫:“先走,我去。”   我怎么能先走,看着汉生的背影再次没入走廊深处,我焦急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并且没过多久,里面传来门窗破裂的声音,我心里一沉,意识到不好,有粽子已经彻底苏醒,开了关节,从封闭的房间里冲出来了。   紧接着传来大头的一声吼叫,然后就是叮呤咣啷的声音,而后忽然安静下去,我心一跳,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忽地一道火光从里面窜出,火苗猛窜,原来是大头几人披着“火衣”从里面冲了出来。   汉生手中的风灯已经不见了,他们三个将着火的外套一扔,迅速奔过来,汉生路过我们,“别发呆,尸体都醒了,快走。”   我们几个吭哧吭哧的跟上,万幸的是大头和领带都没事,只是领带的手有些烧伤,索性三人都没被抓伤,这个节骨眼要是中了尸毒可就真完蛋了。   一路跑回到船上,其实木舟的另一半还有很多房间,可惜我们此时已经没有机会探索了,只得保命要紧。   几个人翻下孤舟,沿着原来的小道疯狂奔跑,直到从蛇人像的暗道返回,关死密道门,几个人才瘫坐在地上狂喘。   我们互相瞧着,不禁苦笑起来,这回真是惨到家了,五个人各个带伤,大头手臂上的伤崩开了,不过已经没有绷带了,小何骂骂咧咧的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扯断给他临时止血,大头还小声问有没有啥传染病,小何上去给他一脚,我也起身帮领带处理烧伤的地方,好在不严重。   处理好伤口,我们几个继续动身,这里也不安全,至少要回到坑道里才算安稳。   几个人刚要起身,忽地周围就暗了下来,只剩下一只亏电了的手电筒摇摇晃晃。   我整个人一下子激灵起来,我草,外面火盆的亮儿被灭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冲突   一节短棍,一节短枪瞬间出现在汉生手中,我也跟着拔出短刀,大头哭丧着脸耸耸肩,他的登山镐和背包都丢在   小何提起枪,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意思只剩下六发子弹。   领带则默默把刀交到了左手,这小子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实际他是左利手,不过没几人知道,他师傅告诉他,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不许暴露左手刀。   汉生指了指手电,大头忙关了眼下唯一的光源, 周围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我们几个默契的压下呼吸, 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在这种情境下,仿佛我的耳朵都变得敏感了,就连一旁大头咚咚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楚,我闭着眼睛,尽全力去感受外面的声音,不过我们现在躲在蛇人像后面,实在是有些距离,听了一会儿,除了周围几个人的呼吸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就这么僵持了一支烟的功夫,双方一动未动,我心想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尽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先不要动,再等等。”汉生简洁回道,接着就又陷入沉默。   又等了十几分钟,外面还是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得情况下, 保持极度安静,是很压抑的,万幸得是我们这几个人都不一般,只有我和大头得呼吸变得有些粗。   汉生,小何,领带,三个人对自身还是保持着高度得自控。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刺耳的“砰当”声,声音就来自我们一旁不远,惊的我头皮都炸了起来,好在我身旁还有人,若是我一人在这种环境下非吓死不可。   接着又是一声“砰当”,缓过劲来我立马意识到,是有人在撞门,在撞蛇人像后面的暗道门。   我靠,那些活尸追出来了!   几乎是同时,汉生低声叫了一声:“跑。”   我耳边传来呼啦啦的声音,是大头小何他们已经窜了出去, 我心下忍不住暗诽, 平时一个个看着病怏怏的, 跑起来跟他妈兔子死的。   骂归骂当然自己也拔腿跟了上去。   周围是无尽的棉花一样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我只得追着周围呼啦啦的风声。人就是这样,在未知的环境中,一旦有人先跑,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拼命去跟。   这种速度也就是几个呼吸间,我们至少冲出去了几十米,身后同时传来一连串的子弹点射。   我恍然大悟,可能汉生就是在等这个声音,等着那些活尸追上来,转移外面人的注意力。   同时我也意识到,能在墓下打枪的,只有火候他们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我还在跑,忽然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抓在我的领子上,力气大的出奇,一把将我拽到了一旁,推倒在一块石头后面,我胡乱的要站起来,黑暗中却传来汉生的声音,“是我,别动,等着。”   说完他竟然逆着又冲了出去,瞬间黑暗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摸了摸着心里晓得这应该是一根石兽柱,便靠在上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人停下来了,心肺却还在剧烈的跳动,我坐在石柱   没过几秒,外面又“劈里啪啦”的响起一串子弹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的刺耳,我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蹲起,尽量让自己躲在石柱后面,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真是蠢,没有光亮,暴不暴露又有个屁的关系。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一串子弹就从黑暗中打在我的身旁,劈里啪啦作响,被炸碎的地砖碎片横飞,我忙抱头尽力蜷缩起来,可一股热流从额头缓缓淌下,流到嘴边,腥的,是老子的血。   他妈的盲打都这么准吗?有种再给老子一梭子!   黑暗中那人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又是一串子弹贴着石柱打了过来,这回是在另一侧的地上,连我背靠的石柱边角都被崩飞了几块。   我大惊,马勒戈壁,谁说他们看不见,他姥姥的,这几个银币带着夜视仪!   我紧咬牙根再次缩了缩身子。   怎么可能两次凑巧都打在我身边!当时分装备的时候可没提到夜视,火候他们明显是早有准备!我抱着头心里狂吼。   我心里迅速盘算,这个地不能继续呆下去,以这种枪的口径,再有两梭子恐怕就要被打崩,到时候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被砸死。   可我身边没有亮儿,我只能凭记忆认准一个方位,说做就做,我没犹豫,深吸口气,学着电影里的桥段,迅速脱下外套扔出去,而后整个人从另一方向连滚带爬的跑向记忆中的另一根石柱。   先是不远处几声点击,紧接着子弹就跟了过来,有一颗甚至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先是一道热浪,接着才是“飕”的一声骤响。   我心惊肉跳的缩在石柱后面,都说一般步枪子弹在射程内速度是超过音速的,这回真是感受了个真切,再晚一丢丢,怕是脸上就要多了个洞。   我抱着头,不敢再乱动,已经耍过一次的招数,恐怕第二次就要真的挨枪子了。   似乎对方已经锁定了我,又是一梭子无差别的扫射,我内心焦急,怎么才能摆脱这个王八蛋,正在此时,忽地枪声就停止了,我微微抬起头,难不成是汉生找到了这家伙的位置?   紧接着我就知道的确是找到了位置,不过不是汉生,而是我。   因为我已经听到一阵破空之声,等到身体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已经贴身而至,我甚至没看到对方的样貌,被一记鞭腿横扫在腰间,犹如破麻袋一样横飞出去,在地上足足滑出去一米有余。   我撑着胳膊想站起来,却嗓眼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我操,不会把老子的肺踢碎了吧。   我胡乱的抹一下嘴,想站起来却腹部一阵剧痛,只得撑着地不断后退,不远处光芒一闪,我这会儿抬头看去,才看清了眼前人,正是栖霞。   她身上有些狼狈,显然在这之前遭遇了什么,此时脸若冰霜,一双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我,如同狩猎的雄狮。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厮杀   夜视镜和她的脸型完美契合,银色的线条更凸显了她脸上那份漠视,给人一种冰冷的机械和肃杀之感。   光芒一闪而逝,我们又陷入了黑暗,但我知道这仅仅是针对我一个人,通过夜视镜她看我是一清二楚。   “你还是要死在我手上。”黑暗中传来栖霞冷酷的话语,她似乎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 口气戏谑道:“到头来结果都一样,干嘛要受这些皮肉之苦。”   “非要杀我?”我忍着腹部的剧痛低吼道,也希望借此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去。   其实心底早已骂透了,大头他们几个家伙死哪去了,老子要是今天GG了,做鬼也要缠着他们。   栖霞似乎看透了我的伎俩, 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我们都是要死的,一样一样……”   嘴里说着一样,人已经窜了过来,一阵迎风扑面而来,我咬牙向左边滚去,可是在夜视镜面前完全是徒劳,结实厚皮的登山靴瞬间就踢在我的侧脸,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人就横飞出去。   恐怖的力道几乎贯穿了我的脑袋,“嗡嗡”的耳鸣仿佛海潮般冲击着我的大脑,视线都游离起来,甚至我的右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粘稠的红色粘膜,感觉周遭的黑暗都加深了。   我想挣扎着站起来,可却像坐上了旋转木马,手脚失衡,怎么也站不住,咣当又摔在地上,我干脆趴在地上狂喘,死死的盯着前方,我知道栖霞就在那,如果眼神可以杀人, 恐怕她已经被我千刀万剐了。   黑暗中她再次冲我走来,这次我是真的绝望了,火候他们几个身手恐怖,一看就是经过系统的训练,甚至凭借火候和西河两个人就能缠斗住汉生,这样的武力值,宰我这种菜鸡,真的不用多出手。   那种势大力沉的气息迎面冲击而至,我压在胸前的右手去摸短刀,此时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见了,我不想这么坐以待毙,哪怕能扎她一刀。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甚至觉得那股气息已经罩在我的头顶时,忽然另一个更庞大的气息在更头顶的之上盖压而下。   一个人影竟从我身后的石兽火盆上直扑而下,打了栖霞个措手不及,甚至带着夜视镜的她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拍在地上,两个人瞬间滚作一团。   这就是一阵劈里啪啦的打斗声。   我晃晃头强撑着站起来, 咽下一口血水, 顾不得其他, 冲那边吼道:“小心,她带着夜视镜。”   说完便侧耳听着方位,摇摇晃晃的找过去帮忙,来势快结束的更快,等我过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浓重的喘息声,我快速掏出短刀,就听不远处说道:“老板是我。”   竟然是领带。   “被我搞死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喜出望外,忙摸索过去,听见他在那粗喘,就伸手去拉他,他哎呦一声,我心里一沉,急忙问道:“受伤了?”   “被她给来了一下子,如果不是偷袭还真搞不定。”领带顿了一下,又说:“没啥大问题。”   我想起栖霞身上的夜视镜,就摸索过去,在她尸体上找到了夜视镜,摘下自己带上,目镜里立马呈现出周围的景象。   墨绿色的景物中,首先就看到了栖霞的尸体,在她胸口前插着领带的那把短刀,脸上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虽然刚刚还在打生打死,但想起之前结伴登山时的种种,守夜,开伙,甚至还同在一个楼阁上下榻,此时就死在我面前,还是有些不忍,心下忍不住自问,到底是何种执念,让他们变成这种近乎忘我的战士?   花信年华,何必呢?   我去看领带,他正捂着肋骨坐在地上,应该是在搏斗中遭到了重击。   我一瘸一拐的将他拉回到石柱   我拍了拍耳鸣的右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右边的牙齿都有些松动了,我低声埋怨道:“你咋不早出来,看着我让那娘们揍。”   领带苦笑道:“实在没有把握啊,如果不偷袭,咋俩都得交代她手里。”   想起栖霞得武力值,确实打我俩绰绰有余了,我叹气一声,又想起一件事,就问他:“你咋藏在这?”   他揉着肋骨,脸色因为疼痛有点扭曲,我忙拿开他的手,掀开衣服,能看到一块骨头凹了下去,我没敢碰,皱眉问:“是不是断了?”   “应该没有,不然现在哪能坐起来,对了,是刚刚跑开得时候,汉生哥让我潜伏在这的。”他说到。   我恍然大悟,他把我留在这是因为领带就在旁边。   “对了,那俩人呢,看到没。”我问他。   领带摇摇头,说:“当时太黑了,跑得时候只能感觉就在旁边不远,后来汉生哥就拉住我,让我上去,一直老板你也过来。”   外面偶然还在响几声枪响,不过并不激烈,估计栖霞的死让火候他们大感意外,一时间乱了阵脚。   我让领带先别动,自己微微侧着身子从石柱旁边探出半个脑袋去看,视野中没看到任何人,估计都在掩体   此时,一个影子晃晃悠悠从蛇人像后面走了出来,我定睛望去,那是一具高高个子,赤身裸体的古尸,身上卷了几层老皮,面部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双手在身前漫无目的的抓挠着。   最特殊的是他头上带了一个铜环,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号的发箍,难道这粽子生前还是个娘们?   不对,我盯着那东西的形状和位置,渐渐意识到,那东西应该很可能是开眼用的模具!   那小木宮里的古尸,就都是开眼失败所遗留?   此时古尸缓缓仰起头,似乎在感受周围生人的存在,他嗓子深处发出“呜呜”的低沉,也就两三息,一发子弹从殿宇最靠边的角落准确打在尸体身上,崩碎了尸皮,却也只打了它个趔趄,完全没有击倒。   古尸怒吼,向打他的那里冲过去,同时我注意到在蛇人像两条手臂后面,也有人开枪,打向角落那边。   我心里一紧,先开枪的人八成是小何,这样一来不仅暴露了自己位置,也引来古尸,他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缠斗   我有些纳闷,小何这样做明显没道理啊,以前打屁聊天的时候他讲过,还在部队的时候,有次演习,为了斩首伏击,在树上硬躲了两天两夜, 渴了饿了就嚼树叶,最要命的是中途憋尿憋的慌,但也不敢动,就掏出小鸟直接在树上放飞自我,就这样蹲点生蹲了两天,在第三天后半夜对方首长转移的时候, 给他干掉了。   照小何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 只要猫在一个地,如果不是有绝大把握可以一枪干掉对方, 他是肯定不会开枪的,更别谈反而暴露自己。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视野中一道人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的从殿前的石柱后面窜上了蛇人像,直奔上面的那个火力点冲去。   我恍然大悟,原来小何是暴露自己做靶子,给汉生找地方位置呢,只要汉生与对方接近,我相信黑暗就阻止不了他想做的任何事。   汉生这一暴起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Q,老枪,栖霞,都完蛋了,上面不是火候就是西河,不管那人是谁,显然汉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见汉生突上去,一顿密集的扫射就打了下来。   可蛇人像此时成了最好的掩护,它众多手臂交错, 阻碍了从上至下的视线,反观汉生整个人却速度很快,我见过他在迷魂凼老林子里的闪转腾挪,现在那些手臂根本阻挡不了他,几个闪身就攀上了很高。   眼看汉生就要奔至眼前,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枪声,上下夹击,打了汉生个措手不及。   好在汉生反应很快,将自己完全缩在手臂里,没有留下死角。   对方又打了几枪,虽然汉生现在不好在强攻,但对方不移动位置,也很难打到他,这下子就僵持起来。   看这节骨眼,我缓缓脱下背包,想去支援,可刚刚栖霞给我那两脚,在我脱包的时候, 一下子拉动了痛处,整个后背痛的厉害。   我咬着牙扔下背包,瞅了瞅,像个土耗子一样绕着石像快速溜了过去。   那个位置对我有些障碍,看不大清,但只几秒钟,那边就传来“当”的一声金属敲击声,接着就是大头嗷唠一嗓子,一边叫着“我哒”,一边又是“当当当”的一顿敲击。   上面又传来枪声,估计是汉生趁机又开始上去,但我已经来不及看,忍着背上的疼痛,提着短刀先奔离我最近的大头过去。   转过石柱,就看见大头正和人扭打在一起,地上丢着一个我们野外做饭的铝锅,我晕,估计是大头手里没了家伙,就掏出平底锅冲了上去。   他手上带伤,但也顾不了那么多,始终和对方缠斗在一起,因为对方有夜视仪,一旦分开,让对方隐入黑暗,势必要完蛋。   “大头,我来帮你了。”我叫了一嗓子,先对大头亮明身份,接着就冲了过去。   那人被大头以吨位压在向他的面门。   对方双臂抱着头,此时听见我来,竟然用膝盖奋力的将大头顶了起来,接着快速原地滚了出来,恰巧到我身前不远,双手撑在脖子两侧弹跳而起,一腿对着我的脸就扫了过来。   他妈的这几个逼人怎么都这么爱踢人脸。   我心里忍不住大骂,身体同时向后仰,可一拉伸又扯动了背后的伤,疼的我倒吸了口凉气,彻底泄了力仰倒在地上。   大头被推开,只得大致听了我们的位置,向这边摸索过来,我仰头去看,发现西河已经转身要去捡地上的枪,我暗叫一声糟糕,也不管多痛,硬着头皮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个卧虎扑食压向西河。   他的身手不用多说,已经感受到了我,原地停下,右肘猛地向后砸。   我出奇的愤怒,栖霞已经来了一下,操他妈这一下要是砸实,不说脑浆子干出来,我这张脸肯定是保不住了。   便强行歪了头,同时双手重叠向下压他的右肘,可我却低估了这家伙的力量,我双手的劲道尽然没有动摇他的后肘,还是被撞在了左肩头,顶了出去。   不过拖延这一下,大头也跑了过来,我仰在地上,急忙对他喊道:“右前方,别让他拿枪。”   大头也不管我为什么能看见,听到声音的刹那就扑了出去,再次将西河撞倒。   我咬着牙起身冲过去,西河已经反客为主,骑坐在大头脖子上,两人互相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   我捏紧了拳头,照着西河侧脸就是一拳,他被我打的歪了一歪,手下力道一轻,大头趁机顶了起来,不过西河也聪明,借力就向一旁滚去。   这下他躺着我站着,居高临下,总算有出手的机会了,照着他脸就是一脚,草泥马的,让你们踢我脸。   他躲了一下,耽误的功夫就被后面的大头死死抓住了双腿,接着就往他身上爬,他坐起来想给他一拳,我却趁机从一旁快速拽下了他的夜视仪。   不过这家伙的心态也是真好,瞬间的黑暗并没有让他慌乱,还是给了大头一下子,大头吃痛立马松了手,我向后一撤,躲开他要抢回夜视镜的手,而后反手将夜视镜交给了大头。   就是这一撤坏了事,原来他那一手根本就是虚晃,收回手他整个人向右倒去,滚了一滚,竟正好落在步枪的位置,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是早就记住了步枪的位置。   他右手捞起步枪,半蹲在地上,左手架起,准确的对准了我俩的位置,盲射起来。   两人同时分开两边扑了出去,子弹就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扫过,我甚至顾不上去看西河的位置,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动一下他就能知道位置,扫射下来,多半要被打中,所以我根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滚再滚,开启了疯狂走位。   大头那边也是,我俩也分不清子弹是朝谁打过去的,只得先跑为敬。   不过大头这家伙也机灵,跑着跑着就绕着圈向西河摸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   大头这货要比我强得多,边跑边不住回头望,跑着跑着就奔着西河侧面过去,不过西河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突然停住枪。   我看见大头也随之猛地停住,还在冲我不断摆手,我了然, 就冲他回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信号,也跟着站在了原地。   一下这我们这块就安静下来,我从夜视镜里看到,西河侧了一下头,在听我俩的位置。   大头其实离他已经不算远了, 但这么冲过去势必要被打成筛子, 他左右歪头瞅了一圈,发现了地上的平底锅,就指了指。   我纳闷啥意思,要我捡那个锅?   他对着那个锅做了一个抛的动作,接着比了自己眼睛,又比了三根手指头,又指了指自己,再指指西河。   我明白过来,点点头,摸了摸身上,从手上摘下电子表,而后看向他,他点点头,做了“三二一”倒数。   就在“一”的时候,我快速扔出手表,砸在平底锅上,发出“咣当”一声,大头已经做好了冲过去的姿势,可是西河在发声后,只是侧耳听了一下,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开枪。   大头想用枪声掩盖自己动作声的计划一下子就泡汤了,他摊摊手,表示这家伙不上当啊。   西河嘴角咧了咧,嗤笑一声,显然识破了我们的小心思。   我也很郁闷,以这几个人的军事素养来看,我们的圈套的确贻笑大方了点。   但这么下去显然不是办法,我看了看西河和大头的距离,咬咬牙,反过来对大头比了三根手指头。   他歪着头,一脸问号,不明白我要干啥。   我又强调了三根手指。   而后“三二一”倒数,接着深吸了口气,盯着西河,直接对他大声喊道:“仙虫在我这里。”   果然,西河听到我声音的瞬间枪口就移了过来,但我的话让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零点几秒, 我快速的向斜前方扑了过去,而后侧滚开来, 不管他开不开枪,连续换了几个方向,才停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也就在一个弹指的功夫,我完全是在赌,如果不是西河犹豫那一下,我是如论如何也快不过子弹的。   万幸的是我赌对了,大头也在瞬间冲了过去,西河反应过来再转回枪头的时候,大头一个猛扑已经到了他跟前,左肩狠狠的撞入西河怀中,将他撞翻在地。   不过西河反应也是快,见大头死死握着他的枪口,便顺势向下压,反骑坐在他身上将枪身死死压在他脖子上。   我奋力爬起来,几个箭步跑在了西河身后,右手在裤腿上摸到短刀,先前为了误伤和西河颤抖在一起的大头,刀已经被我收了起来。   快速抽出短刀,我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让我整个人呼吸急促起来,我的心砰砰直跳,握着刀的手心全是汗,脚步甚至开始不自觉的变得僵硬。   可被压住的大头“啪啪”拍动地面的声音将我唤醒,我不再犹豫,一步来到西河身后,左手臂将西河的下颚杠起,右手短刀轻轻抹过他的脖子。   西河身影僵硬了一下,他想转过来看我,却变得无能为力,随后便软踏踏的趴在了大头身上。   大头用膝盖顶起西河的尸体,摸着被压红的脖子照着尸体啐了一口,而后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将我拉到一根石柱后面。   “别有负罪感,他们手底下不见得多干净。”说着大头点点我的胸口,“只要你心里有杆秤,这个事儿没有你想的那么罪恶,别成为自己的负担。”   我茫然的看向大头,这会儿脑子已经几乎麻木了,过了最初的冲劲儿,我现在双手已经在发抖,牙花子也跟着打颤。   我记得之前看过国外的一份报道,上面提到第一次杀人的感受,不同人结束后的反应不同,有的人杀掉仇人后,会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强大,高兴,心里暖暖的,甚至会**。   如果是斗殴失手杀人,那就很绝望,绝大多数会后悔,因为面临着法律的制裁,即使逃跑也要一辈子谨慎,背井离乡,独自一人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这里提到了那种绝望心态,来源于被抓后的恐惧,那么反证,大部分人如果面临的是免责,或者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情况下杀人,多半是呈兴奋状态的。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感受,兴奋谈不上,但也绝对不是大头想象中的负担,我只是茫然,对自己所作事情的迷惘。   这两年我到底都在做什么?   一阵枪声将我从自问中惊醒,我回过头来,大头已经冲了出去,帮助小何摆脱活尸的纠缠,汉生趁着我们拖住西河,在黑暗中摸近了火候的身边。   刚刚的枪声就是从蛇人像上传下来的。   两个人的身影在其间不断闪进闪出,我想去帮忙又怕拖后腿,便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爬上火盆点燃里面的灯捻。   两个火盆的光亮,已经基本可以看清场中的变化,汉生那边优先分出了胜负,我摘下夜视镜,看见汉生缓缓从蛇人像走下来,手里提着昏迷过去的火候,像只小鸡崽子一样,他的一只手不自然的扭曲着,估计已经被废掉了。   大头那边也解决了那只粽子,他和小何配合将粽子捆在了石柱上。   我们聚在一起,万幸几人都没大碍,就属我最惨,汉生皱眉捏了捏我的后背几处骨头才松了口气,说无大碍,骨头没事,还可以走。   疼的我龇牙咧嘴,妈的,现在想起来还有气,栖霞那娘们下手是真狠,突然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问题,赵敏和栖霞放在一块会是个什么场景呢?   大头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火候,“这家伙是个什么情况。”   汉生说:“还有一口气,等他醒了,有些事情还要问他。”   我点点头,的确有些问题需要他给出答案,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次行动到底是如何透露出去的。   大头“咦”了一声,四下瞅瞅,奇怪道:“领带那小子呢?”   我一拍脑子想起他来,这家伙还受了伤,怎么半天没吭声呢,便转身看过去,只见他靠着石柱背对着我们,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一动不动。   但就是这一眼,就让我浑身直冒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在领带身前还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那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名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领带身旁,它现在蹲在那里,我们一时间即惊讶又觉得脊背发凉,不敢轻举妄动。   那东西面对领带坐着,只露出小半张脸,毫无表情的盯着我们。   大头不张嘴, 小声用嗓子说:“什么鬼东西?”   “我也不知道,领带受了伤,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好好地,那玩意肯定是趁我们打斗的时候悄悄摸过来的。”我也学着他那样说。   “看样子领带是被制住了。”小何也说道。   “到底是人是鬼,要不咱们冲过去给它一黑驴蹄子。”大头试着问。   “别轻举妄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万一伤到领带就糟糕了。”我制止道,同时心里也跟着犯嘀咕,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首先肯定不是人, 这,老枪被吊死,栖霞被领带宰了,西河被我和大头联手干掉,火候昏迷在一旁扔着,按理说这里应该再没有其他人才对了?   至于“非人”,那只人傀被汉生割走了脑袋,赵三水自甘爬进了“巨物”……难道这是一只存在于青山被留在这后发生了某种变化?又一只人傀?   “我怎么感觉这东西有灵智啊?”大头嘀咕道,“那几个家伙都被咱们收拾了,要有也是粽子,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跟植物大战僵尸里头那样啃了领带脑子了,虽然这家伙脑壳里也没啥,哪会在哪蹲着,咋的,难道是个母粽子, 相中咱家领带了,啧啧,审美也不咋地,估计生前也是个不挑食的主儿”   我心想这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听汉生突然开口,“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着就不动声色的向大头身后移了移,将自己的身影悄悄的从那东西视线中移开,我反应过来,也配合着挡在他俩身前。   “若是想这小家伙安然无恙,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动。”   谁料那边突然传来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低沉男人嗓音。   我们几个愣了一下,是个人?   同时脑子瞬时闪过一连串的问题,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或是……一直就在   我们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继续开口,既然他愿意等在那里,显然就是还有的谈。   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那边又传来对方的声音, “珂多母提树上的尸体是从哪里带出来的?之前又是谁在保管?”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我呆了呆, 随即心里一沉,对方怎么知道妖树上我的那具尸体?难不成他在我们之前也上去过?还是说这人其实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在我们走后他才上去的?   我心里瞬间千百思虑,判断这家伙知道的恐怕不比我们少,至少他似乎叫出了妖树的真名,“珂多母提”。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音译,还是某种古语发音,我从没听到过,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外人应该知晓得,只是不知道他属于哪个阵营。   还有,他的问题也很奇怪,为什么他要关心尸体的出处和保管人?相反的,他对那具和我相似的尸体没有过多惊讶,我相信是因为他完全明白那具尸体的由来和“意义”。   这就让我很震惊了,眼前这个家伙似乎知道我们所有的底牌。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汉生轻轻摇头,我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抬头对那边回道:“朋友,是不是搞错了,你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那个克什么树是什么?”   “既然你们这么不在意这家伙,那我就如你们所愿。”那个声音毫不拖泥带水,不给我们一丝讨价还价和思考的机会。   “等等。”我连忙摆手,制止道:“停停停,我想起来了,刚刚的确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树,不过我们之前确实见过一棵树,至于你说的尸体,我只能说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会知道是谁运进来的,至于保管者就更别提了。”   那边沉默下去,似乎在考虑我回答的真实性。   我担心他伤害领带,随后补充道:“我没必要骗你,我可以发誓。”   其实这也不算是假话,我们知道的确实不多。   他冷笑了一声,似乎对于我的答案充满了不屑,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汉生忽然平静的开口,提到了一个名字,“老枪。”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完全给我说蒙了,我心想真要糊弄他,咱也好歹编个我爹啥的,你胡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是就有点不靠谱了。   如果这家伙跟了我们一路,肯定知道老枪这个人,并且他登过妖树,很有可能已经见过老枪的尸体。   短暂的沉默过后,出其不意的,那个家伙竟冷笑两声,似乎仔细看了眼汉生,又忽地狐疑道:“你是谁?”   随即便自言自语道:“算了,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   接着便又对我们说道:“客舟里的东西交出来。”   我瞪大眼睛,吃惊不已,什么?这就是承认了汉生的指认?眼前这个家伙是老枪,他不是已经吊死在妖树上了吗?那现在是人是鬼?   汉生轻声道:“他应该会一门闭气功夫,可能比我还要早登树,后来你们半路上来,他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死的。”   大头低声骂道:“我说等我们下去的时候,这孙子尸体不见了呢,搞得老子还以为闹鬼了。”   汉生深深盯着不远处的老枪,平静道:“也许这家伙才是五人中首领,而且……是当年从青山活下来的人之一。”   “不可能。”大头惊呼道:“他那样瞅着怎么看也不像二十多年前的人。”   我摇摇头,“未必,你还记得赵三水吗,高明,还有那个曹北望,有的人在生命长河中被按了暂停键。”   大头讶异道:“你说这家伙曾经降仙过?”   汉生接道:“远不止如此,或许,他在更久前,还进行过‘复生’。”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我的大脑,我脱口而出道:“这人也许就是当年混在曹家队伍里,我爹一直想揪出来的那个背后人?” 第一百二十章 南北曹家   大头低声道:“那批人不是都被你爹给……”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得手势。   我拍着额头哭笑不得道:“怎么啥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很土匪呢。我也不知道当年得真相到底是什么,而且,传言并非是所有人都被埋葬了,不是还有一些人在荒山里醒来吗,后来陆陆续续都返回了曹家,只是那些人的晚年都很不正常。”   “二爷的意思,这家伙就是当时活着回到曹家的人?”   我轻轻点头, 思忖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有一点不一样,他可能没有回曹家。”   这回连汉生都疑惑的望过来,我解释说:“别忘了南方还有一批人,这些年他们不动声色,悄悄渗入到BJ, 赵金斗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种棋子肯定不会只有一粒,我严重怀疑,不仅是我们,连曹家内部都有他们的人。”   大头皱眉道:“操,碟中谍啊。”   我低声快速说到:“记得我们开始怀疑火候他们身份时候的推理吗,这些人不像是曹家人,但又在局内,不得不将矛头指向黑暗中的那股势力。”   “商量好了吗?曹傩送,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隐藏身份为老枪的家伙,见我们半天没回话便不耐烦的威胁道。   我深吸口气,心里已经有了腹稿,向他反问道:“东西可以给你,但你要告诉我,当年你们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仙虫”当然不能给他,但现在领带在他手里,我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只好先拖延一下再想办法,况且我也是在试探真相:他就是当年活下来的人。   我此时此刻迫切的希望知道当初的真相。   “真相?”他冷笑一声, 露出的半张脸上骤然因为怨恨而扭曲, 那只眼睛狠狠的盯着我, 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缓了缓,他声音中竟带着些许疲惫,“都是你爹干的好事!呵呵,我差点忘记了,他根本不是你爹,要不是我在珂多母提树上看到了那具尸体,还不知道曹北望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妄图以肉身凡胎盗取神火,以区区凡人几十年的性命,就敢布局谋划上位者,好啊,真是好手段,将最后的结果留给你,自己抽身去追求真相,曹北望真是我平生所见,最璀璨的几个凡人之一。”   “别他妈张口闭口就凡人,说的好像自己是玉皇大帝似的, 你要这么牛逼,咋不上天呢?”大头忍不住私下吐槽。   “老枪”说着又咳嗽起来,一直默默观察对方的汉生, 此时眯起眼睛,对我们轻声道:“不对,他的身体有问题。”   “嗯?”   汉生一双眸子在火光的映射下似乎溢出清辉,他说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猜的没错,他确实很久以前进行了‘复生’仪式,这具身体应该不是他的,当时似乎在仪式中出了问题,或者……那具身体被人动了手脚,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我想二爷是对的,这人的确不是曹家人,他们蛰伏许久,现在肯露头,很可能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家伙也许真是活下来的,很古老的那几人之一了。”   我吃了一惊,汉生用上了“很古老”,说明这家伙活了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十年,甚至有可能是……   我摇摇头不敢再深想,太恐怖了,如果真是那个年间走过来的人,那还算是人吗?真的是他口中的神灵了吗?   “好了别再废话,快点交出来。”他声音变得低沉,但我却隐约听出了一丝焦急,难道真被汉生一语中的,他的身体出了不可逆转的问题?   联想到刚刚他那股怨恨,难不成这家伙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爹造成的?   我偷偷去看汉生,询问怎么办,他悄悄的向石柱阴影那边移动了几分,不料对方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能做什么,如果不想这个小家伙死,就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我心里暗暗惊讶,怎么回事,那家伙只有一半的视野,汉生已经几乎处于他的视野盲区,怎么就被轻易发现了。   还有,他为什么说“我知道你谁”?他知道汉生是谁?   我深吸口气,脑子里疯狂想办法,嘴上随意应付着:“你怎么知道我们在   他嗤笑一声,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幼稚,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身上那样东西我看得见。”   卧槽,我更加惊讶了,还有这种吹牛逼方法的,丫还有透视眼不成?   汉生却低声说道:“是仙虫,他脑子里肯定也有一只,所以他能感受得到附近得其他同类,应该是一种生物电。”   听闻此言,我愣了一下,随即茅塞顿开,一下子想明白了关键,一些其他事情也缓缓浮现在我得眼前。   我记得看到过曹家先人得“观山气”之术,在壁画中,他们徒行在大地上,穿山越岭,不断进出中原各大山川险地,不同山脉,在他们眼中会具象出各种形态。   恐怕那个记载也是一种抽象,描绘得就是这种“生物感应”,当时得队伍中有着同样被开眼寄生仙虫的人,他们就是在寻找其他同类。   我恍然大悟,原来南北两批曹家人在很早前就有了分歧,并且在这么多年间,一直在以各自的方式实现“复生”。   在历史变迁中,转移到幕后的一部分诸鬼族人衍生出了曹家,最后落在了北方,自然就是奉天曹家,他们一直在寻找不用降仙就能实现“复生”的容器,也就是西王母族的后裔血脉,那五具拥有漫长“寿元”的不老尸体。   而另一部分人,他们则更加专注对远古仙虫的寻找,这也代表,这部分人,他们本身掌握着西王母族才能掌握的降仙之法。   同时,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说明他们在“繁衍”,并非一味的继承“先人意志”,这些人在追求自身的“永恒”。   这是一个逐渐生成的势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诈   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也只是我的猜想,连推测也算不上,因为没有一点依据支撑,只是我的第六感。   但我愿意赌一把,这个“老枪”明显知道很多内幕,就算赌输了也不吃亏。   我沉思片刻, 而后下定决心向他问道:“你们那边发生那件事后还剩下多少当年的人?”   我憋着口气,大气也不敢喘,问完后一瞬不瞬的盯着老枪。   果然,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惊讶于我的问题,连一旁的大头也奇怪的盯着我, 但我们厮混的太久了,用他的话说,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此时也没有发问,只是好整以暇的盯着那边,他应该知道,我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你在说什么?”尽管看不到老枪的脸,但我也知道他此时脸色一定很难看。   直到听见这句话,我心中才松了口气,我知道赌对了,老枪这句话完全是色厉内荏,我已经听出了他口气中的马脚。   这就叫反客为主。   当已知某件事情的一部分线索,就可以扮猪吃虎,反客为主,将问询转化为质问,从心里上打击对方,从而占领谈判的高低。   这些都是赵牧之教我的谈判技巧,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只是剩下的我大都不记得了,还有什么乘胜追击, 虚张声势,进退有度啥的,还有谈判的时候抱着胳膊,身体前倾,一定程度上可以给对方心里施压等等。   我感觉老枪已经没有开始的那么淡定,我知道它可以看到我,便故意露出一副非常镇定又智珠在握的眼神看着他。   “你以为你们藏得很好吗?”我对他说道,“那件事让你们蛰伏了这么久,不出意外,对方还在找你吧?”   我就是在赌,当年向南走的那部分人,他们没有专注于尸体,反而再找仙虫,这一定程度上就说明了很多问题,比如他们想降仙,想施展新的“转化”,并非服务于“复生先人”,这是一种在内部新生成的力量, 而两种信仰冲突的人, 一定会爆发战争!   这也是我猜测为什么南方那派人要销声匿迹这么久的原因,似乎只在前一阵子才死灰复燃, 因为他们内部发生了流血冲突,一部分人被赶走,“内战”让他们元气大伤。   而作为“老人”的老枪,我想一定就是被驱逐和捕杀的那部分人。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我最后在他心口落下一锤,说道:“我知道有人在追你。”   他几乎立马冷冷的望过来,一字一顿道:“你不可能知道。”   完全被我猜中了,已经拿捏你了。   我呵呵一笑,“你以为你们稳操胜券了吗?所有动作算无遗漏?别忘了,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龙山阁真的对你们一无所知?”   我心想还他娘的真是一无所知,汗……   “够了!”老枪冷哼一声,“算我小觑了你们,哼,不过你也别高兴,你也该知道,被猎杀的不止是我,连你也在名单上,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眉毛下意识一挑,嗯?还真炸出来鱼了,怎么扯到了我身上。   “不被承认,就被猎杀,不同于那些姓曹的老鬼,他们绝对会你知道什么叫恐怖,当打更人变为夜晚的行刑者,天大的讽刺。”   什么什么?   我脑筋急速运转,他刚刚为什么提到不同于姓曹?南边那些人尽管走的另一条路,但也是曹家的分支啊?他这句话什么意思,那批人不是曹家人?   这就和我们的推断产生了冲突!   我心里十分焦急,很想要他说个明白,但我已经诈了他,在他那边,我是清楚这其中脉络的,如果这会儿开口跟个小白似的瞎问,一准儿会被识破。   我正寻思着怎么再套套他的话,问出那拨人的背景,老枪却率先开口,冷哼道:“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你的,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我们有哪里是一样的?都曾经“活得很久”?   他继续道:“就算你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也绝对查不出跟脚,但等你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相信一定会大吃一惊。”   “好了,少说废话,快点交出来。”他最后威胁道。   领带似乎被他制住,一直坐在那里不动,我还没想到好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我那伙计还活着吗?我得先确定人是安全的。”   “看来这小家伙的性命根本不值钱啊。”他轻声感慨,而后似乎又对领带说道:“下辈子投个好胎。”   “等等。”我大声制止,双手举在头顶,“别动手,好商量,你得保证我那伙计是安全的。”   “我对他不感兴趣。”老枪露出的半张脸庞盯着我,“我最后给你三息的机会。”   我看向他们仨,都在摇头,这回是真没办法了,我无奈的掏出那枚球形水晶,千辛万苦搞到手的,现在又要拱手送出,而且这可能是世上最后一条“仙虫”了,何其珍贵。   我转身看向老枪,虽然心有不舍,但领带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   我单手举着水晶球,高声道:“看好了,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我那小伙计要是有所损伤,你就别想着离开这里了。”   他冷哼两声,眼神炽热的盯着我的手,对我道:“我说过,我对他不感兴趣。”说罢他指了指我的手,又指了指自己脚下。   我呼吸口气,心想领带欠龙山阁的钱就快还完了,这回回去得重新算算这条仙虫的价值,他娘的,这笔损失得算他头上。   我轻轻将水晶球放在地上,向前推过去,小球滴溜溜滚过去,在他身前被接了下来。   “东西给你了,放了我家小伙计吧。”我说道。   他将装有仙虫的水晶球拿到身前,近乎迷恋的痴痴看着,过了会儿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先别急啊,怎么也要等我走了你们再过来,我可不想被你们一拥而上。”   他收起水晶球,看向我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幽幽说道:“二爷,你怎么确定我不是那拨人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大的意外   嗯?   我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枪看着我们,神色渐渐转为戏谑,眼神中带着怜悯,似乎是长辈在瞧着一位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后生,啧啧两声,嘲讽道:“可怜啊,曹北望一生大智近妖, 断谋无数,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掐断了奉天所有人的‘复生’路,其下场不可谓不惨,却甘愿把生的机会,留给一个和他没有血脉渊源的人,可这个人呢, 蠢,是真的蠢。”   他说着竟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讥讽,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望向我:“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就为了一个伙计,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你知道这是多少人的心血吗?就被你拱手相让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爱?”   “你到底是谁?”汉生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步,眼神平静的盯着对方。   “我好怕啊,你可别过来,小心我打死他。”   话虽如此,可老枪脸色冷漠,完全不怵汉生,转向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提偶术,又是一个如曹南归一样的可怜家伙。”   陡然间我感觉一股气息从身旁的汉生身上骤然而发,我惊讶看去,他脸色虽然依旧平静,可握着短枪的手筋已如青虬抬头, 我大为吃惊, 几乎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汉生。   曹南归……是谁?怎么会让汉生如此在乎,是曹家人吗?   我茫然不知,随即一道闪电划破我的脑海,一种从未有过的透彻贯穿我的心扉,能让汉生如此尊敬在意的人还能是谁?   二爷?   曹南归?   我惊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向汉生,轻轻摇头,似乎在抗拒这个答案,二爷怎么会是曹家人?   二爷又为什么不能是曹家人?   我呼吸开始急促,曹北望,曹南归,两个人本就是兄弟?   老枪似乎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还在对我冷嘲热讽:“可惜又可怜的两个人,你真让我太失望了,连他们的一半都达不到,你以为今天从我这里得到了多少真相?”   我已经知道被这家伙算计了,估计从开始的盲目到被我“猜中”真相后的恐惧,都是他装的,事情可能完全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或者只有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完全是他在潜移默化中引导我去那么想。   拥有如此恐怖心力,当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至于我是谁?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猜得到。”说话间老枪根本没给我们思考的时间,不着痕迹的抛过来两个东西。   我还眯眼要去看,大头已经咆哮一声:“是雷管。”   冒着烟的两根雷管向我们飞来,我们四散跳开,顿时就是一声巨响,跟着一阵冲击波扫过,还没来得及喘息,另一根雷管也爆炸开来,我爆头趴在地上,感觉后背又是一阵热浪袭过,等爆炸冲击波散去,我抬头去看,四周漆黑一片,原来老枪的意图是炸断驮着火盆的石兽。   我立马意识过来,这货要跑,随即摸黑挣扎着起身,冲周围喊道:“都还好吗?”   喊完我就弯腰咳嗽了几声,现场灰尘巨大,呛得人直流眼泪,我又去摸周围,想找到夜视镜,可周围都是碎石和碎片,根本找不到镜子。   “我在这。”小何似乎在我左边答应了一声。   随后汉生也跟着回答,而后便没了声音。   我望向小何的方向,刚刚爆炸太近,耳膜还在震颤,我大声喊道:“那个货呢?”   “没看到。”小何也在咳嗽,“刚刚太乱,没注意到他去哪。”   我摸索着去找他,还没走到,脚下踩到什么软质的东西脚腕一崴,跌倒在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呻吟,“哎哟卧槽。”   我立马意识到是大头,忙喊道:“缺胳膊断腿没?”   他好像刚刚清醒过来,摸索了一阵,才发出松了口气的呼声,“老二完好无损,老天保佑,可吓死了,老子充的至尊会员还没花了呢。”   小何也摸黑过来,忽地周围一亮,我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望过去,是另一座石兽火盆被点亮,汉生搀扶着领带从那边走来。   我看了看,几个人虽有狼狈,可好歹身上没掉东西,只是大头脸上多了一个鞋印。   汉生走过来,将领带轻轻放下,摇摇头,“人走了就走了,领带怎么样了?”我皱眉问道。   “不好说,下手不轻,得等等看,有半天醒不过来得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用鼻子出了口粗气,看着脸色苍白昏迷过去得领带有些恼火,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如期的发生了。   我不能眼看着汉生被“羽化”折磨,我可以倾尽所有,但不愿意用任何一个人的平安去交换。   大头见我脸色不好,多半以为是被那家伙的言语打击到了,拍了拍我肩膀,从兜里掏出一包揉捏抽巴的烟,递过来半根,开解道:“甭听那傻逼叨叨,你自己为了这件事付出多少自己心里最有数,从开始的小白,坑坑巴巴走到现在,可以了,真的。”   我把地上的碎石踢了踢,让领带尽量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而后在包里翻找葡萄糖,也不管有用没用,只能先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边找边回他,其实也不仅仅是回答他一人,是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我心平气和道:“其实对于那番话我倒是没有多生气,这是实话,因为吧,我还觉得挺中肯的,只是没他说的那么蠢罢了,要是和曹北望比,大部分人都得自愧不如。   其次,人要自省,善于自省,我还是挺拎得清自己的,就像大头说的,自己尽力就好了,总不能知道差点意思,最后就不做了吧。   不尽人事,不知天命,差不多就是个理儿了。   我没他说的那么不济,可能心力比不上他,但我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否定自己,这点心气还是有的。   而且我觉得他说的也不对,领带是伙计,甚至只是龙山阁里的一名小伙计,但他依然值得我用那颗水晶去交换。就像我爹愿意把它留给毫无血缘的我一样,他在信里说,尽管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让我远离这些纷争,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觉得我们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应该遵从自己的选择。   我觉得也是的,并且我不觉得那颗水晶给了他有多亏,我和我爹的共同点,大概是都在做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   我深吸口气,捏了捏拳头,“我只是很气他对领带下这么重的手。”   “牛,还是我们二爷光风霁月,磊落坦荡,管他说什么,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下次再看见那货,直接打死。”大头搂着我的脖子一顿彩虹屁哄过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择路   我们在满地碎石中拾到了各自的装备,并且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火候伤了,先前将这家伙扔在一旁,爆炸时没人顾得上他,受了二次伤害,昏了过去。   领带如果不受伤, 我们可能还会带上火候,可现在几人里面只剩下汉生还有战斗力,小何大头勉强撑着,我自己不被人背着就不错了,考虑半天,只得扔下他。   虽然这家伙一度想杀死我们,可看着奄奄一息的火候, 还是没下得了手,我扔了一只火折子在他旁边,叹息一声,生死有命了。   大头背起领带,我去帮他拿装备,可之前被栖霞伤了脊背,刮蹭到背包上,疼的直掉冷汗,肋骨间的伤口也开始有些渗血。   小何要过背包,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知道,如果伤势加重甚至不能赶路,更是拖累他们。   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坑洞里,我们略作休息,距最后的安全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如果再找不到目标,我们就必须回返了。   休息好, 我们几个继续赶路, 好在接下来的路要平顺许多,汉生在开路,跟着当年曹家队伍留下的赶路痕迹,我们一直在向深处进行。   小何时不时回头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汉生说可能是老枪,他的身份比较可疑,但是我们判断的没错,他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那颗装有仙虫的水晶。   大头骂过去,说不行咱们就找个地蹲他。   我摇头说这家伙既然敢这么做,估计是路上已经看透我们了,并且他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虽然他也迫在眉睫,但他敢赌,就赌我们不敢和他死挺下去。   “那就让他一直这么跟下去?”大头气不过, “而且他手里说不定还有雷管,真他妈鸡贼。”   “如果他再露头,我会找个机会杀死他。”汉生在前面平静的说道。   走着走着, 我们忽然就失去了当年的痕迹,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汉生让我们等等,他说这附近一定有路。   我们在周围徘徊了一阵子,果然发现了几条路,其中两条坑洞,都很突兀的被厚重的石板堵住了去路。   我们几个蹲在那里面面相觑,这种现象很奇怪,仿佛坑洞被突然截断一样,毫无征兆的竖起了一块石板,经过测试,石板非常坚硬,而且还是一种我不曾见过的岩石,大头说恐怕上雷管都不行,洞塌了石板都不一定能炸穿。   只有另外两条道可以通过,但不在一个方向,我想了想,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便对他们说道:“我觉得这两条路都是深入到通到外面。”   小何听后惊讶道:“断龙石?”   “没错。”我望向一侧漆黑的洞口,分析道:“这两块石板应该就是整座大墓的断龙石,所有的出口肯定已经被堵死了,只有我们进来的那条黄泉道可以离开,剩余没有被堵死的路,一定就是深入下去的。”   大头轻放下领带,回手锤了锤肩膀,左右瞧瞧,问道:“那怎么有两条?”   我摇摇头,也说不准为什么,小何皱眉道:“那怎么办,如果路很深,咱们贸然进去,说不定要耗多久,恐怕时间不够用了。”   “猜猜看呢,祖师爷会保佑咱们吧,毕竟是如此优秀的手艺传承者。”大头试着道。   “这边?”   “这边。”   我和汉生同时指了一个方向,他向左,我向右。   大头“嘿”了一声,看向我笑道:“我还是更相信汉生多一些。”   我耸耸肩,本来就是瞎蒙的,谁料汉生突然开口道:“走左边。”   我忙道:“别,听你的,我就是瞎说的。”   大头小何也奇怪的去看汉生,他望向右边深邃的坑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晃了晃手里电量已经不足的手电,说了句奇怪的话:“每条路的结局应该都会不同,我的那条可能不会好走。”   我们面面相觑觉得纳闷,但出于信任也跟着向左边走去。   洞里温度开始低了下来,没走多久,出现一间略大一些的石室,说是石室,但不是人工的,看起来只是依托天然的山腹空洞人为的简单修造了一番。   我们原地休息,小何坐下来抽烟,他其实也伤的不轻,我看他刚刚吐的唾沫里都带血,他咬着烟仰在石壁上,伸了伸胳膊腿,和大头说:“一会儿换我背领带。”   大头边解腰带边往墙角走,“说啥呢,老子啥身板,你这是侮辱我啊,你瞅着我现在给你在墙上滋个洞来。”   说话就“哗啦啦”的放起水来,还边哼哼唧唧,什么“顶风尿十丈”,说着突然“哎我操”了一声,我问他“咋了,尿腿上了?”   “有东西快来瞅瞅。”大头喊了一嗓子。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起身过去,他在靠边的一片岩石后面,转过去,就发现那一大摊尿渍,再往里漆黑一片,大头正拿着火折子看着什么。   我们凑过去,发现在地上堆着几具尸骸。   尸骨狰狞,很少有全尸,而且多地方都带着焦黑,有些骨头都碳化了。   大头举着火折子,转头看我们,“咋个说。”   尸体死相恐怖,很明显绝大部分人都是烧死的,而且温度还不低,否则骨头不会碳化。   小何啧啧两声,“都快赶上火化炉了。”   我叹口气:“都是可怜人,死前没少遭罪,应该就是赵三水的故事中,那些被‘无状火焰’烧死的曹家伙计。”   “不止这几具。”   一旁汉生将手电向前扫,随着光线的前移,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尸体排开延伸出去,前面似乎是条路,深处还有不少尸体在地上。   “这数目可不少。”大头咂舌。   汉生走过去,蹲在一具尸体前检查,面对那些烧焦后死相狰狞尸体,他似乎没有半点不适,连续检查了几具,对我门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烧死的,有的人应该及时截掉了部分肢体,至于他们真正的死因……像是中毒死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幻术   汉生在尸堆中穿行,像是在寻找什么,偶尔会蹲下检查尸体,一支烟得功夫,他走了回来,对我们说道:“确定是中毒的,但有一点很古怪, 虽然毒性并没有使这些人遭受折磨,但毕竟之前都受了伤,无论是灼烧感还是截肢,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可怪就怪在,有一些人死前并没有遭罪,反而有些平静。”   “平静?会不会是被人打昏了?”大头试着说道。   “应该不是。受了这么大面积灼伤的人,会造成大脑缺氧, 从而致使肾上激素激增, 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神经元异常活跃,加剧痛苦的同时,还让人保持清醒,很难做到被敲昏,就算被大力强制致昏,也会很快的清醒过来,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平静’的死去。”我解释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迷药之类的,早几年地下的队伍应该都会携带。”小何也在猜测。   我点点头,这倒有可能,头些年世道乱,那时候下地都会备点“偏方”,多是使人跑肚拉稀的方子,或是传下来的祖方“蒙汗药”之类的,一是为了过活方便,二是大墓机关多,真要被困住, 走投无路,折在苦,服用后一觉就醒不来了。   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曹家下地的这帮好手应该门清,或者说身上备着也不稀奇,但若是给他们服用,是不是就有卸磨杀驴的嫌疑了,那些伤者就甘愿服下?   再说受了伤撤退带走就行,汉生也说了有一些人当机立断截了肢,应该还能活命,怎么就会有人选择就地封口?   “能不能是吃饱了饭打厨子,一看这些伤员不好带,直接封口。”   大头也和我先前的想法一致,我说了自己的推测,又分析道:“其实这种吃饱饭打厨子的想法也不全然是错的, 有一半是对的,就是明明能活,但却还是灭口了, 是有人不想他们出去。”   “我靠,这是你老爹的作风啊。”大头下意识说道,又后知后觉觉得不对拍了拍自己嘴,小何也作势要踢他,我摆摆手,说道:“就事论事,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甚至他的动机是最充分的。”   “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众目睽睽之下,当时曹家也来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当家,肯定不允许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汉生问道。   “对呀,这可都是好手,大部分还都沾亲带故的。”大头也道。   我想了想,在赵三水的故事中,有一个情节在我脑海中始终徘徊不去,我知道现在就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抬起头对他们说:“还记得故事中,多杰和那名守夜的家伙吗,多杰是怎么晕倒的,那个家伙又是怎么死的?”   “多杰”谈及多杰的昏迷过程很离奇,还有那个被淹死的伙计,在一个绝对没有水的地方,发现被淹死,这两件事乍一看不可思议,可细想下来却又可以解释眼下这些尸体的由来。   “幻术?”汉生问我。   我点点头,“用现代的解释就是催眠术,准确的说是一种精神催眠术,利用声,光,味使催眠之人陷入幻境。”   “还真有幻术一说?”小何大吃一惊,“我还以为只是功夫片里瞎编的。”   “有,而且我国很早就有了,流派众多,其中最厉害的被来自西南的一支少数民族所掌握,只是很少进入中原而已,当时都被当做异类驱赶走了。”我回忆道:“我曾经在秦汉堂收到的一幅壁画上看到过,千真万确的记载。”   “当时西南向汉称臣,那支民族进贡的队伍中,就有很厉害的幻术师,还当众表演了一个大型幻术,鱼龙曼延。   那是两个相近的幻术,分别叫‘鱼龙’和‘曼延’。   鱼龙指的是大鱼变换成八丈巨龙。而曼延则更加厉害,《西京赋》里有过描述,说八十八丈长的巨蟒蜿蜒登场,突然间它的背上闪出一座巍峨险峻的神山,山上有猿猴追攀,熊虎相搏,还有一只白象却长有凤鸟的羽翼翱翔等等。   可惜由于情景太过逼真,怪兽象形恐怖,将汉成帝最宠爱的妃子吓得精神失常,一怒之下,汉成帝将表演者全部砍了脑袋,连同进贡队伍也没放过,最后只有几个人被胖揍一顿后驱逐离开,并且带话给西域诸国,废除幻术,禁止入大汉,当时的边陲小国哪里敢忤逆大汉天威,故此幻术基本就不在中原地区流通了。   从那以后也基本没有人在看过这项神乎其神的幻术,直到06年,有人从山东沂南北寨掏了一座汉墓,其中出土了一块画像石,就清楚的画着鱼龙曼延的场面,要比西京赋里的描述更加恢弘,震撼。   那家伙当时还不知道壁画的意义,从土里掏出的所有明器加起来,都没那副壁画百分之一值钱,后来还是被一位广博的老师傅瞧出了端倪,这才没有埋没那件稀世珍宝。”   “我擦,这么强,你的意思是你爹也从那边学了幻术?”大头讶异道。   “倒也不是一定要从西域学来的,而且不同的幻术利用的媒介不同,比如铃声,某种头香,光线等等,我也没见过,说不准当时用的什么手法儿,但我相信,幻术的可能性极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人淹死在   因为他们都中了幻术,我想这种幻术应该是一种麻痹大脑潜皮层的手法,从而模拟了生物电信号,给了身体一种错觉。   或许当时的守夜人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水里翻船类似的幻术,眼下这些人则是在一场睡梦中,或是某种安逸的环境下,静静的死去。”   我看着黑暗中蔓延出去的尸体,沉声道:“不瞒你们,其实我现在觉得,这就是我爹做的,这种安静的死去,还是比较符合他的手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从骨头看出的真相   当年那批人在触发了“无名火焰”后,大多数的伤者,最后应该都长眠在此。   我似乎能想到当时的画面,这条狭长的通道上哀鸿遍野,躺满了伤员,尽管此次前来多是身手矫健的曹家高手,也被突如其来的无名火焰打了个措手不及, 除了当场毙命,烧的连骨渣子都不剩下的人,其余的残兵败将逃到了这里。   但凡被灼伤的人,血肉焦枯,最后有人发狠,央求身边躲过一劫的同伴帮他们砍掉受伤的肢体, 以求活命。   好在曹家的一众高手犹似那些刀口舔血的玩命之徒, 没有在这种血腥场面中“炸营”, 可最后却在一场不知不觉的“催眠”中永远长眠。   我不知道这之后的结局,特别是当时众人发现时是何种的瞠目结舌,而我爹又是怎么说服众人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因为“多杰”的故事,差不多就到此终止。   汉生走在三三两两的尸体,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色,但从这些人的姿势来看,队伍应该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为什么赵三水就讲到这?”   大头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胡子拉碴,难掩疲惫。   不只是他,我们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按着“多杰”当年的线路进来,即有惊喜又有惊吓,所有人都在吊着最后一口气, 一定要走到最后看一眼曹家的梦魇, 青山的秘密。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死了。”汉生站在一具尸骨身前, 回答大头的疑问。   那具尸骨倚靠在墙边,双手怀抱在胸前,竟是一副祈祷的样子。   汉生歪着头审视着地上的尸体,他轻“咦”了一声,蹲下来仔细观察尸骨,直到最后用手细轻轻扶起尸骨的颈部,在上面摸了摸,才道:“找到死因了,后颈骨有裂纹,应该是被人用大力伤了脊骨。”   汉生在这具尸骨前停留必有用意,我们几个好奇过去,他起身道:“这具尸骨应该就是多杰。”   “嗯?”大头惊讶的夸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向汉生:“真假?就凭一具烂透了尸骸,汉生你会相骨?”   我也好奇的看过去,相骨之术和风水堪舆之术一般,历来久远,但在专著上并不多, 都是散著, 在南北朝时期就很流行了, 据说是春秋时代的鬼谷子所创, 以人的骨骼形状、位置、大小来预测人一生的命运,有的时候可以单独预测,有的时候和拆字、卜卦结合起来运用。   相比风水,这种相骨术在历史上并不多见,传言集大成者就是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他只一眼就瞧出了魏延的脑后反骨。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听老何说过,二爷年轻的时候和一位相师学过相骨,但没有那么神奇,应该叫摸骨更准确一说。   据二爷讲,相师所摸所看的那个骨骼,它并不是一般人体学意义上的骨头,而是和精气神有关的少部分骨头。   他说人的精神不能独立存在,而是要依附于某些物质,如同山的表面水土经常有流失,但是支撑这个山不走形不倒的是它内在的岩石所构成的脉理,那这个东西就是山的精气神汇集所在,而人的骨骼差不多也起这么个作用,就像山的岩石脉理一样,支撑着整个人的生命,所以你这个人的命运密码就体现在骨相当中。   所以相骨,相的是精气神,这其中的奥妙,非明人所不能理解的。   难道二爷把相骨的手段教了汉生?   我正疑惑着,却看见汉生摇了摇头,弯腰指着那颗头骨,解释说:“没那么玄,你们看头骨   藏族人脂肪型胖得较少,老年妇女瘦的多,一般藏族男子脸型像刀切般,有棱角。   其次,藏族人最明显的特征是鼻骨高,鼻孔大,这是为适应高寒地区缺氧和寒冷所致。   还有腿骨也很明显,由于高原缺氧,无论男女走路行动缓慢,他们的腿骨发育的也和我们不一样,从这几点不难看出,这是一具藏人尸体。”   大头蹲下对照去看,“呦呵,还真是那么回事。”比出大拇指,“汉生,还是你细。”   小何也低头检查了尸骨,“确实没有外伤,汉生说的对,唯一的伤在骨上,后椎,是被人大力给捏断了,出手之人势大力沉,压倒式的,没有挣扎和反抗的痕迹,一气呵成,一点没给多杰反应的机会。”   瞬杀!   这个词在我脑袋中蹦出来,有人雷霆出手,瞬间击杀了多杰。   到底是谁出的手?   我当然不会怀疑是我爹,无论他处于何种目的,至少让这些曹家子弟没遭罪的长眠于此,断然是不会对多杰出手的了。   尽管可能在赵三水的故事中,多杰的身份有些改变,但也肯定不至于是仇人。   我唯一能猜到的就是队里的其他人。   那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多半是隐藏其中的曹家暗手。   对面也有高手。   那问题就变成为什么这人要对多杰出手?   如果他想扫清我爹身边的障碍,是不是诸如赵三水之流才是关键,为什么要选多杰?   我忍不住感叹,当年的水实在是太深了,赵三水最后没有讲的那段路程肯定不会太平。   当时的队伍肯定是从这条尸道走的,我们几个一商量也别休着了,既然找到了门就是赶路要紧,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   临走前我注意到汉生眼神特别的看了一眼那具尸体,意味深长。   我们沿着尸道向往走,中间是三三两两的尸体,走出去三五百米,已经看不到尸体了,汉生忽然站住,让我们在原地等他,将手电交给大头,自己拿着火折子折返回去。   我们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头就感慨,汉生真是个汉子,就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也敢一个人在里面嗖嗖走,打心眼里服他,就俩字,牛逼。   没过几分钟,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一点火星从拐角处亮起,汉生走过来,扬起手,向我抛过来一样东西,“二爷你带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转轮   小何他俩好奇的看过来,我也很纳闷,低头看去,是一个长条型,皮质黝黑的东西,手感有点硬,摸上去有点发粘, 甚至还长了一层毛。   小何诧异问道:“结刺?”   “啥刺?”大头没听清,顺手接过那东西,好奇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是从多杰的尸骨中拿到的。”汉生解释说。   大头一听傻了,连忙“呸呸呸”一脸嫌弃扔掉那东西,苦着张脸,“你是要送走我吗?汉生你咋啥都往回捡,不会是人家的风干的十二指肠吧,这玩意可当不了口粮。”   小何接过那个那个长皮条,摸索了一下, 便从中拔出一截清亮的刀身。   我们几个惊讶不已,没想到竟是把短刀。   他看着刀身解释说:“啥刺就是腰刀的意思,藏人一般有两种佩刀,一长一短,长的叫巴当末,短的叫哈刺,我们有个老班长是藏民入伍,当时政委破例让他带刀入伍,他后来就留在了部队,一直珍藏着他的佩刀,他说他家那边的小孩一般七岁就会得到第一把藏刀,代表了吉祥,庇佑,和无畏,当然也有在当地有威望的老人,将自己的佩刀赠送给新生儿的, 属于一种传承。”   说着小何将腰刀完全拔出, 刀身长直,单面开锋,刀尖呈半弧型,刀背上隆起脊线,贯穿整个刀身,并没有血槽,他轻轻弹了一下刃,刀身微颤,且有轻鸣,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闪过一抹流萤,露出耀眼的银色流水一样的波浪纹路。   小何忍不住赞叹:“真是好刀,我们老班长说过,有传承很久,古法锻造的刀,在锻造的过程中加了白银等多种金属,刀身坚韧且有弹性,一个成年男性藏民横卧在藏刀身上,刀弯曲两指,仍能快速复原,这种刀也被叫做‘白龙刃’,又似封印了一条白龙在里面。”   大头看的两眼放光, 忘记了刚刚的窘迫伸手就去拿,小何调转手腕躲开他的手,将刀把朝向递还给我,同时对大头道:“你抢个屁,看见粽子咋没见你这么积极,刀是汉生给二爷的,你伸个什么手。”   我接过刀去看侧面,因为刚刚刀身一闪我似乎在一侧看到了一串文字,微微侧转,果然有一串文字,我辨认下来,尴尬的发现是藏文,这东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   大头逮住机会将刀拔了过去,挥了挥刀身,啧啧感慨道:“好玩意啊。”   男人似乎天生对冷兵器青睐,他比划了一个威武怒目的持刀姿势,“啊”了一声,抒发情绪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怎么样,有没有共鸣。”   小何嗤笑一声,“拉几把倒吧,那他妈是让人砍脑袋时候说的。”   大头脸上挂不住,“那你他娘的来一句。”   小何无视他,接过刀仔细看上面的藏文,我试着问道:“会不会是持刀人的名字,或者干脆就是‘多杰’?”   小何摇头道:“绝对不会,老班长说过,铸师不会将名字铸在刀身上的,藏民认为刀是杀生工具,铸上名字,会令他们冥冥中感到惶恐和忌讳。”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转头去看始作俑者,向汉生纳闷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当时怀里是这把刀?”   大头俩人也一脸疑惑的看过去。   “我也是猜的。”汉生从我手里接过腰刀,并指轻轻抹过,似有清亮龙吟,他回忆道:“其实这把刀我之前就知道,因为很久前二爷提到过。   你还记得,多杰是如何与你父亲他们相识的吗,就是在石匣子,多杰的家乡。   当时这把刀还在多杰父亲身上,二爷的回忆中,这把刀留给他很深刻的印象,这不是一把普通的腰刀,多杰的父亲是安子沟的总管,佩刀是从上一任土司,也是他父亲的亲舅舅那里继承来的,藏族佩刀不仅是重要兵器,也是个人身份和阶层的代表。   据他父亲讲,佩刀是他满月的时候,舅舅送给他的,而他舅舅也是得自更老的一辈,来源已经不详了,只是传说可以追溯到格萨尔王手下一员叫玉拉托琚的大将。”   “英雄的佩刀,刀身铸造又掺杂了银质,这可是镇妖辟邪的好东西啊。”大头啧啧感叹道。   “不止,还有这东西。”说着我转动汉生手中的刀身,在藏文的另一面,与叠加捶打出鳞次栉比的刀花相连,还有一个轮牌符号。   这图案很小,而且和凸起如鱼鳞的相连,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而且就算仔细看,也不一定能认得,我也只是有幸在秦汉堂见过一次。   我把那个图案指给他们,几个人瞪大眼睛瞅了半天才看出来。   我说:“别看这东西小,工艺极其复杂,而且用上了微雕,幸亏我之前见过一次,不然也根本认不出,这玩意叫咒轮牌,很老的藏民一般家里会收藏,不过现真货市面已经很少见了。”   我看大头还贴近了去看,就让他少费劲了,解释说:“这个一般会雕在银嵌金牌子上,半个巴掌大,今这么小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传说这个是莲花大士聚集梵、藏、汉三地破除各种凶煞的镇宅妙宝而成。外圈应该是十二生肖,中圈是八卦,内圈是九宫。   并且每一圈都可以单独旋转,十二生肖代表十二地支以纪年的十二种动物,配合天干演化成六十甲子,寓意生生不息,永镇邪魅,太平久安。”   这回还真让大头说着了,八卦九宫咒轮牌与天珠、天铁、嘎乌、绿松石、琥珀及珊瑚一起,为密宗的“辟邪七宝”,再加上英雄佩刀,上过战场便自带三分怒气,刚正不阿,银质破魔,这刀就是天生阴物的克星啊。   这让我不禁想到,多杰会不会就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才遭了毒手?   那出手之人是忌惮多杰身上的这把藏刀?   大头脑子也快,已经反应过来,指着腰刀,一脸惊讶的“啊啊”两声,一拍脑袋,“我靠,多杰不会就是因为带着它才被人给‘咳’”说着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不无可能。”我深吸一口,神色严肃道:“如果真是的话,当年出手的家伙可就不对劲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水潭   我盯着手里的腰刀陷入沉思,当时我爹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会惧怕这把腰刀?   几个人盘了盘,暂时没有头绪,只得先收起腰刀继续前进。   一路走得很安静,大头到后来也开始喘粗气,体力接近极限, 我便和他两个人搀着领带,通道的尽头空间开始扩大,有阶梯,顺着山腹的壁修茸,盘旋而下。   一把手电显然不够看,更别提是亏电的手电筒。   我问大头还有照明弹吗,大头耸耸肩,我才反应过来他的背包早在木舟里就已经丢了,去看小何, 后者也摇摇头。   周围很黑,我们看到不方向,只能感觉到周围很宽阔,并且上面也很高,看不清楚岩洞的顶部,汉生摸不准,我们几个一合计,既然也没个方向,干脆继续走下去得了。   没走出去多远,在汉生的手电光下,露出了一片向下的台阶。   汉生拧大手电光圈,左右扫了扫,发现台阶是相连的,再远就看不清了,但我脑子里一反应,就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类似巨大球场一样的设施, 会一阶一阶降下去。   这下就有了目标,我们就从眼下这个方向下去,途中发现石阶修的都很粗糙,只是简单开凿那种,而且从地势上看,这里本来应该就是一处低洼,或者说就是一个大坑,工匠只是顺势开凿的石阶。   正走着,汉生忽然站住了,这个动作让我们几个同时精神一震,大头首先左顾右盼,我和小何也警惕的观察周围。   汉生侧头去看一个方向,我小心问道:“老枪。”   “说不好。”汉生脸色平静,可口气中却出奇的带着一丝谨慎,“我感觉有东西盯着我们,像是一种冰冷的窥探,我有些心神不宁。”   普通粽子遇到汉生就是一个“二次超度”,能让他说这种话,八成也得是黑山老妖那个级别了。   “是老枪那个老银币吧,装神弄鬼的,我估么就是他吊在后面, 让雷爷我逮住,非暴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装b的代价。”大头骂道。   我捏了捏眉心,苦笑道:“继续走吧,这条路终归会有尽头,最后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自己蹦出来的。”   分析了太多,我忽然有种厌倦的感觉,也是破罐子破摔,他娘的,解不开的绳结就用牙去咬吧。   台阶快下到尽头,手电光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高大的人影,汉生谨慎的挥挥手让我们先停,他独自下去侦查,就看到他身手矫健的翻下去,没一会儿便冲我们交替开关手电一下,代表安全。   我们几个下去,来到“广场”,发现那些人影只是簇拥在一起的一些石雕。   石雕两米多高,分布在四角,而后石雕的中心,竟是一汪深潭。   惊人的不止如此,石雕皆是人形,头戴莲花冠,怒目而视,有的插翅,有的踏蛇蟒,手中却都有一根粗大的铁索垂入潭水中。   潭面平整如镜,不起波澜,潭深水黑,一眼看不到底,而且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幽幽飘起,靠得近了,便能感受到潭水的低温。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眼神中既有紧张又有兴奋,很明显水下有东西,很可能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我盯着深潭,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忐忑,这种感觉就像在大学和喜欢的女孩儿表白一样,既期待又担心,憧憬美好的同时又担心被拒绝,就像我现在这样,渴望找到最后的答案,又怕那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深呼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矛盾,大头这时在一旁砸吧嘴两下,歪歪头,他纳闷的对我道:“芬芳,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如果当初你们先人,就是画师那一脉潜藏到曹家的先人,如果他的目的是守护住这具可能‘不老’的尸体,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送进青山里呢?还费劲巴力的还设置了种种障碍不让人进来。   我换句话,既然他们也不想让人利用这具尸体,为什么不干脆毁掉它,或者找个山头随便一埋不更好?   这个问题,就像这几条铁索,你说多奇怪,既然是不想被别人得到,如果沉到了水里,干脆就沉下去好了,还搞个铁索干什么,生怕别人不好捞?这种感觉就像:‘我就在这,你来捞我啊’,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这么说的确很可疑,转换身份,如果我是当初从关外运送尸体的那位先人,我大可以在半路将尸体随便刨个坑埋在哪里,相信曹家人一辈子也不会找到,但为什么非要运进青山?   是有某种必要原因吗?   退一万步说,那又为什么要留下这种有开启机会的机关呢?   大头的问题难住了我们所有人,这个“奇怪举动”的确有说不通的地方。   但是走到了这一步,当然不会因为一个疑点就此打住,我抓抓头,无奈道:“你他娘的这个问题还真为难到我了,你说得对,这东西这么设计的确很可疑,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原因,像你说的,还就真有点‘你来捞我啊’的意思,如果硬要说,在合理范围内,就是当初下葬这具尸体的时候,有人就计划好了,这具尸体还会有面世的那一天。”   “那咱们这会儿开……是不是正确时间?”小何试着问道。   我想了想也没头绪,反而问道:“我说不开,大伙儿忍得了不?”   几个对视一眼,这种越到后面越小心谨慎甚至到莫名紧张的心态,让我们都苦笑起来,我使劲搓了把脸,决心道:“搞它就完了。”   “好嘞。”   我们沿着水潭检查了一圈,也没找到寒气的源头,猜测最有可能是   潭水很深,以这种清澈程度都看不到潭底,可想而知它的深度,我们望下去,似乎能看到点影子,但也是漆黑一片。   我们几个将背包都堆在一边,领带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汉生帮着又检查了一遍,脉搏正常,只是呼吸有些微弱,汉生犹豫了一下,掏出银针,对我说:“我可以给他通几个关隘大穴,散气,走血,但这种刺激有反伤,如果半个时辰领带还无法醒过来,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有几成把握?”我紧张道。   汉生摇摇头,“他现在气太弱了,我也不好说,这种气血冲关,可以短时间内加剧血液流动,撑过去也许一时片刻就醒了,撑不过去……”   我看向他,问道:“如果再晚些呢,有影响吗?”   “越晚越不利,如果气血低到一定程度,施针必死。”汉生回道。   我咬咬牙,看着脸色苍白的领带,下定决心,对他轻声道:“兄弟,如果有个万一,算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你师父那每年我替你去上坟,如果有下辈子,我给你卖一条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水   我向汉生点点头,“动手吧,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汉生展开所有银针,开始一一给领带施针。   汉生身上有一个很厉害的地方,是我们所有人都拍马也赶不上的,就是他很稳,那种古寺木鱼的老僧才有的稳重。就算在当下的环境下, 汉生也可以立即沉浸心神,心无旁骛的施针,无论是手还是精神,全神贯注,平静再平静。   用了大概二十几分钟,劳心程度饶是汉生做完这一手也是大汗淋漓, 他小心拔掉最后一根银针, 收好后轻轻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大气也不敢喘的我们几个,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放心,一切顺利,血脉还算通畅,比我预想的要轻上一些。”   我们几个也跟着紧张的要命,听见汉生的答复方才如释重负。   也就七八分钟,甚至更短,领带的脸色逐渐变得潮红,原本虚弱的呼吸也冗长许多,汉生摸过脉,闭着眼睛,轻语道:“血通气壮……嗯?”   我听见这个拐音,整颗心又跟着揪起来,担心的顺着他目光看去,原来领带不知不觉苏醒过来,茫然的看向我们。   我惊喜万分, 俯身下去:“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说完又去看汉生。   汉生在领带身上压了几下,领带微微皱眉, 此时他脸上的潮红迅速散去,汉生道:“气血不能长时间攻心,能醒过来就好。”   领导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的坐起,抓着我的手,紧张道:“老板,有人。”   我拍拍他的手,“放松,已经结束了。”   大头一把搂过领带的脖子,嬉笑道:“哟,挺敬业啊,你可不知道你这一觉可睡没了你们东家多少玛尼。”   我笑骂道:“少贫,又不是白给,走工资账。”   领带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们,人没事是我们几个最大的欣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我松了口气坐到一边,大头把叼着半颗烟塞到领带嘴里,领带咳咳直咳嗽, 大头拍拍他的背, 一边说着“顶一口就好了”,一边声情并茂的讲述领带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当领带得知我把用那颗晶体从老枪那把他换回来后,整个人傻掉了,随即满脸愧疚的看向我,我大手一挥,豪气道:“不白给,扣工资。”   领带也算恢复过来,所有人都平安无事,这至少还在我的底线范围之内,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忽然就觉得,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就是我的最大追求了,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真相”,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在我们叽叽喳喳的时候,汉生已经检查了水潭周围的机关,发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四根铁索,有一根是松动的。   他和小何合力将铁索拽了出来,结尾处是一个整齐的切口,也就是说,这根铁索曾经被人用利器切断,还是在水下。   我们几个看着那条被切断的铁索,得有小孩手腕那么粗,大头砸吧砸吧嘴,玩笑道:“汉生,不会是你干的吧,能做到这,我只见过你那个枪头。”   “边呆着去。”我摸着铁索,温度低的惊人,心里有些奇怪,“   此时汉生渐渐皱起眉,他转头看向水潭,提议道:“得下去一趟。”   “别开玩笑,咱们都没有水肺,谁知道这。”大头摇头反对。   汉生解释道:“不需要水肺,这截铁索并不长,所以我猜测上面操作其余三条铁索,我负责断的那条,先把东西弄上来。”   说完都看向我,我犹豫道:“还没确定是什么,我觉得有点急了,这样吧,大头你们三个先在上面等着,我和汉生下去,不会深潜,先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因为还无法断定水潭只有我和汉生水性好。   汉生摇头道:“二爷不用下去了,我一个人可以。”   “放心,你忘了咱们龙坑的经历了嘛,深潜也没问题,何况这个小潭子了,咋俩下去还有个照应。”我说着已经开始脱外套,“就是水有点凉。”   汉生考虑了一下也点点头,小何想替我,考虑到他游泳他没问题,可水性真的不咋地,便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一边在水潭边热身,边让他们不要紧张,也不动手,就下去看看水下是个什么东西。   准备好了汉生先在水潭边试了试水,咬着手电冲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我也往身上洒洒水,温度比我想的还要低,不过已经脱到了裤衩子,这会儿在反悔上去也太没面了,只得咬咬牙跟着扎了下去。   水下视线特比好,我跟着汉生的光往下游,不过温度出人意料的下降很快,没有几米,恐怕已经降到了个位数,我在大学的时候,被同寝的孙子忽悠去游过一次冬泳,差点没冻死在快接近当年那个恐怖的低温了。   汉生也觉察到水温的异样,回过头来看我,我们已经快要接近那个东西,便咬了咬牙,冲他摇摇头,示意没问题。   因为水质好的不行,让我想起了初中的一篇课文,“下见小潭,水尤清冽”,由三根铁索拴着三个角的东西清晰的出现在   我们游下去,起先以为只是光线的原因,快近了我才震惊的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大号的晶体,至少有一个立方那么大。   材质我很眼熟,就是换给老枪那只仙虫外面包裹的晶体。   不过此时里面不是一只虫子,而是一个盘坐的人。   随着下潜周围温度骤降,我全身都应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感到出奇的寒冷,仿佛血液都要被冰冻住,在见到那具尸体后更是如此,我觉得四周开始笼罩起一股无法言语的冰冷和不安,那明明只是一具尸体,却生出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正注视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的秘密   剔透的晶体在手电光照射下,有一种钴蓝色的绚丽,仿佛雪山中遗世而独立的一株莲花。   可体感却与目光所及恰恰相反,晶体中盘坐的那具尸体,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恍然蛰伏深渊中的猛兽在俯首凝望,不知是水温的原因, 还是那种压迫感,短短十几秒,我胸口便涌出一股憋闷的酸胀,这口气马上就要卸掉。   汉生已经落在晶体一旁,我心脏即因为缺氧又因为极度的紧张,导致其砰砰剧烈跳动不停, 好像下一次就要挤出嗓子口。   我划着水也跟着落在旁边, 透过晶体看清了里面的那具尸体。   那是一具洁白无瑕的尸体,浑身一丝不挂, 赤裸盘坐在水晶中,匀称健美而又不粗犷的肌肉,刚刚好的勾勒出一个完美的人类肌体线条,黑亮的散披长发甚至垂落到腿上,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似乎看的不是一具肉体,而是一张舒展劲道的古迈大弓。   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万万没想到曹家先人从关外偷运进来的尸体竟是这般如“玉璧”无暇,以为还是如以往那些尸体般古旧。   就在我沉浸其中的时候,汉生忽地碰了碰,他指了指尸体的腹部,从我的角度看那里被散发挡住,我向左游过去,绕到另一面,一眼就看到了他所指的那部位。   我先是一惊,继而浑身因恐惧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时间紧急, 汉生捏了我一把,吃痛的清醒过来,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汉生点点头,表示我没有看错。   我甚至有一种眩晕感,怀疑是不是超低温导致我产生了幻觉。   可那东西就的的确确的存在。   一盘剔透的卵。   不是一颗,而是一盘,足足有四五十颗,拇指大小,每一颗都玲珑剔透,在手电光下熠熠生辉,并且我还注意到,每颗卵的顶端有一个淡蓝色向外扩散的顶点,从顶点向对面另一个顶点延伸出无数的纹路,由深到浅再到深,一闪一闪,仿佛深夜中徘徊在花丛里的精灵。   我以为那盘匪夷所思的卵在尸体的腹中,可仔细看罢才发现,根本不是, 或者说确实是在腹中,但并不是开刀后被塞进去的, 而是似乎就长在里面,我们所看到的那块腹部,不知是不是受了卵的影响,一个巴掌多一点的面积,竟然是透明的筋肉。   人的眼球长时间在水的压力下,会给视网膜、视神经造成不同程度的压迫感或轻微伤害,严重时眼部的视神经会很快充血,我现在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冷水伤了眼睛。   我犹豫着贴近了晶体,不顾一切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片卵。   天呢,我绝对看的清清楚楚,没错,那具尸体的半个腹部的确是透明的,其中的卵盘在有节律的向外扩散着淡蓝色光线,犹如一件稀世珍宝。   不用说我也猜到了,这些卵就是仙虫的卵。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仙虫的卵要孵化在人身中。   我去看汉生,他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那里,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划过他的脸庞,在潭底更深处停留,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蛰伏不动。   我一下就呆住了,这是啥,深水必有巨兽?我下意识就去推汉生,激动道:“怪兽怪兽。”   这一开口一口冷水灌进肺中,咕噜咕噜生出气泡我差点没憋过去,汉生一把捂住我的嘴,歪头示意别动,我狂指着水底,让他快点看。   他打着手电转身向下去看,那个黑影依旧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并且随着他手电光移动,还有几个黑影也暴露出来。   汉生打量一眼,竟对着游刃有余的鱼儿,这下我瞬间就慌了,他看到了什么,我到底要不要跟过去,索性没几秒,汉生又折返回来。   他回来冲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心里纳闷,啥个意思,怎么就OK了。   是打算上去吗?   他摇摇头,又缓缓收起OK的三根手指头,只留下一个“圈”,我看着看着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想表达的不是圈,而是一个“洞”,那   我点点头,正要问他是不是先上去,头顶忽地传来“扑通”的入水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这声音不对。   大头他们要潜水不会毫无准备,肯定以最小水阻力下来,这个声音就像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栽进水中。   我俩抬头望去,果然一个人从水中快速跌落,并且没有任何撑力姿势的坠落,有意识的人绝对不会这样,我心跳猛地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人肯定失去意识了。   昏迷了。   汉生一瞬间已经追上去,我也在后面跟着游,低温让我手脚手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动作也渐渐迟缓,我咬着牙跟上去,却还是落了一大截。   当我近乎哆哆嗦嗦的跟上汉生,他已经架起了那个人,我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小何。   上面发生了什么?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老枪偷偷摸上来了。   可一对三,大头他们都是有准备的,不至于消无声息的就给干掉啊。   我粗略打量,没有在小何身上看到外伤,那又是怎么将他击落在水中的?   已经来不及细想,我俩已经开始上浮,汉生提前关了手电,距离确实不远,两口烟的功夫就到了水面,也就刹那的功夫,我们还特意换了上浮的方向,可露头的刹那间,一股气息便猛地扑了上来。   汉生几乎没有犹豫,将小何推给我,自己主动伸出手将迎面扑过来的东西按进了水中,继而迸起大片水花,双方在水中搏斗起来。   那瞬间只留下两个字,“上去。”   我只有一瞬间的犹豫,觉得这不是像我这种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可以参与的战斗,帮忙估计没啥用,于是撑着小何,费劲的把他送上岸后,自己也跟着爬上了水潭边。   我竭尽的喊了一声“大头,领带”,可空旷的广场,没有人回应我。 第一百三十章 中毒   我本能的感觉不对劲,原地滚了几次离开之前的位置,之后突然停下,趴在地上注意周围的动静儿。   周围很安静,只有水潭中不时传来击水的打斗声,我心里开始慌起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难道大头和领带也和小何一样遭了毒手,昏过去了,更或者……呸呸呸……我心里暗骂自己是乌鸦嘴。   可我们唯一的光源还在汉生身上,周围敌人在哪,大头他们在哪完全看不到啊。   还在我思考怎么办的时候,水中传来“砰”的一声剧烈击打声, 接着一个什么东西快速打破水面, 砸到地上,没做停留, 胡乱的撞击在周围后,又隐入了黑暗中。   接下来水中哗啦啦作响,那个亏电到随时要熄灭的手电被点亮扔到岸上,接着又是一只手撑在岸边,汉生从水下爬了出来。   我快速跑过去,汉生却突然对我制止道:“别过来。”   他将自己撑出水面,我看得清楚,那条手臂都有些颤抖。他爬上水潭边,坐在那里,一条膝盖勉强支起,胳膊架在上面,低着头,一滴,两滴,三滴,血液滴答落在他裤子上。   “二爷,别过来。”他说着, 将枪头钉在自己身前,“把行李拿过来,我先送你走。”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尽量镇定道:“你受伤了?一起走,还有大头他们。”   汉生摇摇头,随后缓缓抬起头,两行黑红色的鼻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笑道:“二爷你先走,我去找他们。”   我转身去翻背包,应该有止血药的,就听汉生在后面说道:“不用了二爷,没时间了,我中毒了。”   “你少说话,我这还有血清。”我脑子一团乱,下意识的翻出所有的医药包,踉跄着走到他面前,焦急道:“有药,你别说话, 对了, 你的银针呢, 你快给自己解毒啊。”   “二爷你听我说。”   到了这个时候汉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尽管黑红色的血液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裳,他依然用那双如深泓般的眼睛盯着我。   “我中毒了,太深了,就是我们在木舟下大头中的那种毒,听我的,没得解了。”他洒脱一笑,“苦了你了二爷,我们几个在路上还有个伴,你就得一个人走了,总的有人逢年过节给我们烧点纸钱买酒喝不是……”   他后半句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汉生中毒了这也几个字,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谁都能倒下,唯独汉生不能也不会倒下的,结果他现在告诉我,自己要不行了。   我竟然感到一丝荒谬和可笑。   我看着汉生,麻木的摇头:“你别开玩笑,咱们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说好了要开个面馆的,龙山阁后厨的奎师傅答应给掌勺,我给你买个小三轮,你得天天进货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汉生看着我笑着笑着,就是不说话了。   我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背你,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能有救,就像每次危急关头,你总能找到我们,带我们出去一样。”   我踉跄着上前,汉生伸出一只手制止我,我发现手臂上面已经爬满了那种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他摇摇头:“有点累了,二爷,不过让我再送你一程。”   说着他倒拔出枪头,强撑着站起,看向对面的黑暗,又对我道:“你走二爷。”   你走,你先走,你们先走吧,我断后,不用管我,放心……   似乎这些话永远属于汉生,似乎他一直在保护我们,我永远是那个先走的人,看着他的背影,一道已经有些模糊,来自很久很久前,站在枯井口的背影渐渐和他重合。   原来从我踏进这条路开始,就一直先走……   压抑在心中似乎被我隐藏包装的很好各种复杂情绪一瞬间,撕裂了所有伪装,全部涌上心头。   懊恼,无助,自卑,软弱,绝望,我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可还是连自己都没骗过。   二爷?   一个声音忽地在心头响起。   那是一道久违的记忆,一个叫做曹傩送的小家伙,初次见那个老头子时候的景象,何叔把他领到他面前,老人坐在龙山阁堂前,如一只桀骜洒脱的海东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小家伙还懵懂时疑惑的叫了一声二爷。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不知名的信心瞬间让我冷静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另一个自己以一种“上帝视角”在看着这些事,所以此时,我脑子无比的清晰。   我知道,可能那个老家伙真的在天上一直看着我。   我深深吐出口气,仿佛卸掉了这两年来头上那顶以二爷命名之冠,鬼使神差的也让自己轻松了下来,我轻声问汉生:“对方是什么人?”   汉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是人。”   随后补充道:“至少现在不是,力大无穷,但却有自己的意志,好像某些很邪异的粽子。”   听着汉生的话,无数的念头和线索在我脑海中交织,结合这一路所见,渐渐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儿逐渐成型,或许可以解释这个突然出现的鬼东西。   我起身走到汉生一旁,他想说什么,我先一步冲他摇摇头,回道:“别每次让我先走,这回咱一起。”   说完我迈出一步,挡在汉生身前,深吸一口气,冲对面的黑暗中喊道:“老东西,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接下来的话,好好听着,别人不晓得你的跟脚,我晓得。   我猜的没错的话,近些年你都躲在这   当年送尸体进来的那个小家伙,是你在木舟外杀的吧?多杰也是你杀,还有曹家队伍进青山,你应该也一直尾随在后面吧,妖树上的人,不出意外也是你动的手。   甚至……断龙石也是你放的。   总之这些年,你一直藏在青山里,就是为了杀死所有知道这里的人,你的目的就是水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断   水潭里的水不可能温度这么低,这里的环境根本达不到,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水潭底下的那几个深坑,根本就是寒泉。   地下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地质结构,就像山西XZ宁武县城那边的那口宁武万年冰洞一样,以它所处的纬度和海拔来说, 不会形成冰洞,最大的可能就是地下的特殊结构。   此地应该也是如此,由于独特异常的地质,导致水潭就是从潭底的寒泉流出,而且几个泉眼如潮汐一样相互循环,所以水质才会如此清澈,且越低越凉。   那么当初我们的一个问题就得到了答案,尸体为什么非要运进青山不可,答案是,青山地下有独特的地理特征,寒泉,再由此推断,就会产生两个答案,保存尸体,维持那些仙虫的卵。   只有这两个答案。   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我记得汉生提到过,那些仙虫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一旦苏醒必须要极快的进行降仙,否则迎接的就只有死亡。   在看见那些虫卵的时候,其实另一个问题我也有了答案:南派的曹家人为什么执着于这具尸体?   诚然汉生提到的“五具”永生尸体很少,但一直追查了这具尸体几百年,并且从关外直至神农架,是不是太过执着了?   等等,我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有一条时间线没有对上:   北派的曹家以奉天为中心, 收集古尸。   没多久,画师一脉混进曹家北派趁着百年转移古尸的时候,将这具尸体盗出,转移进了青山。   搜寻仙虫下落的南派找到了这里,要夺取尸体中的虫卵。   看似没问题,但有一个疑点,也是我们之前就提到的,既然画师一脉不想让人得到这具尸体,或者说尸体中的虫卵,为什么干脆不就地销毁,何必多此一举?   不被敌人惦记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抹除敌人的目标。   你啥都没有你还图我什么!   但画师一脉的人并没有,他们大费周章的将尸体送进青山,又要防止南北派的惦记,这很不合常理,事出异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说不通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黑暗中的东西, 必须要杀死所有进来这里的人。   因为有一个秘密, 只要看上一眼,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那就是仙虫需要通过纯血的西王母族人尸体来培育。   也就是那仅剩的五具尸体。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猜想,包括押送镖车带着尸体进来的那个小家伙和多杰的死等等,全是我凭此去推测的,尽管还有很多疑问没对上,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推测。   推测和猜测还不一样,我相信只要我有依据,尽管我没有亲眼所见,但得出来的就一定是正确的结果。   不知是不是毒发,汉生又坐回了地上,脸色也变的苍白,冲我虚弱的笑了笑,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别起来。   接着用布条缠好手,向他要过枪头,尽管汉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还是愿意将枪头交给我。   我拎着与大小不符合重量的枪头,又一次想起了上次将枪头递给我的那个老家伙。   老家伙,你看我这次盘盘道,几分像二爷。   我拎着枪头走到一座雕像前,将枪头搭在铁索上,冲着黑暗中喊道:“你尽管装听不见,没关系,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水潭回你的宝贝了。”   说罢,我挥舞起枪头,重重的劈砍在铁索上,小孩儿手腕粗的铁索应声而断,雕像手中只余留一小截,其余铁索一断,便轰的砸入水中沉了下去。   三条铁索本来就断了一条,我特意选了对角一条,那个巨大的晶体现在就只靠两条对角线的铁索牵引着,摇摇欲坠。   我走到另一条铁索旁边,对着黑暗中道:“我指给你三个数,如果想眼睁睁看着你的宝贝坠入地底寒泉,你大可继续忍着。”   “三……”   我只数了一个数,便果断削断铁索,失去牵引的一条铁索再次入水,这样四条铁索只剩一条,那颗巨大的晶体再难维持平衡,随着铁索入水,接着水下传来一声闷响,想必是那东西失去平衡,砸在了水潭内的岩壁上。   我“哎呦”一声,故作歉意道:“手快了,不好意思,还有一刀。”   我缓缓走到最后一根铁索旁,用枪头在其上缓缓滑动,发出金石刺耳的摩擦声。   别看我表面淡定,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如果当真对方在意的不是水下的那具尸体,那一切就都全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黑暗中一阵劲风袭来,我第一次预感如此强烈,似乎还没接近我,我的汗毛在细微的摇摆中,已经传给了我的信息。   随着那道人影突破黑暗,冲进亏电的光照中,一张狰狞无比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果真如汉生所说,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只是一具披着干瘪肉体的躯壳,并且不知怎地,上面还带着某种蜥蜴的特征。   它甩着猩红的舌头,目光中带着疯狂,一双极细的爪子猛地伸过来,抓向我的胸膛。   对方速度很快,甚至我觉得他要比汉生还要快,我甚至感觉,那身破烂肉壳连子弹也不一定能打透,但就是这一个思考间,我站在原地,一柄腰刀从袖口滑落到手中,接着我嘴角扯出冷冽的笑意,拔出腰刀,在那只怪物的扑杀下,一刀捅进了它的胸膛。   我闭上眼睛,已经开始接受,我以为最少不会被杀死,也要沾染毒素中毒而亡,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腰刀插入它胸口的一刹那,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接着尸体就僵硬的向后倒去,坠入了潭水中。   我愣住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快的连汉生也仅仅只来得及站起来。   我胡乱的摸了摸身上,祖师爷保佑,竟然没掉零件。   汉生要欣慰的笑了,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转而是巨大的恐惧,我仅仅慢了一分,也听到身后水池边传来刺破水面的声音。   我看着汉生,笑了,老子可不想路上孤孤单单,咱们这回可以一起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曹北望   这一刻我的脑子是空的,也可能是受惊吓过度后的短暂空白,总之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有一个小心思,能不能别那么疼。   然后随着身后水声的响起,另一道影子突破黑暗冲了过来,仿佛他早已候在一旁, 就在等这个时刻。   那道人影眨眼而至,横在我的身后,我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再回头时,一双尖锐的爪子已经刺破他的胸口,从后背刺出,而这个家伙也从那东西的胸前拔出我的腰刀,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   带着剧毒的血液迸溅而出,溅在那个人的身上, 我甚至听到了腐蚀肉皮的声音,但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将那具无头尸体推下清潭,转身看向我。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人,包括一脸不可置信的汉生。   老枪。   来人竟然是老枪,他在危急关头,替我挡下了要命的一击。   他脸色惨白,头上不知为何带着半式头盔,这东西我不陌生,正是小木宮中,那些进行三眼的尸体所带的某种装备。   他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回到木宮进行了降仙?   我哆嗦了两句,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不久前还要死要活,这会儿为何又为了我,胸前多了两个窟窿。   看着依然警惕的我们,他咳嗽两声, 吐出一大口鲜血,苦笑道:“这具身体快不行了,趁着还有时间,要不坐下聊聊?”   我大为意外,汉生已经摇摇欲晃,我便趁此点头,三个人就在潭水边坐了下来。   “你……”汉生坐下后忽然开口,犹豫半响,试着问道:“曹北望?”   嗯?   啥?   我操?!   我脑子一串问号闪过,随即看着那个半式头盔,一下子明白了汉生话中的意思。   对面的人和煦的笑了笑,可在老枪脸上确实异常的诡异,他道:“没错。”说完来看我,“你好呀,小傩送,看你的样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啊。”   我一时间吃惊不已, 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你是曹北望的意志,那个仙虫是不是。”   他向后仰,双手撑在地上,笑道:“如果我们在这见面,相信你的猜测是对的,很高兴那条仙虫你没有收下,不错,当前的那条仙虫是我留下的,并且已经被我‘种生’过了,没想到真的能救你一命。”   我大吃一惊:“你已经算到了今天的一切?”   他摇摇头,埋怨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算那么准,只是我推测了所有的结果,这是其中一条。”   说完他看向自己的身体,遗憾道:“当年没有抓到这条大鱼,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找你,所以我留下了那个鱼饵,还真咬钩了,哼哼,还真是笨呀。”   高级凡尔赛吗?   我大汗,就是你觉得笨的家伙,前不久刚刚完虐了你儿子一顿。   “怎么样,这些年过的好吗?”我收起表情,认真的看向我。   “还行,龙坑下的那封信我收到了,大致算是开心,有了很多朋友,只是你们这摊子破烂事快搞死我了。”我摊摊手。   “喂喂喂,可别乱说,肯定是你自己一头扎进来的,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吧,也是你的事。”他争辩道。   “切。”我懒得理他,就说:“看在你快要嗝屁的份上,懒得和你争辩。”   他笑了笑,一笑牵扯到伤口,又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全是黑色,还带着阵阵鱼腥味的恶臭。   他坐在那里喘息半天,才抬起头,苍白着脸看向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赶紧指向汉生,“汉生,你快告诉我,当年你在这里是怎么压制羽化的。”   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拍脑门,“我地聪明儿子啊,你都说了,是进来才找到的办法,我呢,是之前就保存在休眠仙虫中的记忆,你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换个问题。”他又说。   我失望至极,这次就是要来帮汉生找到压制羽化的办法,其他的一切与之相比,都不重要。   “他身上的毒怎么办?”我又问。   这个曹北望转身望向汉生,静静的看着他,笑道:“傩送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辛苦你了。”   我靠,我傻了,说的什么话,怎么像是看待儿媳妇一样?   汉生摇摇头。   曹北望单手撑着额头,用手指敲了敲,半眯着眼睛思忖,而后说道:“应该有办法,但我不知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中毒并没有他的深,而且还要晚,但我肯定先他死掉,他身体中应该有某种东西在和毒素抗衡。”   后半句是冲着我说的。   “嗯?”   说完他用鼻音发出一声疑问,他快速转向汉生问道:“你又上了那艘船?”   汉生点点头。   他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笑道:“没事了,一举两得,当年的我是怎么发现的,真是厉害啊。”   “喂,没有这么夸自己的吧。”我着急道:“发现了什么,快说说。”   他指了指汉生说道:“龙坑人的基因序列,再多的我就搞不懂了,毕竟受限于我们那个年代的科学水平。   这种射线衰变是有一个周期的,并且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会有所差异。   天铁从吸能到释放是有一个固定时间的,只要在固定时间段,接受射线的辐射,就有可能使自身基因重组,发生某种奇特的变化,而经过长久的实验,最神奇的一种就是,强化某种控制衰老的基因序列,保持DNA链的完整,也就是,长久的寿命。   而我们刚刚干掉的那个东西,他身上的毒素也不是普通的毒素,两者综合,我想就是既能解决毒素,又能抑制羽化的终极办法了。”   他说完又看向我,“满意不?”   我高兴起来,“真的,汉生不用死了?”   “不一定,我只能是说,是我了解我自己,继而做出的判断。”这个曹北望耸耸肩。   “仙虫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有,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汉生突然向他问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别   “仙虫啊,怎么说呢,我们知道人体是有生物电的,对吧,简单来说,就是仙虫的体内有一块可以自己制造磁场的仓库,可以储存和释放生物电, 差不多你这么理解就行了,想必以你们现在的科技水平,理解这个应该简单吧。”   他看着我俩。   我看看汉生,咋地,你懂啊?   我含糊的点点头,大致意思肯定是听明白了, 但有一些细节, 比如秦岭的镜儿世界,和巴蜀龙坑又与仙虫有什么关联,还是迷糊着。   他捏着下巴,眯眼思考了会儿,继续说道:“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去了哪,有可能最后真的让‘我’找到了海内昆仑吧。”   他笑了笑,“毕竟是我嘛。”   “我有一个问题。”我举起手,而后又觉得有些荒诞,和汉生两个人就像小学生一样轮流发问,“西王母的后裔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突兀,但却是我们好几个问题的纠结所在。   就像大头的疑惑,如果混入到曹家的西王母族人,是为了破坏那些曹家老鬼的计划,足可以将尸体毁坏,永远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又要费力的运进这里?   南北两派曹家都在盯着这具尸体,如此作为不可为不多此一举。   曹北望撑着头看向我,似笑非笑的问道:“来,你先说一说, 你是怎么看待这几股错综复杂的关系的。”   对于他的反问我有些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但也完完整整的将南北曹家,西王母的关系,无论是推测也好,还是证实也罢,全部讲给了他。   一股脑的说完,曹北望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闭目思考,似乎在咀嚼我刚刚的那些论述。   一只眼的功夫,他睁开眼睛,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笑道:“对了一半吧,但是另一半不对也不怪你,只能说善良人的眼里非黑即白。”   他咳嗽了一声,不在乎的吐出一口黑血在身旁,抹了抹嘴,继续道:“对的我就不说了, 我告诉你哪里不对。   首先,黑白并没有那么分明,在你的故事里,西王母族人站在曹家的对立面,曹家埋祸已久,供养人饲,这就是黑,那么西王母族就是白喽?   这个就错了。   我告诉你一个前提,你所谓的南派曹家,根本就没有了,当年确实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可惜早就被吞噬殆尽了,而李代桃僵的力量,就是你口中的画师余脉,也就是真真正正的西王母一族。   这条已经可以解释你的疑问,为什么水潭下的尸体会被人从关外偷来封在此处,因为这一切都是西王母后裔的计划,他们根本不是为了阻止曹家老鬼们,而是同样需要这具尸体。   好,我再告诉你另一个谜底。   经历了上千年的演化,西王母族人已经失去了‘漫长寿元’这项天赋神授,但所有知道的这一切的后人,却都不可避免的去追求一件事,这件事也是贯穿了华夏历史,所有位高权重之人为之痴迷和极度渴望的一件事,那就是永生。   身为守门人的西王母后裔虽然失去了能力,但是有一件隐秘却流传下来,西王母纯血族人的尸体就是培养仙虫的唯一容器。   这也是为何西王母人站到曹家人对立面的一个原因,因为早在古代,诸鬼族人一直在奴役西王母一族,以靠他们的血肉来实现自己的神话。   诸鬼部族是远古神话的源头,那些奇异怪异的故事,就是从他们与仙虫结合后,产生种种变异而开始的。   这就是西王母一族和诸鬼部族的恩怨。   没有谁对谁错,所有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水下,“那个家伙,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早就该死了,它是从养神殿逃走的,也毁灭了那里,它与放走它的那个家伙算计了这一切。你们说的五具尸体并不对,据我所知,一共有七具,一具在奉天,还有一具,我也没找到他,应该已经被放走它的那个家伙得到了。   不过和奉天那具尸体同样,两者都出现了问题。   这个,嗯,被你称为‘离奇’的家伙,这些年应该一直躲在这里,不知道你看没看过三水,他应该去堵它了,可惜该是失败了。”   我已经顾不得如何震撼,急忙向他询问道:“见过,他进到了另一个地方,对了,你有没有办法救他,还有许多人。”   他笑道:“‘我’已经去找了。”   “那当年那批活着从青山离开的人?”汉生看向曹北望。   后者点点头,神色寂寥,落寞的看向一旁的潭水,“是我故意放回去的,我早知道他们的身份了,这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以惨痛的代价抽身出来,让剩余两方人去消耗,想要瓦解这样庞大的势力,只能从内部。”   我知道他在感伤的是什么,当年死的人太多了。   我发现汉生忽然犹豫起来,几次嘴唇嗫嚅,想问什么却难以开口,终于几次呼吸后,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你和二爷?”   我心里一震,二爷,曹南归,   他忽然笑了,看看汉生又看看我,接着笑着点头,对他轻声说了一声“是”,又转向我,说道:“傩送,汉生。”   一送,一生,皆是来人。   他忽地哈哈大声笑起来,“曹傩送,曹汉生,挺好……咳咳……”   笑着笑着他又咳出血来,黑红的血液已经浸满了他的胸膛,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摸向我的头,可在看到手上的黑血后,又摇摇头,放下了手,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我。   我心头有些莫名的酸楚,“还能看到你吗?”   他半眯着眼睛,坐的那个地方已经形成了一汪血潭,整个人摇摇晃晃,我知道他已经到了尽头。   他摇摇头,轻声道:“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指向石像上最后一根铁索,我点点头,向他保证道:“放心,我知道。”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最后发出一声轻语,“很高兴看到你”,接着整个人便后仰栽倒下去。   老枪,或者说另一个曹北望,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聚散   我握着汉生的枪头割断了最后一根铁索,我知道水晶会带着那具尸体和仙虫永坠寒泉,沉入到暗无天日的地下水域,这一刻我忽然有一丝释怀和一种说不明的轻松,亲手结束的不仅是所有人的幻想,还有我们这一路的追寻。   知道真相后,尽管还有一些谜团, 但就像曹北望说的,那都不重要了。   我在不远处找到了大头和领带,一个人昏迷的躺在地上,另一个人不断在原地转圈,我唤醒他俩,两个人一脸迷糊,大头说就听见一个声音, 刚一回头看见一双眼睛, 就啥也不记得了,领带也差不多的情景。   我知道应该是幻术,西王母族人独有的“摄魂术”,当时他在青山就施展过一次。   没多久小何也醒了,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其实到了最后的时候,反而没什么说的了,小何说让我带着最后的装备出去,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可以原地等我。   我摇摇头,人经历了太多,出奇的会对生死看的没那么重,这也是我最近才悟出来的,我想成为二爷,不是承一个名字的事,很多事情,就是要有足够的经历去支撑。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说起来很牛B, 可那是要经历过,沉淀过足够多的人生才能做到的。   也许,这就叫做成长吧。   他们都在看着我,我对他们说:“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走,或者一起留下,再或者,干一票大的。”   嗯?   我拉过一只背包,是从石梯那边捡过来的,拉开拉练,捡出里面的几根雷管,背包是老枪的。   我对他们道:“先前我和汉生下过水,看到过水底的寒泉,你们看这里的水质这么清冽,而且温度持续低,说明水是活水,那么就肯定是通着潭底的寒泉口了,为什么一个封闭的水潭还会是活水呢,我猜测这的地理构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潮汐效应, 水从一个寒泉吸走,又从另一个寒泉喷出。”   “然后呢?”   我发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我,但每个人脸上都一脸问号。   我指指地上的雷管,又指指上面,“炸掉潭底,引爆   大头比着大拇指,“够牛逼,不过芬芳你咋知道上面能出去?”   我道:“猜的,上面很高,我想离地面已经很近了,而且你看四周岩壁上的裂纹,只要能找到薄弱点,一根,只要一根雷管,我们就能出去。”   没人有异议,这几乎是我们仅剩的活命机会,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再原路折返回去,只有未知,相比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自己掌握活命的机会。   搞爆破大头是专业的,他用对讲机改造了雷管,做成了遥控爆破。   小何翻出帐篷,我们这次带的帐篷是双层的,平时外面那层都当遮阳用,其实中间是连接的,打气泵丢了,领带他们就在那里吹起,吹满后倒置过来就是充气艇,可以临时过水。   小何把帐篷杆固定在船上,又将防水布和背包拆开挂在外面,防止冲击,一个简易的“庇护所”就制作好了。汉生也选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绑在背包上,里面是大头改装过后的雷管。   也许曹北望的推测是对的,汉生的伤已经渐渐稳住,他冲洗掉了身上的毒素,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几个忐忑坐着充气船来到水潭上面,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汉生沉了背包。   他在默默倒数,通过重量可以掌控背包沉底的时间。   “到了。”   大头在得到汉生的授意后,叫了一声“人死卵朝天”,同时按下了手里的对讲,几乎是瞬间,水下接连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恐怖的冲击波瞬间直冲上来,我们的小船犹如形势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时要覆灭。   就在此时,一声格外震耳的“断裂”声响起,仿佛是起重机的天臂不堪重负断折了一般,那种恐怖的声响越来越大,地壳开始不稳,猛烈晃动起来,我们在里面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与此同时,在很短的时间里,潭水瞬间就缩了下去。   “我操,不会是地给炸漏了吧。”大头大叫道。   我和汉生同时叫道“把好”,话音刚落,一声巨响石破天惊,收缩的潭水在下一刻汹涌喷出,我们所在的充气船好似坐上了过山车,一瞬间随着爆炸而起的水流一飞冲天。   周围是“轰隆隆”的水声,仿佛海底火山爆发了一样,船已经开始漏水,几个人慌忙的用身体去挡水,可伴随着乱流,我们的充气船在里面左突右撞,几个人一时间狼狈至极。   也许不到半分钟,随着“砰”的一次撞击,我们被水流顶到最高处。   接着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猛力的冲击在被阻拦后,立马开始向两边扩展,我们也被冲撞的改了几个方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的抓着气船,这个时候如果一旦坠落下去,不死也要大残。   一连串的撞击后,气船奇迹般的停下了,似乎卡到了什么地方。   汉生尝试着打开防水布,他拧开手电,发现是在岩壁上的一条裂缝,身后是粗大的水柱,在顶住穹顶后,向四周溅射。   我们立马从里面钻出来,蹚着水向裂缝深处走去。   再后面我也记不清是走了几天,因为手表坏了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可能是三天或是四天,一直由汉生带路,终于在所有人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条有风吹进来的岔路。   这几天我们已经走到了恍惚,饮用水和食物全都没了,可能在第一天或是第二天的时候,手电也坚持不住了,我们就只靠着火折子一直走下去,最后所有人都恍惚了。   那段记忆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神奇,完整的过程根本记不清了。   在发现岔路后我们拼了命的往出赶,闷头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岩壁上发现了树根,所有人都高兴坏了,这预示着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我们又走了几个小时,终于从一个长满植被的山体裂缝处钻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郁郁葱葱的树林,处处彰显着生命的气息。   我们几个浑浑噩噩,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小何和汉生打了一只什么野味回来,山里水资源也丰富,所有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我们没有立马动身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好好整修,说是整修其实就是睡觉,每个人都轮番补觉。   看着周围仿佛不真切的景象,我头一次感到了释然,不在迷茫,似乎那些还未解开的一切都和我再没有了关系。   我们短暂的休息了一次,开始下山,过程我就不在描述,我们当时那个样子没办法再回酒店,只能找了个电话打给龙山阁,最后是家里派车给我们带回去。   到了神农架附近的县城,还是老规矩所有人先入院,这可震惊了当地的医院,一下子来了个大活……   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BJ。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再谈起这次青山之行,我们在纸醉金迷的嗨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每个人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头卖了BJ的铺子,突然说要搞什么支教,想要盖所小学,我知道和他那台老款诺基亚分不开,还有里面一百多条短信。   汉生走了,很突然,说想回之前住的地方去看看,我想提议陪同,后来想想算了。   小何他们也回归了龙山阁原本的生活。   日子过得很慢,一时间好像所有之前的烦心事都没了,两个多月,没有曹家人再来烦我,甚至连二姑小鱼那边也没了音信。   偶然一天,赵牧之和我说,有消息传回来,有人去了奉天,似乎遏住了曹家的喉咙。   我当时在书房坐着,心里清楚,应该是高明和另一个曹北望。   赵牧之走后,我一个人仰倒在床上,此时外面下起了雨,我缓缓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眼角滑落不知原因的泪珠,这两年经历的每件事情,每个人都在我脑中一一划过。   我心血来潮,翻身起来,想把这两年的经历都记录下来,便找出当年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敲棺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第一部 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番外篇一   日子好像真的回到了正轨,我在昨天还去打了场篮球,得益于这两年的锻炼,40分钟的全场下来,我甚至没怎么大喘,总在球场的厮混的中年大叔甚至笑着和我说,“几个月不见, 变了啊”。   我当时就、愣住了,我变了吗?   这段时间,我试着将这两年的经历记录下来,可惜一直断断续续,因为尽管我知道这些内容值得让其他人知道,可在这个过程中,这不是愉快的,因为你不得不去回忆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和疑虑。   有的时候我就坐在书桌前,一盒白沙,可以一个人坐到天亮,脑子里尽是这几年的种种经历。   乌蒙深处的十万大山,天山之下的镇灵台,秦岭地宫,日光站,巴蜀湖山的地下工事,龙坑,海眼,神农架不为人知的古代遗迹……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   我之前听过战后的士兵容易患上战后创伤应急障碍,症状也和我类似,我担心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个墓后应激创伤心理障碍啥的,还特意在网上找了个在线医生,做了一份“抑郁检测”,之后我拿着检测报告和医生聊了五分钟, 他沉默了会儿,让我滚。   我了然, 知道自己也许没抑郁,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如此,某一天给大头去了电话,他那头还挺热闹,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打闹声,我心想这是又偷孩子去了吗?   哦不,随即想起来,他说自己要去支教去,我又有点迷茫,现在门槛这么低了吗,他能教什么?   《论古代墓穴的多元化盗掘》   《摘取墓主人陪葬的十个小妙招》   《墓下明器三十六鉴赏》   我摇摇头,高看他了,吹牛逼行,估计这个悬。   我问他干什么呢,他说未来祖国花朵的园丁还能干啥,我说沾花惹草吗?他说我不是人,啥事快说。   我把最近的情况和他说了,他那头沉默了会儿让我等等, 接着是一阵嘈杂的摩擦声,过了会儿他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问我多久了, 我说也就这一俩月吧。   他想了想,声音变得古怪,小声问我是不是手痒了,那就找一个,他陪我下地。   我哭笑不得,说手痒个毛线。   他说那你整天怀念这怀念那干啥,没事劈柴喂马,关心关心蔬菜物价,面朝北海公园,春暖花开。   闲扯了两句,他又问我汉生有消息了吗,我说还没,自从上个月打了个电话,这周打都占线,好像是去了什么没有信号的地方。   他犹豫了会儿,说过两天回来,见面再细说吧。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其实大头那点事我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别看他遮遮掩掩的,不过我们已经厮混的太熟络了,都是撅起屁股,出来的屎是什么形状都清楚的那种损友,无非就是同桌的你那种桥段了。   期间龙山阁开了两次会,一次是所有还在龙山阁的新老伙计,性质和股东大会差不多,会上主要是我们的新账房赵牧之,颁布了几条龙山阁未来的转型策略,几个老瓢把子也远程在线,经过了上次的事,这次会议开得很顺利。   另一次是龙山阁的内部会议,主持的还是赵牧之,人员就仅限小何赵顾我们几个。   老何说自己老了,该退休了,我没拒绝,何叔的身体的确是每况日下,早点脱离这个圈子颐养天年,兴许还能回缓回缓。   特别要说的就是薛冬青,这家伙自己吭哧吭哧的完成了成人自考,拿到了本科的学士学位,跟我说回老家上坟的时候,把证书给他爹妈看了,俩人应该都挺欣慰的了。   我笑着说就剩娶媳妇了,他一本正经的和我说先立业。   老何说冬青学东西挺快,前一阵子一直跟着各大铺子过货来着,虽然砸了两手,但锻炼人啊,这种经历整个BJ城找不出第二家,这两年无论是眼力还是手力都有突飞猛进,竿头日上了,估计和秦汉堂里二丙级的师傅一个水准了。   我难免惊讶,秦汉堂的师傅分甲乙丙丁戊五等,每等有三级,二丙已经是很不错的位置了,毕竟整个秦汉堂才有四个一甲师傅,两个还是类似挂名客卿的位置。   还有一件事十分出乎我的意料,韩静结婚了,就在我们去神农架的期间,当时赵牧之作为龙山阁代表去的,据说老公是她的同学,但我没听过。   我知道后晚上带酒去找赵牧之,以为他怎么也要大醉一场,结果他没有,他他妈在安静的看书,不过之后愣是被我和赵顾,青长几个给灌多了。   小样,失恋了你还装什么高冷,给老子哭。   结果我失望了,尽管他都yue了三四次了,还是很坚挺,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能等。   我当时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龟儿子。   龙山阁慢慢走回了正规,偶然一天老万给我打来电话,我很奇怪,最近并没有业务往来啊。   我们先是哈拉了几句,后来他问我方便吗,我当时在书房,就说没问题,啥事可以说。   他说有一件东西,想让我帮忙看看,我有点纳闷,老万在长沙的势力绝对能排上前三,还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到BJ找人掌眼的?   我当时就觉得蹊跷,本能的意识到那件东西不会寻常。   果然,老万说东西和我们有点关系,他着重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我犹豫了一下说可以,随后问是他来,还是我去,他说东西已经在路上了,送货人我也熟悉,是赵敏。   放下电话我捏了捏眉心,有点猜不透他的意思,同时也对那东西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会让在长沙一手遮天的老万也觉得棘手。   不过想到赵敏要来,还是有点开心,毕竟都是经历过死生的老朋友。   我给大头又去了电话,告诉他赵敏要来,让他赶紧回来,都拖了好些日子了。   当天晚上小何回来找我,这段时间他一直再查曹家的事,倒不是我放不开,只是这段时间曹家太反常,事出异必有妖,我们也得防着点。   首先,小何他们去了曹玄黄的院子,果不其然,人去楼空,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在某间屋子里发现一些瓶罐,很新,应该就是前一段时间留下的,幸亏小何手下有人识得,竟是“卸妆水”,不是大姑娘用的那种,而是江湖中一些“易容”的卸妆水。   因为有些跑街的伙计碍于身份,之前也有使用过,是门老手艺。   其次,各位曹家家主在我们去青山的那段时间里,接到了奉天曹家祖宅的邀请,纷纷回宗祭祖,我忽然想起,曹老四的人来闹龙山阁的时候,与我说过一次,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小何告诉我他们查到的时候有点反常,我问他怎么说。   他说曹家几门子弟对这事口风很紧,特别是几个家主为何忽然回去更是讳莫如深,他觉得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等小何走后,我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想给石头发条短信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又怕他也跟着回了奉天,如果这样我们就要小心了,我这条短信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犹豫再三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又过了几天,没等到大头,汉生先回来了。   没来得及高兴,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汉生病倒了。   我当时都蒙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送医院,而是翻出他的银针,让他自己给他扎几针,随后经过领带的提醒,才着急忙慌的给他拉到医院。   挂了急诊的号,所有检查完都到了早清,医生来了后看了片子,又我们带着让汉生去做了一套什么国外设备的检查,开的票子太多到后来我也分不清什么是查什么的了。   最后坐到医生身前,他看着片子很久,久到我心烦意乱,甚至想问问他能不能抽根烟等他看。   医生问我病人之前有没有氧缺乏,呼吸窘迫或者体弱,脑病啥的。   我想说他能一拳打死我,体弱?   我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医生眉头更重了,最后告诉我,病人脏器官衰竭,病因暂时查不出,还要进一步开刀切片化验,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浑浑噩噩的走回病房,汉生已经睡了,我们小何他们拉出来,如实说了医嘱,小何低声问我是不是最后青山的毒?   我说不像,我们在神农架   当天下午我们又联系了其他医院,带着汉生又做了检查,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病因不明,器官衰竭,这种症状只出现在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   汉生的症状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偶尔头昏,最后他强烈要求回龙山阁,拗不过他我们只好先回去。   那之后我们又飞了上海,结果还是一样。   期间大头知道后,也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问我能不能治,不能咱去美国。   我说现在不是哪个国家的问题了,器官衰竭,没法治,就跟人老了一样,要死了能怎么办,谁能一直活着。   说完我整个人一激灵,我推门而出,找到汉生,他正在后院凉亭里教小南北八极拳,我让南北先去玩。   我其实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焦虑,似乎对这件事看得很开,我问他怎么一点也不怕,他想了想告诉了我另一个答案:当你开始选择某条路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说少扯淡,我就想你活着,我问他是不是自己早就知道了。   他没骗我,说是的,曹北望说的尸毒和羽化中和,也许是一个压制办法,但也因人而异,虽然当时没死,但却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就像高楼大厦坏了底座,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崩塌。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我的那具尸体在青山,那你的那具呢?你的尸体在哪里?   汉生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回来,看着我,这次却没有开口。   我知道我又赌对了,很可能他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我们打破安静的生活再去社险。   我半眯起眼睛,从青山回来后我查询了大量的资料,最终确定了“珂多母提树”的发音,那竟然源自XZ地区的一种古老发音。   还有我大学室友孔老四帮我查的信息。   最后是那些分散的青铜牌。   种种线索都表明了一个地方,一个我们不曾涉足的地方,XZ。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问,他的尸体是不是在XZ。   他回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走了,我有些生气,我以为我们已经经历了生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一起承担的,到最后才发现,我还是被保护的,被汉生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   晚上回到房间,我坐在书桌前,叼着白沙,开始重新整理那些我不愿记起,却永生难忘的笔记。   我拿出孔老四给我找到的资料,在以往的线索中有所提及的,二爷的手札中记载的,无论源头是哪里,只要提及到XZ,全部给我找出来,一一钉在墙上。   东方冒出鱼肚白,我才有些困意,脑子里一边过着那些信息,一边胡乱的脱衣服躺回到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敲门声惊醒。   是小何,他推门进来,看见满屋的资料和照片,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我迷糊的问他,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脸色有些奇怪,对我说了两件事。   乌蒙山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找我。   第二件,有人留言到龙山阁,从那个地方回来了,要见我。   我听后整个人都激灵了,浑身的汗毛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随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快速穿衣服。   小何这才指了指满屋子的线索,试着问我什么意思。   我看着墙上一宿的成果,告诉他,准备出发。   完本感言   其实呢,我是不想叫这个名字的,因为按照最初的计划,雾山神树是没有这么长的,大概只在十七八万字左右,后面还有三卷的,奉天古城, 藏地极境,和最后回到乌蒙朝仙,这是在开始就计划好的了,特别是乌蒙我还特意留了一些坑,都有所准备的,想着到最后一卷的时候, 振臂一呼,写下“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装b成功, 真酷!   不过为什么没这么做呢,主要是两点半的考虑。   第一、写作的过程中一部分超出了我的预期。说白点就是过程中脑洞又大了,没刹住车多写了不少计划外的东西,导致我后期整理大纲的时候,甚至想以回忆的形式,补充一些故事进去,即推动剧情又能丰满人物,最主要是爽。   但是我粗略的打了大纲之后,发现内容太多了,插入不合适,完全可以单开卷了。   可第一视觉又不在芬芳身上,而且剧情有很长的割裂,这样整卷就很怪异了,所以我调整了结构,做了一个大胆的结构:接下来的回忆部分我要单开,会写二爷,将之前的故事补充完整。   其实这也是我起初有过想法的, 实在是这人的故事太精彩了。   以上是第一点的考虑。   第二点呢,其实就是小芬芳的原因了。   其实大家读过都会发现,我一直是压着主角去写的,因为我觉得人要有一个成长过程,如果从一个普通人一下子在短短个把月成长为一代枭雄,也太脱戏了吧。   这本书我原本是想叫“二爷”的,想写一个普通人在大命运面前,如果成长为二爷的,可惜名字被其他作者先占了。   而且我觉得以比普通人只多一丢丢的状态去写主角会有很多体验感,我很喜欢小人物在苦难前迸发出的情感光辉,很漂亮。   也不是不能成长,但总有阶段吧如果金手指开的很猛,很多不错的剧情就不能写了,比如面对诡异时的丰富内心独白,一些代入感,我要写一孙悟空下墓你们都不会看了吧,那还啥粽子不粽子了,呔, 小小妖怪,一棍带走。   所以这也是我一再让主角没有立马成长起来的原因,其实珠玉在前,鬼吹灯和盗笔就是两种方向,一个主角强的一逼,一个队友强的一逼,咱得找个平衡吗,队友先强,我慢慢强,哈哈哈   好了说原因,这第二点让我在这里完本得原因是,后面得剧情会比较激烈,不仅仅是下墓,还有各方得博弈和算计,需要小芬芳成长了,不能以他现在得状态去面对,这也是一个按下暂停得原因。   那其实就是说,接下来我的计划不是一本了,是一个系列,以多年前得二爷为视觉,以二十年前得故事,再下来才是续接现在得故事,写画师,写奉天,博弈和对决。   ok,这是第二点。   我说了有两个半原因,至于剩下得半个,[手动无奈],实在是换了工作后,最近强度很大,时间不咋充裕,之后得大纲部分还没完善好,我实在不愿意强行去写,很苦恼,写出来得东西会让我觉得浪费了开始得设计和剧情。   行吧,这里就不多解释了,大概以上就是我半路修改了大纲,完本得原因,以下是几个声明。   PS1:虽然完本了,但绝对主线坑都填上了,大伙别觉得毒。   PS2:其实在过程中,会有同学觉得好多和这个书和那本书类似,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写这个题材,写了之后,才知道其中得不容易,比如说很多剧情不能写,写了就小黑屋,这个你们懂,还有一点就是,这种题材,限制性太大了,因为场景有限啊,太玄得就脱离我的初衷,不玄得又给人写过了,真的很有挑战。   我记得之前看霸唱还是三叔说过,这个题材是有天花板的,不仅是剧情上,更是营造恐怖上,读者都习惯了走着走着天花板上突然下来一个人头。此话我觉得十分有理。   事情就是这样,都是墓下,场景很有限,只能尽量扩展一些不一样得东西进去,否则忒难,真事。   PS3:不定期更新篇外。   PS4:以上说的都可能没有。   这回是真好了,真真到了感言得时候,我是在公司偷偷写的,少些两句,别被人逮住。   感谢你,真的感谢过程中帮助我的人,没有你们得支持,这一年多敲棺走不到完本。   褒贬不一,我都接受,但是看不顺眼得我都删除了,你捍卫了自己说话得权力,nice,我拥有房管权,也没错。   行了,朋友们,我先歇歇脚,后面的江湖,有缘再见。   拜谢。   感恩。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